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工作是治愈他人的精神创伤。但我的脑子里,却寄生着一个以创伤为食的怪物。我原以为这能听见恶意的诅咒,是我一个人的地狱。直到今天,诊室里那个饱受校园霸凌的女孩离开后,我脑中的它突然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用一种全新的、属于那个女孩的声线对我低语:谢谢款待,下一个病人什么时候来
正文
1
我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双手死死地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我的整个世界,都在三个小时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山体滑坡中,连同滚落的巨石和泥土,一起坍塌了。
而现在,唯一能支撑我没有倒下的,是抢救室里那个为了我奋不顾身的男人——我的丈夫,陆泽。
今天是周六,本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末。
但对陆泽来说,今天意义非凡。
他口中念叨了半个月的浅浅,那个被他珍藏在心底的白月光,她的美甲店在今天盛大开业。
请柬早就送到了家里,烫金的字迹优雅又刺眼。
陆泽拿着它,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光,带着几分怀念,几分期待,还有一丝对我这个正牌妻子的歉意。
老婆,只是……只是老同学开业,我去捧个场,很快就回来陪你和瑶瑶。他小心翼翼地解释,仿佛我是个多么不可理喻的妒妇。
我承认,我嫉妒了。
我嫉妒那个只存在于他描述中的浅浅,嫉妒她能轻易牵动陆泽所有的情绪。
于是,我做了一件后来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
我拿出早就订好的登山票,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今天是我们定好的家庭活动日,你答应过瑶瑶要去爬山的。开业典礼什么时候不能去但女儿的童年只有一次。
我甚至用上了我们七岁的女儿瑶瑶当挡箭牌。
陆泽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他沉默地看了我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去往西郊山脉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陆泽一言不发,瑶瑶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抱着她的小熊玩偶,不敢出声。我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既有得逞的快意,又有破坏他兴致的愧疚,两种情绪交织,让我面目扭曲。
灾难,就是在我们爬到半山腰时发生的。
没有任何预兆,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震动,耳边是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有千军万马从山顶奔腾而下。
我甚至来不及尖叫,就看到侧方的山体整个垮了下来,泥土、碎石、断木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我们三人吞噬而来。
快跑!陆泽嘶吼着,一把将瑶瑶推向相对安全的一块巨石后,然后转身,用他并不算魁梧的身体,猛地将我扑倒在地。
天旋地转。
我只感觉到一个温热而坚实的胸膛将我死死护住,碎石砸在他背上的闷响,一声接着一声,像死神的鼓点。我被他护在身下,除了脸上沾了些许泥土,毫发无伤。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我颤抖着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到的是他惨白如纸的脸,和一条以诡异角度扭曲着的左腿。
陆泽!陆泽你怎么样!我疯了一样地尖叫。
他疼得额头全是冷汗,却还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别怕……我没事……还好你没事……
救援队赶到时,他已经痛得昏了过去。
此刻,抢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神情凝重:病人求生欲望很强,命保住了。但是左腿……粉碎性骨折,伤到了神经,以后……恐怕很难再正常行走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残了。
为了救我,他残了。
如果不是我非要逼他来爬山,如果我大度一点让他去参加白月光的开业典礼,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巨大的愧疚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窒息。
护士将陆泽推了出来,他已经醒了,麻药的劲还没完全过去,但他看到我,第一句话却是:浅浅……她的开业典礼……我搞砸了……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我该有多混蛋,才让他留下这么大的遗憾。
瑶瑶拉着我的衣角,小声地问:妈妈,爸爸是不是再也不能走路了
我蹲下身,抱着女儿,泣不成声。
瑶瑶,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
陆泽被转入高级病房,我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陆泽,我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想去见她吗我现在就送你去。开业典礼应该还没结束。
他猛地转过头看我,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彩:真的可以吗可是我的腿……
我推你去。我斩钉截铁地说,就算爬,我也把你送到她面前。我不该那么自私,我不配做你的妻子。
我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回家给瑶瑶也换了一身,然后叫了辆专车,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陆泽,毅然决然地驶向了那家名为浅浅时光的美甲店。
我要赎罪。
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
2
浅浅时光美甲店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下两层的落地玻璃窗,粉色的霓虹灯招牌,装修得像个梦幻的城堡。
门口摆满了庆祝开业的花篮,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我推着轮椅上的陆泽出现在门口时,所有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一瞬。
一个穿着香槟色礼服,妆容精致,身段窈窕的女人快步迎了出来。她看到陆泽,尤其是看到他打着石膏的左腿时,漂亮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阿泽!你怎么……怎么会弄成这样她声音哽咽,带着无限的心疼。
她就是秦浅。
