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参加大学同学会那晚,我在书房看完了全程直播。
她衣衫不整地骑在陈默腿上,和当年甩掉我的白月光热烈拥吻。
靳太太的位置,我坐腻了。她对着镜头笑得挑衅。
三个月后,我和苏晚晚的世纪婚礼轰动全城。
阳光刺眼,我搂着真正的新娘,只觉得从未如此痛快。
第一章
靳凛回到家时,偌大的别墅空荡得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水晶吊灯的光冰冷地洒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映不出半点暖意。空气里有昂贵的香氛味道,却压不住那股子常年无人气的清冷。
他扯松领带,随手把定制西装外套扔在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上。动作间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
柳如烟不在家。
佣人张妈小心翼翼地迎上来:先生,太太说晚上有大学同学聚会,不回来吃饭了。
靳凛脚步没停,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
他径直走向二楼深处那间堪比小型公司总控室的书房。厚重的红木门无声滑开,里面是另一番景象。占据一整面墙的巨大屏幕分割成数十个监控画面,无声地播放着别墅内外、乃至靳氏集团核心办公区域的实时影像。冰冷的电子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坐到宽大的黑色皮椅上,身体陷进去,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手指在光洁的红木办公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助理林骁发来的加密文件包,标题简洁:【太太今日行程及聚会地点监控接入密钥】。
靳凛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半秒。他想起出门前柳如烟特意换上的那条V领红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脖颈纤细修长。她对着玄关的穿衣镜仔细调整项链的位置,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他许久未见的、刻意张扬的兴奋。
同学会而已,打扮成这样他当时站在楼梯上,语气平淡无波。
柳如烟侧过头,红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眼波流转间却没什么温度:靳太太总不能给你丢人吧毕竟,她顿了顿,指尖划过锁骨间的钻石吊坠,那吊坠还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少。
靳凛没接话,只是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深,像平静无波的寒潭。柳如烟似乎被那眼神刺了一下,很快转回头,拎起小巧的手包,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径直出了门,连句再见都没说。
回忆的片段在脑中一闪而过。靳凛眼神沉了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入那串冗长的密钥。巨大的屏幕中央,一个新的画面窗口瞬间弹出,清晰度极高。
画面里灯光暧昧迷离,音乐声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鼓点。是城中最顶级的私人会所白金汉宫最大的包间。衣香鬓影,人影晃动,推杯换盏,正是热闹的时候。柳如烟那抹醒目的红色轻易地攫取了视线。她被一群老同学簇拥在中间,像一朵盛放得过于妖冶的花。她笑着,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脖颈微扬,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恭维。
如烟,你这可真是人生赢家啊!靳太太诶!
是啊是啊,当年就觉得你不一般,果然!
靳总对你肯定千依百顺吧
柳如烟抿了一口酒,眼尾的笑意更深,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也就那样吧。靳太太听着好听,日子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她晃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暧昧的光线下流转,有时候想想,真怀念大学时候,多自在。
哎哟,怀念谁啊旁边一个女同学挤眉弄眼,声音故意拔高,是不是怀念我们陈大才子啊
镜头适时地扫向角落的沙发。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西装的男人独自坐着,手里也端着一杯酒。他侧脸线条温润,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柳如烟身上。那眼神专注,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毫不掩饰的复杂情愫。
是陈默。靳凛认识这张脸。柳如烟大学时代轰轰烈烈爱过、最后又为了所谓的前途和现实狠狠甩掉的前男友。她当年哭得死去活来,用了很久才走出来。也是在那段她最脆弱的时间里,靳凛接手了家族风雨飘摇的生意,以雷霆手段稳住局势,并遵从了长辈的意愿,娶了她。这场婚姻,始于利益,也困于利益,像一张华丽的网。
柳如烟的目光也飘向了陈默的方向。隔着屏幕,靳凛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一种更复杂、更幽深的东西在她眼底晕开。她没说话,只是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陈默站起身,端着酒杯,穿过喧闹的人群,一步步走向柳如烟。周围的起哄声瞬间大了起来。柳如烟看着他走近,没有动,也没有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如烟,好久不见。陈默的声音透过隐藏麦克风清晰地传来,温润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好久不见,陈默。柳如烟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但靳凛看到她握着空酒杯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陈默笑了笑,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还是那么……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耀眼。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
陈默,光说可不行啊!喝一个!
就是!交杯酒!交杯酒!
陈默没有理会旁人的喧闹,只是看着柳如烟,眼神带着询问和一种势在必得的温柔。柳如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抬起眼,迎上陈默的目光。屏幕前的靳凛,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某种滚烫的情绪烧成了灰烬。那是一种混合着报复、放纵和久旱逢甘霖的疯狂。
她唇角勾起一个近乎妖异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背景的嘈杂,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好啊。
她主动伸出手臂,绕过了陈默的臂弯。两只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满场刺耳的尖叫和口哨声中,在无数手机镜头兴奋的聚焦下,柳如烟仰起头,和陈默的手臂紧紧交缠,将那杯酒灌了下去。猩红的酒液顺着她白皙的唇角滑下一丝,带着惊心动魄的诱惑。
靳凛靠坐在椅背里,书房里只有机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巨大的屏幕上,那交缠的手臂、柳如烟仰头时露出的脆弱脖颈、陈默镜片后灼热得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眼神,都像慢镜头一样,一帧帧刻进他的视网膜。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一点点沉下去,深不见底,仿佛酝酿着极地风暴的海面。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冷的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贲起。
屏幕里,交杯酒的闹剧结束,人群的焦点暂时移开。柳如烟似乎有些微醺,脚步虚浮了一下。陈默立刻伸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半扶半抱地带离了喧闹的中心,走向包间内更深处一个相对僻静的、被巨大绿植半遮挡的休息区角落。
镜头忠实地追踪着他们。
那里光线更加昏暗暧昧,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陈默扶着柳如烟坐下,两人靠得很近。柳如烟微微侧着头,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眼神迷离地看着陈默,红唇微张,似乎在说着什么。陈默专注地听着,身体前倾,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帮她把那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似乎不经意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廓。
柳如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没有躲闪,反而抬起眼,水光潋滟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里面盛满了某种无声的邀请。
空气仿佛凝固了。屏幕前的靳凛,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缓慢流动的声音,冰冷粘稠。
陈默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骤然变得幽深。他不再犹豫,猛地低下头,精准地攫住了那两片诱人的红唇。
柳如烟发出一声模糊的嘤咛,不是抗拒,更像是终于等到这一刻的喟叹。她的手臂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上陈默的脖颈,热情地回应着。两人在昏暗的角落里忘情地拥吻,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急切地探索着彼此。柳如烟的手甚至滑进了陈默的西装外套里,在他背上用力地抚摸着。
混乱中,柳如烟不知是动作太大还是陈默的手不规矩,她那条紧身的红裙肩带滑落了一边,露出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和性感的锁骨。陈默的唇随即落下,在那片肌肤上烙下滚烫的印记。柳如烟仰着头,闭着眼,脸上是全然迷醉和放纵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意。
就在这时,柳如烟像是被什么吸引,迷离的目光无意识地瞥向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装饰物——那里面藏着一个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微型广角摄像头。她的视线与那冰冷的镜头似乎有了一刹那的交汇。
她脸上的迷醉瞬间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惊慌,有被撞破的羞耻,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和……挑衅。
她非但没有推开陈默,反而更紧地贴向他,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让镜头能更清晰地捕捉到她和陈默纠缠的画面。她的红唇贴在陈默耳边,像是在亲吻,又像是在说话。然后,她猛地转过脸,那双水光潋滟却冰冷刺骨的眼睛,直直地、精准地看向摄像头!
仿佛穿透了冰冷的屏幕,直刺书房里的靳凛!
