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傅承砚的订婚宴上,亲手将商业机密投上大屏。
他捏碎酒杯时,血珠溅在我雪白的婚纱上:苏晚,坐牢还是跟我下地狱
三年后,我在夜总会包间被他按在冰桶里。
傅总,这瓶酒我吹了,能买您一小时吗
他冷笑着撕开我的衣领:你配吗
直到他看见我锁骨下那道枪疤——
那夜替他挡的子弹,我从未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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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倾泻下的光,冰冷得刺眼,将宴会厅里每一张精心雕琢的笑脸都映得浮华失真。空气里飘浮着昂贵的香槟气泡破裂的微响,还有衣香鬓影摩擦的窸窣声。我站在那束追光几乎要灼伤眼睛的地方,身上这件缀满碎钻的Elie
Saab高定婚纱,沉得像一副缀满宝石的镣铐,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无数道目光黏腻地贴在我身上,混杂着艳羡、探究,还有不易察觉的轻蔑——一个侥幸攀上高枝的灰姑娘,即将在今晚彻底戴上傅承砚给予她的王冠。
傅承砚就在我身侧。他微微垂着眼睫,侧脸的线条在这样奢华的光线下,依旧锐利得如同刀锋劈凿而出。他指间把玩着一枚小小的U盘,那金属外壳反射着冷光,像一颗蛰伏的毒牙。
晚晚,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宠溺的笑意,只有我能听出那层薄冰之下的试探,最后的惊喜,你来揭晓,嗯那枚小小的U盘,被他温热的指尖轻轻搁在我的掌心,像递来一块烧红的烙铁。
指尖冰凉,几乎感觉不到那金属的触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鼓点。我能感觉到傅承砚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我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他大概以为我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在他温柔的注视下,羞赧地、顺从地完成他交付的任何一个指令,哪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献上自己的灵魂。
喉咙干涩发紧,我努力咽下那点微不足道的唾液,像是咽下最后一口气。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将那枚冰冷的U盘,用力推进了投影仪侧面的接口。
咔哒。
那声轻微的啮合音,在喧嚣的宴会厅里微弱得几不可闻。然而,下一秒——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方才还流淌着靡靡之音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的谈笑声、杯盏碰撞声、衣料摩擦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宴会厅前方巨大的投影幕布上,冰冷的蓝色荧光无情地吞噬了原本播放的甜蜜婚纱照。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排山倒海般的文件标题与数据流!清晰无比的傅氏集团核心战略部署、绝密研发数据、未来五年市场布局全案……每一个加粗加黑的标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砸碎了这场梦幻订婚宴精心构筑的琉璃壳!
无数道目光,方才还带着祝福或审视,此刻瞬间化为实质的利箭,带着震惊、骇然、难以置信的狂怒,齐刷刷地、狠狠地钉在我身上!几乎要将我单薄的身体刺穿、钉死在原地。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紧接着,轰的一声,整个宴会厅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炸开!
天啊!这是什么!
傅氏的核心机密!泄露了!全泄露了!
是她!是苏晚!她疯了吗!
商业间谍!这是犯罪!
尖叫声、倒抽冷气声、愤怒的斥骂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那些目光不再是利箭,而是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我的婚纱,将我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心。
我僵硬地站着,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停止了流动,手脚冰凉得失去了知觉。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还在麻木地、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提醒我还活着。我没有去看傅承砚,不敢,也不能。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那股熟悉的气息,在死寂降临的瞬间,骤然凝固!
像万年冰川瞬间冻结了流动的空气,像沉睡的火山在刹那间积聚起毁天灭地的能量。
苏晚——
那两个字,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嘶哑,像淬了剧毒的冰刃,狠狠劈开周遭所有的喧嚣!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曾经盛满星辰大海,也曾温柔凝视我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翻涌着赤红风暴的黑暗!滔天的暴戾、被彻底背叛的狂怒、以及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毁灭欲,在他眼底疯狂燃烧、咆哮!他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不小心沾染了秽物的垃圾,一件需要被立刻、彻底、不留痕迹地清除掉的污垢。
啪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爆裂声骤然响起!
是他手中那只一直把玩着的、盛着琥珀色香槟的水晶高脚杯!被他硬生生捏碎了!
猩红的血,如同骤然绽放的诡异花朵,瞬间从他紧握的指缝间汹涌而出,沿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蜿蜒流下,一滴、两滴……带着滚烫的、刺目的红,狠狠砸落在我身前雪白得刺眼的婚纱裙摆上。
那鲜红的印记,迅速晕染开来,像一朵狰狞盛开的彼岸花,开在纯洁无垢的白色之上,宣告着圣洁的死亡。
他猛地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山岳倾塌般的压迫感,瞬间将我笼罩。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冷冽木质香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那只沾满鲜血和玻璃碎屑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巨力,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颌骨!
剧痛传来,我被迫仰起头,对上他那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睛。
坐牢,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彻骨的寒意,狠狠灌入我的耳膜,还是,跟我下地狱
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盖过了满场的哗然与尖叫,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冷。彻骨的冷,瞬间席卷全身。血液仿佛真的凝固了,连思维都冻僵了。只有下巴传来的剧痛,尖锐地提醒着我此刻的真实。那双曾经盛满宠溺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彻底背叛后淬炼出的毒火,烧得我灵魂都在颤栗。
承砚!这……傅承砚的私人助理赵林拨开混乱的人群冲了过来,脸色煞白,看着傅承砚流血的手和我下巴上清晰的指痕,又惊又急地试图劝阻。
傅承砚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他死死地盯着我,攫住我下巴的手指又加了几分力,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沾染的血迹蹭在我的皮肤上,温热黏腻。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毁灭的气息。
说话!他低吼,声音里的暴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喉咙被无形的恐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里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俊脸。滚烫的泪珠滑过脸颊,砸在他染血的手背上。
他似乎被这滴泪烫了一下,瞳孔骤然紧缩,攫住我下巴的手猛地一甩!
