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为特工重伤濒死,被组织改造成半机械人。
>苏醒时发现身体里多了一个意识——是我任务中意外害死的女孩。
>这身体是我的!她在我脑中尖叫,你毁了我的人生!
>我们共用感官却相互憎恨:她让我尝甜食呕吐,我逼她看血腥任务录像。
>直到组织下达清除指令:错误意识必须抹除。
>当枪口对准太阳穴,她突然控制我的手按下扳机。
>别怕,她声音带笑,我的意识本就是自愿留下的。
>机械手指第一次主动拥抱自己:我们回家。
————————————
1
金属囚笼中的挣扎
冰冷。坚硬。还有一股消毒水特有的、刀锋般锐利的气味,狠狠刮擦着我的意识边缘。
我猛地睁开眼,视野里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银灰色金属顶棚,光线是惨淡的、毫无温度的白色。
没有窗,只有光滑得能照出模糊人影的墙壁,像一个精心打造的金属囚笼。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奇异的滞涩感,沉重,像是胸口压着巨石。
我试图抬起手——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臂。但那不是我的手。
或者说,不完全是。
流畅的银色合金覆盖了大部分结构,只在关键的关节处透出内里精密的轴承和管线幽微的蓝光。
它反射着顶灯冷白的光,陌生得令人心寒。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我触碰到了身下同样冰冷的金属床沿。
触觉还在,但这金属的冰凉感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得如同电流直接刺入神经末梢。
编号X-7,生命体征稳定。神经驳接点同步率97.8%,超出预期阈值。准备进行第二阶段认知测试。一个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又似乎直接灌入我的颅骨深处。
X-7那是我的新名字一个冰冷的编号,取代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身份一股混杂着恐慌和暴怒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任务…那场该死的、彻底失败的任务!
剧烈的爆炸闪光、灼热的气浪撕裂身体的剧痛、还有…还有那个被卷入爆炸中心、瞬间被烈焰吞噬的模糊身影…最后坠入冰冷黑暗的记忆碎片狠狠刺入脑海。
不…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成形的瞬间,一个尖锐、饱含着无尽痛苦和憎恨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我自己的脑海深处炸开,如同最锋利的玻璃碎片在神经上疯狂刮擦:
滚出去!这身体是我的!是我的!!你听见没有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毁了我的一切!
那声音里的恨意是如此纯粹、如此狂暴,像实质的火焰灼烧着我的意识核心。
我的头颅内部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一片漆黑金星乱冒。
我甚至无法分辨这痛苦是生理性的,还是纯粹来自那声音携带的极端情绪冲击。
身体瞬间绷紧,那只冰冷的合金手臂不受控制地痉挛着砸在金属床板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哐当巨响。
呃啊——!我的惨叫和脑海中那个女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完全重叠在一起,在密闭的金属囚室里形成怪诞而恐怖的回响。
怎么回事X-7,报告异常!那个冰冷的电子音瞬间拔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神经波动峰值异常!立即启动抑制程序!
一股冰冷的、如同液态氮般的麻痹感瞬间沿着脊椎扩散开来,强行压制了身体和意识的所有反抗。
剧痛和尖叫被强行按回意识的深渊,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我自己狂乱的心跳声——这心跳声,也显得那么陌生,机械辅助的搏动规律得可怕。
我瘫在冰冷的床板上,冷汗浸透了仅存的生物皮肤部分。
那个声音…那个充满毁灭性恨意的女声…它还在我意识的角落里蛰伏着,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我知道,它没有消失。它就在这里,和我一起,困在这具冰冷的、不属于任何人的躯壳里。
混乱的思维碎片在强制镇静剂的冰冷洪流中沉浮。林晚。
那个名字如同幽灵的烙印,随着刚才那声充满恨意的尖叫,骤然清晰地从记忆的混沌泥沼里浮现出来。
爆炸发生前零点几秒,目标建筑三楼的窗口,一张因惊恐而扭曲的年轻脸庞一闪而过,随即被爆裂的火焰彻底吞噬。
我的任务简报里没有她,她只是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被瞬间抹除的坐标。一个…错误。
而现在,这个错误的声音,正像附骨之疽般盘踞在我的颅腔里。
林晚我尝试着在死寂的意识空间里发出询问,声音带着自己都能察觉的颤抖和不确定。
那冰冷的镇静剂还在血管里奔流,压制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无法熄灭意识深处燃起的惊悚。
回应我的是一阵尖锐的、饱含痛苦的精神波动,像是无形的荆棘狠狠抽打过来。
闭嘴!杀人犯!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林晚的声音在脑中尖叫,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剧毒,我的画展…我的未来…全没了!就因为你们这群冷血的机器!现在连我的身体…连这最后一点残渣…你们也要抢走!
她的恨意汹涌澎湃,瞬间冲破了镇静剂的压制。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毫无征兆地猛地攫住了我。喉咙深处涌上酸涩的液体,口腔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唾液。
我猛地侧过身,趴在冰冷的金属床沿干呕起来,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胃部剧烈地痉挛着,可这具改造过的身体里,似乎根本没有多少需要呕吐的东西,只剩下难堪的空呕和剧烈的、源自神经层面的痛苦。
停下…林晚…停下!我在意识里嘶吼,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那只合金手臂死死抠住床沿,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停下你凭什么命令我!*林晚的精神波动充满了报复的快意和更深沉的绝望,这感觉怎么样被强行塞进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连最基础的生理反应都被别人操控的滋味好好享受吧,叶凌特工!这只是个开始!
干呕的痉挛终于平息,我瘫软着,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单薄的病号服渗入皮肤。
林晚那充满恶意的快意如同冰冷的潮水,暂时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绝望。
我们像两个伤痕累累的困兽,被强行缝合在同一个狭小的牢笼里,彼此舔舐着伤口,却又随时准备用獠牙撕碎对方。
认知测试:基础感官交互。准备接收视觉信号序列。那个毫无情感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
正前方的金属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巨大的显示屏。
刺眼的白光闪过,紧接着,毫无缓冲地,跳出了一幅幅高清晰度的画面——正是我上次任务,那场导致林晚死亡和我重伤的爆炸现场!
被高温熔化的扭曲金属骨架,焦黑碳化、无法辨认形态的残骸散落在冒着青烟的瓦砾堆上,暗红色的、已经半凝固的血迹泼洒在肮脏的墙体上,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抽象画。刺鼻的硝烟味、蛋白质烧焦的恶臭仿佛穿透了屏幕,直接灌入我的鼻腔。
不!关掉它!关掉!林晚的尖啸在我脑中炸裂,带着无法形容的惊骇和痛苦,瞬间盖过了电子音。
一股巨大的、源自本能的排斥和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我,几乎要让我窒息。这恐惧并非完全来自我自身,更像是林晚那濒死前的绝望通过某种诡异的神经链接,直接灌注到了我的意识里。
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只合金手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不受控制地想要挡住眼睛——挡住那屏幕上炼狱般的景象。
让她看!让她看清楚她亲手造的孽!
