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年代文里的炮灰女配后,我兢兢业业,终于要和男主结婚。
婚礼上,重生的女主哭着跑来,说她才是男主的挚爱。
男主果然动摇,跟着她跑了。
我笑了,当着全村人的面,撕了婚书。
然后走向了那个坐在角落里,未来会成为一手遮天商业大佬的残疾反派。
还缺媳妇吗能让你吃饱饭,帮你治好腿的那种。
1
院子里的大锅滚滚地冒着热气,土墙上贴满了大红的喜字,空气中满是肉香和鞭炮的味道。
我叫姜然,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我正穿着一身崭新的红布衣裳,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坐在这里接受着全村人的祝福。
身边的新郎,陆建军,是红旗公社大队长的独子。
他生得浓眉大眼,穿着一身笔挺的蓝色干部装,村里哪个姑娘做梦不想嫁给他呢。
更重要的是,他是这本书里的男主角。
而我,则是一个穿书而来的炮灰女配,唯一的任务就是嫁给他。
然后在他创业初期因为意外去世,给他留下一笔启动资金,成为他心中永远的那颗朱砂痣。
我心里盘算着,只要能熬过今天的剧情,我就能安稳地在这个年代苟活下去。
至于后面的意外去世,去它的吧,我可没那么傻。
司仪是村里的老会计,喝了点酒,满面红光地高喊着:一拜天地——
我和陆建军刚要弯腰,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建军哥!
2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女人,正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她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补丁衣服,头发凌乱,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痕。
是她,林晚意。
这本书里,那个重活一世,带着金手指归来的女主角。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剧情的惯性,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在我、陆建军和林晚意三人之间来回扫视,都在探寻着这其中的八卦。
林晚意无视了所有人,她的眼里只有陆建军。
那双含泪的眸子,似乎是充满了委屈与深情。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建军哥,你不能娶她!你忘了大雪山下你对我的承诺了吗你说过会等我,会娶我的!我才是你的挚爱啊!
大雪山下的承诺
挚爱
3
听到这,围观的人们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我能感觉到,身边陆建军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我偏过头,清晰地看到他的脸在一点点变白。
他看着林晚意,那双原本充满喜悦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震惊,然后转为愧疚,最后化为了动摇。
他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在全村人无数种眼神的注视下,林晚意身体一软,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作势就要倒下。
晚意!
只听陆建军惊呼一声,他一把甩开了我的手,越过我直接冲到了林晚意的身边,稳稳地扶住了她那虚弱的身体。
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晚意,你……你不是下乡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
林晚意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建军哥,我回来了,我是为你回来的……
两人就这么在我的喜宴上,在所有宾客面前,上演着久别重逢的深情戏码。
而我,这个穿着红衣,戴着红花的新娘,彻彻底底成了一个背景板,一个笑话。
哎哟,这叫什么事啊!
大队长的儿子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这不当众打姜家的脸吗
什么姜家的脸,我看是姜然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男人!
我未来的婆婆,村长媳妇,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她冲过来,不是去拉自己的儿子,反倒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
姜然!你这个丧门星!是不是你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勾引我儿子!要不我儿子怎么可能看上你!
我娘也冲了过来,她的脸上满是羞愤。
她也不是为我出头,而是一边哭一边打我的后背:你这个死丫头,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看不住,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耳边尽是宾客的指指点点,婆家人的怒骂,娘家人的指责……
这一切,几乎要将我拖进深渊。
陆建军呢
他只是愧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扶着虚弱的林晚意,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喜宴的院子。
他跑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跑了。
在我们的婚礼上,跟着别的女人跑了。
我成了红旗公社成立以来,最大的笑柄。
在铺天盖地的混乱和羞辱中。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胳膊上的疼痛,听着耳边的喧嚣,看着那两人消失的背影。
然后,我笑了。
这一刻我得到了解脱。
剧情崩了,真好。
这本破书,老娘不伺候了。
4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放肆,那些平日里对我笑脸相迎的婶子大娘,此刻眼神里全是看好戏的鄙夷和嘲弄。
活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还想攀高枝嫁给大队长家。
就是,建军肯定是一时糊涂,人家林晚意才是真爱。
这下好了,新郎都跑了,看她以后怎么在村里做人!