巨大的力道让我踉跄着向后倒去,狼狈地撞在堆满香槟塔的长桌上。高耸的杯塔发出一阵惊恐的脆响,无数晶莹的杯盏摇晃着、碰撞着,最终轰然倒塌!冰凉的酒液和飞溅的玻璃碎片兜头浇下,瞬间浸透了我昂贵的婚纱,刺骨的寒意和细碎的疼痛密密麻麻地爬上裸露的皮肤。
狼狈,冰冷,绝望。周围爆发出更加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的躲避。
混乱中,我看到傅承砚被赵林和几个反应过来的保镖强行架住。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在我身上,那目光几乎要将我凌迟。
带走!他咬着牙,声音嘶哑地命令,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渣,别让她……脏了我的地方!
保镖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我的手臂,粗暴地将我从冰冷的酒液和玻璃碎片中拖拽起来。高跟鞋早已不知所踪,赤脚踩在冰冷湿滑的地板碎片上,每一步都传来钻心的刺痛。被拖行着穿过混乱的人群,那些惊骇、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傅承砚被簇拥在人群中,他微微侧过头,下颌线条绷紧如刀锋,眼神冷漠地扫过我狼狈的身影,那里面,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彻骨的恨意和彻底的厌弃。
车门被狠狠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光亮。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引擎启动的嗡鸣和我粗重压抑的喘息。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巨大的惯性将我死死按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
没有去警局。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一栋我从未见过的、位于城市边缘的独栋别墅。别墅风格冷硬,巨大的落地窗反射着惨白的月光,像一座精心打造的、没有温度的囚笼。
我被推搡着跌进一个空旷得可怕的大厅。地板是大理石的,光可鉴人,映出我此刻的倒影:头发散乱,昂贵的婚纱被酒液浸透、染红,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赤着双脚,上面还沾着凝固的血迹和细小的玻璃碴,像刚从垃圾堆里被拖出来的破败玩偶。
看好她。押送我来的保镖头子冷冷地对门口两个面无表情的壮汉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开,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死寂。冰冷的地板寒气透过薄薄的婚纱直往骨头缝里钻。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抱着膝盖,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下巴的痛楚还在蔓延,脚底的刺痛一阵阵袭来,但都比不上心口那片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和寒冷。
傅承砚最后那个冰冷的、厌弃的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我的神经。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模糊的灰色胶片。我被囚禁在这座冰冷的别墅里。一日三餐有佣人定时送来,放在门口便迅速离开,仿佛我是瘟疫。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靠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却与我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名为囚禁的玻璃。
时间失去了意义。白天,我蜷缩在窗边的角落,看着光影在冰冷的地板上缓慢移动。夜晚,躺在同样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繁复却毫无生气的花纹,直到意识模糊。
偶尔,会有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进来,面无表情地递给我几份文件。上面是冰冷的法律条文,罗列着我窃取傅氏集团核心商业机密的详尽罪证,清晰得仿佛我真的是一个处心积虑多年的商业间谍。文件的末尾,需要我的签名。
我没有签。一个字也没有写。
那些文件被一次次地摔在我面前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来人眼中的不耐和轻蔑越来越浓。
苏小姐,何必呢签了字,对大家都好。傅总的手段,你不会想真正领教的。最后一次,那个律师模样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劝诫,主动认罪,或许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硬扛着,等傅总亲自出手……呵。
他留下几声意味深长的冷笑,像冰冷的蛇滑过脊背,转身离开。
空荡的大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和地上那几份散落的、象征着屈辱和莫须有罪名的文件。我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冷。宽大处理傅承砚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大处理。他要的,是我的彻底毁灭,是我的生不如死。
那天之后,文件没有再送来。
别墅里的气氛却变得更加压抑。送饭的佣人眼神躲闪,脚步放得更轻,放下食盒几乎是跑着离开。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偶尔投来的目光也带着一种怪异的、混合着警惕和一丝……怜悯
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笼罩着这座冰冷的牢笼。
直到那天深夜。
别墅外传来刺耳的引擎轰鸣和尖锐的刹车声,粗暴地撕碎了夜的寂静。紧接着是纷乱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腾腾杀气,重重地砸在通往客厅的走廊地板上!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冰冷的地板上撑起身子,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客厅沉重的双开门被猛地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疼。
傅承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高大挺拔却异常紧绷的轮廓。他站在那里,没有立刻进来,像一尊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来的煞神。浓重的酒气混合着一种更凛冽、更危险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汹涌地灌满了整个客厅,压得人几乎窒息。
他一步步走了进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上。
他走到客厅中央,停了下来。阴影笼罩着他大半张脸,只有下颌线绷得死紧,透着一股骇人的狠戾。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我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暴怒和恨意。那是一种更可怕的东西——冰冷的、审视的、带着浓重酒意和毫不掩饰的嫌恶,像是在打量一件摆在案板上、即将被切割的腐肉。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动作带着一丝酒后的迟滞,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昂贵西装外套的扣子,然后随意地、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轻芒,将那件价值不菲的外套扔在了地上。
接着,他扯松了领带,动作带着一种烦躁的暴戾。
整个过程中,他那双淬了冰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那目光,像手术刀,一寸寸地剐着我的皮肤,剥开我的血肉,审视着我肮脏的灵魂。
终于,他动了。
迈开长腿,一步步朝我藏身的角落逼近。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如同丧钟敲响。
我惊恐地往后缩,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连尖叫都发不出,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
他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吞噬。浓烈的酒气和属于他的、此刻却带着毁灭气息的压迫感,将我牢牢钉在原地。
他缓缓弯下腰,那张俊美无俦却冷硬如石刻的脸,一点点逼近。冰冷的、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预想中的暴行并没有立刻落下。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后,我听到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
呵。
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鄙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
下巴再次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狠狠攫住!力道比订婚宴那晚更重,带着一种要将骨头捏碎的狠绝!
