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甜腻的囚笼)
消毒水的味道,像冰冷的针,扎进苏迟的鼻腔。但这层刺鼻的屏障之下,一股更幽深、更粘稠的甜腻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钻进他的脑髓深处——骨中香。
编号742,苏迟,重度谵妄型精神分裂,伴持续性幻嗅。押送他的护工声音平板,像在宣读一份过期报纸的讣告。冰冷的手铐嵌进苏迟的手腕,金属的寒意也无法驱散那股萦绕不散的甜香。他试图挣扎,换来的是电击棍抵在腰间的剧痛和麻木。
我没疯!苏迟嘶吼,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回音,是香!空气里有毒!你们闻不到吗那甜得发腻,让人骨头缝都发痒的味道!
回应他的只有护工冷漠的眼神和更粗暴的推搡。每个进来的都这么说。另一个护工嗤笑一声,像在驱赶一只聒噪的苍蝇。
他被推进一间四壁刷着惨白涂料的病房。铁门哐当关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狭小的空间里,那股骨中香的味道瞬间浓郁了数倍,仿佛无数细小的触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骨骼,带来一种诡异的舒适感,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麻痒和空虚。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绝望像藤蔓勒紧喉咙。
他不是疯子。三个月前,世界还正常运转。直到那天,天空毫无征兆地弥漫开一层稀薄的、带着奇异甜味的雾气。人们起初只是觉得精神恍惚,街角的花开得异常艳丽。然后,恐怖降临。有人当街大笑,徒手撕扯自己的皮肤,露出森森白骨,骨头上竟诡异地渗出晶莹的汁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香;有人眼神空洞,平静地走进车流,身体被碾碎时,弥漫开的同样是那种甜腻气息……官方称之为大规模集体癔症,封锁消息,抓捕所有声称闻到怪味的人——包括苏迟。
他唯一的罪,就是他的鼻子。那场甜雾之后,他的嗅觉变得异常敏锐,能穿透表象,嗅到事物背后潜藏的味道。比如现在,他能清晰闻到这间病房的铁门上,除了消毒水和铁锈,还残留着上一位住客留下的、混合着极端恐惧和绝望的气味,以及……一丝淡淡的、类似茉莉花腐败后的甜腥。
活下去…苏迟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用疼痛对抗那股试图瓦解他意志的甜香,必须活下去。
(第二章:墙上的血字)
病房的生活被精准的钟表切割。熄灯哨尖锐地撕裂寂静,铁窗外最后一点天光被黑暗吞噬。浓稠的黑暗里,那股骨中香仿佛有了生命,更加活跃地钻进他的毛孔。
苏迟蜷缩在硬板床上,用薄得像纸的被子蒙住头。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混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像冰冷的丝线,穿透黑暗,钻进他的耳朵。
呜…呜…呜…
声音细弱、悲戚,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隔壁,又仿佛来自床底,甚至…来自他自己的胸腔深处。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忍不住想掀开被子,去寻找声源。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猛地攫住了他!不是温度的变化,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预警!他的鼻子捕捉到了——那哭声里,混杂着一缕极其微弱的、与骨中香同源但更加尖锐的味道,一种…诱惑捕食的气息!
他猛地想起白天在厕所隔板最不起眼的角落,用指甲刮掉厚厚的污垢后,看到的几行暗红色、仿佛凝固血液写成的潦草字迹:
【青山精神病院住院部求生守则(残页)】
1.
熄灯哨响后,请立即闭眼,无论听到任何声音,禁止应答,禁止睁眼。
2.
若听见哭声(特别是女声),请用被子蒙头,屏住呼吸,心中默数到100。切记:它想让你看它!
3.
病房铁门内侧把手,每日凌晨3:00至3:15分为安全期。仅限此时间触碰!
4.
警惕穿白色软底鞋的护工。若其鞋尖无红色标记,无论对方要求什么,拒绝!逃跑!
5.
院长查房时,请低头,勿直视其眼睛。若闻到檀香混合…(字迹被污损)…立刻装死!