她的红唇缓缓勾起一个极致艳丽、也极致残忍的弧度。那口型,无声地,却无比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
靳太太的位置…我坐腻了。
第二章
柳如烟那无声的挑衅口型,如同一个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靳凛的视网膜上。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微弱气流声,此刻听来却像是某种压抑的喘息。
靳凛脸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彻底褪去。那张英俊的面孔冷硬得像是由最坚硬的寒冰雕琢而成,线条绷紧到极致,只剩下纯粹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冰冷。眼底深处,最后一点光亮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零度般的空洞,以及在那空洞之下,疯狂涌动、即将破冰而出的毁灭欲。
他放在红木桌面上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千钧的沉重感。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停顿了半秒,然后,食指伸出,精准地、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键盘上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键。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音。
占据整面墙的巨大屏幕上,那个清晰得纤毫毕现、播放着限制级画面的监控窗口,瞬间变成了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刺目的红光消失了,纠缠的人影消失了,柳如烟那挑衅的眼神和口型,都被这片骤然降临的黑暗彻底抹去。
整个书房的光线似乎都暗了一瞬。巨大的屏幕像一只闭上的、冷酷的眼睛。
黑暗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紧接着,屏幕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激活,无数个其他监控窗口的画面被急速放大、调整、重新排列组合。别墅大门、车库、外围安保岗亭、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证券交易中心后台数据流……几十个画面同时亮起,跳动着不同的数据和图像,冰冷的蓝光重新填满了整个空间,映照着靳凛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像一个被抽离了所有情绪的精密机器,眼神锐利如刀锋,快速扫过每一个跳动的窗口。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速度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指令一条接一条无声地发出。
林骁。他对着桌上的内线通讯器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清晰、冷硬、毫无起伏。现在,立刻,执行A级预案‘清场’。
是,靳总。通讯器那头,助理林骁的声音同样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绝对的服从和执行效率。他跟随靳凛多年,太清楚A级预案清场这六个字意味着什么——那是最高级别的资产封锁与清算程序,目标直指靳太太柳如烟名下所有关联资产。
巨大的屏幕上,几个关键窗口被迅速置顶放大。
一个窗口显示着靳氏集团内部财务系统的操作界面。光标闪烁着,一行行指令被输入:冻结靳太太柳如烟名下所有个人账户(主卡、附属卡)、基金、股票账户、信托收益分配通道……权限确认,操作执行中……进度条飞速加载。
另一个窗口连接着银行后台。柳如烟名下数个不同银行的储蓄账户、理财账户状态瞬间由正常跳转为鲜红的冻结字样。她常用的那张无限额黑金附属卡,状态更是直接变成了刺目的注销。
第三个窗口跳动着房产信息。市中心那套登记在柳如烟名下的顶级公寓大平层,状态栏从正常变成了限制交易。她最喜欢去消费的几家顶级会所、美容院、奢侈品店的VIP账户状态,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标注为冻结或终止。
操作行云流水,冷酷高效。没有一丝拖沓,没有半分犹豫。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和状态变更,像一场无声的雪崩,瞬间掩埋了柳如烟所拥有的一切物质光环。
靳凛的目光扫过这些窗口,确认指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冻结的只是一堆无关紧要的数字代码。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另一个被单独放大的窗口上。
那是靳氏集团内部审计部一个绝密档案的加密目录。光标在其中一份标注为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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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资金异常流动(归档)的文件上悬停。
靳凛的指尖在触摸板上轻轻一划。文件被打开。
密密麻麻的表格、银行流水截图、伪造的合同扫描件……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屏幕上。证据链完整得令人发指,详细记录了陈默如何利用其担任子公司项目经理的职务便利,在近两年内,通过虚构项目、虚增采购、伪造报销单据等手段,累计挪用了高达八千七百万的公款。每一笔资金的流向,最终都指向了他个人或亲属控制的空壳公司账户。
这份报告,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被靳凛的审计团队挖了出来。当时陈默负责的项目对集团整体影响不大,靳凛只是不动声色地让人事部将他调离了核心岗位,冷处理了此事,那份报告也被压了下来,归档封存。靳凛留着它,原本或许只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掌控,一份以备不时之需的筹码。他从未想过,这张牌会在这样的情境下,以这种方式被打出。
屏幕的冷光映着靳凛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看着陈默那些拙劣的造假痕迹,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压了压,勾勒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冰冷弧度。
他拿起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解锁,指尖翻动,找到了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却标记着重要星号的加密号码。拨通。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一个刻意压低、带着几分江湖气的声音传来:靳先生
是我。靳凛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货’在白金汉宫会所,VIP888包厢。目标人物,陈默。照片和资料马上发你。动作干净点,让他‘清醒清醒’,明白动不该动的东西要付出什么代价。记住,别弄出永久性损伤,留着他还有用。
明白,靳先生!您放心,保证办得妥妥帖帖,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今晚!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嗜血的兴奋。
嗯。靳凛应了一声,直接挂断。
他点开陈默的高清照片和那份挪用公款的报告摘要,指尖轻点,发送。整个过程,他靠在椅背上,眼神漠然地注视着屏幕上陈默那张戴着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脸。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送入粉碎机的垃圾。
做完这一切,靳凛的目光重新落回那面巨大的监控墙。几个核心窗口依旧在跳动着冻结成功、注销完成的确认信息。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管家房。
张妈。
先生张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把太太所有的私人物品,靳凛的声音毫无波澜,全部打包。一件不留。明天天亮之前,清理出主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住了。全…全部先生,这……
照做。靳凛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还有,通知所有人,从现在起,别墅里没有靳太太。只有柳如烟小姐。明白吗
是,先生。明白了。张妈的声音带着颤抖。
靳凛没再说话,直接切断了通话。
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巨大的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映照着靳凛如同冰封雕像般的身影。他微微仰头,后颈靠在冰冷的皮椅靠背上,闭上眼。黑暗中,柳如烟那挑衅的眼神、陈默贪婪的吻、那句无声的坐腻了,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闪现。
一股冰冷至极、带着铁锈腥气的怒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浆,在他冰封的躯壳下缓缓涌动、蓄积。那是一种被彻底背叛后,混杂着毁灭欲的绝对清醒。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一场针对背叛者量身定制的、漫长而彻底的清算,才刚刚拉开序幕。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
第三章
凌晨三点,白金汉宫会所的喧嚣早已散尽,只剩下奢靡过后的死寂和清洁剂刺鼻的味道。停车场角落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如同蛰伏的巨兽。
车门拉开,两个穿着黑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壮硕男人,像拖麻袋一样,将一个瘫软的人影粗暴地拽了出来,丢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是陈默。
他昂贵的浅灰色西装外套不翼而飞,白衬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污渍和暗红的血迹。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青紫交加,肿得像发酵的馒头,眼镜只剩下一个破碎的镜框歪歪扭扭地挂在鼻梁上。他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狠狠踩过的虾米,发出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身上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
那两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看着一摊令人作呕的烂泥。
其中一个蹲下身,粗糙的手指用力捏住陈默肿胀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陈默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痛苦。
姓陈的,男人的声音透过口罩,沉闷而凶狠,靳先生让我给你带句话:手伸太长,容易被人剁了。你吞下去的那些脏钱,怎么吃的,就怎么加倍吐出来。还有……
男人的手指猛地收紧,陈默痛得惨叫出声。
离不该碰的人远点。靳太太的名头,也是你这种垃圾能惦记的再管不住你的下半身,下次断的就不是几根肋骨了。男人松开手,嫌恶地在陈默昂贵的衬衫上擦了擦,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们走。另一个男人招呼一声。
两人利落地转身上车,引擎轰鸣,黑色商务车迅速消失在停车场的出口,只留下刺鼻的尾气和瘫在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陈默。
陈默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体的剧痛和男人话语里赤裸裸的威胁让他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靳凛!是靳凛!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个男人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自己那些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在他眼里恐怕就是个笑话!挪用公款的事情暴露了……还有柳如烟……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挣扎着想摸手机报警,手指却抖得厉害,摸索了半天才从破烂的裤袋里掏出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刚按亮屏幕,几十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疯狂地跳了出来,几乎将屏幕占满。信息大多来自同一个名字——柳如烟。
他颤抖着点开最新的一条,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陈默!你到底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靳凛他疯了!他冻结了我所有的卡!我的房子!我的账户!我现在连打车回家的钱都没有了!你人呢!快回话啊!!!】
字里行间充满了恐慌、愤怒和一种被抛弃的绝望。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靳凛的动作太快了!他不仅对自己下手,连柳如烟也……他挣扎着想给柳如烟回电话,手指却因为剧痛和恐惧而不听使唤,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
陈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忍着剧痛扑过去抓起手机接通:喂谁如烟吗
陈默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男声,像是机器合成的,这里是瑞丰银行信贷风险控制部。您名下的房产(地址:滨江路XX号君悦府A座1801室)目前评估价值为1200万,而您在我行的抵押贷款余额为1500万,现已严重资不抵债。根据合同条款,我行将于今日上午九点正式启动法拍程序。请您知悉,并做好相关准备。
轰!
如同一个惊雷在陈默耳边炸响!法拍!他的房子!那是他最后一点值钱的、能变现的资产了!他挪用公款的钱大部分都投进了那个该死的、现在看起来像个无底洞的创业项目里,剩下一点都挥霍在柳如烟身上和维持体面上了!房子是他最后的底牌!没了房子,他拿什么填那八千七百万的窟窿拿什么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追债人
不!等等!你们不能这样!我有钱!我很快就有钱了!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求求你们!陈默对着电话嘶吼,声音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扭曲变形。
抱歉,陈先生,这是总行的决定。请您配合。对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直接挂断了电话。
喂喂!操!陈默对着忙音狂吼,愤怒地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屏幕彻底碎裂,零件飞溅。
完了!全完了!银行要收他的房子!靳凛捏着他的命门!还有那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凶神恶煞……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他淹没。他瘫在冰冷的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喘着粗气,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崩溃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柳如烟!靳凛那么在乎她为了她不惜对自己下这种狠手冻结她的资产那是不是说明……柳如烟对他还有价值靳凛还在乎她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点磷火,虽然微弱,却瞬间点燃了陈默求生的本能。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浑身散架般的疼痛,踉踉跄跄地冲向停车场出口。他要找到柳如烟!现在只有柳如烟能救他!她是靳凛的太太,靳凛就算再生气,总不会真的把她逼上绝路!只要柳如烟肯帮他向靳凛求情,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清晨五点,天色将明未明,灰蒙蒙的。
靳家别墅那扇厚重的雕花铁门紧闭着,在晨雾中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威严。柳如烟在门外已经站了快一个小时,深秋凌晨的寒气透过她单薄的红裙,像无数细针扎进骨头里,冻得她脸色发青,嘴唇哆嗦。
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昨晚还让她艳压全场的红裙,此刻皱巴巴的,沾着酒渍和不知名的污迹,像块肮脏的抹布。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糊花,眼线晕染开,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两道狼狈的黑痕,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高跟鞋的细跟断了一只,让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脚踝处磨破了皮,渗着血丝。
昨晚的放纵和酒精带来的虚假快感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灭顶的恐惧。靳凛冻结了她的一切!那张象征着无上地位和财富的黑卡成了废塑料片!她像个乞丐一样被高级出租车拒载,最后是靠着手机里仅剩的几十块零钱,狼狈不堪地搭了一辆破旧的夜班公交车,才辗转回到这扇熟悉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大门。
她一遍遍地按着门铃,急促的、绝望的铃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
开门!张妈!李叔!开门啊!是我!她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铁门,声音嘶哑地喊着,带着哭腔。
靳凛!靳凛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靳凛!你混蛋!你凭什么冻结我的东西!开门!
铁门纹丝不动。别墅里面一片死寂,仿佛空无一人。只有门廊下冰冷的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转动着角度,猩红的光点冷漠地注视着她此刻的狼狈。
屈辱、愤怒、恐惧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抛弃的绝望。靳太太的光环,原来如此脆弱,那个男人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泞,一无所有。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瘫软下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痛苦的喘息。
柳如烟猛地回头。
晨雾中,一个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衣衫褴褛的男人正一瘸一拐地朝她奔来,正是陈默!他看起来比柳如烟还要凄惨十倍,脸上青紫交错,肿胀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嘴角破裂,每走一步都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如烟!如烟!陈默嘶哑地喊着,看到柳如烟如同看到了救星,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太好了!你在这里!快!快帮我求求靳总!救救我!
他冲到铁门前,也顾不上柳如烟的狼狈,隔着冰冷的铁艺栅栏,一把抓住柳如烟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陈默你…你怎么弄成这样柳如烟被他这副惨状惊呆了,昨晚那个温润深情的白月光形象瞬间破碎。
是靳凛!是他派人干的!陈默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怨毒,他知道我们的事了!他还知道我…我挪用了公款!银行要收我的房子!如烟,我完了!我真的完了!只有你能救我!你是他太太,他最在乎你!你帮我去求求他!让他高抬贵手!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放我一马!求求你了如烟!