陆泽看着她,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歉疚:浅浅,对不起,我来晚了。
傻瓜,你还来干什么!秦浅蹲下身,想去碰他的腿,又不敢,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疼不疼啊
不疼。陆泽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他们旁若无人地对望着,仿佛我和瑶瑶是两团透明的空气。
周围的宾客也对着我们指指点点,目光里充满了同情、鄙夷和看好戏的兴奋。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被人一巴掌一巴掌地扇着,火辣辣地疼。
可我告诉自己,这是我应得的。
是我亲手把我的丈夫,推到了另一个女人的面前。
秦浅终于注意到了我,她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对我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这位就是嫂子吧谢谢你送阿泽过来。里面人多,我先带他去休息室。
她自然地从我手中接过了轮椅的推手,那姿态,仿佛她才是女主人。
我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推着我的丈夫,消失在人群中。
瑶瑶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妈妈,我们回家吧。
我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不行,爸爸和瑶瑶都还没吃饭。
我像个游魂一样,在附近找了家餐厅,打包了他们爱吃的饭菜。
回到美甲店,店员告诉我,陆总和秦总在二楼的VIP休息室。
我提着饭盒,牵着瑶瑶,一步步走上铺着柔软地毯的楼梯。
越靠近那扇门,我的心跳就越快。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
我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瑶瑶怯生生的声音。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怕……
瑶瑶她什么时候进去的
我停下了敲门的动作,侧耳倾听。
紧接着,是陆泽压低了但依旧严厉的声音:怕什么让你待着就待着!坏了我的好事,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
陆泽虽然对瑶念叨念叨,但从未用过这么凶狠的语气。
可是……瑶瑶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爸爸,你就为了参加浅浅阿姨美甲店的开业典礼,不惜假装断了一条腿,就为了让妈妈内疚,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万一……万一那天山体滑坡真的要了你的命怎么办
轰——!
我的大脑里仿佛有惊雷炸开,四肢百骸瞬间冰冷,连血液都凝固了。
假装……断了一条腿
为了让妈妈内疚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全身的血液倒流,带来一阵阵的晕眩。我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是秦浅带着笑意的声音,娇媚又残忍:瑶瑶,这你就不懂了。你爸爸这不是假装,这是策略。你妈妈那种女人,就得用这种办法对付。你看,现在她不就乖乖地把你爸爸送到我这儿来了吗还像条狗一样,充满了愧疚。
可是……医生明明说爸爸的腿是粉碎性骨折……瑶瑶还在不解地追问。
陆泽冷笑一声,那声音陌生得让我不寒而栗。
傻女儿,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区区一个急诊医生和一张CT片你爸爸我花点钱,让他们怎么说,他们就得怎么说。这叫‘苦肉计’,懂吗为了你浅浅阿姨,为了我们未来的好日子,爸爸这点牺牲算什么
未来的……好日子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之前打包的饭菜气味涌上来,让我恶心得想吐。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泽在车里那么沉默,不是妥协,是愤怒,是我的不识趣打乱了他的计划。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巧合的山体滑坡,为什么他能那么精准地护住我,自己却恰好摔断了腿。
那不是意外!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针对我的阴谋!
他们利用山体滑坡,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目的就是为了打碎我的防备,击溃我的心理防线,让我怀着满腔的愧疚,亲手将他送到白月光的怀抱!
我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恶心。
我七年的婚姻,全心全意的付出,在他和他白月光的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我就是那条被算计的、充满愧疚的狗。
我需要冷静,我必须冷静。
我慢慢退后,退到楼梯口,然后转身,牵着同样被吓得脸色煞白的瑶瑶,飞快地离开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走到无人的后巷,我终于忍不住,扶着墙壁,吐了个天昏地暗。
吐完之后,我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眼中再也没有一滴眼泪。
取而代之的,是淬了冰的火焰。
陆泽,秦浅。
你们不是喜欢演戏吗
好,我陪你们演。
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3
回到家,我反锁了门,脱力般地滑坐在地上。
瑶瑶抱着我的脖子,无声地哭泣,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
妈妈,对不起……我不该说的……
我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瑶瑶,你没有错。你做得对,你救了妈妈。是爸爸……是爸爸病了,妈妈会治好他的。
我不能让她活在恐惧和自责里。这场肮脏的战争,是大人的事。
安抚好瑶瑶睡下后,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开始复盘这七年的婚姻。
我叫林晚,是一家顶级风险投资公司的首席风险分析师。
当初为了嫁给陆泽,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辞去了年薪七位数的工作,洗手作羹汤,做起了他背后的女人。
我的父母早逝,留给我一笔不菲的信托基金,每年的收益都足够我们一家过上优渥的生活。
而陆泽,他自己的公司一直不温不火,家里的主要开销,几乎都来源于我的基金。
我曾经以为,我用我的钱支持他的事业,他用他的爱回报我的家庭,这是最完美的结合。
现在看来,我不过是他和他白月光秦浅的提款机。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作为一名风险分析师,我的本能就是从看似无关的细节中,找出隐藏的逻辑链和致命的风险点。
愤怒和悲伤解决不了问题,只有证据可以。
我要证据。证明陆泽的腿没断,证明那场山体滑坡是人为,证明他和秦浅的阴谋。
我从哪里开始
CT片和医生!