冷汗瞬间浸透苏迟的背脊。规则!这见鬼的地方真的有规则!那哭声是诱饵!他死死捂住口鼻,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密不透风的茧,心中疯狂默数:1、2、3…哭声似乎更近了,仿佛就贴在他蒙头的被子上,带着湿冷的潮气。甜腻的香气中,渗入了一丝…腐烂茉莉的味道。
数到87时,哭声戛然而止。死寂。
苏迟的心跳如擂鼓。他不敢动。黑暗中,他听到了一种细微的、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哒…哒…哒…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类似植物根系在骨骼里生长的悉索声,从隔壁病房传来。然后是压抑到极致的、短促的呜咽,随即彻底沉寂。
第二天清晨,刺耳的起床哨响起。苏迟掀开被子,阳光刺眼。隔壁病房的门敞开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香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护工面无表情地推着一辆盖着白布的担架车出来。白布下,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隐约可见,最骇人的是头部位置——那里高高隆起,白布被顶起一个怪异的、仿佛花苞般的形状,深色的液体正从花苞顶端不断渗出,在白布上晕开大朵大朵的暗红花朵。
苏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起了那个总是沉默地坐在角落晒太阳的年轻男人,昨天熄灯前,他似乎嘟囔了一句:…好香的花…想看看…
他违反了规则。他看了。
(第三章:病友与花匠)
陈瞎子的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在病患中激起的涟漪很快又被恐惧压平。大家更加沉默,眼神空洞,行动愈发迟缓,空气中弥漫的骨中香似乎更浓了,像一层无形的糖浆,粘滞着每个人的思维。
但苏迟的鼻子,成了他在绝望泥沼中的唯一浮木。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运用它。他嗅到那个总是对着墙壁自言自语的干瘦老头(病友叫他老烟枪,虽然他根本没有烟),身上有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硫磺燃烧后的硝烟味,这味道似乎能轻微地驱散靠近他的甜香。他嗅到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长发遮面的女人(沈簪),发丝间萦绕着一股奇异的、类似雨后青苔混合檀木的清新气息,这气息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极其稀薄但坚韧的罩子,让甜香难以侵入。
最让苏迟心惊的是那个每天下午准时出现的男人。
他穿着熨帖的白色长衫,戴着雪白的手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英俊得近乎妖异。他推着一辆小小的推车,上面摆满了盛开的鲜花——鲜艳欲滴的玫瑰、纯洁的百合、灿烂的向日葵…在死气沉沉的病房走廊里,这些花朵的色彩浓郁得刺眼。他是蔺师,病区名义上的心理疏导员,实际上的掌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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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师总是带着温和的微笑,将鲜花分发给各个病房。当他走近时,苏迟的鼻子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浓烈到极致的、混合了千百种馥郁花香的洪流之下,是更加深沉、更加粘稠、更加本质的骨中香!那香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君王般统御着空气中所有其他的气味。更可怕的是,苏迟能闻到,蔺师手套下的双手,萦绕着一股冰冷、锋锐、仿佛能切割灵魂的金属气息——那是调香刀的味道。
当蔺师将一支沾着露珠的红玫瑰递到苏迟病房的窗沿时,苏迟强迫自己低下头,避开那双深邃得如同古井的眼睛。他闻到了那玫瑰上除了植物的芬芳,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陈瞎子的…绝望和骨殖的味道。
美好的事物,能让人暂时忘却痛苦,不是吗蔺师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独奏。他雪白的手套轻轻拂过玫瑰娇嫩的花瓣,动作优雅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苏迟的胃在抽搐。他死死盯着地面,用尽全身力气才压抑住呕吐的欲望。他闻到了蔺师话语里甜蜜的伪装下,那股赤裸裸的、带着审视和玩味的豢养之意。这个优雅的恶魔,在欣赏他的作物,在挑选他的香料!
(第四章:焚炉计划)
陈瞎子的死让苏迟彻底明白:单打独斗,下一个开花的就是自己。他必须找到盟友。
他利用放风时间,用只有他们能理解的气味暗示接近老烟枪和沈簪。老烟枪浑浊的眼睛在听到规则、气味等词时,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他不动声色地在苏迟掌心用指甲划了一个符号——一个扭曲的火焰标记。沈簪则始终沉默,但当苏迟假装跌倒靠近她时,一缕坚韧的、带着清新气息的发丝悄然滑过他的手臂,留下一个极细微的结,同时一缕微弱的意念直接传入他脑海:…地下…焚化炉…核心…香炉…
信息碎片拼凑起来:规则是活命的关键;护工是爪牙;院长是更恐怖的存在;而蔺师,是真正的花匠,他以整个病区为花圃,以病人的恐惧和生命为养料,培育那诡异的骨中香!香气的源头,很可能就在地下室的废弃焚化炉位置,那里被改造成了蔺师的调香室,里面供奉着核心的香炉!