我没有理会这些刺耳的声音,也没有去看我那哭天抢地,觉得丢尽脸面的母亲。
我的心,在陆建军转身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死透了的心,是不会痛的。
我忽地抬起头,无视了那些刺人的目光,视线穿过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最后落在了院子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沈烨。
他一个人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旁,桌上空空如也,连一杯水都没有。
他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旧军装,背脊挺得笔直,似乎与周围的喧嚣不在同一个世界。
他的左腿不自然地伸着,那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伤。
这也让他从战斗英雄沦为了全村人嘴里残废拖油瓶。
他低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仿佛这场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可我知道,有关系。
我的脑海里,像电影快进一般,疯狂回顾着原书后半段的剧情。
【书里,就是这个被所有人排挤,被陆建军视为眼中钉的男人,在几年后,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狠辣的手段,抓住了改革开放的第一个风口,一路乘风而起,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十年后,当陆建军还在为一个小小的乡镇企业沾沾自喜的时候,沈烨已经是跺跺脚就能让整个省城抖三抖的大人物。】
【在书的结局部分,陆建军和林晚意因为得罪了沈烨,被他轻而易举地碾碎了所有骄傲和财富,最终落魄潦倒,悔不当初。】
陆建军是这本书的男主没错,可沈烨,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嫁给陆建军,我只是一个早死的炮灰。
但如果……如果我选择沈烨呢
一个疯狂的的念头,瞬间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去他的剧情!去他的炮灰女配!
我的命,我自己来选!
5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我猛地一甩胳膊,挣脱了我娘和我前婆婆的钳制。
我走到那张放着聘礼的八仙桌前。
桌子上摆着我和陆建军的婚书,此刻却是红得那么刺眼。
我拿起它。
刺啦——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干脆利落地,把那张象征着我和陆建军关系的婚书,撕成了两半。
鲜红的纸屑,从我指尖缓缓飘落。
整个院子,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似乎都被我这个举动震住了,连我妈的哭声都噎在了喉咙里。
我缓缓转身,迎向了所有人那不可思议的目光。
这婚,不结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径直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人群自动为我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的眼神,从嘲弄变成了震惊,又变成了困惑。
我全然不在乎他们的目光。
我的眼里,只有角落里那个孤寂的身影。
一步,两步……
终于,我停在了他的面前。
我低头,看着他。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了头。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轮廓分明,线条硬朗,却似乎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和阴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里面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
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无法再让他动容。
我们对视着。
我的红衣,他的旧裳,是那么的不协调。
在全村人的注视下,我缓缓地弯下了腰。
我凑近他的耳边,轻声地问着:
还缺媳妇吗
6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颤了一下。
我没有停,继续补充完了后半句:
能让你吃饱饭,帮你治好腿的那种。
话音落下。
他豁然抬头,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第一次出现了震惊还有怀疑。
我甚至从中看到了……潜藏着的渴望。
嗡——
周围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疯了!姜然这丫头肯定是疯了!
放着好好的大队长儿子不要,去跟一个残废她脑子被驴踢了吧!
天哪,这比建军跑了还得劲儿!这是当着我们的面换男人啊!
我娘发出一声尖叫,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去,被旁边的亲戚手忙脚乱地扶住。
我未来的前婆婆,陆建军的母亲,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贱人!我们陆家不要你,你就这么作践自己你这是在打我们陆家的脸!