我立刻换了衣服,驱车前往那家医院。
我没有去找那个主治医生,我知道他已经被买通了。
我找到了我在医院检验科工作的老同学,请她帮忙调出陆泽所有的就诊记录和影像资料。
半小时后,同学打来电话,语气凝重:晚晚,有点奇怪。陆泽的CT影像……被人为修改过。我对比了原始数据流,发现骨折的阴影部分有明显的P图痕迹。还有,那个主治医生,昨天下午他的个人账户上,突然多了一笔五十万的转账。
五十万。
好大的手笔。
挂了电话,我坐在车里,手脚冰凉。
这证实了瑶瑶的话,也证实了我的猜测。陆泽的腿,根本没事!
可这还不够。修改影像资料可以解释为医疗事故,私人转账也无法直接定罪。我需要更硬的证据。
山体滑坡。
我打开电脑,搜索西郊山脉的新闻。官方通报是因近期连续降雨,导致土质疏松,引发的自然灾害。
自然灾害
我眯起了眼睛。
我的专业告诉我,任何风险事件,都有其触发因子。
我打开专业的地质勘探网站,调出了西郊山脉近十年的地质结构图和降雨量数据。
那一带是花岗岩结构,地质稳定,历史上从未有过滑坡记录。
而且,近期的降雨量,根本不足以造成如此大规模的塌方。
除非……有外力介入。
比如,定点爆破。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如果真的是定点爆破,那么现场一定会有残留物。
但现在现场已经被封锁,我根本进不去。
我不能急,我必须找到他们的资金链。
任何阴谋,都离不开钱。秦浅那家豪华的美甲店,陆泽那不温不火的公司,买通医生的五十万……钱从哪里来
我的信托基金!
我立刻登录了我的基金账户。
每个季度,基金管理人都会将收益打入我的指定账户,而这个账户的网银U盾,一直由陆泽以方便理财为由保管着。
我飞快地核对近一年的流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除了正常的家庭开销,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数额的投资款被转出,收款方是一家我从未听过的科技公司。
而最大的一笔支出,是在一个月前,金额高达三百万,备注是项目启动资金。
我立刻查询了这家风驰科技的工商信息。
法人代表,赫然是秦浅的名字!
而那笔三百万的转账日期,恰好是在秦浅的美甲店开始装修之前。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陆泽用我的钱,为他的白月光开了一家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出轨,这是职务侵占,是诈骗!
我愤怒地发抖,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鼠标。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陆泽打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和愧疚:喂,老公你们……结束了吗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电话那头传来陆泽带着一丝疲惫和满足的声音:不用了,浅浅会送我回来。老婆,今天……谢谢你。也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还在演。
演得那么情深义重,那么逼真。
我配合着他,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不委屈,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你腿不方便,早点回来休息。
嗯,好。
挂断电话,我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我走到书房,打开了那个陆泽从不让我碰的保险柜。
密码是他的生日,我试了一下,竟然打开了。
里面没有多少现金,只有一堆文件。
我快速翻阅着,大部分是他公司的合同。突然,我的目光被一份皱巴巴的协议吸引了。
是一份人身意外险保单。
投保人是陆泽,受益人……是我。
保额,三千万。
生效日期,就在山体滑坡发生的前一周。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买了巨额保险,然后策划了一场意外,让自己残疾。如果他真的在滑坡中死了,或者救我而死,这三千万就会落到我的手上。以我当时的愧疚和对他的爱,我很可能会把这笔钱,连同我自己的财产,一并交给需要帮助的秦浅来打理。
好一招金蝉脱壳,一石二鸟!
他们不仅要我的钱,还要用保险公司的钱,来充实他们未来的好日子!