毁掉香炉!这个念头像火焰一样在苏迟心中点燃。这不仅是逃生的关键,更是对那个优雅恶魔的反击!
计划在无声中形成。老烟枪(真名罗烈)的能力是爆燃——他能短暂点燃体内蕴藏的能量,产生小范围的高温火焰,代价是剧烈消耗生命力。沈簪的能力是缠丝结——她能用发丝编织出短暂隔绝特定气息(包括诡香)的微型结界,代价是头发会加速变白枯萎。苏迟则是闻香辨律——他能嗅到环境中潜藏的规则力量波动和诡香的核心流向,代价是…他最近发现,每次过度使用能力后,关于妹妹的记忆画面,就会模糊掉一小块。
目标:地下焚化炉。
时机:凌晨3:00至3:15分(门把手安全期)。
任务:罗烈负责突破和点火;沈簪负责在关键节点张开结界,隔绝香炉爆发时的精神冲击;苏迟负责嗅探路径、规避巡逻的白软底鞋护工,并找到香炉最脆弱的香眼。
(第五章:门把手上的血)
行动前夜,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熄灯哨响后,苏迟躺在黑暗中,耳朵捕捉着走廊里任何一丝异响。他的鼻子全力运转,像雷达般扫描着空气中的信息素:护工皮鞋的橡胶味、消毒水味、病患身上散发的恐惧与绝望的酸腐味…以及那无处不在、令人作呕的甜香主脉流向——正源源不断地向地下汇聚。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凌晨2:55。
苏迟、罗烈、沈簪像三道幽灵,无声地聚集在病房铁门后。罗烈干瘦的身体绷紧如弓,指尖萦绕着肉眼难辨的灼热扭曲。沈簪的长发无风自动,几缕青丝已悄然变得灰白。苏迟屏住呼吸,将鼻子贴在冰冷的铁门上。
3:00整!
苏迟猛地嗅到——门把手金属上,那股残留的、代表安全的、类似臭氧般的微弱气息陡然变得清晰!就是现在!
开!罗烈低喝,干枯的手掌按在门锁位置,一股灼热气流瞬间涌出,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复杂的门锁内部结构竟被高温熔断!苏迟猛地压下门把手!
吱呀——
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阴冷、混杂着灰尘和浓烈甜香的气流扑面而来。走廊空无一人,惨白的应急灯投下扭曲的光影。
走!苏迟低语,率先闪出。他的鼻子像最精密的探测器,指引着他们避开有护工残留气味的区域,沿着气味最稀薄、规则力量波动最微弱的路径,冲向通往地下的楼梯间。
楼梯间铁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黄铜锁。罗烈正要故技重施,苏迟猛地拉住了他!
等等!他的瞳孔因惊骇而收缩。在黄铜锁上,他闻到了!浓郁得化不开的骨中香核心气息,如同活物般缠绕在锁孔周围,散发出极度危险的光芒!这锁本身就是陷阱!一旦强行破坏,会立刻触发警报,甚至引来规则的抹杀!
安全期…安全期是门把手,不包括门本身!苏迟冷汗涔涔,找别的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3:10!
沈簪突然指向楼梯间侧下方一处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盖板,她的发丝在微微颤动。那里…气流…通向下面…规则很弱…
没时间犹豫!罗烈用灼热的手指在盖板边缘快速划过,焊点熔断。三人合力掀开沉重的盖板,一股更加浓郁、带着焦糊和奇异甜香的恶风涌出。下面漆黑一片,隐约可见巨大的炉膛轮廓。
苏迟第一个跳下,落地无声。罗烈、沈簪紧随其后。
这里就是核心!废弃焚化炉被改造成了一个诡异的殿堂。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非金非玉的黑色三足香炉,炉壁上雕刻着扭曲蠕动、不可名状的浮雕。炉内没有明火,只有粘稠如血浆的暗红色物质在缓缓沸腾翻滚,散发出令人疯狂的浓郁甜香——骨中香的源头!无数道肉眼可见的、带着甜腻气息的暗红色气流,如同血管般从炉中延伸出去,穿透墙壁,连接着整个病区!