剧痛让我被迫睁开了眼睛,泪眼模糊地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瞳孔。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欲望——不是情欲,而是一种纯粹的、摧毁的欲望。
怕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意,像毒蛇吐信,当初把东西插进投影仪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怕
他的拇指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道,重重地、反复地碾过我被他捏得快要碎裂的下巴,像是在擦拭什么肮脏的印记。
苏晚,他叫着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你以为不签字,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以为装出一副可怜相,就能让我心软
他的脸又凑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锁住我惊恐的瞳孔。
我告诉你,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喷在我的唇上,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我要你活着,活着感受什么叫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攫住我下巴的手猛地松开!
不等我喘过一口气,头皮骤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是他一把抓住了我散乱的长发,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毫不留情地将我从冰冷的地板上硬生生拖了起来!
啊——!剧烈的疼痛让我终于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他充耳不闻,拖着我,大步流星地走向客厅中央。我的双脚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无助地蹬踹、摩擦,脚底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留下几道刺目的、蜿蜒的血痕。
他拖着我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沉沉的夜色,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我此刻狼狈不堪、涕泪横流的扭曲倒影。
他停下脚步,抓着我的头发,迫使我的脸狠狠撞在冰冷的玻璃上!刺骨的寒意和撞击的钝痛让我眼前发黑。
看看你自己!他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带着暴戾的咆哮,看看你这副鬼样子!像条丧家之犬!这就是你想要的嗯为了你那点可笑的、不知所谓的理由,把自己弄成这副下贱模样!
他的另一只手猛地掐住了我的后颈,力道之大,让我几乎窒息。冰冷的玻璃贴着我的脸颊,他的身体带着灼热的酒气和毁灭性的力量紧紧贴在我的后背,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屈辱、恐惧、绝望……无数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我彻底淹没。我徒劳地挣扎着,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额角被玻璃撞破渗出的血丝,在冰冷的窗面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放开我……傅承砚……你放开……破碎的哀求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微弱得如同濒死小兽的呜咽。
放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收紧掐住我后颈的手,勒得我瞬间失声。滚烫的唇带着惩罚性的力道,狠狠碾过我的耳廓,声音低沉如地狱的回响,做梦。
你欠我的,苏晚,他的声音像是毒液,渗入我的骨髓,我会让你用下半辈子,一点、一点地还回来。用你的痛苦,用你的恐惧,用你所有的一切……慢慢还。
他猛地将我的身体扳转过来,狠狠地按在冰冷的落地窗上!巨大的撞击力让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他滚烫而带着浓重酒气的身躯压了上来,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彻底断绝了我所有挣扎的可能。
冰冷的玻璃,滚烫的躯体,极致的屈辱和痛苦交织……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沉浮、破碎。
……
冰冷的铁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阳光刺眼却与我无关的世界。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像一场漫长而压抑的噩梦,终于被这扇门暂时地关在了身后。
空气里弥漫着城市特有的、浑浊而燥热的气息,混杂着灰尘和汽车尾气的味道。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早已不合身的旧衣服,赤着脚站在监狱大门外滚烫的水泥地上,脚底的皮肤被硌得生疼。阳光白得晃眼,刺得我眼睛生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自由了
这个念头像水中的泡沫,刚升起就破裂了,只剩下更深的茫然和无措。口袋空空如也,身无分文,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更沉重的,是那个如同附骨之蛆的前科烙印。它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比监狱的高墙更坚固,将我与整个正常的社会彻底割裂开。
去哪儿一个粗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负责释放我的狱警,语气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漠然。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去哪里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可容身。
往前走,路口右转,有个公交站。狱警似乎见惯了这种茫然,不耐烦地指了个方向,自己想办法吧。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踏在滚烫的地面上,脚底的旧伤被磨得隐隐作痛,每一步都提醒着我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路口右转。果然有个破旧的公交站牌,油漆剥落,上面贴着几张颜色褪尽的广告。站牌下空无一人,只有几只苍蝇嗡嗡地绕着旁边的垃圾桶打转。燥热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纸屑,打着旋儿。
我靠在锈迹斑斑的站牌柱上,阳光灼烤着皮肤。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胃里空得发慌,一阵阵绞痛。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也许是饿的,也许是这过于强烈的阳光。
就在意识快要被饥饿和虚弱吞噬的边缘,一辆黑色的、车身沾满泥点的面包车,毫无征兆地停在了公交站前。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露出一双精明的、上下打量我的眼睛。那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喂,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传出来,找活干吗
我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向那辆车。那双眼睛里的算计毫不掩饰。
会……会做什么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女人嘛,有力气就行!那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洗盘子,打扫卫生,包吃包住,一个月两千,干不干