可他们算错了一步。
他们没想到,我女儿瑶瑶,会无意中撞破他们的秘密。
他们更没想到,我这个被他们视为愚蠢恋爱脑的家庭主妇,曾经是业界最顶尖的风险分析师。
我将保单和那份转账记录拍照存证,然后将一切恢复原样。
我走出书房,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陆泽,秦浅,你们的戏,该落幕了。
而我,将是你们最好的,也是最后的观众。
4
陆泽是凌晨一点回来的,秦浅亲自送他到楼下。
我隔着窗帘,看到她依依不舍地将陆泽从车上扶到轮椅里,两人在月光下拥抱,低语,像一对生离死别的恋人。
我胃里又是一阵恶心。
门开了,陆泽自己摇着轮椅进来。他看到我还在客厅等他,脸上立刻堆满了感动的神色。
老婆,怎么还没睡
等你。我走过去,自然地接过他的轮椅,推他去卧室,今天累坏了吧快洗洗睡。
我替他放好洗澡水,甚至体贴地帮他脱掉衣服,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那条打着石膏的左腿。
他全程享受着我的伺候,眼神里充满了得意和怜悯。
他大概觉得,他已经彻底掌控了我。
躺在床上,他从背后抱住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颈后:老婆,今天的事,你不会怪我吧我和浅浅……真的只是老同学。
不怪。我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目光真诚而哀伤,我只怪我自己。如果不是我,你的腿就不会……
说着,我恰到好处地落下两滴眼泪。
陆泽心疼地帮我擦掉,叹了口气:傻瓜,不关你的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们像往常一样相拥而眠。但我知道,从今晚起,这张床,这个家,已经变成了我的战场。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送瑶瑶去上学。
在车里,我郑重地看着她:瑶瑶,从今天开始,无论爸爸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害怕。你要像以前一样,但是,如果他单独跟你说什么,或者让你做什么事,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妈,好吗我们在玩一个抓坏人的游戏,瑶瑶是妈妈最勇敢的小帮手。
瑶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神明显安定了许多。
送完瑶瑶,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远景资本。
我的前上司,也是我的恩师,周律,见到我时,惊讶地挑了挑眉:哟,这是哪阵风把我们的林大分析师给吹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沉醉在相夫教子的幸福生活里了。
我苦笑一声,将一杯咖啡推到他面前:周律,别取笑我了。我……遇到点麻烦,需要你帮忙。
我没有提家事,只是将那家风驰科技的资料,以及陆泽和秦浅的个人信息给了他。
帮我查一下这家公司,还有这两个人。我需要他们所有的背景资料,资金往来,以及……任何不干净的记录。越详细越好。
周律看了我一眼,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出什么事了
一个项目。我平静地说,一个可能会让我倾家荡产的项目。
周律不再多问,点了点头:三天。
从远景资本出来,我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周律的人脉和能力,远非我单打独钟能比。
接下来,我需要解决另一个关键问题——瑶瑶。
陆泽既然能对七岁的女儿说出那么狠的话,证明瑶瑶在他眼里,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我必须确保她的安全,同时,也要让她成为我反击的棋子。
晚上,陆泽提出让瑶瑶去他父母家住一段时间,理由是我腿脚不便,你也需要专心照顾我,瑶瑶在那边有爷爷奶奶陪着,不会无聊。
我心中冷笑,这是怕瑶瑶再泄露什么秘密,要把她隔离开。
我当然不能同意。
不行,我断然拒绝,瑶瑶离不开我。而且你现在这样,有瑶瑶在身边,你心情也能好一点,对恢复有好处。
我表现出一个母亲本能的保护欲,和一个妻子对丈夫的体贴。
陆泽的脸色沉了下来:林晚,你不要无理取闹!我这是为了我们好!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我立刻红了眼眶,委屈地看着他,我只是想让女儿陪着你。陆泽,你是不是嫌我们母女俩是累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泽显得有些烦躁。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的腿是为了我才断的,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瑶瑶是你的亲生女儿,她关心你也是应该的!你现在要把她推开,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开始歇斯底里,完全是一个被愧疚和不安冲昏了头脑的女人。
陆泽被我的反应镇住了。他大概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因为这件事反应如此激烈。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妥协了:好,好,不去就不去,都听你的。别哭了。
他不知道,我争的不是瑶瑶的去留,而是要在他心里,种下一颗林晚已经因为愧疚而变得情绪不稳定,不可理喻的种子。
一个情绪化的人,才更容易被掌控,也更容易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这,正是我希望他看到的我。
深夜,我假装睡熟,感觉到陆泽轻轻起身,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
我悄悄跟了过去,躲在窗帘后。
他压低声音,似乎在和秦浅打电话。
……她不同意,反应很激烈,跟疯了似的……对,可能是愧疚过头,精神有点不正常了……你放心,瑶瑶这边我看着,出不了岔子……嗯,计划照旧。等保险公司的第一笔赔付款下来,我就以投资的名义,全部转到你那边。到时候,就说服她签了那份财产全权委托协议,我们就能……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但已经足够了。
财产全权委托协议。
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他们要的,不仅仅是我信托基金的收益,他们要的是我的全部。
我回到床上,身体因为愤怒而抑制不住地颤抖。
我闭上眼,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了,就快了。
等周律的调查结果一到,就是我收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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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周三下午,周律的电话准时打来。
晚晚,东西查到了,比你想象的还要精彩。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赶到远景资本,周律递给我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陆泽,孤儿出身,大学靠助学贷款和秦浅的接济读完。秦浅,背景更复杂,她父亲曾经因为金融诈骗入狱,死在牢里。她一直觉得是被人陷害,而当年负责那个案子的,恰好是我们公司参与尽调的一个团队。
我的心猛地一跳:哪个团队
你辞职前,带的那个团队。