陈默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完全没有了昨晚的风度翩翩,只剩下一个被逼到绝境、摇尾乞怜的可怜虫模样。他抓着柳如烟的手臂,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摇晃着。
柳如烟被他晃得头晕目眩,看着他这副不堪入目的惨状,听着他口中挪用公款的字眼,再联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靳凛的手段……竟然如此狠辣、如此迅速!他不仅报复了她,更把陈默直接打入了地狱!那自己呢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在乎我柳如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猛地甩开陈默的手,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自嘲和悲愤,你看看我!看看我现在像什么样子他冻结了我的一切!把我像垃圾一样关在门外!他还在乎我他在乎的是他的脸面!是我这个靳太太的身份给他带来的羞辱!
不!不是的!陈默急了,再次扑上来,他肯定是在气头上!他那么爱你,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你如烟,你再去求求他!跪下求他!你是他老婆啊!他……
老婆柳如烟惨笑一声,眼泪混着晕开的眼妆流下来,我这个靳太太的位置,昨晚不是已经被你和我亲手砸碎了吗他亲耳听见我说坐腻了!她指着那个冰冷的摄像头,他全都看见了!陈默,我们完了!我们都完了!
就在两人隔着铁门绝望地拉扯、哭喊时,别墅那扇沉重的红木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张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不敢看门外狼狈不堪的两人。
太太…柳小姐,张妈的声音很小,带着惶恐,先生…先生请您进去。她刻意改了口,那个柳小姐的称呼,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柳如烟脸上。
柳如烟身体一僵,陈默眼中却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让我进去!让我也进去!我要见靳总!我要向他解释!求他饶命!陈默不顾一切地想要挤开柳如烟往门里冲。
张妈吓得后退一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健硕保镖如同门神般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陈默。
先生只请柳小姐一个人进去。其中一个保镖开口,声音毫无感情,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强壮的手臂一横,像铁闸一样挡住了陈默的去路。
陈默被那目光和气势震慑,冲撞的动作僵在原地,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只剩下更深的绝望。
柳如烟看着那扇打开的门,看着门后保镖冰冷的脸,看着张妈躲闪的眼神,再回头看看身边如同丧家之犬、满脸血污和恐惧的陈默,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扇门,仿佛不是通往救赎,而是通往一个更深、更冷的审判之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她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努力想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甩开陈默再次试图抓住她衣角的手,咬着牙,一瘸一拐地、一步一步地,踏进了那扇如同巨兽之口的大门。
红木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重的闷响,彻底隔绝了陈默绝望的嘶喊和哀求。
门内,是灯火通明却冰冷彻骨的大厅。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靳凛的身影并未出现。
张妈低着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柳小姐,先生在书房…等您。
柳如烟的心脏猛地一缩。书房……那个她曾无数次抱怨冰冷、不愿踏足的地方。昨晚,靳凛就是在那里,看完了她人生中最不堪的表演。她抬头望向二楼那扇紧闭的、厚重的书房门,只觉得那像是一块巨大的墓碑,压得她喘不过气。
第四章
书房的门无声地滑开。
里面没开主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孤零零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桌案周围一小片区域。巨大的监控屏幕墙是熄灭的,漆黑一片,如同深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冰冷的、混合着雪茄和高级皮革的味道,压得人喘不过气。
靳凛就坐在那片昏黄光晕的边缘,整个人几乎陷进宽大的黑色皮椅里,像一尊冰冷的、没有生命的雕塑。他穿着黑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的脖颈线条冷硬。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雪茄,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烟雾之后,深邃得如同寒潭古井,没有任何波澜,却透着一股让人骨髓发寒的审视。
柳如烟站在门口,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个细长、颤抖的影子。她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僵了。书房里那无形的、冰冷的威压如同实质般挤压过来,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靳…靳凛…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惧,你听我解释…昨晚…昨晚我喝多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陈默他…他…
解释靳凛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像冰冷的金属在摩擦。他微微向前倾身,台灯的光线终于照亮了他半张脸。下颌线绷得极紧,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那眼神,穿透缭绕的烟雾,精准地落在柳如烟身上,像手术刀般锋利。解释你如何衣衫不整地骑在他腿上解释你如何热情地回应他的吻还是解释你对着镜头说,‘靳太太的位置,我坐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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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在柳如烟的心上。她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他果然全都看到了!看到了最不堪、最丑陋的那一幕!她的辩解,她的借口,在他冰冷的事实陈述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像小丑的表演。
不…不是那样的…巨大的羞耻和恐惧让她语无伦次,眼泪汹涌而出,是他勾引我!是他趁我喝醉…靳凛!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冻结我的卡,把我关在门外…你知道外面有多冷吗你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吗我…
夫妻靳凛打断她,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浓重的嘲讽。柳如烟,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过我的妻子靳太太这个身份,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镶金嵌玉的牢笼,一个可以让你炫耀、挥霍、顺便怀念旧情人的头衔罢了。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从昏暗中完全显露出来,带来巨大的压迫感。睡袍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他一步步朝柳如烟走来,脚步无声,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柳如烟的心尖上。
柳如烟被他逼近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门板上,退无可退。她惊恐地看着他,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靳凛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雪茄的烟雾在他脸侧缭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愤怒,没有任何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彻底失去价值的物品。
冷怎么回来的他重复着她的话,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柳如烟,这才刚开始。你习惯了云端的生活,也该尝尝泥土的滋味了。毕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皱巴巴的红裙、断掉的高跟鞋、糊花的妆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你昨晚在别的男人怀里时,看起来挺享受泥土的芬芳。
刻骨的羞辱让柳如烟浑身发抖,她猛地扬起手,积聚了所有屈辱和愤怒,朝着靳凛那张冰冷的脸狠狠扇去!靳凛!你混蛋!
啪!
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手腕传来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靳凛的动作快得她根本没看清。他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整个人被那股力量带得往前踉跄一步,几乎撞进他怀里。
靳凛的脸近在咫尺,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片冰冷的死寂,以及死寂之下翻涌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欲。他身上传来的雪茄和冷冽的气息,像毒气一样钻进她的鼻腔。
这就受不了了他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昨晚的勇气呢对着镜头挑衅我的狠劲儿呢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柳如烟再次重重撞在门上,痛得弯下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靳凛不再看她,转身走回书桌旁。他从桌面上拿起一份厚厚的文件,看都没看,手臂一扬。
哗啦!
白色的纸张如同雪片般劈头盖脸砸在柳如烟身上、脸上,散落一地。
签了它。靳凛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稳,毫无情绪。
柳如烟被砸得懵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散落在她脚边最上面的一张纸上,加粗的黑体标题像淬毒的尖刀,狠狠刺入她的眼睛——
离婚协议书。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五个字在疯狂旋转、放大。离婚他真的…真的要彻底抛弃她
她颤抖着蹲下身,手指哆嗦着捡起其中几页。冰冷的条款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视线:
夫妻共同财产分割:甲方(靳凛)名下所有资产(包括但不限于靳氏集团股份、不动产、银行存款、证券、基金、信托收益、收藏品等)均归甲方个人所有。乙方(柳如烟)自愿放弃一切分割权利…
乙方婚前及婚后从甲方处获得的所有赠与财物(包括但不限于珠宝、房产、车辆、现金等),甲方有权无条件追回…
乙方需于协议生效后三日内,搬离现居别墅,并归还所有甲方提供的物品(清单见附件)…
离婚后,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利用‘靳太太’身份谋取利益或进行宣传…
保密条款:乙方承诺永久保密婚姻存续期间获悉的甲方及靳氏集团任何商业机密及隐私,如有违反,甲方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及索赔的权利…
没有一分钱!没有任何财产分割!甚至要追回曾经赠予她的所有东西!这根本就不是离婚协议,这是一份彻底的剥夺令!一份将她打回原形、甚至比原形更不堪的判决书!
不…我不签!柳如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扔掉手中的纸,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眼泪汹涌而出,靳凛!你不能这样!我是你老婆!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把我扫地出门!你让我以后怎么活!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扑过去,想要抓住靳凛的胳膊,却被对方轻易避开。她扑了个空,狼狈地摔倒在地,散落的离婚协议纸张被她压在身下,揉皱变形。
狠心靳凛站在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如同蝼蚁般的狼狈,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柳如烟,当你躺在陈默身下,当你对着镜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天。靳太太的位置,不是你想坐就坐,想腻就扔的垃圾场。既然腻了,那就彻底滚出去。
他微微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不知何时掉落的签字笔,塞进柳如烟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手中。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一缩。
签。他直起身,命令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我不签!死也不签!柳如烟像是被激怒的困兽,猛地将笔狠狠砸向靳凛的腿,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泪痕交错,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疯狂,靳凛!你别逼我!兔子急了还咬人!你就不怕我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抖出去吗!靳氏这些年…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靳凛笑了。
那是一个极其短暂、极其冰冷的笑容,没有任何暖意,只有浓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嘲讽。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在悬崖边疯狂叫嚣、却不知脚下已是万丈深渊的蠢货。
抖出去靳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力,柳如烟,你以为你‘知道’多少你看到的,不过是我愿意让你看到的冰山一角。至于你那些所谓的‘证据’……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空空如也的手腕和脖颈,那里曾经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你确定,它们还在你手里吗
柳如烟如遭雷击!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又惊恐地摸向脖子和耳朵——空空如也!她那些视若性命的珠宝首饰,昨晚出门时还戴着的!现在全都不见了!是昨晚混乱中丢了还是…还是靳凛已经派人…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她所有的依仗,所有自以为是的筹码,在这个男人面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他早就掌控了一切,把她剥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留!