两千包吃包住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点微薄的希望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警惕。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上车!男人干脆地命令道。
拉开车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汗味和劣质香水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我一阵咳嗽。面包车后排的座位被拆掉了,堆着一些杂乱的工具和脏兮兮的麻袋。车里已经坐了三四个女人,年纪都比我大,穿着廉价暴露的衣服,脸上带着浓妆也掩盖不住的疲惫和麻木。她们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波澜,随即又低下头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来。
面包车在拥挤的城市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条霓虹闪烁、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水、酒精和隐约呕吐物气味的街道尽头。巨大的、闪烁着俗艳粉紫色光芒的招牌——迷迭香夜总会,像一只浮华而诡异的眼睛,俯瞰着这条充斥着欲望和堕落的街巷。
我跟着那几个沉默的女人,像货物一样被带进夜总会侧门一条狭窄、油腻的后巷。空气里混杂着垃圾桶的馊味和厨房油烟的气息。一个穿着豹纹紧身裙、身材发福、涂着鲜艳口红的女人斜倚在门框上,叼着烟,眯着眼睛审视着我们。
红姐,新来的。带我们来的男人朝那女人努了努嘴。
被称作红姐的女人吐出一个烟圈,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了几遍,最终停留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挑剔和不易察觉的算计。
啧,她撇撇嘴,声音带着浓重的烟嗓,底子还行,就是太瘦,脸色也差。叫什么
苏晚。我低声回答,垂着眼。
行吧,苏晚,红姐懒洋洋地挥了挥手,阿丽,带她去后面换衣服,教教规矩。今晚就上工。
所谓的换衣服,就是一件布料少得可怜、缀满廉价亮片的黑色吊带裙,和一双能把脚挤变形的劣质高跟鞋。阿丽,一个浓妆艳抹、眼神疲惫的年轻女孩,麻木地给我讲着这里的规矩:不能拒绝客人任何要求(只要钱到位),酒水提成多少,小费要上交多少给红姐……
记住,阿丽最后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警告,别想着跑。红姐背后有人,跑不掉的。惹恼了客人或者红姐,下场比坐牢还惨。她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恐惧。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窟。那点微薄的希望彻底破灭。这里不是避难所,是另一个更华丽、更无望的牢笼。
当晚,我就被推进了那个光怪陆离、声浪震耳欲聋的包间。浓烈的烟味、酒气、汗味和各种香水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浑浊空气。震耳欲聋的音乐鼓点敲打着耳膜,心脏也跟着狂跳。闪烁的彩色射灯晃得人头晕目眩,看不清那些在昏暗光影里扭动、大笑、放纵的模糊面孔。
我被推搡到一个肥头大耳、满身酒气的男人身边。
新来的挺嫩啊!男人喷着酒气的嘴凑过来,一只油腻腻的手毫不客气地摸上我的大腿。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触电般地想要躲开,却被旁边另一个女人警告的眼神盯在原地。
老板,喝酒……我强忍着恶心,端起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声音干涩颤抖。
喝酒多没意思!男人嘿嘿笑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巨大的、插满吸管的深水炸弹酒杯,里面浑浊的液体泛着诡异的泡沫,把这个吹了!吹了这杯,这沓钱就是你的!他啪地一声,把一叠粉红色的钞票拍在油腻的茶几上。
看着那杯可怕的液体和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淫邪,巨大的恐惧和屈辱瞬间攫住了我。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指尖冰凉。周围的哄笑声、口哨声仿佛都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吹啊!磨蹭什么!
新来的不懂规矩红姐怎么教的
装什么清高!来这里不就是卖的
各种不堪入耳的催促和嘲笑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我端着酒杯的手抖得厉害,里面的液体晃出来,溅在手臂上,冰凉一片。
啪!
一声脆响!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是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等得不耐烦,反手给了我一记耳光!
力道之大,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整个人向旁边栽去,手中的酒杯脱手飞出,砸在地上,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
妈的!给脸不要脸!男人恼羞成怒地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油腻的手再次朝我抓来!
恐惧让我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我猛地推开旁边的人,不顾一切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那个令人窒息的包间!身后传来男人愤怒的咆哮和其他人的哄笑声。
我赤着脚(高跟鞋早就不知甩到哪里去了),像只受惊的兔子,在迷宫般昏暗的走廊里拼命奔跑。泪水模糊了视线,脸颊肿痛,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只想逃离,逃离那些肮脏的手,逃离那令人作呕的空气,逃离这无边的黑暗!
慌不择路,我猛地推开一扇沉重的、看起来像是VIP区域入口的包间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冰冷沉凝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压过了走廊里浑浊的喧嚣。巨大的包间里,光线是冷调的暗蓝,音乐是低沉舒缓的爵士,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雪茄和威士忌的醇香。
包间里人不多,但气场强大。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姿态放松却透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他们似乎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声音不高,却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的闯入,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潭。
所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审视,齐刷刷地投射过来,聚焦在我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我喘着粗气,头发散乱,脸颊红肿,赤着双脚,身上那件廉价的、被酒水溅湿的亮片吊带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狼狈得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在这群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人面前,我像个误入天鹅群的丑陋鸭子,无地自容。
对…对不起!我走错了!我慌乱地道歉,声音带着哭腔,只想立刻转身逃离这个更令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刹那——
一道目光,一道冰冷、锐利、如同实质般穿透一切的目光,猛地攫住了我!