一个冰冷、坚硬的声音在我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那是属于我自己的意志,属于叶凌的部分。特工的本能在剧痛和混乱中重新凝聚,像一把淬火的刀。
痛苦是燃料,愤怒是火焰。我不能被她的恐惧淹没。
看啊,林晚!我在意识里对着那个尖叫的灵魂低吼,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磨出来,看清楚!这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拜你所赐,我现在也得用这双眼睛,日日夜夜看着它!
我强行压制住身体想要逃避的本能,强迫自己死死盯住屏幕。
冰冷的、属于分析任务的思维模式开始运转,试图从那些恐怖的画面中剥离出有用的信息点:
爆炸冲击波的扩散角度、主要承重结构的破坏模式、敌方可能的撤离路径…我用任务复盘的程序化思维,筑起一道堤坝,抵挡林晚那海啸般袭来的、纯粹的、属于无辜受害者的恐惧和悲痛。
魔鬼!你是魔鬼!!*林晚的精神波动在极致的恐惧和憎恨中扭曲,化作无数破碎的、带着血腥味的画面碎片,疯狂冲击着我的意识壁垒。
她看到的不是数据点,而是她生命最后时刻感受到的灼热、撕裂、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彻底的湮灭。这些感受如同实质的利刃,试图切割我的理性。
冰冷的金属墙壁映出我模糊的倒影——一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身体因内部的激烈冲突而微微痉挛,眼神却死死钉在屏幕上那片人间地狱上。
屏幕的光惨白地打在我脸上,一半是残留的生物组织的虚弱苍白,一半是金属的冰冷死灰。汗水沿着额角滑下,滴落在冰冷的合金锁骨上。
身体成了战场。感官是彼此折磨的刑具。每一次呼吸都混杂着消毒水和她残留的恐惧气息。
这具昂贵的、代表着组织尖端科技的躯壳,不过是一个更精致的活体棺材,埋葬着两个无法安息的灵魂。
日子在冰冷的金属囚笼里被拉长、扭曲,失去了正常的刻度。
每一次睁眼,头顶都是那片不变的、令人窒息的银灰色天花板。唯一变化的,是体内那场永无休止的战争。
林晚的报复花样百出,带着一种艺术家般的残忍创意。
她会在我执行枯燥的反射神经测试时,突然让我的指尖对极其细微的温度变化产生过度敏感——前一秒还是正常的室温,下一秒触碰测试面板,却像是猛地按在了烧红的烙铁上,剧痛瞬间沿着神经窜遍全身,让测试动作瞬间变形,引来监控系统冰冷的警告提示。
精准度下降3.7%,X-7。集中注意力。
电子音毫无波澜。
集中你个头!我咬着牙,在意识里咒骂,努力忽略指尖残留的灼烧幻觉。
更多的时候,是味觉的恐怖袭击。当营养液——一种寡淡无味的灰白色粘稠物质——通过喉部的接口注入时,林晚会突然篡改我的味觉信号。
上一口还是正常的寡淡,下一口就可能变成腐烂水果混合着铁锈的恶心味道,或者甜腻到令人发指的糖浆感,瞬间引发强烈的呕吐反射。
胃部剧烈地痉挛,喉咙被灼烧,我趴在冰冷的金属槽边,干呕得眼前发黑,生理性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下。
好喝吗,特工大人*林晚的声音带着恶毒的满足,在我脑中响起,如同毒蛇吐信,这可是我‘精心’为你调制的鸡尾酒!喜欢这个口味吗还是更喜欢…死亡的味道
她的话音刚落,一股浓烈的、仿佛来自屏幕中那些焦黑残骸的蛋白质烧焦恶臭,再次强行涌入我的嗅觉感知。
够了!我在意识中咆哮,合金拳头狠狠砸在灌液槽的边缘,发出沉闷的巨响,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除了这些下三滥的把戏,你还会什么你的画呢你的‘未来’呢就只剩下像个怨鬼一样躲在这里恶心人了吗!
我故意戳她的痛处,用最刻薄的语言还击。
我的画!
林晚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化作汹涌的怒火和尖锐的刺痛感,我的画被你炸成了灰!连同我的梦想!你这种只知道毁灭的机器,懂什么艺术懂什么生命的美好你只配闻硝烟和血腥!
她的话语伴随着强烈的精神冲击,试图将那些毁灭的画面再次塞进我的视觉中枢。
美好我冷笑,在意识中构建起任务中见过的、被伪装成艺术画廊的军火交易点画面,那些挂在墙上的所谓艺术品背后,是冰冷的枪械和致命的毒剂,你所谓的美好,不过是披着漂亮外衣的肮脏交易!看看这些!这就是你向往的‘艺术’世界
我将那些阴暗的交易场景、毒贩扭曲的脸、受害者空洞的眼神,一股脑地回敬给她。
你胡说!你污蔑!!
林晚尖叫起来,精神波动剧烈震荡,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她构筑的美好图景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了底下可能的黑暗。
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毫不退让,用更残酷的现实画面冲击她,天真和愚蠢,就是你的原罪!害死了你自己,也连累了我!
激烈的精神攻防战让我们都疲惫不堪。当争吵的浪潮暂时退去,留下的是死寂的疲惫和对这具躯壳更深的厌恶。
有时,在强制休眠的黑暗边缘,在药物带来的短暂麻痹中,一些不受控制的碎片会悄然滑过我们共享的神经通路。
可能是我某次重伤后独自在安全屋处理伤口时,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的冰冷坚韧。
也可能是她独自在画室熬夜到天明,指尖沾染着油彩,看着窗外第一缕晨光时,心中涌起的那一丝纯粹的、对光与色彩的感动。
这些碎片转瞬即逝,如同黑暗中偶然擦亮的火柴,还来不及看清彼此,就被更深的敌意和防备迅速扑灭。
我们像两个伤痕累累的刺猬,在狭小的空间里,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都只会换来更深的刺痛。
别假装你懂我。*林晚的声音在某个沉寂的时刻响起,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疏离。
你也一样。我冷冷地回应,闭上眼,感受着合金骨骼压在冰冷的床板上那恒定不变的坚硬触感。
我们共享着心跳的搏动、每一次呼吸的起伏,甚至血液流过人造血管的微弱声响。如此紧密,却又隔着比死亡更深的鸿沟。
这具躯壳,既是牢笼,也是唯一残存的方舟。憎恨是唯一的燃料,而毁灭,似乎是注定的航向。
2
清除指令的倒计时
指令确认。目标X-7意识共生体判定为‘异常干扰源’,威胁系数过高。执行最终清除协议:深度格式化非主体意识。启动倒计时:72小时。倒计时结束未完成清除,将强制执行整体销毁程序。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审判的钟声,毫无预兆地在空旷的金属囚室内响起。
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的钢钉,狠狠凿进我的听觉神经,也凿进我与林晚共享的那个混乱的意识空间。
巨大的显示屏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突兀地跳了出来:
71:59:59
那刺目的红光映在光滑的金属墙壁上,像泼洒开的、不断流淌的鲜血。时间被具象化了,带着死亡的腥气,开始冷酷地倒数。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的核心,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某种更接近程序逻辑的冰冷评估——清除林晚,意味着彻底格式化她存在的所有痕迹。
这具身体将真正成为叶凌的专属容器,一个高效、纯粹、没有杂音的特工机器。这是组织给出的最优解,是任务逻辑的终点。
我的思维模块几乎本能地开始计算清除程序可能涉及的神经阻断路径、意识剥离所需的能量阈值……
然而,几乎是同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如同海啸般的剧烈情绪波动,猛地从我意识的另一个角落——林晚的所在——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单纯的憎恨或报复的快意,而是最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彻底湮灭的极致恐惧!