然而,我全然没有理会。
我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沈烨没有立刻回答我。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审视着我。
或许他想从我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玩笑、怜悯或是……阴谋。
还想看穿我这番惊世骇俗举动背后的真正动机。
我不闪不避,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个刚刚被新郎抛弃的新娘,转头就向全村最落魄的男人求婚。
这听起来,不像是选择,更像是报复,像是疯子。
7
可我不是。
我此刻无比的清醒。
【穿进这本书这么久,我早已把后期剧情刻在了骨子里。别人只知道沈烨的腿是在战场上被弹片伤了,废了,连部队医院都治不好。但他们不知道,那弹片只是诱因,真正的问题,在于一块极小的碎片,压迫到了他腿部的一条关键神经。】
【这不是不可治愈的顽疾,只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限,无法发现症结所在。我记得,原书中提到,几年后,一位从越南战场退下来的老军医,在南方的一家省级医院里,用一套独特的中医正骨手法,结合西医手术,成功治愈了数例类似的疑难杂症。而沈烨,就是在那位老军医的手下,重获新生。】
【帮你治好腿,这不是一句空口白话,更不是画大饼。这是我握在手里,足以改变他命运,也足以改变我自己命运的王牌!】
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
当我得知林晚意这个重生女主已经回到村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嫁给陆建军这条路,随时可能崩塌。
原书剧情的强大惯性,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是我这个小小炮灰无法撼动的。
所以,我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B计划。
嫁给陆建军,是顺应原剧情,最终在夹缝中苟活。
而选择沈烨,就是赌上我的一切,去逆天改命!
我看着他,看着他旧军装上那好几个补丁,看着他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粗糙大手。
一个过得这么苦的人,心里怎么会信这种荒诞的事呢。
于是,我直起身子,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我没有开玩笑。
8
我的目光扫过他破旧的衣裤,最终还是看向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陆家给的彩礼,还有我自己的嫁妆,那些钱,足够我们去省城生活一段时间,也足够给你去看腿。
我把我的诚意和计划,全盘摆在了他的面前。
我赌他有野心,有勇气来接受我的交易和邀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围的叫骂声和议论声似乎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沈烨就那么看着我。
他的眼底最终还是归为了深邃的平静。
终于。
我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动了。
他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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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9
这轻轻的一声,瞬间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感觉刚刚死去的心,又开始重新跳动起来。
目的达成,我不想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多待一秒。
我弯下腰,想去扶沈烨的胳膊,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我的手还没碰到他,一个愤怒的声音就从我身后传来。
姜然!
是陆建军。
他回来了。
我回头,只见他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那个梨花带雨,一脸担忧的林晚意。
看来,白月光已经安抚完毕,他这个男主角,终于想起我这个被他丢下的新娘了。
他的眼睛红了。
那是混杂着嫉妒、暴怒和占有欲的眼神。
姜然你疯了!
他冲到我面前,伸手就来抓我的手腕。
你在这里胡闹什么!快跟我回去!我们可以重新办婚礼!
如同在施舍我一般。
仿佛他刚才抛下我跟别的女人跑掉,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他愿意回头,我就该感恩戴德地接受。
可笑!
他的手指碰在我手臂的皮肤上,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生理性厌恶。
我猛地一甩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甩开,就像甩开了什么脏东西!
别碰我!
10
陆建军被我甩得一个踉跄,满脸错愕地看着我。
是啊,在他眼里,我一直都是温顺听话,何曾有过如此激烈的反抗。
我冷冷地看着这张我曾经以为要看一辈子的脸。
陆建军,听清楚了。
我对他,也是对周围所有竖起耳朵看戏的人说道。
从你为了林晚意,抛下我跑出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张升起愤怒的脸。
我转过身,当着他还有全村人的面。
主动地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了沈烨的胳膊。
他的手臂很瘦,隔着一层薄薄的旧军装,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下面坚硬的骨骼和紧绷的肌肉。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主动,身体有些紧绷,但并没有躲开。
我扶着他,用我的身体,支撑着他。
然后,我抬起头,再次迎上陆建军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对他宣告:
现在,他,沈烨,是我要嫁的男人。
我,姜然,不再是被你们随意抛弃的物件!
我的命运我自己主宰!
陆建军或许是被我这惊天言论震住了。
他就那样盯着我,盯着我扶着的沈烨。
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愤怒与难以置信。
他大概从未想过,我这个一直追在他身后的附属品,竟然敢当众背叛他!
而且,选择的对象,还是他一直看不起甚至是对头的残废沈烨!