那目光来自包间最深处,靠窗的阴影里。
像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冻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连灵魂都在颤栗!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视线穿过昏暗的光线,投向那个角落。
阴影里,一个男人慵懒地靠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雪茄,袅袅的烟雾模糊了他大半张脸,却清晰地勾勒出那深刻而冷峻的下颌线条。
烟雾缓缓散开。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穿透一切的审视,正一瞬不瞬地锁在我身上!
傅承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是他!
那张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令我恐惧战栗的脸,此刻清晰地、毫无遮掩地出现在我面前!比三年前更冷峻,更成熟,也更……危险。像一把尘封多年终于出鞘的利刃,寒光凛冽。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甚至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逃!
用尽全身的力气,我猛地转身,想要夺门而逃!
站住。
一道声音响起。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尾音,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墙,瞬间封死了我所有的去路。
是傅承砚。
他并没有看我,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指间的雪茄在昂贵的水晶烟灰缸边缘轻轻掸了掸。灰白的烟灰无声落下。
包间里的其他人瞬间噤若寒蝉,目光在我和傅承砚之间微妙地游移,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一个穿着经理制服、额头冒汗的男人小跑着上前,对着傅承砚的方向深深鞠躬,声音带着惶恐:傅总!实在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这新来的不懂规矩,惊扰了您和各位老板!我这就把她弄走!这就弄走!说着,他恶狠狠地瞪向我,眼神像刀子一样,伸手就要来抓我的胳膊。
等等。傅承砚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无波,却让经理的手僵在半空。
他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穿透昏暗的光线,如同精准的狙击枪,再次牢牢锁定在我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多了一种极其缓慢的、带着玩味和残酷的审视,像是在欣赏猎物临死前的挣扎。
新来的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悦耳,却字字如冰珠砸落,‘迷迭香’的档次,什么时候低到这种地步了他的视线在我狼狈不堪的身上缓慢扫过,从散乱的头发,到红肿的脸颊,再到赤着的、沾着污渍的脚,最后落在那件廉价暴露的吊带裙上。那眼神里的鄙夷和嫌弃,浓得化不开。
巨大的屈辱感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我的每一寸皮肤。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哽咽和尖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
傅总教训的是!教训的是!经理点头哈腰,冷汗直流,我们一定严加管教!立刻处理!他再次伸手,粗暴地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还不快滚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我被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是被拖着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屈辱和恐惧几乎要将我撕碎。
就在我的脚即将迈出包间门槛的瞬间——
慢着。
傅承砚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经理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我僵在门口,背对着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包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傅承砚身上。
我听到身后传来真皮沙发细微的摩擦声——是他站起来了。
沉稳、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如同踩在我的心脏上,由远及近。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冷冽木质香和顶级烟草气息的压迫感,再次如同实质般从背后笼罩下来,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冰冷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我。我能感觉到他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覆盖。
转过来。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威压。
身体像是被冻僵的木头,每一个关节都发出艰涩的哀鸣。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抬起头,终于再次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距离太近了。近得能看清他眼底深处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冰冷的、如同审视一件垃圾般的厌恶。他比我记忆中更高大,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和一种沉淀后的、更内敛也更危险的戾气。
苏晚。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三年不见,你倒真是……出息了。
那语气里的嘲讽,像无数根细密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屈辱和恐惧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冲破喉咙。我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更深地陷入皮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姿态,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彻底瘫软下去。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微微垂下眼睑,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再次在我狼狈不堪的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被彻底打碎、失去了所有价值的瓷器。
红姐的人他忽然问,语气淡漠。
我僵硬地点了下头。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他微微侧过头,对着旁边噤若寒蝉的经理,以一种谈论天气般随意的口吻说道:
告诉红姐,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我脸上,那双黑眸如同淬了毒的寒冰,这个人,我要了。
平淡的几个字,却像惊雷在包间里炸开!
经理猛地一震,脸上血色尽褪,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其他几位老板也交换着震惊而复杂的目光。
而我,如遭雷击!
