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掉了下来,划过她苍白的面颊,砸在程妄扶着她手臂的手背上,滚烫。
灼痛了程妄的手背,也烧穿了他心头最后一丝疑虑。
配不上?糟蹋?她此刻的恐惧、卑微和那堆被珍视的碎片,都在无声地指向一个名字。
只有那个女人,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才敢如此嚣张地践踏他刚抬举的人,才敢把他赏赐的东西视如敝履,才敢挑战挑战他的威严!
怒火在胸腔里奔涌,几乎要破膛而出,又在顷刻之间平静下来,宛若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尚岑竹怀孕了,那是他程妄的第一个孩子。瓜熟蒂落之前,它就是一道坚固的护身符。
他是期待这个孩子降临的,所以他没办法做出什么严苛的惩罚,就像是之前一般,多给季仪言些赏赐。
程妄没有再看她,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的惊蛰和清明,最终钉在惊蛰身上:“去请府医。用最好的药,仔细给季姨娘看伤。”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再传我的话,季姨娘身子不适,需静养。从今日起,花檐阁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打扰。违者,家法处置。”
“是!侯爷!”惊蛰和清明如蒙大赦,连忙应声。
程妄的目光最后落回季仪言身上,她依旧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抽泣着,单薄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那么脆弱无助。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解下腰间一块触手生温、雕着云纹的羊脂玉佩,不由分说地塞进季仪言冰凉的手里。
“拿着。”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抚意味
“自此之后,你的月例翻倍。再者,明儿去库房里挑两样喜欢的。我看你这屋空了很多,明日我会再给你送些来。”
说完,程妄不再看她,仿佛再多停留一刻,那被强行压制的怒火和某种陌生的情绪就会失控。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花檐阁,背影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决绝,很快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与摇曳的竹影之中。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花檐阁陷入一片死寂。
季仪言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泪水早已干涸,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冰冷的痕迹。
她缓缓地、缓缓地收紧手指,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坚硬的触感。冰冷的目光落在掌心温润的玉佩上,没有半分暖意。
月例翻倍?库房自取?
季仪言从程妄离开的背影中看出了落荒而逃的意思,多有趣啊!就是不知,他现在贪恋的是身子,还是那个小心翼翼表露爱意的‘姨娘’了。
第二日一早,流云领着她去了库房。
说是挑些喜欢的,季仪言看了半天,最后抱着一匹布回去了。这布不算什么贵物件,就是个丝绸。
老百姓一定会觉得稀有珍贵,可皇帝那里经常赏下来,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