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了她。她看着靳凛那双冰冷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看着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残酷弧度,最后的抵抗意志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崩塌。
她瘫软在地,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剧烈的颤抖。那份散落在地的离婚协议书,每一张纸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
靳凛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书桌。他拿起桌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
巨大的监控屏幕墙无声地亮起。屏幕被分割成十几个小窗口,其中一个窗口被放大置顶。
画面里,是别墅大门外的景象。天光已经大亮,晨雾散去。陈默那副鼻青脸肿、如同丧家之犬的惨状清晰地呈现在屏幕上。他瘫坐在冰冷的铁门外,背靠着栅栏,眼神空洞地望着紧闭的大门,脸上混合着绝望、痛苦和不甘。他身上的伤口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靳凛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声音冰冷无波:门口那个垃圾,处理掉。别让他脏了我的地方。
是,靳总。电话那头传来保镖干脆的回应。
屏幕里,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迅速出现,像拎小鸡一样,粗暴地将瘫软的陈默从地上拽起来。陈默似乎还想挣扎、叫喊,被一个保镖用手肘狠狠顶在胃部,瞬间痛苦地蜷缩起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两人拖着他,毫不留情地将他塞进一辆等候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里。车子迅速启动,驶离了监控范围,只留下空荡荡的大门。
柳如烟蜷缩在地上,全程目睹了这一幕。她看着陈默像垃圾一样被拖走,看着那扇象征着最后一丝希望的铁门彻底关上。靳凛那冰冷的话语,保镖干脆的动作,都像重锤一样砸在她的心上。她知道,陈默完了。彻底完了。而她自己……
靳凛挂断电话,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柳如烟身上。那眼神,如同看着一块等待被清除的污渍。
签,或者,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坐牢。
柳如烟的身体猛地一颤,惊恐地抬起头。
靳凛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离婚协议,意有所指:挪用公款,数额特别巨大,证据确凿。你说,作为‘同谋’或者‘知情不报’的靳太太,会判多少年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锁住柳如烟惊恐放大的瞳孔,监狱里的日子,可比你现在要‘冷’得多。而且,没有香槟,没有红裙,更没有你的‘陈大才子’。
坐牢两个字,如同最后两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柳如烟。她所有的骄傲、不甘、愤怒,在绝对的权力碾压和赤裸裸的威胁面前,被碾得粉碎。她不能坐牢!她死也不要进那种地方!
巨大的恐惧让她彻底崩溃。她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堆散落的离婚协议前,颤抖的手疯狂地在地上摸索着那支被她扔掉的笔。
找到了!
她抓起笔,甚至来不及看清具体条款,也顾不上自己此刻趴在地上的姿势有多么卑微和狼狈。她翻到协议最后一页签名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笔,用尽全身力气,在那片冰冷的空白上,歪歪扭扭地、用力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柳如烟。
最后一笔落下,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瘫软在地板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大理石,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不断起伏,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哭声。
靳凛漠然地看着她签完字,看着她像一摊烂泥般瘫倒在地。他走过去,弯腰,精准地从那堆纸张中抽出签好字的那一页。纸张边缘沾染了柳如烟的泪痕和地板上的灰尘,显得肮脏而廉价。
他看都没看那签名一眼,仿佛那只是无意义的涂鸦。他拿出手机,对着签名页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然后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将照片发送出去。
林骁,他对着手机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离婚协议已签署。立刻向法院提交立案申请,申请加急处理。同时,通知追讨小组,名单上第一个目标,柳如烟,可以行动了。按最高级别处理。
明白,靳总。林骁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
靳凛收起手机,目光最后扫了一眼地上蜷缩成一团、只剩下哭泣和颤抖的柳如烟。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彻底清除掉碍眼垃圾后的、冰冷的漠然。
张妈。他对着门口唤道。
书房门立刻被推开一条缝,张妈惶恐地探进半个身子:先生。
带她去次卧。靳凛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看着她。在法院判决生效、她搬出去之前,不许她离开房间一步。不许她接触任何通讯工具。把她身上所有不属于她的东西,都给我扒下来。包括,他顿了顿,目光冰冷地扫过柳如烟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红裙,她身上这件垃圾。
是…是,先生。张妈的声音抖得厉害。
靳凛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书桌后那片巨大的阴影里,高大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盏孤零零的台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照着地上那堆如同废纸般的离婚协议,和协议旁,那个被彻底剥离了所有光环、只剩下破碎躯壳的女人。
第五章
次卧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冰冷而死寂。这里很久没人住过了,家具都蒙着一层薄灰。
柳如烟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上只裹着一条粗糙的薄毯。那件价值不菲的红裙,连同她所有的内衣、首饰,甚至脚上那双断了跟的高跟鞋,都被张妈带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女佣强行剥了下来,像处理垃圾一样收走了。她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洗得发白的旧棉布睡衣,散发着淡淡的樟脑丸味,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带来阵阵不适。
屈辱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她从未如此赤裸裸地感受到被剥夺的滋味。靳凛甚至吝啬于给她一件像样的衣服蔽体!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彻底碾碎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张妈端着餐盘走了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她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一碗寡淡的白粥,一碟干瘪的咸菜,一个冷硬的馒头。这就是她现在的靳太太餐食。
柳如烟看了一眼,胃里一阵翻腾,不是饿的,是恶心的。她扭过头,声音嘶哑:拿走!我不吃!
张妈没动,也没劝,只是低垂着眼:柳小姐,先生吩咐了,您必须吃东西。身体…不能垮。她把先生吩咐几个字咬得很重。
柳如烟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张妈:别叫我柳小姐!我是靳太太!靳凛他不能这样对我!他凭什么囚禁我!
张妈被她眼中的疯狂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声音更低:您…您签了字了…先生说了,在您搬出去之前…不能出这个门…她不敢再看柳如烟,放下餐盘,逃也似的快步退了出去,咔哒一声,门被从外面牢牢锁上。
放我出去!开门!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靳凛!你不得好死!柳如烟扑到门边,用力捶打着厚重的实木门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她声嘶力竭地叫骂着,像一头绝望的困兽。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她捶打到双手红肿麻木,嗓子彻底嘶哑,才无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上来,淹没她的口鼻。靳凛那句坐牢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他真做得出来!他一定会把她和陈默一起送进去!
不行!她绝对不能坐牢!她要想办法!她必须出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磷火,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她停止了哭泣,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她还有谁谁能帮她父母早就断了联系。那些所谓的闺蜜都是些攀附靳家的墙头草,现在躲她还来不及!陈默那个废物自身难保,恐怕已经被靳凛碾成渣了!
绝望再次袭来。她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不断发抖。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半天,门锁再次传来响动。
这次进来的不是张妈,而是靳凛的助理林骁。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像一台执行指令的精密机器。
柳小姐。林骁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没有任何温度,法院的离婚判决书下来了。协议生效,即时解除婚姻关系。他打开文件夹,将一份盖着鲜红法院印章的文件递到柳如烟面前。
柳如烟猛地抬起头,看着那份判决书,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死亡通知书。她颤抖着手接过来,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文字——准予离婚、财产分割如协议所示、女方净身出户……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另外,林骁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继续宣判,靳总交代,请您于今天下午三点前,搬离别墅。您所有的私人物品,除贴身衣物外,均属于靳总婚前或婚内赠与,已由专人清点回收。清单在这里。他又递过来一张长长的打印纸,上面密密麻麻列满了物品名称。
柳如烟看都没看,一把将那清单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她赤红着眼睛瞪着林骁:靳凛呢!让他来见我!我要见他!他凭什么这么绝情!一日夫妻百日恩…
靳总很忙。林骁打断她,眼神冷漠,他让我转告您最后两件事。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锁住柳如烟惨白的脸,第一,陈默因涉嫌职务侵占罪,已被经侦部门正式批捕,涉案金额巨大,证据确凿,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柳如烟身体猛地一僵!陈默…被捕了!靳凛的动作太快了!他真的把陈默送进去了!
第二,林骁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更重的寒意,您在婚内,利用靳太太身份,收受合作方巨额‘咨询费’,并多次违规插手靳氏关联公司人事安排,为特定关系人谋利。相关证据,已由集团监察部整理完毕。靳总念在过往情分,不予刑事追究。但您名下所有个人账户已被冻结,您需在三个月内,全额退还非法所得共计两千三百七十六万元。否则,林骁微微加重了语气,集团将依法向公安机关报案,并申请强制执行。
两千三百多万!柳如烟如遭五雷轰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钱…那些她以为是别人巴结靳太太送的好处费,那些她利用靳凛名头安排自己人得到的好处…靳凛他竟然全都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留着证据!现在成了勒死她的绞索!