这股恐惧如此原始,如此狂暴,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性的堤坝,如同冰冷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核心!
不——!!!
林晚的尖啸不再是精神层面的冲击,它仿佛带着实体,撕裂了我的思维,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绝望的冰水,不要!我不要消失!不要!!
那声音里没有了对我的恨,只剩下对存在本身即将被彻底抹除的、最本能的战栗。她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小兽,发出的哀鸣穿透灵魂。
这股源自她的、濒死的恐惧感是如此强烈,如此具有传染性,它蛮横地穿透了我们之间用憎恨筑起的高墙,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脏——如果这具机械躯壳里还有类似的东西的话。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只合金手臂猛地抬起,五指痉挛着抓向自己的胸口,冰冷的金属指甲在同样冰冷的合金胸甲上刮擦出刺耳的尖鸣。
清除她,是回归正常的唯一途径。是逻辑的终点。但此刻,那股从她意识深处汹涌而来的、对彻底消失的恐惧,像最深的寒潮,瞬间冻结了我所有冰冷的逻辑链条。
闭嘴!林晚!我在意识里嘶吼,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她的恐惧像病毒一样侵蚀着我,这是命令!是…是唯一的办法!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彻底消失吗!像抹掉一段错误代码一样!林晚的声音破碎而尖锐,绝望中带着疯狂的质问,叶凌!你这个懦夫!你不敢反抗他们!你只会服从!就像你当初服从命令炸死我一样!现在你还要再杀我一次!用你自己的手!
她的质问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意识上。
懦夫服从炸死她这些词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我从未深究、或者说刻意回避的冰冷事实。
任务失败的阴影,组织的绝对权威,改造身体的代价…林晚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错误提示符。
清除她,似乎就能清除掉那个失败,就能重新获得组织的认可,就能变回那个完美的特工机器。
闭嘴!你懂什么!我厉声反驳,调动所有意志力去压制身体因她的恐惧而产生的剧烈颤抖,合金手指深深抠进胸甲表面的缝隙里,没有选择!从来都没有!
懦夫!!*林晚的尖啸带着最后的疯狂和绝望,如同濒死前的诅咒,在我脑中反复回荡。
刺目的倒计时红光,冰冷地跳动着:
68:42:15
时间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悬在头顶、不断滴落毒液的利刃。
清除林晚的指令像冰冷的程序烙印在核心处理器上,而她那海啸般的、对彻底湮灭的恐惧,却如同最强烈的病毒,不断侵蚀着我的逻辑防火墙。
每一次试图在意识中模拟清除程序的神经阻断路径,林晚那濒死的尖叫和绝望的挣扎就会强行干扰,将模拟过程搅得一团糟。她的恐惧不再仅仅是她自己的,它通过我们诡异的神经链接,变成了我的一部分感知,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负担。
训练场里,我机械地挥动合金手臂,击打着沉重的合金标靶。
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巨响,金属摩擦迸溅出细微的火星。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身体在严格执行着指令,意识却在两个极端间撕扯。清除她,获得纯粹的控制权,重新成为组织锋利的刀还是……另一种可能
看啊,多可笑!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虚弱,在我脑中响起,她的精神波动像风中残烛,却依旧带着刺,你挥拳打向空气,就像你拼命想打碎命运!结果呢你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你只是他们的提线木偶!连清除我这个‘错误’,都要等他们下命令!懦夫!彻头彻尾的懦夫!
她的话语如同细小的冰锥,精准地刺向我竭力回避的痛点。
闭嘴!我不是!我咆哮着,合金拳头带着破空声狠狠砸在标靶中心,坚硬的合金靶面瞬间凹陷下去一大块。剧烈的反震力沿着机械臂传导上来,带来一阵麻木。
这力量,这具身体…本是为了杀戮和毁灭而重塑的。清除一个错误意识,对它而言,不过是执行另一个任务指令。
可为什么……为什么挥拳的瞬间,林晚那日复一日、在我脑中尖叫着滚出去的执念画面,会不受控制地闪过为什么她蜷缩在意识角落,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模糊感知,会让我手臂的挥动产生一丝难以察觉的迟滞
认知测试:情感抑制模块效能评估。注入模拟情感刺激剂Alpha型。电子音无情地响起。
一股灼热的、混杂着强烈亢奋和某种虚假愉悦感的洪流,猛地注入我的神经通路。这是组织测试改造体能否抵抗情绪干扰的手段。
生理性的心跳加速、血液流速加快的感觉瞬间涌现。
然而,在这虚假的愉悦之下,一股更强烈的、源自林晚意识的恶心和排斥感如同冰冷的暗流,同时涌起!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在我的感知层面激烈冲突、搅拌!
