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伯父遗产后,我被迫搬进三位绝色姐姐的别墅。
她们分别是高冷总裁、温柔医生和神秘艺术家。
小风,这是我亲手熬的汤。医生姐姐每天用温柔治愈我。
总裁姐姐深夜敲开我房门:公司需要你这种人才。
艺术家姐姐在画室低语:当我的模特吧,我会让你永生。
当我渐渐沦陷时,却发现了别墅里的监控室。
屏幕上分割着三个房间,每个姐姐都在对着镜头练习——
小风喜欢这种语调吗医生调整着微笑角度。
总裁对着镜子重复:过来,我需要你。
艺术家抚摸着屏幕里的我:很快...你就是我的了。
雨夜,总裁姐姐的香水味还萦绕在我枕边。
艺术家姐姐突然举着伞出现在窗外,玻璃映出她冰冷的笑容。
弟弟,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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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宣读室里的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只留下室内一片刻意维持的肃穆寂静,连窗外偶尔掠过的飞鸟影子,投在帘子上都显得鬼祟。头顶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本该璀璨夺目,此刻却只吝啬地洒下几缕昏黄、粘稠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巨大红木长桌的轮廓,以及桌后面那个西装笔挺、表情如同石雕的律师。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籍和陈年木头混合的、略带腐朽的气味。
林风先生,律师的声音平板无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敲打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得刺耳,根据林国栋先生生前订立的最后一份有效遗嘱,您,作为他唯一的侄子和指定继承人,将获得其名下包括‘云栖苑’别墅在内的大部分不动产,以及其持有的‘鼎晟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权,当前估值约为……
后面跟着的一串天文数字,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像一群恼人的马蜂。那些零多得令人眩晕,足以让任何人瞬间跻身富豪之列,本该是狂喜的顶点。可我的指尖却一片冰凉,麻木地搁在冰凉的桃花心木桌面上,那昂贵的触感此刻只让我觉得像毒蛇的鳞片。心脏在肋骨后面沉重地撞击,一下,又一下,不是因为财富,而是遗嘱最后那如同枷锁般的附加条款。
附加条款如下,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吊灯幽冷的光,看不清他的眼神,继承人林风,需于遗嘱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内,入住位于西郊的‘云栖苑’别墅。入住后,需与林国栋先生生前指定的三位被监护人——苏晴女士、夏晚晴女士、秦薇女士——共同生活,期限不少于一年。三位女士在别墅内的生活开销及合理需求,由遗产信托基金负责。若继承人林风未能履行上述共同居住义务,或提前终止,则视为自动放弃本遗嘱所列之全部遗产继承权。
律师抬起眼,目光终于穿透镜片落在我脸上,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职业审视:林先生,请确认您已清楚理解并接受遗嘱的全部内容,包括附加条款。如无疑问,请在这里签字。
我的视线从那份厚厚的、散发着油墨和死亡气息的文件上抬起,扫过律师毫无波澜的脸,最终定格在文件末尾那个需要我落笔的地方。喉咙干涩发紧,仿佛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签字签下这个,就意味着把自己未来一年,不,也许是更长久的未来,抵押给一座陌生的房子和三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伯父林国栋,那个印象中威严而疏离、只在家族重大场合才会露面的长者,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一个几乎被他遗忘在家族边缘的侄子——硬塞进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处境里
是补偿是惩罚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游戏
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疯狂旋转、碰撞,搅得一片混沌。但巨大的财富像一块强力磁石,牢牢吸附着所有想要逃离的念头。放弃那串天文数字背后代表的自由、机会、彻底摆脱过去窘迫生活的可能……代价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手指蜷缩了一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最终,一股冰冷的、近乎自暴自弃的力量从脚底涌起。我伸出手,拿起那支沉甸甸的金笔,笔尖在光滑的纸面上悬停了一瞬,留下一个微小的、犹豫的墨点,然后,划了下去。
林风。
两个简单的字,签下的却是一个未知的牢笼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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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一辆黑色的网约车碾过西郊略显荒僻的柏油路,最终停在一扇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雕花铁门前。司机帮我卸下那个孤零零的行李箱,车轮在碎石路上碾出嘎吱的轻响,他瞥了一眼铁门后那如同巨兽蛰伏般的庞大建筑,眼神里混杂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然后迅速掉头,引擎声很快消失在蜿蜒的林荫道尽头。