这对他来说,可能是极大的羞辱。
我看着他被愤怒和羞辱扭曲的脸,却懒得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扶着身旁沉默却给了我无形支撑的沈烨,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11
我和沈烨还没走出两步,一道身影就横在了我们面前。
是我爹。
他那张平日里还算和善的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上,唾沫星子横飞。
姜然!你这个孽障!你把我们姜家的脸都丢尽了!赶紧给我回去,去给建军道歉!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每一个字在维护他那可怜的脸面。
紧接着,我娘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她刚刚只是假装晕倒,此刻已经缓了过来,冲上来就对着我的胳膊和后背一顿捶打,哭天抢地。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糊涂蛋啊!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放着好好的大队长儿子不要,你去选一个残废的拖油瓶!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你!
她的哭喊不是心疼我受了委屈,而是心疼那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么被我亲手毁了。
与此同时,陆建军的父母也围了上来,一唱一和,对我进行着逼迫。
他爹,也就是大队长老陆,背着手,官腔十足地冷哼:姜家丫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们建军只是一时糊涂,你别不识好歹。现在回头,这门亲事还算数。
他娘则双手叉腰,眼睛里全是鄙夷,尖酸刻薄地说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离了我们陆家,你以为你还能嫁给谁也就沈烨这种没人要的瘸子才肯收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的父母,我的前公婆,他们像四堵墙,将我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他们逼我回头,逼我咽下所有的委屈和羞辱,逼我重新捡起那个被陆建军丢在地上的新娘身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凭什么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四个所谓的亲人。
我不。
12
我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却像点燃了火药桶。
你还敢犟嘴!
我爹气得浑身发抖,在周围人劝劝孩子的假意附和声中,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怒火上头,他扬起了手。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左脸上。
力道之大,让我整个人都偏了过去,耳朵里嗡嗡作响,嘴里瞬间出现一股血腥味。
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
整个院子,因为这一巴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屈服。
然而,我没有。
我轻轻地抬手捂住自己被打的脸。
然后我笑了。
这一刻我看透了一切。
我看着他们愤怒、失望、鄙夷的脸色。
我看着这些所谓的亲人。
我只是他们换取利益、维护脸面的工具。
除此之外,一文不值。
既然如此,这工具,不当也罢!
我放下手,迎着他们的目光。
从今天起,我姜然,是死是活,是穷是富……
我停了一下,目光从我父母脸上缓缓移开。
都与你们,无关。
从此,我与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彻底切割。
一直沉默地站在我身旁的沈烨,始终没有说话,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但是,我爹那一巴掌落下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清楚地瞥见,他那只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一刻,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一层层的枷锁,都被这一巴掌彻底打碎。
现在,我自由了。
13
我的话,可能刺激到了陆建军。
他当然无法接受,我这个一直以来都对他言听计从的女人,竟然当众打他的脸,打他父母的脸,甚至不惜与家人决裂,也要选择一个他最看不起的残废!
姜然,你非要这样作践自己吗!陆建军双眼通红,一步步向我逼近。
他身后的林晚意,拉了拉他的衣袖,用一种柔柔弱弱而又担忧的口吻:
建军哥,你别生气。姜然姐她……她肯定是一时想不开。姜然姐,你别犯傻了,沈烨他会拖累你一辈子的!你快跟建军哥回去吧!
她倒是挺会煽风点火。
周围的村民也已经从看戏,变成了义愤填膺的指责。
就是啊,姜然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建军都愿意不计前嫌了,她还想怎么样
快,大伙儿帮帮忙,把这失足姑娘给拉回来!可不能让她一辈子毁在一个瘸子手里!
几个平时跟陆家走得近的年轻后生,得了村长夫妇眼神示意,立刻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想帮着陆建军,强行将我拉回正途。
场面瞬间失控!
陆建军在林晚意的鼓励下,冲动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另一只胳膊,试图强行将我从沈烨身边拖走。
跟我回去!他怒吼着。
我拼命挣扎,但我一个女人的力气,如何能敌得过一个成年男人。
混乱的推搡中,一个阴险的小伙子,瞥了一眼我身旁的沈烨,坏笑着,猛地伸出手,朝着沈烨的肩膀狠狠推去!