拿开!这恶心的东西!虚伪!令人作呕!林晚在尖叫。
虚假的愉悦和真实的恶心感在神经末梢厮杀,我的身体猛地僵直,那只合金手臂痉挛着抬起,狠狠一拳砸在自己合金覆盖的腹部!沉闷的撞击声在训练场内回荡。
呃!一声痛哼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挤出。疼痛是真实的。身体内部的冲突带来的混乱感是真实的。林晚的厌恶和抗拒,也是真实的。
评估结果:抑制模块效能低于临界值。受异常意识干扰严重。建议优先执行清除协议。电子音冰冷地宣判。
腹部的钝痛还在蔓延。我弓着身体,金属手指死死按在被自己击打的位置。林晚那强烈的恶心感依旧残留着,像一层油腻的污垢附着在虚假的愉悦之上。
混乱的感知中,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冰冷而清晰:我们之间的折磨,根源从来不是彼此,而是那个将我们强行缝合、又随时准备将其中一半彻底切除的组织。
清除林晚,真的能解决问题吗还是仅仅抹去一个痛苦的见证者,让自己彻底沦为一件没有杂音、却也彻底失去自我的工具组织的完美容器,需要的只是一个绝对服从的处理器,一个没有错误的零件。
林晚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种完美最大的讽刺和威胁。所以,她必须被格式化。
呵…看到了吗…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在我意识里低语,那强烈的恐惧似乎被某种更深的绝望取代了,‘异常干扰源’…这就是他们对我的定义…叶凌,在他们眼里,你也只是编号X-7。一个…容器。用完即弃的容器。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某种幻觉。
倒计时的红光,如同魔鬼的眼睛,无声地跳动着:
04:15:33
时间被压缩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清除程序的神经阻断路径图谱,如同最精密的死亡蓝图,早已被强制下载并烙印在我的核心处理器里。
冰冷的指令序列严阵以待,只待倒计时归零,就将启动,像最精准的手术刀,沿着图谱的轨迹,一层层剥离、粉碎林晚的意识存在。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着眼。身体内部却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又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属于特工叶凌的冷酷逻辑和程序化的服从性,与那股源自林晚、又因她而在我心中生根发芽的、对工具命运的强烈憎恶,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无声的惨烈厮杀。
林晚的意识空间异常地沉寂。没有尖叫,没有咒骂,甚至连那无时无刻不在的、细微的恐惧颤栗都消失了。
死寂。一种放弃抵抗、等待最终湮灭的死寂。这死寂比任何尖叫都更让人心悸,像一片无光的深海,无声地吞噬着一切。
动手吧。*她的声音突然在我意识深处响起,平静得可怕,如同结冰的湖面,时间快到了。按他们的命令做。格式化我。这样…就都结束了。
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我的意识上。
结束格式化她,然后作为X-7继续活下去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执行下一个任务,再下一个任务,直到某一天被更高效的型号取代,被销毁
闭嘴!我在意识里低吼,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狂躁。合金手指深深抠进金属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我的事…不用你教!
呵…
一丝极淡的、带着无尽嘲讽的波动传来,还在挣扎没用的。我们…都只是程序。只是你的程序里,多了我这个该死的‘Bug’而已。清除Bug,天经地义。
Bug程序冰冷的怒火瞬间取代了犹豫。我猛地睁开眼,金属墙壁上映出我扭曲的面容,一半是残留的人类皮肤因愤怒而紧绷,一半是合金骨架反射的、毫无感情的冷光。
闭嘴!林晚!我不是程序!你也不是Bug!
我对着墙壁上的倒影,也对着意识深处的她咆哮,是他们!是他们把我们变成这样的!是他们把你塞进这里!是他们现在又要像删除垃圾一样把你抹掉!凭什么!
长久压抑的反抗意志,被她那自暴自弃的程序论彻底点燃。
意识深处,那股属于林晚的死寂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撼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就在这时,囚室的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没有警告。
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手里拿着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神经接口装置,眼神冰冷而专注。
另一个,是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清道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漠然。他手中端着一把造型奇特的脉冲手枪,枪口稳定地抬起,正对着我的眉心。那枪口幽深,像通往虚无的隧道。
倒计时临界点。X-7,清除指令执行出现预期外延迟。判定主体意识存在抗拒风险。启动强制清除预案。研究员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流程。
黑衣清道夫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眼神锁定我:放弃抵抗,X-7。交出控制权。清除程序将由外部执行。这是最后警告。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囚室。那把枪,不仅指向我的物理存在,更指向我意识里那个他们急于抹除的错误。
研究员手中的神经接口装置发出低沉的充能嗡鸣,幽蓝的光芒闪烁得更加急促,像一只窥伺着脑髓的机械毒蛇。
清道夫手中的脉冲手枪枪口,稳定得如同焊死在空中,那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掉所有的光,也吞噬掉所有的可能。
时间,在死亡的凝视下,彻底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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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生死瞬间的反击
研究员的手指即将按下神经接口装置的启动键。
清道夫扣着扳机的手指肌肉微微绷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不是我的意志!我的身体,我的手臂,那只覆盖着冰冷合金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线猛然提起,完全违背了我的神经指令,以快得超越人类反应极限的速度,猛地向上抬起!
目标是那把对准我眉心的脉冲手枪!
目标是清道夫!
什么!清道夫的瞳孔骤然收缩,惊愕只持续了千分之一秒,特工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就要扣动扳机!
但我的手臂更快!
冰冷的合金手指没有去抢夺武器,而是在枪口抬高的电光火石间,精准、狠辣地扣住了清道夫握枪的手腕!巨大的、非人的机械力量瞬间爆发!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响起!
呃啊——!清道夫的惨叫刚冲出喉咙,剧痛让他的手指失控地扣下了扳机!
刺目的高能脉冲光束几乎是贴着我的合金耳廓射了出去,灼热的气流烫得皮肤生疼。光束狠狠轰在后方光滑的金属墙壁上,炸开一团耀眼的电浆火花,留下一个焦黑的、熔融的凹坑。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研究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手一抖,神经接口装置差点掉落。
而我的身体,在完成这惊世骇俗的一击后,并未停止!
那只刚刚捏碎了清道夫腕骨的合金手臂,以流畅得不可思议的动作回旋,手肘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沉重地砸在研究员的下颌上!
砰!
研究员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后飞起,狠狠撞在金属墙壁上,软软滑落,手中的装置也摔在地上,蓝光熄灭。
囚室里只剩下清道夫痛苦的呻吟和脉冲手枪落地的哐当声。
我的身体稳稳地站在原地,那只行凶的合金手臂自然垂落,指关节上沾染着一点鲜红的、温热的血迹——是清道夫的。
我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封冻结。意识里一片空白,只有心脏——或者说,模拟心脏泵的装置——在疯狂地搏动,发出沉闷急促的机械嗡鸣。
那只刚刚完成了闪电般攻击的合金右手,此刻正垂在我的身侧,冰冷的金属表面,一滴粘稠、温热的鲜血,正沿着光滑的指节缓缓滑落,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猩红。
不是我!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夺枪、碎骨、击晕…每一个动作都凌厉精准到超越了我自身的反应极限!那是林晚!是她强行越过了我们之间意识的屏障,直接操控了这具身体!
你…你疯了!*我在意识深处发出惊骇的咆哮,思维几乎被这巨大的冲击震碎,你在干什么!攻击他们!我们死定了!
不这样…我们才真的死定了!*林晚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急促、喘息,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决绝和一丝…奇异的兴奋刚才那番剧烈动作显然对她的意识也是巨大的消耗,她的精神波动像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却顽强地燃烧着。快!叶凌!趁现在!抢门禁卡!左边口袋!快啊!!
4
逃亡之路的指引
她的催促如同惊雷在我混乱的意识中炸开。没有时间思考对错,没有时间权衡后果!求生的本能,或者说,被林晚这疯狂举动点燃的反抗意志,瞬间压倒了所有犹豫!