不…我没有!那是诬陷!是靳凛诬陷我!柳如烟尖声叫道,彻底慌了神。
林骁对她的辩解置若罔闻,仿佛她只是在表演一出拙劣的独角戏。还款账户信息和期限,已随强制执行风险告知书一并寄往您身份证登记地址。请注意查收。他公事公办地说完,微微颔首,柳小姐,请尽快收拾您的‘贴身衣物’。三点整,会有车送您离开。逾时不候。
说完,他不再看柳如烟一眼,转身,迈着精准的步伐离开了房间。门再次被锁上。
柳如烟瘫坐在地上,手里死死攥着那份冰冷的离婚判决书和揉皱的清单,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残烛。离婚了,净身出户了,陈默坐牢了,她还背上了两千多万的巨额债务!靳凛…他这是要彻底逼死她!要把她踩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下午两点五十分。
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停在靳家别墅侧门。柳如烟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女佣请了出来。她身上只穿着一套廉价的运动服和一双帆布鞋,这是张妈找来的,据说是某个离职女佣留下的。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塞着她仅有的几件内衣和洗漱用品,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她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推搡着塞进了轿车的后座。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身后那栋冰冷奢华、如同巨大坟墓的别墅。
车子启动,驶离了这片她曾经以女主人的身份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没有回头,没有告别。
车子没有开往市区,反而朝着城郊结合部驶去。最终停在了一片混乱破败、污水横流的城中村入口。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和劣质油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柳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毫无感情,像在播报站名。
柳如烟茫然地被请下车。她抱着那个寒酸的帆布包,站在嘈杂肮脏的路口,看着眼前低矮破旧的握手楼、晾晒在窗外如同万国旗般的廉价衣物、蹲在路边眼神浑浊的闲汉、追逐打闹的脏兮兮的孩子……巨大的落差感和被抛弃的绝望感瞬间将她吞没。这就是靳凛给她安排的去处让她从云端直接跌入贫民窟
靳凛呢我要见他!他不能把我扔在这种地方!她抓住即将关上的车门,对着司机嘶喊。
司机面无表情地掰开她的手指,力气大得让她痛呼出声。靳总说了,路,您自己选。是留在这里,还是去更‘适合’您的地方,比如…看守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柳如烟惨白的脸,不再废话,关上车门,一脚油门,黑色轿车迅速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只留下柳如烟一个人,像被遗弃的垃圾,孤零零地站在城中村肮脏的入口。周围好奇、审视、甚至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目光纷纷投来,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抱着帆布包,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看守所…那三个字如同魔咒。她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帆布包里。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靳凛想看她死她偏不!她要活下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然而,这个带着恨意的念头,很快就被现实的冰冷彻底浇灭。
一个月后。
城中村深处,一个只有几平米、终日不见阳光的潮湿隔断间里。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汗味和廉价方便面的味道。墙壁斑驳脱落,墙角堆着几个空矿泉水瓶和泡面桶。
柳如烟蜷缩在冰冷的、只铺了一层薄褥子的硬板床上。她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眼窝深陷,曾经水润光泽的长发变得干枯毛躁,油腻地贴在头皮上。身上那套运动服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袖口磨破了边。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糊着旧报纸的天花板,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
这一个月,她如同生活在地狱。
找工作她顶着柳如烟这个名字,稍微像样点的公司一查背景,知道她刚和靳凛离婚,还涉及巨额债务,立刻像躲瘟疫一样将她拒之门外。连端盘子洗碗的地方,都嫌她看着太晦气、不像能吃苦的人。
带来的那点可怜现金早就花光了。她不得不卖掉身上唯一值点钱的东西——靳凛当初随手丢给她的一块旧腕表。那点钱,交了这破房子的押一付三和一个月房租,买了最便宜的米面油盐,就所剩无几。
她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每天去菜市场捡最便宜的烂菜叶,去超市买临期打折的方便面。她甚至学会了在垃圾桶翻找别人丢弃的塑料瓶和硬纸板,攒起来,等收废品的老头来了,换回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饥饿和寒冷是常态。尊严那是什么早在她签下那份离婚协议时,就被靳凛亲手碾碎了。
更可怕的是催债。
靳凛没有食言。追讨小组的动作快得惊人。各种催债电话如同索命符,不分昼夜地打到她那部屏幕碎裂的二手廉价手机上。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语音,或是带着明显威胁语气的男人声音,一遍遍重复着那个天文数字和最后期限。
柳如烟女士,您名下欠款两千三百七十六万元整,请于X月X日前还清,否则将面临法律诉讼及强制执行…
柳小姐,我们是XX律所的,受靳氏集团委托处理您的债务问题,请尽快与我们联系…
柳如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以为躲在这破地方我们就找不到你!再不还钱,后果自负!
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她的神经上,让她惊恐得浑身发抖。她不敢接,只能关机。但催债信像雪片一样寄到她身份证上的地址——她父母留下的那套早已无人居住的老房子。然后,催收人员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城中村!
几天前,两个穿着廉价西装、剃着板寸、眼神凶狠的男人,直接堵在了她租住的破楼下。他们拍打着她的房门,声音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柳如烟!开门!知道你在里面!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靳总交代了,让你还钱!痛快点!别逼哥几个动粗!
再不开门,我们可喊了啊!让街坊四邻都看看,曾经风光无限的靳太太,现在是个什么德性!
巨大的恐惧让她死死捂住嘴,缩在墙角,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房东大婶在外面骂骂咧咧,警告她别惹麻烦。最后,是那两个男人在门上用红漆喷了一个巨大的、刺目的债字,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那鲜红的债字,像一个狰狞的烙印,刻在破旧的门板上,也刻进了柳如烟的骨髓里。她成了这栋破楼里的名人,一个被高利贷追杀的、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邻居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厌恶和幸灾乐祸。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日复一日地淹没着她。她感觉自己正在腐烂,从内到外,一点点烂透在这肮脏的泥沼里。靳凛…他就是要这样一点点折磨她,看着她像蛆虫一样挣扎,最终在绝望和恐惧中彻底毁灭!
她甚至想过死。爬上城中村那栋最高的烂尾楼,跳下去,一了百了。但每次走到楼顶边缘,看着下面蝼蚁般的人群和车流,对死亡的恐惧和对靳凛刻骨的恨意,又让她退缩了。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靳凛!
这天傍晚,柳如烟拖着疲惫饥饿的身体,像幽灵一样溜出隔断间,想去巷子口那家最便宜的馒头店买两个冷馒头。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刚走到狭窄昏暗的巷子中间,前面拐角处突然闪出三个身影,堵住了她的去路。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光头男人,一脸横肉,眼神凶狠。他身后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黄毛青年,手里把玩着弹簧刀。
柳如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让她想掉头就跑。但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另外两个同样打扮不善的男人堵住了她的退路!
她被包围了!
哟,这不是咱们的靳太太吗哦,不对,现在该叫柳小姐了。光头男咧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眼神像毒蛇一样在柳如烟苍白消瘦的脸上扫视着,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和嘲弄。哥几个找你找得好辛苦啊!怎么靳总不要你了,躲到这种地方当老鼠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柳如烟抱着帆布包,身体抖得像筛糠,声音带着哭腔,钱…钱我会还的…你们再给我点时间…
时间光头男嗤笑一声,猛地逼近一步,浓重的烟臭味喷在柳如烟脸上,柳小姐,两千多万!不是两千块!你拿什么还拿你这身破布烂衫还是拿你去卖他身后的黄毛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
柳如烟吓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光头男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柳如烟痛得惨叫出声!
啊!放开我!
放开你光头男狞笑着,另一只手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那张曾经美丽动人、此刻却憔悴不堪的脸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靳总发话了,让我们好好‘关照’你。既然钱还不上,那就用别的法子抵债!
他凑近柳如烟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作呕的湿黏气息:哥几个知道几个场子,就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以前还是贵妇的…虽然现在瘦了点,但底子还在。好好‘伺候’客人,一晚上也能挣个千儿八百的,慢慢还嘛…
不!不要!柳如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巨大的恐惧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挣脱光头男的手,转身就想跑!救命!救…
她的话还没喊出口,旁边一个黄毛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个黄毛则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的腰!浓重的汗臭味和劣质香水味瞬间将她包围!
妈的!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光头男恼羞成怒,抡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柳如烟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
柳如烟被打得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瞬间麻木,火辣辣的剧痛蔓延开来。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她像破布娃娃一样被黄毛死死捂住嘴,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眼泪汹涌而出。
光头男甩了甩打痛的手,眼神更加凶狠:给脸不要脸!带走!今晚就给老子去接客!什么时候把钱还上,什么时候放你自由!
两个黄毛狞笑着,拖着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的柳如烟,就要往停在巷子口的面包车走去。
柳如烟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完了…她彻底完了…靳凛…你好狠!你不仅要我身败名裂,要我穷困潦倒,你还要把我踩进最肮脏的泥潭,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巷子口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瞬间撕裂了昏暗!
警察!干什么呢!住手!一声威严的厉喝传来!
光头男和两个黄毛脸色大变!操!条子!快跑!他们像受惊的老鼠,瞬间松开柳如烟,慌不择路地朝着巷子深处逃窜!
柳如烟失去了支撑,软软地瘫倒在地,捂着脸,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抽泣。
两名警察快步跑了过来。一个蹲下身查看她的情况:女士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另一个警察则朝着光头男逃跑的方向追去。
柳如烟看着眼前穿着制服的警察,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抓住警察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哭喊:警察同志!救救我!他们要抓我去卖!是靳凛!是靳凛指使他们来的!他要逼死我!他要毁了我!求求你们保护我!求求你们!
警察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脸上带着清晰掌印、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靳凛哪个靳凛他一边扶起柳如烟,一边对着肩头的对讲机呼叫支援,并汇报现场情况。女士,你先冷静,别怕,我们会调查清楚。先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
柳如烟被警察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向巷子口的警车。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流氓消失的黑暗巷口,又看了看警车上闪烁的红蓝灯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靳凛…他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他真的无所不用其极!警察…警察能保护她多久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靳凛为她量身打造的地狱,才刚刚揭开第一层。等待她的,是更深、更暗、更残酷的折磨。
第六章
冰冷的审讯灯直射下来,刺得柳如烟睁不开眼。她蜷缩在派出所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双手捧着一次性纸杯,里面的热水早已变凉。脸上被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火辣辣的。
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个记录,一个询问。他们的表情很严肃,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柳如烟女士,你刚才说,是靳氏集团的靳凛先生指使那些人绑架你、意图强迫你卖淫负责询问的中年警察声音沉稳,目光锐利。
是!就是他!柳如烟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情绪激动起来,语速飞快,他恨我!他报复我!他冻结了我所有的钱,让我背了两千多万的债!他还派人跟踪我,骚扰我!今天那些人就是他的狗!是他派来逼我的!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抓他!他这是犯罪!是故意伤害!是非法拘禁!
警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翻了翻手头刚调取出来的资料:柳女士,根据我们初步了解,你与靳凛先生的离婚纠纷,法院已经判决生效。关于债务问题,属于民事经济纠纷范畴。至于你提到的靳凛先生指使人绑架、强迫卖淫…他顿了顿,看着柳如烟,你有证据吗比如录音录像或者那些人明确提到是靳凛指使的
证据柳如烟愣住了。她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顾得上录音录像没有…但是他们说了!他们说‘靳总发话了’!他们就是靳凛的人!除了他,谁还会这么恨我谁还会这么对我
柳女士,口说无凭。警察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靳总发话了’这种说法,太模糊了。可能是靳凛本人,也可能是打着靳凛旗号招摇撞骗、或者想趁机敲诈勒索你的社会人员。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链来立案侦查。
他放下笔,语气放缓了些:另外,关于那几个嫌疑人,我们正在追查。但你也知道,这种城中村鱼龙混杂,流动性大,抓捕需要时间。至于靳凛先生…警察看了一眼资料,他是本市的知名企业家,社会关系复杂。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涉案,我们无法对他采取任何措施,甚至无法进行传唤询问。
柳如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冰冷的事实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没有证据…警察也拿靳凛没办法…他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冰山,而她,只是冰山脚下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蝼蚁。
那我怎么办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他们还会来的!靳凛不会放过我的!他会一直派人折磨我!警察同志,你们要保护我啊!