他的目的很明显!
沈烨的腿脚不便,重心不稳,这一推,足以让他当众摔个狗吃屎,让他这个残废在全村人面前出尽洋相!
而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没人注意到这个阴险的小动作!
14
但我看见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陆建军的钳制,然后直接就是一个转身,用我自己的后背,挡在了沈烨的身前!
砰!
沈烨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我的背上。
我一个踉跄,就冲着面前的石磨撞了过去。
咚!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从我的额角流了下来,糊住了我的眼睛。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啊!流血了!
一声尖叫,震住了所有的混乱。
连怒火中烧的陆建军,都僵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我。
闹剧,因为我的受伤,戛然而止。
我忍着头晕目眩和剧痛,重新站稳了身体,没有去擦脸上的血,任由它滴在我胸前那朵大红花上。
我转过身,扶住了沈烨的胳膊,因为他身上似乎传来了一些……杀气。
然后,我用这张满是鲜血的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停在陆建军那张有些震惊的脸上。
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看清楚。
这就是我的选择。
15
没人再敢上前,没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我爹和我娘看着我满脸的血,眼里或许有惊恐,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事情闹大了的畏惧。
陆建军和他父母的脸上,则有着那么一丁点的慌乱。
我不再理他们,扶着始终沉默的沈烨,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只剩下一地狼藉和羞辱的院子。
沈烨的家在村子的最西头,一间被整个村子遗忘的破旧的土坯房。
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墙壁上甚至裂着几道大口子,风一吹,呜呜作响。
这就是我为自己选择的新房。
我扶着他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凳子上坐下,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直紧紧地盯着我额头上的伤口。
我一通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皮医药箱。
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半瓶红药水和几块发黄的纱布。
我简单地用清水冲洗了伤口,火辣辣的疼让我嘶嘶直吸凉气,但比起心里的麻木,这点痛已经算不了什么。
处理完伤口,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的小布包。
打开手帕,里面是厚厚一叠大小不一的钞票,有大团结,也有一块两块的零钱,还有一些粮票。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是我穿书过来这几年,省吃俭用,一分一分攒下的嫁妆钱。
总共一百八十二块六毛。
在这个人均月收入只有十来块的年代,这笔钱,算是一笔巨款。
它本是为我和陆建军的新生活准备的。
现在,我将它全部摊开在了我们面前这张破旧的桌子上。
这是我们新生的资本。
沈烨看着桌上的钱,眼睛微微瞪大了一分,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
这是我的嫁妆。我打断他,很平静地说你不用多想,从今天起,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钱。
我从中数出了二十块钱和一些粮票,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
然后找了个相熟的半大孩子,给了他两颗糖,让他帮我把钱和一封信捎给我父母。
信上只有一句话:
这是我最后孝敬你们的。
从此,再无瓜葛。
剩下的钱,我小心翼翼地收好。
走,我们去镇上。我对沈烨说。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去领证。
16
行动,是击碎一切流言蜚语最有力的武器。
沈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无法读懂他的眼神。
最终,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去镇上的路很长,我们没有牛车,只能靠走。
他腿脚不便,我们走得很慢。
在镇上的公社办公室,办事员看着我额头上包扎的伤口和我们这一对奇怪的组合,一脸的问号。
但在我把所有证件和介绍信都拍在桌上后,他还是给我们盖了章。
当那两个鲜红的已婚印章,落在两本红色的结婚证上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尘埃落定。
从今天起,我姜然,是沈烨的合法妻子。
回家的路上,我奢侈了一把,去供销社割了一小块肉,又买了半袋白白的大米。
回到那个四面漏风的家,天已经黑了。
我点亮那盏昏暗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风中摇曳。
我熟练地生火、淘米、切肉,很快,一股久违的肉香和饭香,就充满了这个破旧的小屋。
我做了红烧肉,炒了个青菜,盛了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我们两个人,就在这昏暗的油灯下,默默地吃着我们这顿特殊的婚宴。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
他吃得很慢,很安静。
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那碗白米饭和那几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上。