我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不只是为了钱,更是为了复仇!秦浅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
她恨我,恨我毁了她的家庭。所以她处心积虑地接近陆泽,利用他对我的感情,策划了这场惊天骗局,要将我的一切,连同我的尊严,全部踩在脚下。
还有更劲爆的,周律敲了敲桌子,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那家‘风驰科技’,就是个空壳公司,唯一的业务,就是和一家境外的洗钱组织有资金往来。秦浅在用你的钱,做着非法的勾当。另外,我们查到,山体滑坡发生前三天,有一个叫‘黑豹’的爆破专家,出现在西郊山脉附近,而他的账户上,多了一笔来自境外的汇款。
证据链,完整了。
动机,是复仇和贪婪。
手段,是诈骗、谋杀未遂和洗钱。
我拿着那份沉甸甸的资料,手在抖。我低估了他们的恶毒。
晚晚,你打算怎么办周律看着我,眼神凝重,这已经不是家务事了,这是刑事犯罪。报警吧。
我摇了摇头:不行。现在报警,陆泽可以把所有事都推到秦浅身上,他顶多算个从犯。而且他‘腿断了’,是‘受害者’,很容易博取同情。我要的,是让他们俩,一个都跑不掉,并且身败名裂。
你想怎么做
我要让他们自己,把证据送到警察面前。我看着周律,一字一句地说,周律,再帮我一个忙。帮我伪造一份信托基金变更受益人的文件。受益人,改成风驰科技。
周律大惊:你疯了!这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的眼神冰冷而决绝,他们不是想要我的全部财产吗我给他们。但我有个条件,我需要这份文件由陆泽,亲自拿着,去基金会办理。而且,办理的全过程,我需要高清的,无死角的录像。
周律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口气: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好,我帮你安排。但是晚晚,你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明白。
离开周律办公室,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棋盘已经布好,现在,就等主角登场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我回到家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陆泽的母亲。
一个我在婚礼后就再也没见过的,据说一直在乡下养病的农村妇人。她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是……是林晚吧
陆泽摇着轮椅过来,亲热地揽住我的腰:老婆,我妈听说我腿伤了,特地从老家赶过来看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婆婆,心中警铃大作。陆泽是孤儿,哪来的母亲
这是一个骗子!是陆泽和秦浅找来的,另一个演员!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打亲情牌,让我放松警惕还是想利用这个假婆婆,来控制瑶瑶
我面上不动声色,热情地迎上去:妈,您怎么来了快坐,一路辛苦了。
晚饭时,气氛诡异。假婆婆不停地给我和瑶瑶夹菜,嘘寒问暖,演得滴水不漏。陆泽则在一旁,扮演着孝顺儿子和体贴丈夫的角色。
只有瑶瑶,她害怕地缩在我身边,一口饭都吃不下。
饭后,假婆婆提出:晚晚啊,我看你照顾陆泽和瑶瑶,一个人太辛苦了。不如,我留下来帮帮你吧。瑶瑶也跟我亲,我还能帮着带带孩子。
图穷匕见了。
他们要把这个定时炸弹,安插在我的家里。
我正要找借口拒绝,瑶瑶却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妈妈,我想让奶奶留下来。
我诧异地看着她。
瑶瑶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却清晰地传到我耳中:奶奶的口袋里,有和我一样的……小熊录音笔。
我的心,猛地一震。
小熊录音笔,是我前几天悄悄给瑶瑶的,让她在遇到危险或者听到重要信息时,偷偷录下来。
这个假婆婆身上,为什么会有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形成。
我立刻换上笑脸,握住假婆婆的手:妈,您愿意留下来,我真是求之不得!家里就拜托您了!
深夜,我安抚好瑶瑶,悄悄溜进客房。假婆婆已经睡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她床边,从她换下的衣服口袋里,轻轻掏出了那支小熊录音笔。
回到房间,我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的,是陆泽和假婆婆的对话。
……事情就是这样。你只要扮演好我妈,让她放松警惕,拿到那份财产委托书,事成之后,答应你的两百万,一分都不会少。
放心吧陆总。不过……你们这么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也太狠心了点吧
她不是我老婆,她是仇人!是她害得浅浅家破人亡!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浅浅报仇!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拿钱走人,不该问的别问!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摘下耳机,手脚冰凉。
然而,我并没有立刻删掉录音。我将录音笔快进,后面,竟然还有一段!
是假婆婆和一个陌生男人的通话。
喂黑豹哥,是我。事情有点麻烦,目标好像不好对付……对,就是当年那个案子的负责人。陆泽和那个秦浅,简直是疯了,他们想把人往死里整……我我当然是拿钱办事。不过黑豹哥,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当年秦浅她爸的案子,好像确实有蹊跷。我们……要不要再查查
黑豹!
那个爆破专家的名字!
这个假婆婆,竟然和黑豹认识!他们是一伙的!
但从她的语气听来,她似乎对我产生了动摇,甚至对当年的案子产生了怀疑。
她不是敌人。
她或许可以成为,我最意想不到的盟友。
6
我彻夜未眠,脑子里反复盘算着。
这个自称王婶的假婆婆,是陆泽和秦浅计划中的一环,但她又和爆破专家黑豹有联系,并且对当年的旧案心存疑虑。
她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直插敌人的心脏;用不好,会瞬间将我反噬。
我决定赌一把。
第二天一早,我趁陆泽还在睡懒觉,找到了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的王婶。
王婶,我开门见山,我们谈谈。
王婶身体一僵,转过身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林小姐,你……你想谈什么
我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那支小熊录音笔放在了料理台上。
王婶的脸色瞬间煞白。
别紧张,我平静地看着她,我听到了。你和陆泽的交易,你和黑豹的通话,我都听到了。
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钱。但我可以给你更多。我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陆泽答应给你两百万。我给你五百万。条件是,你做我的卧底。
王婶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更多的是恐惧: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如果帮你,被他们发现了,我会没命的!