我们会加强这一带的巡逻力度。警察公事公办地说,也建议你尽快搬离那个地方,换个环境。同时,关于你的债务纠纷,建议你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或者寻求法律援助。至于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如果再有类似情况,第一时间报警,保留证据。
法律途径法律援助柳如烟看着那张薄薄的名片,只觉得无比讽刺。她拿什么跟靳凛打官司她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报警像今天这样,就算警察来了,又能怎样抓几个小喽啰,然后呢靳凛的手指头都不会动一下!
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再次将她吞没。她知道自己彻底孤立无援了。警察局,也保护不了她多久。
做完笔录,签了字,柳如烟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派出所。外面天色已经漆黑,寒风刺骨。她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运动服,抱着那个破旧的帆布包,漫无目的地走在霓虹闪烁却冰冷陌生的街头。
去哪回那个地狱般的城中村等着那帮人再来抓她或者被其他流氓盯上不!她死也不要再回去了!
可是,除了那里,她还能去哪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饥饿和寒冷无情地侵袭着她。路过一家灯火通明、飘着食物香气的24小时便利店,她的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绞痛起来。她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面包、泡面、关东煮…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连一个硬币都没有。强烈的羞耻感和求生欲在她脑中激烈交战。
最终,饥饿压垮了最后一丝尊严。她看到店员正背对着门口整理货架。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便利店的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去。她心跳如擂鼓,手心全是冷汗。她迅速走到摆放面包的货架旁,趁店员还没转身,飞快地抓起一个最便宜、看起来最不起眼的袋装面包,死死攥在手心,藏进宽大的袖口里!然后,她强作镇定,低着头,快步朝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她甚至能感觉到店员疑惑的目光扫了过来!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站住!一声厉喝在她身后炸响!是那个店员!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你手里拿的什么拿出来!
柳如烟身体猛地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巨大的恐惧让她想拔腿就跑!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
我…我没拿什么…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
没拿胖店员几步冲过来,一把抓住柳如烟藏在身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偷东西还敢狡辩!她用力一拽!
嗤啦!
柳如烟本就破旧的袖口被撕裂了一大块!那个被她死死攥着的、已经捏得变形的廉价面包,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啊!我的面包!胖店员心疼地叫了一声,随即更加愤怒地瞪着柳如烟,好啊!果然是个小偷!穿得人模狗样,手脚这么不干净!跟我去派出所!
不!不要!柳如烟彻底慌了,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拼命挣扎着,眼泪夺眶而出,我不是小偷!我…我只是太饿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下次不敢了!我赔钱!我…
赔钱你赔得起吗看你这样就是个惯偷!胖店员不依不饶,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抓小偷!有人偷东西啦!
她的喊声立刻引来了便利店里其他顾客和路过行人的围观。鄙夷、厌恶、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柳如烟身上。
啧啧,看着挺清秀的姑娘,居然偷东西!
肯定是瘾君子吧瘦成这样!
报警!抓她!这种社会渣滓就该关起来!
议论声像刀子一样扎进柳如烟的耳朵。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巨大的羞耻感让她几乎窒息。她拼命想挣脱胖店员的手,却被对方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放开我!我不是小偷!放开!柳如烟崩溃地尖叫起来,像一头绝望的困兽。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身材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穿着考究、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男人一进门,强大的气场立刻让喧闹的便利店安静了一瞬。
是靳凛!和他身边的,正是靳凛传闻中的青梅竹马、如今靳氏集团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苏晚晚!
柳如烟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让他看到自己如此不堪、如此卑贱的模样!
靳凛的目光淡淡扫过混乱的中心,扫过那个被胖店员抓住、狼狈不堪、低着头恨不得消失的女人。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那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漠视。
他身边的苏晚晚也看到了柳如烟,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随即化为平静。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靳凛毫无反应的态度,便也沉默地移开了目光,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靳太太。
怎么回事靳凛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带着惯有的上位者威压。
胖店员一看靳凛和苏晚晚的气度穿着,就知道是惹不起的大人物,立刻换上一副谄媚讨好的表情,指着地上的面包和柳如烟:先生,小姐,你们评评理!这个女人偷东西!被我当场抓住了!还死不承认!我正要报警呢!
靳凛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回柳如烟身上。那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丝几不可查的、冰冷的嘲弄。
柳如烟死死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因为极度的羞耻和屈辱而剧烈颤抖。她能感觉到靳凛那如同看蝼蚁般的目光,能感觉到苏晚晚那平静中带着怜悯(或者更可能是鄙夷)的视线。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闹市中央,承受着所有人的唾弃和靳凛无声的凌迟。
多少钱靳凛淡淡开口,问的是胖店员。
啊哦!这面包…五块五!胖店员愣了一下,赶紧回答。
靳凛没再说话,直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递给胖店员。
先生,这…这太多了…胖店员受宠若惊。
剩下的,算她赔你袖子的钱。靳凛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处理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没有再看柳如烟一眼,仿佛她连让他施舍一个眼神都不配。他转向苏晚晚,语气瞬间变得温和:晚晚,我们走吧,别让张董等久了。
嗯。苏晚晚温顺地点点头,挽住靳凛的胳膊。
两人转身,如同路过一片微不足道的尘埃,径直走向便利店深处的冷饮柜。自始至终,靳凛没有再给柳如烟一个眼神。他的冷漠,比最恶毒的辱骂更让柳如烟痛彻心扉!他甚至连踩她一脚的兴趣都没有了!在他眼里,她已经彻底沦为了不值得关注的垃圾!
胖店员拿着那张百元大钞,看着靳凛和苏晚晚高贵的背影,又看看地上失魂落魄、如同烂泥般的柳如烟,脸上露出鄙夷和得意的神色:算你走运!遇到贵人了!还不快滚!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脏了我的地方!
柳如烟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她看着滚落在地上、沾满灰尘的那个廉价面包,看着胖店员厌恶的眼神,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再看着不远处,靳凛正微微低头,温柔地询问苏晚晚想喝什么饮料的侧影…
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猛地抓起地上那个肮脏的面包,发疯似的冲出便利店!身后传来胖店员的骂声和行人的哄笑声。
她不顾一切地狂奔,泪水在冰冷的夜风中肆意横流。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生不如死的地方!逃离靳凛那如同看垃圾般的眼神!逃离这地狱般的一切!
她跑过繁华的街道,跑过昏暗的小巷,最终跑到了城市边缘一座废弃的跨江大桥下。桥洞里漆黑一片,散发着浓重的尿臊味和垃圾腐烂的味道。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单薄的身体。
她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潮湿的水泥桥墩滑坐在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沾满灰尘、被捏得不成样子的廉价面包。
饥饿感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胃。她看着手里肮脏的面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屈辱的眼泪汹涌而出。这是靳凛施舍的…是他用来羞辱她的工具!
可是…好饿…真的好饿…
理智在疯狂的饥饿感面前,彻底崩溃。她颤抖着手,撕开那廉价的塑料包装袋。一股劣质香精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闭上眼睛,像是吞下最恶毒的砒霜,狠狠地、狼吞虎咽地将那个冰冷、肮脏、如同她此刻人生的面包,塞进了嘴里!粗糙的面包屑刮过喉咙,带着灰尘的苦涩和屈辱的腥咸。
她一边拼命地、机械地吞咽着,一边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绝望而压抑的呜咽。泪水混合着面包屑,糊满了她肮脏的脸颊。
桥洞外,寒风呼啸,城市璀璨的霓虹如同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桥洞里,只有无边的黑暗、刺骨的寒冷、和一个被彻底碾碎灵魂的女人,在绝望中咀嚼着命运施舍的、最肮脏的残渣。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顶级私人会所的豪华套房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室内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雪茄和红酒的醇香。
靳凛穿着舒适的丝绒睡袍,慵懒地靠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他手里端着一杯年份极佳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晃。对面墙上的巨大液晶屏幕,正无声地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正是便利店门口,柳如烟被胖店员抓住、狼狈不堪、最后被靳凛用一百块钱打发掉的全过程。
画面清晰地捕捉到柳如烟每一个惊恐、羞耻、绝望的表情,以及她最后抓起那个脏面包、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离的背影。
靳凛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看着柳如烟消失在夜色中。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平静。他缓缓端起酒杯,凑到唇边,浅浅地啜饮了一口。醇厚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放下酒杯,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刚收到的加密信息,来自林骁:
【靳总,陈默在看守所内因意外与人发生冲突,被同监室人员用磨尖的牙刷柄刺穿肾脏,伤势严重,正在抢救,情况不容乐观。医生表示,即便救回,也将永久丧失劳动能力及生育功能。相关证据链已处理干净。】
靳凛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两秒。他的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回复:
【知道了。】
他放下手机,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微微闭上了眼睛。房间里只剩下舒缓的音乐和雪茄烟雾的缭绕。
许久,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怜悯,没有任何快意,只有一种如同卸下了沉重枷锁、彻底清理掉碍眼污秽后的,纯粹的、冰冷的轻松。
第七章
三个月后。
深秋的寒意已经浸透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天空是铅灰色的,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抑。寒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扫过空旷冷清的街道。
城市边缘那座废弃的跨江大桥下,污水横流,垃圾堆积。刺鼻的臭味弥漫在潮湿冰冷的空气里。桥洞深处,一个蜷缩在破旧纸箱和烂棉絮里的身影,一动不动。
几个穿着环卫工作服的人捂着鼻子走近。
妈的,又死一个这个月第三个了吧这些流浪汉真是…
看着像个女的瘦得跟鬼一样。
啧,冻死的吧昨晚那场雨夹雪,够呛。
别废话了,赶紧弄走,叫收尸车来!真晦气!