香炉前,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蔺师。
他正微微俯身,用戴着白手套的手,优雅地拿着一柄细长、闪烁着幽蓝寒光的调香刀,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打开的、刻满符文的骨灰盒里,挑起一小撮闪着磷光的灰白色粉末。苏迟的鼻子瞬间刺痛——那是陈瞎子骨灰的味道!还有更多…无数亡者的气息!
多么纯粹的灵魂之烬,上好的定香剂。蔺师的声音带着陶醉的磁性,他手腕轻转,将骨灰粉末均匀地撒入沸腾的香炉中。炉内的暗红物质猛地亮了一下,散发出更加醉人的甜香,同时,炉壁上那些不可名状的浮雕,似乎蠕动得更加欢快了!
动手!罗烈目眦欲裂,积蓄已久的力量轰然爆发!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枚燃烧的炮弹,干瘦的拳头裹挟着刺目的橙红火焰,狠狠砸向香炉!空气被灼烧得扭曲!
不自量力。蔺师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随意地抬起带着白手套的左手,五指张开,对着罗烈冲来的方向,轻轻一握。
轰!
一股无形的、粘稠如实质的恐怖甜香瞬间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半透明的暗红色手掌,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当头拍下!罗烈拳上的火焰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他整个人像被万吨巨锤击中,狂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炉壁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罗叔!苏迟肝胆俱裂!
结!沈簪的尖啸同时响起!她满头青丝在刹那间尽数化为雪白!无数坚韧的发丝疯狂生长、交织,在她和苏迟身前瞬间编织成一面闪烁着微弱青光的结界之墙!那巨大的暗红香掌拍在结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青光剧烈闪烁,发丝寸寸断裂!
结界只阻挡了一瞬!但也足够!
苏迟在罗烈动手的瞬间,全部的感知力就聚焦在那沸腾的香炉上!他的鼻子疯狂抽动,穿透浓郁的表象,捕捉那无数道暗红气流中…最核心、最微弱、也最不稳定的一道源头!
在那里!苏迟的眼睛锁定了香炉底部,一个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微小孔洞!那是所有气机的枢纽,是香眼!也是规则力量笼罩下,唯一的生门!
他没有武器。只有…他自己!还有他那该死的、敏锐的鼻子!
苏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沈簪结界破碎的瞬间,他像扑火的飞蛾,合身撞向那巨大的香炉!目标——香眼!
蔺师终于转过身,妖异的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意外,随即化为冰冷的玩味:哦有趣的小虫子。
(第六章:香烬与真实)
苏迟的身体狠狠撞在冰冷的炉壁上,剧痛传遍全身。但他眼中只有那个小小的香眼!他伸出双手,不顾炉壁滚烫,死死抠住那个孔洞边缘!浓稠如血浆的暗红香液溅到他手上,皮肤瞬间传来被腐蚀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麻痒!
啊——!苏迟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求生欲,都灌注到他的嗅觉上!他要闻穿这规则的核心!他要找到摧毁它的律!
嗡——!
世界在他眼中褪色,只剩下无数交织流动的、代表不同规则力量的气味丝线。代表禁锢的灰黑、代表诱惑的粉红、代表恐惧的深紫…而在香眼深处,他看到了一缕最纯粹、最核心的暗金!那就是骨中香维持不灭的规则本源!但同时,他也闻到了这缕暗金上,缠绕着无数细微的、代表脆弱与排斥的灰白裂痕!这些裂痕…排斥什么
排斥…生命不!排斥的是…纯粹的、极致的毁灭意志!
罗烈的火焰是能量,被规则同化了!沈簪的结界是防御,被规则侵蚀了!只有…只有最原始、最决绝、以自身为燃料的毁灭冲动,才能冲击那裂痕!
罗叔!给我火!苏迟嘶声咆哮,他猛地回头,看向瘫在墙角、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罗烈,真正的火!你灵魂里的火!给我!