这顿饭,只有一种难得的安宁,外面世界的喧嚣,都被这间小屋和这顿热饭隔绝在外。
饭后,我收拾好碗筷,又烧了一锅热水。
我重新拿出医药箱,对他说道:坐好,我看看你的腿。
他身体绷紧,似乎想拒绝。
别动。我却不容他反抗。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腿。
那是一条怎样触目惊心的腿。
肌肉已经开始萎缩,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其中一道最长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的小腿上。
因为旧伤未愈和缺乏调理,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
我拿出干净的布,蘸着热水,一点一点,笨拙地为他清洗着旧伤。
他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只有那急促的呼吸声,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一天,我成了全村的笑柄,与父母决裂,嫁给了一个一无所有的残疾男人,选择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路。
可是在这昏暗的油灯下,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我的心里,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踏实。
未来或许很难。
但从今天起,我为自己而活。
17
清贫又艰难的婚后生活,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现在村民们看我们的眼神,也满是疏离和鄙夷。
以前那些爱和我唠家常的婶子大娘,现在见到我都绕着走。
孩子们在背后喊我们瘸子配疯子,然后嬉笑着跑开。
对于这一切,我全都没有理会,非议伤不到我分毫。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改善我们的小日子上。
村里人不跟我们来往,地里的活也指望不上。
我便把主意打到了屋后那片大山上。
脑子里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就是我的资本。
我带着沈烨进山,教他辨认那些看似是杂草,实际却价格不菲的中草药。
还教他制作陷阱,捕捉野鸡和兔子。
他本就是侦察兵出身,对山林极为熟悉,学得飞快,我们总能满载而归。
我们把草药晒干,把猎物处理好,悄悄拿到镇上的黑市去卖。
虽然每次都赚得不多,但足以让我们顿顿都能吃上饱饭,甚至还能攒下一点钱。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沈烨的话依旧很少,我们之间交流不多。
但默契却在悄然滋生。
他会默默地把家里所有的重活都揽过去,会把最嫩的肉留给我,会在我上山时,一瘸一拐地跟着警惕地警戒周围。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守护着我们这个小小的家。
18
转眼,就入了冬。
七十年代的冬天,格外的冷。
第一场大雪,下得铺天盖地。
我们那四面漏风的破屋子,根本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
就在这样一个寒冷的雪夜,意外发生了。
后半夜,我被一阵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声惊醒。
我睁开眼,借着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光,看到身旁的沈烨正蜷缩着身体不住地颤抖,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沈烨你怎么了我急忙坐起来,伸手一摸他的额头,滚烫!
腿……疼……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是他的旧伤复发了!
这种陈年旧伤,最怕阴雨风雪天。
寒气入骨,疼痛会比平时剧烈十倍百倍,再加上感染,引起了高烧。
我心头一颤。
这种天气,村里的赤脚医生根本请不来。
只能靠自己。
我立刻起身,披上棉袄,冒着风雪冲到屋外,用盆子舀了干净的雪进来,用布浸湿,一遍遍地给他擦拭身体降温。
我又翻出一些有退烧镇痛效果的草药,在炉子上点火,给他熬药。
整个后半夜,我一眼未合。
屋外是呼啸的北风和漫天的大雪,屋里是昏暗的油灯和炉子上咕嘟咕嘟的药汤。
我守在他的床边,一边给他物理降温,一边不断轻声地和他说话。
我说我们攒了多少钱了,离去省城看腿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我说等他腿好了,我们就不在这个小山村待着了,去南方,去大城市,去做生意,去过好日子。
我说了很多很多,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用对未来的描绘,来抵御这刺骨的寒夜和眼前的绝望。
烧得迷迷糊糊的沈烨,第一次在我面前,卸下了他所有的坚强和防备,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他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我正在给他擦汗的手。
他的手滚烫,力气却大得惊人,握得我有些疼。
为什么……他看着我,眼神涣散,如同梦呓一般,……要选我
19
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却一直没问出口。
直到此刻,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才脱口而出。
我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藏不住的迷茫与痛苦,我的心,泛起一阵心疼和酸楚。
我反手握住他滚烫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粗糙的手背,给他擦去额角的冷汗。
我凑近他耳边,用无比认真地轻声回答:
因为我知道,你值得。
你值得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值得我,赌上一切。