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他要我什么意思像买下一件物品一样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
傅承砚却不再看我,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处置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伐,重新走向他那张位于阴影深处的沙发。背影挺拔而冷酷,带着一种裁决者般的无情。
经理如梦初醒,立刻对着傅承砚的背影深深鞠躬,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是!是!傅总!明白!我这就去办!这就去!他直起身,转向我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从刚才的凶狠厌恶,变成了一种混合着敬畏、恐惧和一丝古怪怜悯的复杂情绪。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跟我来。
我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被经理半推半引地带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VIP包间。走廊里迷离的光线晃动着,震耳的音乐声浪冲击着耳膜,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经理没有把我带回前面嘈杂混乱的普通区域,而是引着我走向夜总会更深、更安静的后方。穿过几条铺着厚地毯、光线幽暗的走廊,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雕花木门前。
进去等着。经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敬畏,傅总……一会儿过来。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摇摇头,转身快步离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厚重的木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眼前是一个极其奢华的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却更衬得房间内冷清空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冽的香氛,是傅承砚惯用的那种冷杉与雪松混合的气息。昂贵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静得可怕。
我僵立在房间中央,赤着的双脚陷在柔软的长绒地毯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身上那件廉价暴露的吊带裙,此刻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脸颊上的红肿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刚才的狼狈。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蔓延上来,浸透四肢百骸。
他要我在这里等。等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寂静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勒得我几乎窒息。我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那是地狱的入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小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锁开启声。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
门被推开。
傅承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小片紧实的肌肤和清晰的锁骨线条。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他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冰块在里面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走了进来,步伐沉稳,没有看我,径直走向落地窗边的吧台。他将酒杯放在光滑的台面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然后才转过身,后背随意地倚靠着吧台边缘,双臂环抱在胸前。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终于落在我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的平静。那平静比任何情绪都更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地扫过我的身体,从散乱的头发,到红肿的脸颊,到廉价衣裙下瘦削的肩膀,再到赤着的、沾着污渍的脚。那眼神里,是彻底的审视,是冰冷的评估,是一种……看着一件早已失去价值、却意外又落入自己手中的废弃物的漠然。
房间里死寂无声,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沉重地挤压着我的胸腔。我僵立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那毫无温度的目光凌迟。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终于,他动了。
他放下环抱的手臂,端起吧台上的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喉结滑动了一下。然后,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尖上。那股强大的、带着冷冽气息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而不断增强。
他在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威士忌醇厚的酒香,还有一丝……极淡的烟草味。这曾经让我无比眷恋的气息,此刻却像致命的毒药,让我浑身发冷。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那双黑眸深不见底,如同寒潭,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惊恐、苍白、狼狈不堪的倒影。
苏晚,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三年牢饭,看来没教会你什么叫安分。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脊背却撞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像是没看到我的恐惧,只是微微侧了侧头,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我的脸颊。
这张脸,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嫌恶,如同在评价一件劣质的赝品,倒是比三年前,更令人倒胃口了。
屈辱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上头顶,烧得我脸颊发烫,连耳根都在灼烧!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喉咙里翻涌的哽咽和尖叫。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尖锐,却比不上他话语带来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我强忍屈辱、微微颤抖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兴味。他再次向前逼近半步,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蛊惑和审判:
告诉我,他的气息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用傅氏的核心机密换来的三年自由……还有如今这份……‘体面’的工作,他刻意加重了体面两个字,嘲讽意味十足,值吗
那冰冷的质问,带着三年前那场背叛的所有重量,狠狠砸向我!像一把重锤,砸碎了我强撑的最后一点尊严。所有的恐惧、委屈、绝望……还有那深埋心底、无法言说的秘密,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撞着我的理智!
值吗!他猛地提高了音量,那声音里的暴戾瞬间撕裂了伪装的平静,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房间!他一把攫住我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燃烧着赤红火焰的眼睛!
那里面,是积压了三年、从未熄灭的滔天恨意!
剧痛和窒息感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说话!他低吼着,声音嘶哑,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看着我!回答我!用我的信任、用傅氏的前程换来的这一切,值不值!
下巴的剧痛和灵魂被撕扯的痛苦交织在一起。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暴怒而扭曲的俊脸,看着那双被恨意彻底点燃的赤红眼眸,三年的委屈、痛苦、绝望和那沉重的、无法言说的枷锁,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所有的堤防!
值!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喊出声,声音破碎沙哑,带着泪水和血腥味,傅承砚!只要能让你恨我!只要能让你永远记住我!让我下地狱都值!
这声嘶力竭的、带着绝望和毁灭意味的嘶喊,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点燃了傅承砚眼底最后的理智!
下地狱他怒极反笑,那笑声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好!很好!苏晚,这是你自找的!
攫住我下巴的手猛地松开!不等我喘过一口气,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臂!天旋地转!
啊——!
惊呼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被他粗暴地拖拽着,踉跄着冲向房间中央!视线混乱中,我看到那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银色的冰桶,里面盛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块,冰块里冰镇着几支昂贵的香槟。
傅承砚没有丝毫停顿!他抓着我手臂的手猛地用力,将我整个人狠狠地、以一种近乎毁灭的姿态,按向那个冰桶!
哗啦——!
冰冷刺骨的液体混合着坚硬的冰块,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下!巨大的冲击力和彻骨的寒意让我瞬间失声!冰冷的酒液灌进鼻腔、呛入喉咙!无数冰块像坚硬的石块砸在头上、脸上、身上!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扎透皮肤,刺入骨髓!
唔……咳咳咳……剧烈的呛咳让我痛苦地蜷缩起来,冰冷的液体和碎冰顺着头发、脸颊疯狂流淌,浸透了本就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刺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连灵魂仿佛都被冻僵了!