我的意识猛地接管身体控制权,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瘫倒在地、捂着手腕痛苦呻吟的清道夫!
冰冷的合金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探入清道夫作战服左侧的口袋,精准地夹出了一张闪烁着微弱绿光的金属门禁卡!
警报!警报!X-7发生严重行为异常!攻击工作人员!安全协议失效!启动最高级防御措施!重复,启动最高级防御措施!
刺耳的电子警报声终于撕裂了短暂的死寂,在整个基地疯狂地回响起来,红光急促地闪烁,将整个囚室染成一片血色。
厚重的金属门外,立刻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武器上膛的冰冷金属撞击声!追兵来了!
走哪个方向!我攥紧门禁卡,身体紧绷如弓,目光扫视着囚室唯一的出口。门外是未知的杀戮通道!
右转!尽头!备用通道!有标记!快!!*林晚的声音在我脑中尖叫,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的意识仿佛瞬间连接上了这基地深处的某个隐秘地图。
没有犹豫!我猛地冲向滑开的金属门,合金躯体爆发出极限的速度!刚一冲出囚室,密集的脉冲光束就如同暴雨般泼洒而来!
灼热的光束擦着身体掠过,打在金属通道壁上,溅起一片片刺目的电火花和熔融的金属液滴!
目标逃脱!开火!格杀勿论!冷酷的命令声在通道中回荡。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和林晚在意识中的尖叫指引,在狭窄的通道内做着极限的规避动作。一个急转弯!
前方通道尽头,一扇不起眼的、喷涂着黄色三角危险标志的厚重金属门映入眼帘!那标志下方,还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污垢覆盖的E字母!
是那里!林晚的声音带着狂喜。
身后追兵更近!密集的弹雨封锁了所有闪避空间!我甚至能感受到脉冲光束掠过时带来的灼热气流!来不及了!
低头!滑铲!!*林晚的指令如同本能般炸响!
我的身体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乎是同步地猛地向前扑倒,合金身躯紧贴冰冷的地面,利用惯性向前高速滑行!几道致命的脉冲光束几乎是贴着我的后背射了过去!
滑行的瞬间,手中的门禁卡狠狠拍向门侧一个不起眼的感应区!
嘀——
绿灯亮起!
厚重的金属门猛地向上弹开一条缝隙!
我如同炮弹般撞了进去!在身体完全没入门内黑暗的刹那,反手一拳狠狠砸在门内侧的控制面板上!
轰隆!
厚重的金属门急速落下,重重关闭!
几乎在同时,密集的脉冲光束狠狠轰在厚重的门板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整扇门都在剧烈震颤!但,它挡住了!
门内一片漆黑,只有应急指示灯发出幽绿的、微弱的光芒,勉强勾勒出狭窄通道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和机油味。暂时安全了。
我背靠着冰冷、仍在微微震动的金属门板,剧烈地喘息着——虽然这具身体并不真的需要氧气,但意识和精神上的巨大消耗让我感到一阵阵虚脱般的眩晕。
你…我试图在意识中质问林晚,声音却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备用通道还有…刚才那些动作…
我…我也不知道…
林晚的声音同样虚弱不堪,精神波动像耗尽了所有能量的涟漪,带着巨大的迷茫,就像…就像突然想起来了…一些…碎片…这个基地的结构…那些管道…还有…怎么打架…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困惑和疲惫,好像…一直就在那里…
突然想起基地结构战斗本能我靠着冰冷的门板,混乱的思绪被林晚那充满困惑的低语搅得更加混沌。
她只是个画家,一个本不该卷入我们黑暗世界的普通人!她的意识碎片里,怎么可能藏着关于这个绝密基地的通道地图还有那瞬间爆发的、精准狠辣到极致的战斗本能
刺耳的警报声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变得遥远而沉闷,如同困兽的呜咽。
幽绿的应急灯光像鬼火般浮动,勉强照亮狭窄通道内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和厚厚的积尘。冰冷的空气带着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模拟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灰尘。
别停…叶凌…
林晚的声音在我意识里响起,虚弱得像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他们…很快会找到备用入口…或者…直接炸开那扇门…她的精神波动传递来一阵强烈的危机感,像冰冷的针扎在神经末梢。
我猛地从门板上弹开,合金身躯在狭窄的空间里敏捷地转向。林晚说得对,片刻的喘息之地随时会变成新的坟墓。
往哪走我压低声音,在意识里询问,目光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管道如同巨蟒般交错,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下面…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黑暗本身在指引她,顺着…最大的那根冷却管道…往下…有废弃的维修井…通向外围…她的指示清晰起来,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迷茫。
没有犹豫。我俯身,合金手指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壁上摸索,很快找到了一个被厚厚油污覆盖的检修口盖板。
用力一撬!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盖板被掀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垂直向下的黑暗洞口。一股更浓烈的、带着湿冷铁锈味的空气涌了上来。
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下落的时间不长,双脚重重地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发出金属撞击的闷响。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钢铁丛林般的管道交汇层,空间更为开阔,但也更加阴森。
巨大的冷却管道如同沉默的史前巨兽,盘踞在黑暗中,表面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滴落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左转…绕过那个冷凝塔基座…
林晚的指引如同黑暗中的微光。
我依言前行,脚步在金属网格地板上放得极轻。合金躯体在此时展现出优势,移动间几乎没有声音。
只有水珠滴落的嗒嗒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沉闷警报回响。
突然,前方黑暗的拐角处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还有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埋伏!
小心!林晚的尖啸和我的意识预警几乎同时炸响!
三道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拐角后闪出!手中的脉冲手枪瞬间抬起,枪口在黑暗中亮起蓄能的幽光!没有警告,只有冰冷的杀意!
躲无可躲!狭窄的通道几乎没有闪避空间!
就在这必死的瞬间——
我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动了!但这一次,并非林晚的强行操控!
更像是…一种烙印在神经与合金骨骼深处的、超越思维的本能反应!
左脚猛地蹬地,合金躯体以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向侧后方极限倾倒!
同时,右臂如同鞭子般甩出,合金手肘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撞在第一个伏击者的太阳穴上!
砰!
沉闷的骨裂声。
身体在倾倒中旋转,左腿如同战斧般向上凌厉扫出,合金胫骨精准地踢中第二个伏击者持枪的手腕!
咔嚓!
手腕折断,脉冲手枪脱手飞出!
借着旋转的离心力,身体尚未完全站直,那只刚刚击碎手腕的合金左手已经如同毒蛇般探出,五指如钩,瞬间扣住了第三个伏击者因为同伴瞬间倒下而惊愕张开的咽喉!
呃!