罗烈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他明白了!他咧开嘴,露出带血的牙齿,发出无声的大笑。下一刻,他干瘪的胸膛猛地鼓起,全身皮肤瞬间变得赤红透明,仿佛有熔岩在体内流动!他燃烧了最后所有的生命力,榨干了灵魂的每一分能量!
小子…接好了!罗烈用尽最后力气,将一团纯粹由灵魂意志点燃的、没有任何温度外泄、只有最核心毁灭意志的、近乎透明的白色火种,猛地掷向苏迟!
与此同时,沈簪尖叫着,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残余的所有白发化为一道坚韧的丝线,缠住那团白色火种,精准地送入苏迟死死抠住的香眼之中!
不——!蔺师优雅的面具终于破碎,第一次露出惊怒!他的调香刀划出一道幽蓝的轨迹,斩向那丝线和火种!
但晚了!
那团凝聚了罗烈所有生命与意志的白色火种,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苏迟闻到的规则裂痕,精准地投入了香眼内部的核心!
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香炉内部沸腾的暗红香液猛地一滞!紧接着,那缕核心的暗金规则丝线剧烈颤抖,无数灰白裂痕疯狂蔓延!整个巨大的香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炉壁上那些蠕动的浮雕发出无声的尖啸!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不是物理的爆炸,而是规则层面的崩解!巨大的黑色香炉从香眼处开始,崩裂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粘稠的暗红香液如同失控的火山岩浆,裹挟着无数亡者的哀嚎与纯粹的毁灭能量,猛烈喷发出来!
恐怖的冲击波瞬间席卷整个地下室!苏迟和沈簪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掀飞!蔺师的身影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闪烁了一下,雪白的长衫被撕裂一角,他深深地看了苏迟一眼,那眼神冰冷、愤怒,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新奇,随即他的身影如同幻影般消失在原地。
地动山摇!整个青山精神病院都在剧烈颤抖!天花板簌簌落下大块的水泥和钢筋!墙壁龟裂!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夜空!
苏迟挣扎着从碎石中爬起,浑身是血,左手手臂被喷溅的香液腐蚀得深可见骨,钻心的痛和麻痒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他冲到罗烈身边。老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体如同烧尽的木炭,只剩下一点余温。沈簪倒在不远处,满头白发枯槁如草,气息微弱。
走…走!沈簪虚弱地吐出一个字。
苏迟咬紧牙关,忍着剧痛,一手一个,拖着罗烈冰冷的身体和沈簪,跌跌撞撞地冲向被炸开的、通往地面的巨大裂缝。
当他终于拖着两人,从废墟和烟尘中爬出,暴露在夜空下时,他愣住了。
没有警笛,没有救援,没有灯火通明的城市。
眼前,是死寂的废墟。曾经的城市轮廓在昏暗的月光下如同狰狞的巨兽骨骸。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一的骨中香,而是更加复杂、更加恐怖的混合气息——甜腻的、腐朽的、铁锈般的、带着海腥味的…无数种诡谲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无形巨网,笼罩着整个天地。
远处,一些扭曲的黑影在废墟间蹒跚移动,发出非人的低吼。更远的天际,隐约可见几道庞大到无法形容的、不符合任何几何规律的阴影轮廓,在缓慢地蠕动、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搅动着天地间弥漫的诡香。
焚炉爆炸的巨响和冲天的能量乱流,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引来了废墟深处更多贪婪的目光。苏迟能清晰地闻到,无数道带着饥饿、疯狂、恶意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深可见骨的伤口,看了看气若游丝的沈簪,又抬头望向那片被无数诡香和不可名状阴影统治的、无边无际的废墟。
冰冷的夜风吹过,带来远处一声凄厉非人的长嚎,混杂着各种诡谲的甜香、腐香、铁锈香…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冰冷嘲弄的声音,在苏迟身后响起。是那个在爆炸中消失的蔺师,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一块断裂的水泥柱上,长衫破损,却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心悸的优雅。他手中把玩着那柄幽蓝的调香刀,刀尖上,一滴暗红色的香液缓缓滴落。
做的不错,小虫子。蔺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夜风的呜咽和远处的嚎叫,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作为奖励…
他微微侧身,让开视野,指向那片被诡香与阴影笼罩的无边废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弧度: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