眼前一片模糊的水光,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傅承砚冰冷到极致、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
地狱的滋味怎么样苏晚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满足,这才刚刚开始。
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穿透皮肤,狠狠扎进骨髓深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牙齿疯狂地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响。冰冷的香槟酒液顺着头发、脸颊、脖颈,肆无忌惮地流淌,浸透了单薄的廉价吊带裙,紧紧黏贴在皮肤上,像一层冰冷的、湿透的裹尸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刮擦着灼痛的喉咙和鼻腔。
唔……咳咳……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像一只被丢进冰窟的虾米,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呛咳都牵扯着胸腔剧烈的疼痛,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视线被水汽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只能看到眼前昂贵地毯上繁复而冰冷的花纹。
傅承砚就站在冰桶旁。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如同死神的斗篷,将我完全笼罩。他微微垂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的狼狈和痛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那双黑眸里,翻涌着三年前那场背叛遗留下的、淬炼得更加纯粹的恨意,如同冰封的火山口下沸腾的岩浆。
他没有说话。死寂的房间里,只剩下我痛苦的呛咳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每一声都无比清晰,像是对我此刻处境最残酷的嘲讽。
时间在极致的寒冷和窒息中缓慢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边的冰冷和痛苦彻底吞噬意识时,头顶上方,那道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极致的厌恶和审判:
脏了的东西,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凿刻在灵魂上,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脏了的东西……垃圾桶……
这几个字,像淬了剧毒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比冰桶里的寒意更刺骨,比呛入肺腑的酒液更灼痛。
一股强烈的、无法言喻的悲愤和绝望,如同岩浆般猛地冲垮了所有的恐惧和麻木!它在我冰冷的胸腔里疯狂冲撞、咆哮,烧干了那些懦弱的泪水,烧尽了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凭什么我要像垃圾一样被他肆意践踏!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头!湿透的头发黏在脸上,冰冷的酒液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我此刻眼中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脏!我嘶哑地开口,声音因为寒冷和愤怒而剧烈地颤抖,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毁灭般的尖利,傅承砚!你说我脏!
我死死地瞪着他,那双曾经温柔凝视过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巨大的悲愤给了我力量,我挣扎着,用冻得麻木的手肘撑起上半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
对!我是脏!我坐过牢!我在夜总会陪酒卖笑!我为了钱可以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带着刻骨的痛楚和自毁的疯狂,可这他妈都是拜谁所赐!
是你!傅承砚!我猛地指向他,指尖因为愤怒和寒冷而剧烈颤抖,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是你亲手把我推进地狱的!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嫌我脏!
吼出这些话,仿佛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眼泪混着脸上的酒水疯狂涌出,滚烫的,灼烧着冰冷的皮肤。
傅承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阴影笼罩着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寒潭深渊,清晰地倒映着我此刻歇斯底里、状若疯妇的倒影。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冰冷,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讥诮。
他那彻底的、无动于衷的冰冷,像一盆更刺骨的冰水,兜头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愤怒的火焰。剩下的,只有更深的、无边无际的绝望和一种彻骨的疲惫。
是啊,喊出来有什么用呢在他眼里,我早已是烂在泥里的垃圾,连恨,都嫌多余。
力气瞬间被抽空。支撑着手肘的手臂一软,我重重地跌回冰冷潮湿的地毯上,额头抵着柔软却毫无温度的绒毛。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却不再是愤怒,而是彻底的虚脱和认命。冰冷的绝望如同粘稠的沼泽,缓缓将我吞噬。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头顶传来。
是傅承砚。
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鄙夷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
为了钱他慢条斯理地重复着,声音低沉悦耳,却像毒蛇的鳞片刮过地面,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近。锃亮的皮鞋停在我的眼前,踩在浸湿的地毯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痕。他微微弯下腰,那股强大的、带着冷冽雪松气息的压迫感再次沉沉压下。
那好啊,他俯视着我,如同俯瞰一只蝼蚁,声音里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蛊惑和极致的冷酷,证明给我看。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那只手,曾经温柔地拂过我的发梢,也曾沾染着鲜血捏碎过酒杯。此刻,它随意地摊开着,掌心朝上,姿态如同施舍。
你不是要钱吗他薄唇微启,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取悦我。
让我看看,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刮过我被酒水浸透、狼狈不堪的身体,那眼神里的轻蔑和审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侮辱性,你这副身子,这三年来在那种地方,究竟学了多少……伺候人的本事
取悦我,让我满意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如同在逗弄掌心的猎物,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死寂。
房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微弱的嗡鸣和我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冰冷的酒水还在一滴滴从发梢滴落,砸在地毯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啪嗒声。
取悦我……伺候人的本事……要多少给多少……
这些冰冷的字眼,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早已麻木的心脏深处,然后疯狂地搅动!比冰桶的寒冷更刺骨,比呛水的窒息更绝望!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流、冲撞!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极致屈辱、悲愤和毁灭冲动的情绪,如同失控的火山岩浆,猛地冲垮了所有的堤防!
我猛地抬起头!
湿透的头发黏在脸上,冰冷的酒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视线一片模糊的猩红。但我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如同神祇般冷漠俯视着我的男人,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吼出声,声音破碎沙哑,却带着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
傅承砚!你混蛋——!
吼声出口的瞬间,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从冰冷的地毯上弹起来!不是扑向他,而是踉跄着、不管不顾地冲向几步之外的吧台!
吧台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昂贵的酒瓶和水晶杯具。
我的目标,是那支静静矗立在冰桶旁边、尚未开启的、瓶身粗壮的香槟王!
身体被冰冷的麻木和剧烈的愤怒支配着,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无法思考。我一把抓起那只沉重的酒瓶!冰冷的瓶身刺激着冻僵的手指,瓶底还残留着冰桶里的水渍。
没有丝毫犹豫!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双手死死握住瓶颈,高高举起!那沉重的酒瓶,带着我所有的屈辱、绝望和毁灭的意志,如同最后一搏的武器,狠狠地、狠狠地砸向吧台坚硬的大理石台面边缘!
砰——!!!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爆炸般的巨响!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的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涌出!沉重的瓶身应声而碎!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混合着淡金色的、泡沫丰富的昂贵酒液,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朝着四面八方疯狂迸射!