你以为你现在就很安全吗我冷笑一声,王婶,你和黑豹,只是他们雇来的工具。你觉得,事成之后,秦浅和陆泽会留下你们这两个知道所有内幕的活口吗特别是你,还知道了他们复仇的动机。你觉得,他们会让你安安稳稳地拿着两百万养老
我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王婶的心上。她的脸色,从煞白变成了青灰。
当年的案子,秦浅的父亲,确实是罪有应得,证据确凿。我只是一个尽职的分析师。我放缓了语气,开始攻心,秦浅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陆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们现在做的事,是犯罪,是会掉脑袋的。你跟着他们,是死路一条。但如果你帮我,不仅能拿到钱,还能将功补过。警方会念在你主动揭发,从轻处理。
王婶剧烈地喘息着,显然在做着天人交战。
我拿出手机,调出周律给我的资料,递到她面前:这是黑豹的资料。你们的关系,警方想查,易如反掌。包括你们以前做过的所有事。王婶,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选,不用我教你吧
良久,她终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
好……我帮你。她声音沙哑,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收起手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继续演戏。演好一个贪婪、愚蠢、一心只想帮‘儿子’拿到财产的恶婆婆。你要让他们相信,你已经完全取得了我的信任。然后,替我办一件事。
我俯身在她耳边,将我的计划,全盘托出。
王婶听完,震惊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你这是在玩火!
不。我摇了摇头,我这是在请君入瓮。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上演着一幕幕精彩绝伦的婆媳大战。
我和王婶,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从瑶瑶的教育问题,到晚饭的菜色,我们吵得天翻地覆。陆泽一开始还试图调解,后来见我越来越不可理喻,便彻底站在了王婶那一边,甚至会当着王婶的面训斥我。
我则表现得像一个被丈夫和婆婆联手欺负的怨妇,时而歇斯底里,时而以泪洗面。
陆泽和秦浅显然对我这种状态非常满意。他们觉得,我已经彻底被逼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离签下那份财产委托书,只有一步之遥。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崩溃了。
起因是王婶不小心打碎了我父母留下的唯一一张合影。
我像疯了一样冲上去,和王婶厮打在一起。陆泽摇着轮椅过来拉架,我连他一起推开,哭喊着:你们都是魔鬼!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我哭着跑回房间,锁上了门。
晚上,王婶敲开了我的门。
她一脸愧疚:晚晚,对不起,妈不是故意的。
我红着眼睛,不理她。
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桌上:晚晚,我知道你委屈。其实……陆泽他……他也是有苦衷的。
那是一份伪造的风驰科技投资回报计划书,上面描绘着一个无比诱人的商业前景。
陆泽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他说,只要这个项目成功了,我们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他怕你不同意,才……王婶声情并茂地演着。
我看着那份文件,又看了看她,突然冷笑一声:说到底,不就是想要我的钱吗
我拿起笔,看也不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我的名字。
那份文件,是周律伪造的信托基金受益人变更申请书。
我将签好字的文件,狠狠地摔在王tou上:拿去!都给你们!我的钱,我的家,我的丈夫,都给你儿子!我净身出户!我走!
我一边哭喊着,一边开始收拾行李,将一个绝望女人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王婶拿着文件,眼中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喜悦,但很快又被担忧所取代:晚晚,你别这样,你走了,瑶瑶怎么办
我带瑶瑶走!
不行!门外突然传来陆泽的声音。他自己摇着轮椅,堵在了门口,脸色铁青,林晚,你发什么疯!财产可以给你,但瑶瑶必须留下!