第三个伏击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窒息音。
一切发生在不到两秒!三个训练有素的清道夫,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秆,无声地瘫倒在冰冷的网格地板上,生死不知。
我保持着半跪的姿态,合金左手还死死扣着第三个伏击者的喉咙。
冰冷的金属手指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颈动脉在指下微弱而急促地跳动,以及生命快速流逝带来的温热触感。
不是我!刚才那套行云流水、狠辣到极致的格杀技…流畅得如同呼吸,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切割…这绝不是林晚能拥有的!
也绝不是叶凌的全部实力!我的战斗记忆里,没有如此…高效而冷酷的、只为毁灭而存在的格斗模式!
一股强烈的寒意顺着我的合金脊椎窜了上来。
刚才…那是什么我在意识里问林晚,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悚。
不…不知道…
林晚的声音同样充满了茫然和恐惧,她的精神波动剧烈地颤抖着,不是我…不是我操控的…是…是这身体…自己动了…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感知着什么,声音变得更加困惑和微弱,好像…有东西…醒了…
有东西醒了在这具被改造过的身体深处
我缓缓松开手,任由那失去意识的躯体滑落在地。冰冷的合金手指上,沾染着粘稠的温热液体。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幽绿的灯光下,金属的冷光与生命的余温形成诡异的对比。
这具身体…到底被组织塞进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林晚的意识…仅仅是意外残留那么简单吗她那些突然想起的基地地图和战斗本能…又是怎么回事
快走…林晚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疲惫和一种更深的不安,催促道,我感觉…很不好…有东西…在扫描…我们…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窥探感如同粘稠的潮水,瞬间笼罩了我。
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层面的!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眼睛在黑暗的管道深处睁开,冷冷地注视着我的位置!
毛骨悚然!
我猛地转身,不再理会地上的伏击者,朝着林晚指示的方向发足狂奔!合金脚掌踏在金属网格上,发出急促而沉重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管道层中回荡。
幽绿的应急灯光被急速抛在身后,前方的黑暗如同巨兽的咽喉,深不见底。
左!第三个岔口下去!
林晚的声音在脑中指引,带着一种强撑的急切。她的精神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越来越微弱,每一次指引都像在消耗最后的生命力。
我依言转向,冲进一条更加狭窄、倾斜向下的维修甬道。冰冷的、凝结着水珠的管道壁几乎擦着肩膀。
身后,那无形的、冰冷的扫描感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并且越来越清晰!它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解析意志,像一台巨大的机器在锁定它的目标。
他们…启动了更高阶的追踪协议…林晚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虚弱和一种深刻的恐惧,是针对…意识层面的…扫描…我…快藏不住了…她的存在感在急速衰减,像信号不良的广播。
撑住!林晚!我在意识里低吼,同时奋力撞开前方一道锈死的安全栅栏。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蓄水池空间。
浑浊的死水散发着浓重的腥腐气味,水面漂浮着不明的油污和垃圾。池边布满了粗大的进排水管道口。
跳下去…右边…第三个排水管口…是干的…通往…外面…
林晚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如同耳语,带着最后的、孤注一掷的指引。
蓄水池排水管没有时间质疑!身后那无形的扫描压力已经如同实质的冰墙,几乎要将我的意识冻结!
追兵的脚步声和武器蓄能的嗡鸣也穿透了层层管道,正在快速逼近!
我冲到池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扑通!冰凉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污水瞬间淹没到腰部。
我奋力涉水,冲向林晚指示的那个巨大的、黑洞洞的排水管口。
就在我即将冲入管口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尖锐到极致的、纯粹精神层面的冲击波,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毫无征兆地、狠狠地刺入了我的意识核心!
啊——!!!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僵直!
这痛苦超越了物理层面,直接作用于灵魂!视野一片惨白,所有的感官在刹那间被彻底剥夺!仿佛整个意识宇宙都在这一击中崩碎!
是组织的意识扫描!它终于锁定了我们!它找到了林晚!
叶…凌…林晚的意念在无边的痛苦中勉强传来,微弱得如同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决绝,记住…排水管…出去…右转…一直走…有光…她的声音如同断线的珠子,戛然而止。
那股属于她的、一直盘踞在我意识某个角落的精神波动,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晚!我在剧痛的混沌中嘶吼,意识疯狂地扫视着内部的黑暗,却再也捕捉不到一丝她的痕迹。
冰冷、空洞、死寂…仿佛那个与我争吵、报复、共享恐惧、又指引我逃到这里的存在,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我。和这具冰冷的合金躯壳。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令人窒息的虚无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失落。
扫描的冰冷压力似乎也随着林晚的消失而骤然减弱,如同失去了目标的探照灯。
身后的追兵声更近了!
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林晚最后那句指引的含义!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林晚用最后消失换来的生路,驱使着我机械地、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那个巨大的、黑暗的排水管口。
管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陈腐的泥土和铁锈气味。
我麻木地向前奔跑,合金脚掌踏在潮湿的管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出去!右转!一直走!有光!
不知在黑暗中奔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灰白光芒的圆形出口!
我猛地冲出管道口!
冰冷的、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肺部(虽然这动作并无实质意义)。外面是一片荒芜的、布满砾石的河滩。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下着冰冷的雨丝。
远处,是废弃工业区连绵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厂房剪影。
我站在冰冷的雨水中,茫然四顾。林晚消失了。指引消失了。身后是组织巨大的、冰冷的追捕网。
前方,只有一片荒芜和未知的铅灰色天空。
出去…右转…一直走…有光…
林晚最后的话语在空洞的意识里回响。
我僵硬地转动身体,面向右边。一条泥泞的、通往废弃厂区深处的小路,在冰冷的雨幕中蜿蜒,消失在灰暗的天际线。
光在哪里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孤独感瞬间攫住了我。这具合金躯壳第一次感觉如此沉重,如此…空荡。
我迈开脚步,踏着泥泞,机械地、朝着林晚指出的、那未知的光的方向走去。冰冷的雨水打在合金外壳上,发出细微的、连绵不绝的嗒嗒声。
荒芜的河滩在身后延伸,冰冷,死寂。冰冷的雨丝打在合金外壳上,发出细密而单调的嗒嗒声,像在为谁敲着无声的丧钟。我站在泥泞中,前方是废弃工业区狰狞的剪影,如同巨兽腐烂的骸骨。
林晚最后的声音——出去…右转…一直走…有光——如同幽灵的耳语,在这铅灰色的空旷里反复回荡。
光我抬起冰冷的合金头颅,铅灰色的天幕低垂,沉甸甸地压在生锈的厂房骨架和断裂的烟囱上。只有一片压抑的灰暗,雨丝织成冰冷的帘幕,吞噬着所有色彩和温度。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虚无感,如同这河滩上的积水,迅速漫过意识的核心。林晚消失了。那个吵闹的、憎恨的、恐惧的、最后指引我的意识,彻底湮灭了。
这具合金的躯壳里,只剩下程序化的服从指令和一片死寂的叶凌。组织冰冷的声音仿佛又在耳畔回响:异常干扰源清除…回归任务序列…
回归回到哪里回到那个金属囚笼,成为一把更听话的刀这念头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作呕的冰冷。
这冰冷的合金,这改造过的神经,这空荡的胸腔里模拟的心跳…它们存在的全部意义,似乎都随着林晚的消失而彻底崩塌了。
我茫然地迈开脚步,踏着冰冷的泥泞,朝着林晚最后指出的方向,机械地前行。
没有目标,只有她留下的、指向虚无的指令。雨水顺着合金面颊的沟壑滑落,像冰冷的泪。厂房巨大的阴影如同墓穴的入口,在前方张开。
就在我的脚步即将踏入那片更深的阴影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波动,如同沉入深海的探测器捕捉到一丝微光,毫无征兆地在我意识的最底层,轻轻荡漾了一下。
像一粒微尘落入死水潭,激起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冰冷的合金身躯在雨幕中僵硬如雕塑。
不可能!是错觉!是神经驳接点受损的幻听!林晚的意识…已经被组织的扫描彻底抹除了!