哗啦——!
碎裂的玻璃和喷涌的酒液,如同失控的暴雨,劈头盖脸地朝着近在咫尺的傅承砚倾泻而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飞溅的玻璃碎片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淡金色的酒液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我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而向后踉跄,撞在身后的高脚椅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虎口撕裂的剧痛和撞击的钝痛同时传来,却远不及心脏狂跳带来的窒息感。
我喘着粗气,视线死死锁定在傅承砚身上。
他离吧台太近了。近到那场由我亲手制造的玻璃与香槟的暴雨,几乎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那些致命的碎片和汹涌的酒液即将吞噬他的前一瞬——
傅承砚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反应力,猛地向侧面一闪!动作快得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是无数次在商界暗流和生死边缘淬炼出的生存反应。
嗖嗖嗖!
几片尖锐的玻璃碎片擦着他昂贵的衬衫衣袖飞过,其中一片甚至割裂了袖口的布料,留下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大片的酒液泼洒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浸透了深色的地毯,留下一大片深色的、迅速蔓延的污渍。只有少数几点酒渍溅落在他锃亮的皮鞋和裤脚上。
他稳稳地站在两步之外,毫发无伤。只有额前几缕碎发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微微散落,稍稍遮住了那双此刻正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那双眼睛!
不再是冰冷,不再是嘲讽,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
那里面,是翻江倒海的震惊!是难以置信的狂怒!是如同火山爆发前压抑到极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赤红风暴!那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狠狠刺穿我的身体,要将我钉死在原地!
苏晚——!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那声音里蕴含的暴戾和毁灭欲,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他猛地一步踏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威压,瞬间逼近!那只沾着几点香槟酒渍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如同铁钳般狠狠攫住了我的脖子!
呃——!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我!眼前猛地一黑!气管被巨力扼住,所有的空气被瞬间抽空!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你想死!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因窒息而迅速涨红、扭曲的脸,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那我就成全你!
攫住我脖子的手猛地收紧!力道之大,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徒劳地抓挠着他的手臂,双脚离地,像一条被甩上岸的鱼,绝望地挣扎着,意识在窒息的黑暗中迅速沉沦……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突兀地刺破了窒息的死寂!
是傅承砚!在扼住我脖子的同时,另一只手带着暴怒和发泄般的力道,狠狠抓住了我身上那件早已被酒水浸透、脆弱不堪的廉价吊带裙肩带,猛地向下一撕!
薄如蝉翼的布料如同脆弱的纸片,应声而裂!从肩头一直撕裂到腰侧!
冰冷而粘腻的空气瞬间接触到大片裸露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傅承砚的动作猛地一僵!他攫住我脖子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力道!
咳咳咳……呕……骤然涌入的空气让我爆发出剧烈的呛咳和干呕,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狼狈地跌坐在冰冷湿漉的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金星乱冒。
而傅承砚,他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俯身扼颈的姿势,僵立在那里。
他那双燃烧着赤红怒焰的眼睛,此刻如同被瞬间冻结的寒潭,所有的暴怒、杀意,都在刹那间凝固、褪去!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我的左肩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
那里,原本被廉价布料覆盖的皮肤,此刻因为衣物的撕裂而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白皙的、因为寒冷和窒息而微微泛着青紫的皮肤上,赫然烙印着一道狰狞的疤痕!
那疤痕的形状极其丑陋、极其不规整!像一只扭曲的、暗红色的巨大蜈蚣!疤痕的边缘是深色的、凹凸不平的增生组织,如同被生生撕裂又粗暴缝合的火山口!它深深地嵌入皮肉,盘踞在锁骨下方寸许的位置,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仿佛能灼伤人视线的存在感!
那绝非普通的刀伤或烫伤!
那分明是……枪伤留下的疤痕!而且,是近距离射击造成的、贯穿性的致命伤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房间里死寂无声。只有我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呛咳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傅承砚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僵立在我面前。他微微弯着腰,那只扼过我喉咙的手还悬在半空,五指保持着用力攫握的姿态,指关节因为之前的发力而泛着青白。另一只手,则还抓着从我肩上撕裂下来的那缕廉价布料。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牢牢锁死,死死地钉在我左肩下方那道狰狞的枪疤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震惊、难以置信、困惑、怀疑……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如同碎裂的万花筒,在他眼底疯狂地旋转、碰撞!赤红的怒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被巨大冲击震碎后的茫然。他脸上的肌肉线条绷紧如刀刻,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下颌线因为极度的紧绷而微微颤抖着。
那道疤……暗红、扭曲、丑陋……像一条恶毒的诅咒,盘踞在她脆弱的锁骨之下。它的存在感如此强烈,如此刺眼,瞬间击穿了傅承砚所有暴戾的伪装,将他拖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充满血腥迷雾的漩涡。
三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那个他以为早已尘埃落定、只剩下刻骨背叛的夜晚……
混乱的枪声……刺鼻的火药味……黑暗中飞溅的温热液体……还有那个模糊的、扑向他的身影……
这些被他刻意尘封、用滔天恨意强行覆盖的记忆碎片,如同被这道狰狞的伤疤瞬间激活的幽灵,猛地冲破禁锢,带着尖锐的呼啸,疯狂地撕裂着他固守了三年的认知!
这疤……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他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目光如同灼热的探针,仿佛要将它每一个狰狞的细节都烙印在灵魂深处,……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