我看着他,心中冷笑。
好戏,开场了。
7
瑶瑶是我的女儿,我凭什么不能带她走!我状若癫狂地冲着陆泽嘶吼,将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母亲演绎得入木三分。
陆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鄙夷,但他还是放缓了语气,开始了他惯常的表演:老婆,你冷静一点。我不是要跟你抢瑶瑶,只是你现在情绪这么不稳定,怎么照顾孩子等你好一点,我再把瑶瑶送过去,好不好
他身后的王婶也急忙帮腔:是啊晚晚,你别冲动。你看你,都签了这份文件,说明你心里还是有阿泽的。夫妻俩哪有隔夜仇,冷静下来好好谈谈。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份我签好字的受益人变更申请书递给了陆泽。
陆泽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签名,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以为他赢了。
好,我不走。我突然停止了哭闹,双眼空洞地看着他,但你们也别想再控制我。从今天起,这个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陆泽和王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他们要的,就是我这副精神被摧毁的样子。
第二天,陆泽以公司有紧急文件需要处理为由,拿着那份申请书,让司机送他出门。
我知道,他是去基金会办理变更手续了。
而我,则带着瑶瑶,去了游乐场。我给她买了最大的棉花糖,陪她坐旋转木马,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脸,我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下午三点,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周律发来的消息:鱼已入网。高清视频已到手。
我回了两个字:收网。
随即,我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黑豹哥吗我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我是王婶的朋友。她让我转告你,陆泽和秦浅要灭口。她现在被控制了,地点在西郊的废弃工厂。他们让你也过去,说是有尾款要结清。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粗犷而警惕的声音: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你
信不信由你。我冷冷地说,王婶说,秦浅的父亲,当年是被一个叫‘秃鹫’的人陷害的,而这个人,现在就在秦浅身边。你如果还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救王婶一命,就自己去看看。记住,他们有枪。
挂断电话,我删除了所有的通话记录。
我没有骗黑豹。根据周律的调查,秦浅身边确实有一个身份可疑的保镖,外号秃鹫,是当年栽赃她父亲的黑手之一。秦浅不知道,她引狼入室,一心信任的,正是害她家破人亡的真凶。而秃鹫,大概是想利用秦浅,来洗白当年的赃款。
这是一个连环套。而我,要做的就是扯出线头,让他们自己,咬死自己。
我带着瑶瑶回到家,王婶和陆泽都还没回来。
我好整以暇地泡了一壶茶,等待着大戏的上演。
晚上七点,陆泽的电话终于打来了,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贪婪:老婆,你在哪快回家!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啊。我轻笑一声,我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和秦浅。
半小时后,我开车来到了陆泽指定的地点——浅浅时光美甲店。
店里已经打烊,只有陆泽和秦浅在。
秦浅穿着一袭红裙,容光焕发,看到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胜利者姿态。
陆泽则摇着轮椅,兴奋地晃了晃手中的一份文件:老婆,我们的项目成功了!基金会已经通过了审批,从下个季度开始,我们每年将有上千万的投资回报!我们发财了!
他递给我看的,是基金会盖了章的回执。
是吗我接过来看了看,然后随手扔在地上,恭喜你们。
我的反应,让陆泽和秦浅都愣住了。
林晚,你什么意思秦浅皱起了眉。
意思就是……我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一一扫过他们二人,游戏结束了。
我的话音刚落,美甲店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市经侦支队的李队长。
陆泽,秦浅,我们是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你们涉嫌巨额合同诈骗、故意伤害、伪造金融票证及洗钱,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陆泽和秦浅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不!不可能!陆泽嘶吼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受害者!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是吗李队长冷笑一声,拿出平板电脑,点开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赫然是陆泽走进基金会办公室,然后,为了方便在文件上盖章,他竟然从轮椅上,奇迹般地站了起来!他双腿稳健,行动自如,哪里有半点粉碎性骨折的样子!
视频是360度高清无死角,将他脸上贪婪的笑容,拍得一清二楚。
陆泽看着视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还有这个。李队长又点开另一份文件,这是林晚女士真正的信托基金协议。受益人,永远只有她和她的女儿林瑶。你们手里的那份,从头到尾,都是一份引诱你们犯罪的诱饵。
不……不……秦浅喃喃自语,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时,美甲店的后门,也传来一声巨响。
衣衫不整、脸上带伤的王婶,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挟持着走了出来,那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枪!
是黑豹!
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正是秦浅的保镖,秃鹫。
秦浅!黑豹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她,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联合外人,想黑吃黑!
警察们立刻举起了枪,对准了黑豹和秃鹫。
场面,瞬间失控。
8
放下武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李队长厉声喝道。
黑豹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用枪死死地抵着王婶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指向秦浅身边的秃鹫:秦浅!你告诉我!当年是不是这个杂种陷害你爸!你把他留在身边,是不是想等事成之后,连我们一起灭口!
秦浅已经彻底懵了,她看着突然反水的秃鹫,又看看状若疯魔的黑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黑豹,你冷静点!秃鹫倒是很镇定,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这都是误会。是这个老女人挑拨离间!
我挑拨离间王婶突然大哭起来,声音凄厉,明明是你们!你们拿了林小姐的钱,还要杀人灭口!我只是个被你们骗来的老婆子啊!警察同志,救命啊!
王婶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场狗咬狗的大戏。
这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
我让王婶去废弃工厂,是假的。真正的地点,我早就匿名通知了警方。我算准了黑豹生性多疑,在发现被骗后,一定会来找秦浅算账。而秃鹫,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狼,也必然会暴露。
误会陆泽突然回过神来,他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对秦浅喊道,是她!浅浅!是这个贱人算计我们!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演戏!