我反复告诉自己,试图用冰冷的逻辑碾碎这荒谬的悸动。
但那波动…如此熟悉!带着她精神印记里特有的、那种细微的、如同画笔在亚麻布上轻轻刮过的质感!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穿透了意识的死寂!
叶…凌…
一个极轻、极轻的呼唤,如同叹息,又如同梦呓,直接在我意识的核心响起。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依恋
不是幻觉!
林晚!我的意识在死寂的荒原上爆发出惊雷般的嘶吼,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狂喜和不敢置信,是你!你在哪里!
笨蛋…我…还能…在哪…*那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直…都在啊…在你的…最里面…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电流,他们的扫描…只撕掉了…最外面一层…我的壳…核心…藏起来了…在你的…‘影子’里…
影子最里面核心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洪流般冲击着我的思维!组织的清除扫描…只抹去了她意识的外层她真正的核心意识…
一直潜藏在我的意识深处像共生在宿主阴影里的某种存在这怎么可能!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神经意识学理论!
但此刻,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波动,那属于林晚的、独一无二的精神印记,就在那里!如同冰封冻土下悄然萌发的一点绿意!
狂喜还未完全升起,就被更深的惊悸取代。组织的扫描虽然暂时退去,但失败的报告必然已经传回!他们绝不会放弃!
下一次,必然是更彻底、更致命的清除!甚至…是直接销毁这具被污染的容器!
他们还会来的!更狠!我在意识里急促地低语,合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冰冷的雨水顺着指缝流淌,我们必须离开!立刻!去哪!
林晚的意识波动传来一阵虚弱的涟漪,像是在努力集中最后的力量感知着什么。
…东边…*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如同黑暗中的指南针,穿过…这片废墟…后面…有个…老铁路桥…桥下…废弃的…信号站…暂时…安全…
她的指引不再依赖记忆,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源自意识深处、对安全和庇护的本能感应。
没有犹豫!求生的本能和对林晚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让我瞬间做出了决断!
我猛地转身,不再沿着泥泞小路走向厂房阴影,而是踏着冰冷的砾石和荒草,向着废弃厂区东侧那片更为破败、如同被战争蹂躏过的区域狂奔而去!
雨水模糊了视线,冰冷的合金躯体在奔跑中发出低沉的嗡鸣。身后遥远的河滩方向,隐隐传来了悬浮引擎特有的高频嗡鸣!追兵!他们果然来了!而且更快!
我爆发出这具躯体的极限速度,在断壁残垣、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混凝土块间亡命穿梭。
林晚微弱的意识波动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灯,在我意识深处顽强地亮着,指引着方向。
左…绕过那个…塌了一半的…冷却塔!
小心脚下!有…隐藏的…管道裂缝!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次指引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最后一点力量。
我依言而行,动作迅捷如猎豹,每一次转折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障碍和可能暴露行踪的开阔地。
悬浮引擎的嗡鸣声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低语在雨幕中逼近!
终于!穿过一片被酸雨腐蚀得只剩下骨架的仓库区,前方豁然出现一座巨大的、横跨在一条浑浊河流上的老式钢铁铁路桥。
桥体锈迹斑斑,许多地方的铆钉都已脱落,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沧桑。桥下靠近河岸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个用锈蚀铁皮和混凝土块搭建的、如同巨大蜂巢般的废弃建筑,那应该就是林晚说的旧信号站!
生路就在眼前!
但身后,悬浮引擎的咆哮声已近在咫尺!一道刺目的探照灯光如同死神的独眼,猛地撕裂雨幕,扫了过来!
发现目标!桥下!开火!冷酷的命令声透过扩音器传来!
刺目的脉冲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灼热的光束打在生锈的桥墩和浑浊的河面上,溅起大片的水汽和熔融的铁锈!
进去!林晚的声音在脑中尖叫!
我猛地一个鱼跃前扑,合金躯体紧贴着湿滑的泥地,借着惯性滑向信号站黑洞洞的入口!密集的光束在身后炸开,灼热的气浪冲击着后背!
就在身体即将没入入口阴影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的、并非来自脉冲武器的枪响!
我的左肩胛部位猛地一震!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整个人被带得向前一个趔趄!
不是脉冲灼烧!是实弹!组织动用了物理杀伤性武器!是特制的穿甲弹!
剧痛!清晰的、撕裂般的剧痛从左肩传来!不同于神经层面的痛苦,这是物理结构的损伤!合金装甲板被击穿了!内里的精密轴承和管线暴露出来,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模拟痛觉神经瞬间过载!
呃!我闷哼一声,身体重重地摔在信号站入口内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
入口外,悬浮载具狂暴的引擎声和武器充能的嗡鸣如同死亡的协奏曲。
叶凌!
林晚的意识波动传来剧烈的惊恐和痛苦,仿佛那子弹也打在了她的灵魂上!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左肩的损伤严重影响了平衡和动力输出,身体一阵失衡。外面的脚步声和武器上膛声清晰可闻!他们围上来了!最后的庇护所,瞬间变成了绝地!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失败了…终究还是…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瞬间——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意志,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不是林晚!也不是我!是另一种冰冷、高效、只为生存而存在的纯粹本能!
我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从地上弹起,无视左肩的损伤和剧痛!
那只完好的、覆盖着合金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把从之前伏击者身上缴获的、同样冰冷的合金匕首!
身体同时向后急退,背部重重地撞在信号站入口内侧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
第一个清道夫的身影,端着脉冲步枪,凶悍地出现在入口的光影交界处!
就在他出现的刹那——
我的右臂动了!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银光!
噗嗤!
合金匕首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精准无比地、深深地贯入了清道夫的咽喉!从下颌下方刺入,刀尖带着温热的血沫,从后颈透出!