他们动作粗鲁地用裹尸袋将那具早已冰冷僵硬的躯体装了进去。那躯体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枯草般干枯油腻的头发从裹尸袋的缝隙里垂落出来,一张青白浮肿、布满污垢的脸上,依稀还能辨认出曾经美丽的轮廓,只是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倒映着桥洞顶斑驳的水泥,充满了不甘、怨毒和彻底的绝望。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关心她从哪里来,又为什么死在这里。她就像一个被城市彻底遗忘和抛弃的垃圾,被随意地装上车,送往了郊外的火葬场,最终化为一捧无人认领的骨灰。
同一天,城市另一端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里,气氛同样压抑。
探视间的玻璃隔开了两个世界。陈默穿着灰扑扑的囚服,佝偻着背,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他比几个月前更加憔悴不堪,眼窝深陷,脸色蜡黄,曾经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彻底摧毁后的麻木和死气沉沉。他的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微微前倾,那是肾脏部位巨大伤口带来的持续性剧痛导致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个几乎要了他命的伤口。
隔着厚厚的玻璃,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曾经保养得宜、衣着光鲜的妇人,此刻头发花白了大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脸上刻满了愁苦和风霜。她看着儿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浑浊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默默…我的儿啊…她颤抖着手拿起通话器,声音哽咽,你怎么样还疼吗
陈默麻木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干涩:妈…别哭…我…我没事…他顿了顿,眼神空洞地望着玻璃外母亲苍老的脸,爸…爸还好吗
提到丈夫,陈母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摇着头,泣不成声:你爸…你爸他…知道你出事后,脑溢血…瘫了…家里…家里为了给你治病,为了还那些窟窿…房子卖了…车子卖了…能借的都借遍了…现在…现在连租房子的钱都快没了…催债的天天上门…妈…妈真的撑不住了…她捂着脸,压抑的哭声透过通话器传来,像钝刀子割在陈默心上。
陈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因为巨大的、灭顶的绝望和悔恨!完了!全完了!他不仅毁了自己,还把整个家都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靳凛!都是靳凛!那个魔鬼!
妈…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是我鬼迷心窍…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这几个月非人的折磨和屈辱,身体的剧痛,前途的彻底毁灭,家人的悲惨境遇…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靳凛!是靳凛!是他害我!是他让人在牢里弄我!妈!你要替我报仇!替我报仇啊!陈默猛地扑到玻璃上,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冰冷的玻璃,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他面目狰狞,涕泪横流,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
默默!别这样!默默!陈母吓得站起来,惊慌失措。
看守的狱警立刻冲了进来,粗暴地将情绪失控的陈默按回椅子上,给他戴上了手铐。老实点!再闹关你禁闭!
陈默被死死按着,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力气。他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只剩下绝望的泪水无声地流淌。报仇拿什么报仇靳凛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而他,只是一只被碾死在泥里的蚂蚁。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刺耳地响起。
陈母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被狱警带离。陈默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被两个狱警架起来,拖出了探视间。长长的、冰冷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通向更深、更黑暗的绝望。
他知道,他这辈子,彻底完了。等待他的,只有漫长的刑期,身体的残疾,和日复一日的痛苦折磨。而那个将他推入深渊的男人,此刻恐怕正在云端,享受着胜利者的荣光。
他猜对了。
靳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繁华的盛景。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空气里是淡淡的雪松香氛味道,宁静而威严。
靳凛站在窗前,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场迫人。他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目光沉静地俯瞰着脚下如同沙盘模型般的城市。
助理林骁恭敬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在低声汇报。
柳如烟的死亡证明已经开出来了,死因是长期营养不良和低温导致的器官衰竭。骨灰按您的意思,已经处理了。陈家那边,陈父瘫痪在床,陈母靠打零工和捡废品维生,生活极度困顿。陈默的伤情鉴定报告出来了,肾脏功能永久性丧失80%,劳动能力完全丧失,并伴有严重慢性疼痛。他涉及的职务侵占案,证据链完整,检察院已经提起公诉,法院排期在下个月初开庭,预计刑期不会低于十五年。
林骁的汇报简洁清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几件最普通的公务。
靳凛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端起咖啡,浅浅地抿了一口。苦涩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暖意。
知道了。他淡淡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仿佛林骁汇报的,只是几条无关紧要的财经新闻。
他转过身,将咖啡杯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目光落在桌面上一个打开的丝绒首饰盒上。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钻戒。主钻是一颗纯净无瑕、切割完美的巨大蓝钻,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幽蓝光芒,如同深邃的海洋。戒圈上镶嵌着细密的碎钻,精致奢华到了极致。这是昨天刚从苏富比拍卖行空运回来的压轴拍品——海洋之心。
晚晚那边,都安排好了靳凛的目光停留在那枚璀璨的戒指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和。
都安排好了,靳总。林骁立刻回答,婚礼场地定在‘鼎尚之巅’,时间定在下个月28号,邀请函已经发出。苏小姐的婚纱和礼服是Vera
Wang首席设计师亲自操刀,昨天刚完成最后一次修改。婚戒…他的目光也落在那枚蓝钻上,苏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嗯。靳凛应了一声,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枚冰冷的蓝钻。幽蓝的光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另外,林骁补充道,按照您的吩咐,以苏小姐的名义设立的‘晨曦’慈善基金会,第一期针对贫困儿童医疗救助的款项五千万,已于今早全部划拨到位。相关宣传通稿已经备好,会在婚礼前三天发布。
靳凛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这不仅仅是慈善,更是为苏晚晚,为他即将迎娶的新娘,铺就一条更耀眼、更受人尊敬的道路。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配得上靳太太这个位置的女人。
很好。他合上首饰盒,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应该的,靳总。林骁微微躬身。
靳凛不再说话,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辽阔的城市天际线。阳光正好,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一切都尘埃落定,肮脏的垃圾已被彻底清理干净。而新的、盛大的、属于他和苏晚晚的序曲,即将奏响。他心中一片澄澈平静,只有对新生活的笃定,和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
第八章
一个月后。
鼎尚之巅,这座矗立在城市之巅、如同水晶宫般的顶级私人会所,今日被布置成了梦幻的婚礼殿堂。巨大的穹顶之下,是连绵不绝的纯白色玫瑰和铃兰花海,馥郁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仙境。穿着统一制服、训练有素的侍者端着香槟穿梭在衣香鬓影的宾客之中。空气里流淌着现场乐团演奏的悠扬弦乐。
宾客非富即贵,皆是城中乃至全国的名流巨贾、政界要员。男士们西装革履,气度不凡;女士们珠光宝气,裙裾飘飘。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低声交谈着,话题的中心自然是今天这场轰动全城的世纪婚礼——靳氏集团掌舵人靳凛,与苏氏集团千金、著名慈善家苏晚晚的联姻。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靳总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良配,苏小姐温婉贤淑,又热心公益,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是啊,比那个…咳,强太多了。听说那位最后死得可惨了…
嘘!小声点!今天这日子提那个晦气的干什么她那是自作自受!放着好好的靳太太不当,非要去偷腥,还找了个那么不堪的,活该!
就是!靳总这次是拨乱反正了!苏小姐才是真正的凤凰!
宾客们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语气中充满了对靳凛的恭维和对新人的祝福,以及对那个晦气前任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唾弃。柳如烟这个名字,在这个场合,成了一个上不得台面、只配在角落里被轻蔑提及的禁忌。
休息室里,苏晚晚穿着那件由顶级大师耗费数月心血手工缝制的婚纱。通体洁白的蕾丝上缀满了细小的珍珠和水晶,巨大的拖尾如同散落的月光,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出尘。化妆师正在为她做最后的补妆,镜子里的她,美得惊心动魄,脸上带着新嫁娘特有的羞涩和幸福红晕。
靳凛站在她身后,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肩宽腰窄,英俊得如同神祇。他看着镜中美丽的未婚妻,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宠溺。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苏晚晚光洁的肩头。
紧张吗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苏晚晚微微侧头,脸颊绯红,眼神如水般温柔:有你在,就不紧张。
靳凛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视的吻。然后,他拿出那个丝绒首饰盒,打开。幽蓝深邃的海洋之心在璀璨灯光下散发出夺人心魄的光芒。
晚晚,嫁给我。他执起她的手,声音低沉而郑重。
苏晚晚看着那枚美得令人窒息的戒指,眼中泛起幸福的泪光,用力地点点头。
靳凛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象征着无上承诺和财富的蓝钻戒指,缓缓套入苏晚晚纤细的无名指。冰凉的触感传来,却带着灼热的温度。戒指完美契合,璀璨的光芒映衬着她白皙的手指,美得惊心动魄。
真美。靳凛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他看着苏晚晚含羞带怯、幸福满溢的脸庞,心中那片冰冷的荒芜之地,仿佛被这温柔的光彻底照亮、填满。这才是他想要的妻子,温柔、纯净、与他灵魂契合。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司仪恭敬的声音传来:靳总,苏小姐,吉时快到了。
靳凛牵起苏晚晚的手,十指紧扣。走吧,我的新娘。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笃定。
鼎尚之巅最大的宴会厅,此刻座无虚席。当婚礼进行曲庄严而浪漫的旋律响起时,所有宾客都屏息凝神,望向那扇缓缓打开的、点缀着鲜花的拱门。
靳凛挽着苏晚晚,在漫天飘落的玫瑰花瓣中,在无数道惊艳、羡慕、祝福的目光聚焦下,踏着红毯,一步步走向前方神圣的仪式台。苏晚晚的头纱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她脸上洋溢着纯净的幸福笑容,美得如同坠入凡间的天使。靳凛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中带着温柔,目光始终专注地落在身边的新娘身上,仿佛他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这一幕,完美、神圣、无懈可击。如同一幅价值连城的油画,定格在所有人眼中。
没有人注意到,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去注意,宴会厅一个极其偏僻、靠近服务通道入口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侍者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身影。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充满了刻骨怨毒和疯狂的眼睛!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红毯上那对光芒万丈的新人,尤其是靳凛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侧脸!
是陈默!他竟然从看守所里逃了出来!虽然身体因为重伤而佝偻着,脸色惨白如鬼,但那股破釜沉舟的疯狂恨意支撑着他!
他藏在宽大制服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着一把从厨房偷出来的、磨得极其锋利的剔骨刀!冰冷的刀柄硌得他生疼,却也给他带来一种病态的兴奋感。靳凛!都是靳凛!毁了他的一切!毁了他的身体!毁了他的家!让他活得生不如死!而今天,这个魔鬼却在这里,迎娶新欢,享受全世界的祝福!他不甘心!他死也要拉靳凛下地狱!
他看着靳凛和苏晚晚在神父面前站定,看着他们交换深情的目光。司仪开始宣读神圣的誓词。
靳凛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晚晚小姐为妻,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靳凛看着苏晚晚,眼神深邃温柔,薄唇轻启:我愿意。
苏晚晚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靳凛先生为妻…
陈默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疯狂的恨意彻底烧毁!就是现在!