秦浅终于将目光转向我,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林晚……她咬牙切齿,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我笑了,笑得无比灿烂,从我在洗手间门口,听到你们父女那段精彩对话开始,我就知道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瑶瑶的小熊玩偶里,一直都装着录音笔呢。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
我晃了晃手中的另一支小熊录音笔。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泽的脸,彻底变成了死灰色。他瘫软在轮椅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把他给我!黑豹突然怒吼一声,挣脱了警察的包围圈,一把将秃鹫抓了过来,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说!秃鹫吓得魂飞魄散,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当年的阴谋,以及这次如何与秦浅合谋,企图利用我的资金洗钱,最后再将秦浅和陆泽灭口,独吞财产的计划,全盘托出。
真相大白于天下。
秦浅,这个一心为父复仇的可怜人,到头来,却是引狼入室,与真正的仇人共舞。她的人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听着秃鹫的供述,身体摇摇欲坠,最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昏了过去。
最终,黑豹、秃鹫、陆泽、秦浅,以及他们犯罪团伙的其他成员,全部被警方抓获。因为案情重大,证据确凿,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审判。
王婶因为有重大立功表现,并且主动配合调查,只被判了缓刑。她拿到我给她的五百万后,彻底消失在了这座城市。
尘埃落定。
我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和寒冷。
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
9
案件的后续处理,持续了近半年。
陆泽和秦浅的罪行,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合同诈骗、洗钱、故意伤害、买凶杀人未遂……数罪并罚,他们下半辈子,都将在监狱里度过。
秃鹫和黑豹的团伙也被一网打尽,牵扯出了多年前的一桩旧案,同样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而我,作为本案最大的受害者和关键证人,一时间成了媒体追逐的焦点。有报纸用《豪门弃妇的绝地反击》作为标题,将我的故事渲染得极尽狗血。
我没有理会这些外界的纷扰。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带着瑶瑶搬家。离开了那个充满了谎言和背叛的房子,我们在一个安静的学区房,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请了最好的儿童心理医生,帮助瑶瑶疏导这次事件带给她的创伤。小孩子的心灵是纯净的,也是脆弱的。我绝不允许陆泽的恶,在她心里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很长一段时间,瑶瑶晚上都会做噩梦。她会哭着问我: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是不是坏人
我抱着她,一遍遍地告诉她:爸爸只是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他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但瑶瑶没有错,妈妈也没有错。我们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我卖掉了名下的跑车和奢侈品,将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了我新的事业里。
我没有回到远景资本。周律邀请过我,我拒绝了。
我想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我成立了一个晚晴风险咨询工作室,专门为那些在婚姻和情感中,遭遇到财产纠纷、被欺骗的女性,提供免费的法律和财务咨询。
我用我的专业知识,去帮助那些像曾经的我一样,被蒙蔽、被伤害的女人,拿回属于她们的东西,找回她们的尊严。
工作室成立之初,举步维艰。很多人不理解,甚至有人在背后说我风凉话,说我是想借此炒作,当网红。
我没有辩解。我只是默默地,接手一个又一个案子。帮被丈夫转移财产的全职太太,追回上千万的资产;帮被PUA多年的女孩,摆脱渣男的控制;帮被骗婚的单身母亲,保住了她唯一的房产……
渐渐地,工作室的口碑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女性找到我,她们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个破碎的故事,更是对我无限的信任。
看着她们从最初的绝望无助,到最后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我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新价值。
我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想围着丈夫孩子转的林晚。
我是林晚,是林瑶的母亲,是晚晴工作室的创始人。我为自己而活。
10
一年后,我接到了监狱的电话。
是陆泽,他想见我。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不为别的,只为给这段荒唐的过去,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探视的玻璃窗后,陆泽穿着囚服,头发白了大半,整个人苍老了二十岁不止。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
晚晚……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瑶瑶。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悔恨。
我平静地看着他,心中没有恨,也没有爱,只剩下一片虚无。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我说,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的人生,和瑶瑶的童年。
我知道……我知道我罪该万死。他泣不成声,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如果当初我没有遇到秦浅,如果我们能好好过日子……
没有如果。我打断了他,陆泽,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只是我能给你带来的优渥生活。秦浅的出现,不过是给了你一个释放内心贪婪和恶意的借口。就算没有她,也会有李浅,张浅。
他愣住了,无力地垂下了头。
瑶瑶……她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很好。她在学画画,学钢琴,她有很多朋友,她每天都笑得很开心。她正在努力忘记你带给她的伤害。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自语,眼泪流得更凶了。
探视时间结束,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晚晚!他突然叫住我,趴在玻璃上,眼神里充满了渴求,你……还能原谅我吗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陆泽,有些错,是永远无法被原谅的。
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外面,阳光正好。
我的车停在不远处,车里,瑶瑶正趴在窗户上,对着我用力地挥着小手,她的身边,放着一幅她刚刚画好的画。
画上,是两个手牵着手的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她。我们的头顶,是一片万里无云的晴空,和一道绚丽的彩虹。
我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将女儿紧紧地拥入怀中。
妈妈,我们回家吧!瑶瑶在我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响亮的吻。
好,我们回家。
我发动汽车,载着我的宝贝,我的希望,我的未来,驶向了洒满阳光的,回家的路。
过去已经坍塌,但废墟之上,我和我的女儿,已经亲手建起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坚不可摧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