清道夫的身体猛地僵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喉间发出咯咯的怪响,手中的武器无力地垂下。
这还没完!
我的身体借着撞击墙壁的反作用力,如同鬼魅般侧滑!在第二个清道夫被同伴尸体惊愕住的瞬间,完好的右臂已经如同铁钳般猛地扼住了他的脖子!巨大的、非人的机械力量瞬间爆发!
咔嚓!
清脆的颈骨断裂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第二个清道夫如同破麻袋般软倒。
第三个清道夫终于反应过来,惊骇欲绝地抬起枪口!
但我的动作更快!扼断第二个敌人脖子的右手毫不停顿,顺势抓住他软倒的身体,如同挥舞一个沉重的沙袋,狠狠砸向第三个清道夫!
砰!
两人撞成一团,武器脱手!
我的身体如同跗骨之蛆般贴了上去!合金膝盖带着千钧之力,狠狠顶在第三个清道夫的胸腹之间!
噗!
内脏破裂的闷响。
第三个清道夫眼球暴突,口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血沫,身体如同虾米般蜷缩着倒下。
入口处,瞬间只剩下三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湿冷气息,弥漫开来。
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右手的合金匕首尖端,一滴粘稠的鲜血缓缓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绽开一朵小小的、刺目的红花。
左肩的创口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传来阵阵剧痛。
刚才那番杀戮…行云流水,高效得如同机器,冷酷得不带一丝情绪。
那不是我熟悉的战斗方式,也不是林晚能拥有的。是这具身体深处被植入的、更深层的生存协议被激活了吗
叶凌…
林晚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和后怕,微弱地传来,你…还好吗你的肩膀…
她的关切像一丝微弱的暖流,试图驱散这杀戮带来的冰冷。
死不了。我在意识里回应,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落在那把掉落在地的、威力巨大的脉冲手枪上。
我走过去,弯腰,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捡起了它。冰冷的枪身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我检查了一下能量指示,满格。很好。
转过身,我拖着受伤的左半边身体,一步一步,走向信号站幽深的内部。每一步都伴随着左肩机械结构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信号站内部空间很大,堆满了废弃生锈的巨大信号收发设备和缠绕如蛇的粗电缆。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只有高处几个破碎的通风口,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勉强照亮这片钢铁废墟的轮廓。
我在一堆巨大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废弃设备后面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机箱,缓缓滑坐在地面上。
剧痛从左肩的创口传来,每一次模拟呼吸都牵扯着受损的管线。
我低头看着伤口,外部的合金装甲被穿甲弹撕裂了一个狰狞的口子,露出里面扭曲断裂的轴承、裸露的线缆,以及闪烁着危险电弧的破损能量节点。
粘稠的、淡蓝色的冷却液混合着类似机油的润滑剂,正从破口处不断渗出,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必须处理。否则,别说战斗,连移动都成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尽管这动作毫无意义),试图集中精神。
右手摸索着伸向腰间的工具包——那是之前从某个倒霉的研究员身上顺来的微型维修套件。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工具手柄。
然而,就在我准备强行抑制疼痛,开始这艰难的自救时——
5
双魂融合的奇迹
那股熟悉的、属于林晚的意志波动,再次轻柔而坚定地拂过我的意识。这一次,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引导力。
别动…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专注,让我来…
让我来
不等我反应,一股温润的、如同暖流般的精神力,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覆盖上了我左肩那剧烈的痛觉感知区域。并非压制,更像是一种温柔的包裹和抚慰。
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被投入温水中的冰块,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消融、减弱!虽然物理损伤依旧存在,但那折磨人的痛感,被极大地缓解了!
同时,我的右手,那只握着维修工具的合金右手,开始不受我主观意志控制地、自行动作起来!
动作流畅、精准、稳定得不可思议!它灵巧地打开微型维修套件,挑选出最合适的探针和能量焊接笔。
指尖的动作没有丝毫颤抖,如同最顶尖的外科医生执刀,精准地探入左肩那狰狞的创口内部!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探针尖端触碰断裂轴承的冰冷触感,能看到能量焊接笔发出的细微蓝光精准地熔接断裂的金属结构,能感知到裸露线缆被重新绝缘包裹的过程……
这一切感官信息,都通过林晚的意识,无比清晰地共享给了我!
这不是她在操控我的身体!更像是…她的意识成为了我肢体最精密的延伸和辅助!
她的精神力,在引导着我的神经信号,让我的动作达到了一种超越极限的协调和精准!
你…我震惊得无以复加,意识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感受着这奇迹般的协同。
集中精神…感受它…感受…连接…林晚的声音如同催眠的低语,带着奇异的引导力,你的手…我的手…我们的…手…
我们的手…
我闭上眼(虽然这对机械视觉毫无影响),不再抗拒,而是彻底放开意识,跟随着林晚那股温润精神力的引导,去感受指尖每一次最细微的触碰,去理解焊接时能量输出的精确控制,去体会那些精密的机械结构在修复中重新咬合的微妙振动…
痛楚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融合感。
我的意志,她的精神力,这具合金的躯壳…三者之间那无形的、充满敌意和隔阂的壁垒,在这一刻,被这共同的目标、这精密的协作,悄然溶解。
时间在专注的修复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根裸露的线缆被妥善绝缘包裹,当破损的能量节点被临时稳定下来,当渗漏的冷却液被止住…林晚引导的精神力如同退潮般缓缓收回。
我的右手也停止了动作,维修工具轻轻放回工具包。
左肩的创口依旧狰狞,但内部最关键的损伤已被临时修复,动力输出恢复了七成,剧痛也降低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
我缓缓睁开眼。幽暗的光线下,那只刚刚完成了精密维修的合金右手,正安静地放在我的膝盖上。冰冷的金属表面,还沾染着一点淡蓝色的冷却液和黑色的油污。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弥漫在意识里。不是感激,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连接感。
谢谢。我在意识里轻声说。
…笨蛋…林晚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浓浓的疲惫,都说了…我们…是一体的…她的精神波动传递来一股强烈的困倦感,仿佛刚才的协同修复耗尽了她的力量。
睡吧。我低语,剩下的,交给我。
她的意识波动渐渐平复,如同疲惫的鸟儿归巢,沉入我意识温暖的深处,陷入了安稳的沉眠。
信号站外,雨似乎小了些,但依旧淅淅沥沥。远处废弃厂区的方向,隐约还有悬浮引擎的嗡鸣在徘徊搜索。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机箱上,右手下意识地抬起,不是去拿武器,而是轻轻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笨拙,覆盖在了自己受伤的左肩上。冰冷的合金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粗糙的、被临时修复的创口边缘。
一种奇异的暖流,仿佛从指尖触碰的地方,缓缓流淌开来,流遍这具冰冷的躯壳,也流进那一片曾经只有憎恨和孤独的意识空间。
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