他猛地推开身前一个挡路的侍者,如同离弦之箭般,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力量,从阴暗的角落里冲出!他挥舞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剔骨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顾一切地冲向仪式台上那个穿着黑色礼服、背对着他的身影!
靳凛!去死吧!!!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沉浸在婚礼的浪漫氛围中,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如此疯狂!尖叫声瞬间撕裂了原本庄重的气氛!
啊——!
杀人啦!
快拦住他!
保镖们反应极快,但陈默距离仪式台太近了!而且他完全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就在那闪着寒光的刀尖即将刺入靳凛后心的瞬间!
靳凛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一个侧身!动作快如鬼魅!
噗嗤!
锋利的刀刃没有刺中靳凛的心脏,却狠狠地扎进了他挡在身前的左臂!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黑色的礼服!
凛!苏晚晚惊恐地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几个反应过来的保镖已经如同猛虎般扑了上来!其中一个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陈默的腰眼上!另一个则死死扣住了他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陈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被硬生生折断!剔骨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掼倒在地,随即被几个保镖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碰撞声此起彼伏!宾客们惊慌失措地躲避着。
靳凛捂着手臂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染红了白色的衬衫袖口。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和……一丝意料之中的了然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被刺伤的不是他自己。
他看都没看地上如同死狗般挣扎嘶吼的陈默,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身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苏晚晚。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一把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揽入怀中,用身体护住她。
晚晚,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镇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没事了,有我在。
苏晚晚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身体因为惊吓而不住地颤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血…你的手…好多血…
小伤,不碍事。靳凛的声音依旧沉稳,他看向迅速围拢过来的保镖和惊慌的司仪,控制现场,疏散宾客,叫医生!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瞬间稳住了混乱的局面。保镖们立刻行动,一部分死死控制住还在疯狂咒骂挣扎的陈默,一部分开始有序地引导惊魂未定的宾客离开宴会厅。司仪也强作镇定,拿起话筒安抚大家。
很快,训练有素的靳家私人医疗团队提着急救箱冲了进来。医生迅速为靳凛检查伤口,止血,包扎。
伤口很深,但没有伤到主要血管和神经,需要立刻去医院缝合处理。医生快速说道。
靳凛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他任由医生处理着伤口,目光却穿过混乱的人群,冰冷地扫向被保镖死死按在地上、如同烂泥般的陈默。
陈默的脸被狠狠按在冰冷的地板上,折断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靳凛,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的不甘!他看到靳凛只是手臂受伤,看到苏晚晚被他护在怀里安然无恙,看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刺杀功亏一篑!
靳凛!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他发出歇斯底里、如同厉鬼般的诅咒和咆哮!
靳凛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一丝极淡的、如同看尘埃般的怜悯他对着压制陈默的保镖,淡淡地、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别让他死了。交给警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告诉王局,这个人,我希望能‘好好’接受法律的审判。他需要为他今天的行为,付出足够长的代价。
明白,靳总!保镖沉声应道,看向陈默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好好照顾和足够长的代价意味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陈默听到靳凛的话,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比死更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靳凛连死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他会被送回那个地狱般的监狱,在漫长的刑期里,承受着身体的残疾和靳凛特别关照下的生不如死!
巨大的恐惧彻底击垮了他。他不再挣扎,不再咒骂,像一滩真正的烂泥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华丽的天花板,口中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抽泣声。
靳凛不再看他。他转向身边的苏晚晚,用没受伤的手,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吓到了吧抱歉,是我疏忽了。他的声音带着歉意和心疼。
苏晚晚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惊魂未定,但看到靳凛沉稳镇定的样子,也慢慢平静下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她摇摇头,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你没事就好…你流了好多血…
一点皮外伤。靳凛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然后对医生道:处理一下,婚礼继续。
靳总,您的伤…医生有些迟疑。
我说,继续。靳凛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锐利。
医生不敢再多言,快速而专业地为靳凛的手臂进行加压包扎,暂时止住了血。白色的绷带缠绕在黑色的礼服上,透着一丝触目惊心的猩红,却更添了几分铁血和肃杀之气。
混乱被迅速平息。在保镖的安抚和引导下,大部分惊魂未定的宾客被请到了另一个准备好的宴会厅暂时休息。现场只留下核心的亲友和工作人员。
血迹被快速清理干净,破碎的花瓶被移走。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再次缓缓响起,虽然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完美无瑕,但依旧庄严。
靳凛牵着苏晚晚的手,重新站回到仪式台中央。他的左臂缠着绷带,脸色微白,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眼神坚定而温柔地注视着身边的新娘。苏晚晚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在靳凛的支撑下,也努力挺直了背脊,眼中重新燃起了坚定的光芒。
神父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誓词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庄重:
靳凛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晚晚小姐为妻,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靳凛的目光深深看进苏晚晚的眼底,那里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他毫无保留的信赖,有最纯粹的爱意。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穿透一切的力量:
我愿意。
第九章
三个月后。
冬日的暖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靳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内,带来一片明亮和煦。空气里是清冽的雪松香氛味道,混合着淡淡的咖啡香气。黑曜石地板光可鉴人,巨大的办公桌后,靳凛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腕上低调奢华的腕表。他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股市走势图,眼神锐利而沉静。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靳凛头也没抬。
林骁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步履沉稳:靳总,陈默的案子判了。
靳凛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林骁身上,示意他继续说。
数罪并罚,最终判决有期徒刑二十五年。法院驳回了他的所有上诉请求。另外,林骁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在看守所转移途中,因‘突发性心脏衰竭’,抢救无效,于今晨五点十七分死亡。法医鉴定为长期病痛折磨导致的器官衰竭猝死。相关报告已经归档。
突发性心脏衰竭长期病痛折磨
靳凛的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眼神深邃平静,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结局。
知道了。他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后续的手续,处理好。
是,靳总。林骁将那份死亡报告轻轻放在靳凛的办公桌上,另外,这是‘晨曦基金’上个月的运营简报和救助成果汇总,苏小姐那边也看过,很满意。
靳凛的目光扫过那份报告封面,眼神柔和了一瞬:嗯。放这儿吧。
林骁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恢复了宁静。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微弱气流声。
靳凛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微微仰头,后颈枕着柔软的皮质靠背。他闭上眼。阳光透过眼皮,带来一片温暖的橘红。
黑暗中,一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监控屏幕里,柳如烟衣衫不整地骑在陈默腿上,忘情拥吻,眼神挑衅…
城中村肮脏的巷子里,她被高利贷追打,像过街老鼠般仓皇逃窜…
便利店门口,她被抓到偷窃面包,狼狈不堪,承受着所有人的鄙夷…
桥洞下,她蜷缩在破棉絮里,狼吞虎咽着肮脏的面包…
废弃大桥下,那具被随意装进裹尸袋的、轻飘飘的冰冷躯体…
婚礼仪式台上,陈默挥舞着剔骨刀疯狂扑来时,那双充满怨毒和绝望的眼睛…
医院停尸房里,陈默那具盖着白布、枯瘦如柴、死不瞑目的尸体…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无比,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那些背叛的丑恶,那些挣扎的狼狈,那些绝望的嘶吼,那些最终的毁灭…都如同最清晰的纪录片,在他脑中反复播放。
然而,预想中的空虚或者复杂的情绪并没有出现。
相反,一股极其纯粹、极其强烈的感觉,如同破土而出的岩浆,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冲刷过他的每一根神经!
那是爽!
一种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酣畅淋漓的痛快!
一种彻底清除掉所有碍眼污秽、所有背叛威胁后的,绝对的掌控感和无与伦比的轻松!
就像堵塞多年的污浊下水道被高压水流瞬间冲开!
就像盘踞在心口多年的毒瘤被干净利落地一刀剜除!
就像蒙尘的明珠被彻底擦拭干净,重新绽放出夺目的光华!
背叛者,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肮脏的垃圾,被彻底扫入了历史的尘埃。威胁的源头,被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而他,靳凛,依旧是那个站在云端、掌控一切的王者。他的世界,重新变得干净、纯粹、秩序井然。
他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阴霾,只有一片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澄澈明净的天空。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屏保是他和苏晚晚婚礼后在海岛度假的合影。照片里,碧海蓝天,白沙细腻。他穿着休闲的白色衬衫,左臂的绷带已经拆掉,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苏晚晚依偎在他怀里,笑容明媚纯净,如同最温暖的阳光。她无名指上那颗幽蓝的海洋之心,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靳凛的目光落在苏晚晚幸福的笑脸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指尖轻点,拨通了那个置顶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苏晚晚温柔甜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雀跃:凛忙完了
嗯。靳凛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声音低沉而温柔,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云境’的主厨准备。
唔…想吃你上次带我去的那家新开的法餐,他们的鹅肝和甜点很棒!苏晚晚的声音带着小小的撒娇。
好。我让林骁定位子。靳凛毫不犹豫地答应。
对了,苏晚晚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一丝俏皮,张妈刚才打电话来,说家里新到的那个按摩浴缸调试好了…晚上…我们一起试试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暗示和期待。
靳凛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瞬间燃起一簇幽暗的火苗。他低沉地笑了,声音带着一丝性感的沙哑:好。等我回家。
挂断电话,靳凛脸上的笑意久久未散。他放下手机,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冬日正午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这座被他牢牢掌控的城市之上。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如同他手中熠熠生辉的权杖。
他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咖啡,浅浅地啜饮了一口。苦涩的醇香在舌尖蔓延开,随即化为一种奇异的回甘。
放下咖啡杯,靳凛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身姿挺拔如松,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俯瞰着脚下属于他的繁华疆域。
阳光刺眼,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而完美的线条。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整座城市的辉煌光影,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含着掌控一切的力量。
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暖意,感受着左臂那道早已愈合、只剩下淡淡痕迹的伤疤传来的微痒。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比清晰的、如同烈酒般灼热又通透的感觉,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瞬间充盈了他整个胸腔,然后顺着四肢百骸奔涌流淌!
那感觉,叫做——痛快!
一种将背叛者彻底碾碎、将肮脏过往彻底埋葬、将威胁源头连根拔起、最终将命运和未来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绝对的、纯粹的、无与伦比的痛快!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只觉得从未如此刻般——
畅快淋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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