听了这句话,他的手缓缓松懈下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慢慢地睡了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雪停了。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了进来,屋子里终于有了些许暖意。
他的烧,也终于退了。
此时我早已筋疲力尽。
当我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我抬起头,对上了沈烨那双清醒的黑眸。
他醒了。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但那眼神里,像是冰川融化,像是雨后暖阳。
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在这场大雪之后,我们之间,第一次产生了信赖和温暖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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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的关系,自那晚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话还是不多,但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却有了温度。
他每次从镇上换了钱回来,都会一张张铺平,然后小心地放进我们的小金库。
看着铁盒里的钱和粮票越攒越多,希望似乎也越来越近。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终于攒够了去省城的路费还有初步的检查费。
出发前一晚,我将我们所有的积蓄——总共三百二十七块钱,仔细地放进了贴身的口袋。
这些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去省城需要先坐拖拉机到县里,再从县里转乘长途汽车。
一路颠簸,以至于当我们终于站在省城医院,那栋高大的建筑跟前时,我和沈烨都有些恍惚。
这里的一切,都与我们生活的小山村完全不同。
我很快镇定下来,凭借着在现代社会生活过的经验,我轻车熟路地挂号、找诊室、排队。
沈烨则一直沉默地跟在我身后,有些局促,但我猜,他更多的是紧张。
给他看诊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儒雅老医生。
经过详细的问诊和一系列复杂的检查,我们坐在医生的办公室里等待着结果。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尽管我早已知道剧情,但到了真正要揭晓的这一刻,我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沈烨更是全身绷紧,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仔细地看着那张X光片,又看了看沈烨的腿,沉吟了许久。
每一秒,对我们来说都无比漫长。
终于,他抬起头看向我们,话里很严谨:情况比较特殊,但不是没有希望。
医生指着光片上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白点,解释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有一块极小的弹片碎片,嵌在了神经丛里,压迫了神经。因为位置太刁钻,一般的检查很难发现。这才是导致他腿部功能障碍和持续疼痛的根本原因。
他的结论,和我所知晓的剧情,一模一样!
那……医生,能治吗我急切地问,声音紧张到发颤。
医生点点头:可以手术,把碎片取出来。手术有一定风险,但成功率很高。术后再配合系统的康复训练,有很大希望可以恢复正常行走。
很大希望……恢复正常行走……
沈烨重复着这几个字,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黑眸里也不再平静。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他手里捏着那张写着诊断结论和治疗方案的纸片。
他这个在战场上流血都不皱一下眉头的硬汉,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人来人往的走廊,肩膀微微耸动。
我没有去打扰他。
他需要独自消化这失而复得的希望。
21
回招待所的路上,天色已经擦黑。
路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我们前行的路。
走着走着,沈烨第一次,主动地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很粗糙,却惊人的滚烫。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
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郑重地承诺着:
姜然,从今以后,我护着你。
我笑了。
眼泪突然就滑了下来,但我却在笑。
这句话,比我在那本书里看到的任何一句山盟海誓的情话,都要动听。
回到简陋的招待所,我们没有休息。
我拿出纸和笔,就着那盏昏暗的台灯,开始和他一起,规划着未来。
手术费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赚到这些钱。
我把我脑子里关于未来几十年改革开放的记忆,一点点地告诉他。
从倒卖电子表,到南方的服装批发,再到未来的股市……
他听得无比认真,时而皱眉,时而点头,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这个故事的结尾,不再是我在摇椅上孤独地死去,不再是成为别人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而是这间省城招待所昏暗的灯光下,两个紧紧依偎,专注规划着未来的身影。
在他们面前那张泛黄的纸上,铺开的,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崭新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