把我一个人和这个行李箱,留在了这片陡然放大的寂静里。
空气异常潮湿,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带着山林特有的草木腥气和泥土的霉味。眼前这栋被称为云栖苑的别墅,与其说是住宅,不如说是一座用金钱堆砌而成的、哥特式的堡垒。灰色的巨石垒砌出陡峭的轮廓,尖锐的塔楼刺向铅灰色的、低垂的天幕,无数狭长的彩色玻璃窗镶嵌在厚重的墙壁上,像一双双冷漠窥探的眼睛。巨大的藤蔓植物如同黑色的巨蟒,扭曲着缠绕在冰冷的石壁上,更添了几分阴郁和蛮荒的气息。整座建筑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沉默地矗立在愈发浓重的暮色里,像一个巨大的、等待吞噬的谜。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冰冷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涌的不安。拖着行李箱,走向那扇紧闭的、如同巨兽獠牙的铁门。沉重的链条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门轴发出艰涩的呻吟,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空旷庭院。三个女人,如同三尊风格迥异的雕像,静立在暮色四合的前庭小径上。
正前方,距离铁门最近的女人,一身剪裁锋利如刀的黑色职业套装,包裹着高挑而极具压迫感的身形。墨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弧度冷硬的下颌线。她的脸是极致的冷艳,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唇色是毫无温度的正红。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过我,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达骨髓。她只是站在那里,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度。苏晴。我脑子里闪过律师提供的资料照片,鼎晟集团那位以手腕强硬、作风冷厉闻名的代理总裁。伯父遗嘱里提到的高冷总裁。
在苏晴稍后一步的右侧,站着一个气质截然不同的女人。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柔软的亚麻长裤,外面松松套着一件浅杏色的针织开衫。微卷的栗色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几缕碎发柔和地拂过脸颊。她的眉眼温润,像浸在暖水里的玉石,唇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安的上翘弧度。即使隔着几步距离,似乎也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宁静温和的气息。夏晚晴。资料显示她是市立医院心外科的副主任医师,温柔医生的标签瞬间在脑中具象化。
而在苏晴左侧稍远一点的位置,靠近一丛在暮色中显得影影绰绰的深色灌木,倚着一个身影。她穿着一件看不出具体款式的、极有垂坠感的墨绿色长袍,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过分纤细苍白的手腕。长长的黑发没有任何束缚,瀑布般倾泻而下,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过于尖削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薄唇。她的姿态慵懒随意,仿佛只是不经意地停驻在此,但那双隐在发丝后的眼睛,却像暗夜里的猫科动物,幽深、专注、带着一丝非人间的审视,牢牢地钉在我身上。秦薇。伯父生前颇为欣赏的、行为风格特立独行的青年艺术家。神秘感在她身上几乎凝成了实质。
行李箱的轮子在碎石小径上滚动的声音,是这片诡异寂静里唯一的噪音。
林风苏晴率先开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晰、冷冽,像冰凌相击,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精确的刻度。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是苏晴。她微微颔首,动作幅度极小,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仪式感,欢迎。房间在二楼东侧第一间,李婶会带你上去。她语速很快,交代完,目光便从我身上移开,仿佛我只是一个需要被安置的物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随即,她转身,黑色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笃笃声,径直走向别墅那扇同样沉重的主门,背影迅速被门内更深的阴影吞没。
别在意,一个柔和得如同春水的声音响起,瞬间驱散了苏晴留下的寒意。夏晚晴向前走了半步,脸上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令人心安的笑意,她只是不太习惯表达。坐了一路车,累了吧晚饭快好了,先上去安顿一下她的目光落在我脚边的行李箱上,带着一种自然的关切。
谢谢,还好。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她的善意。
我是夏晚晴。她笑着自我介绍,伸出手。她的手很温暖,指尖带着一点常年消毒水也无法完全掩盖的、淡淡的药香,力道轻柔却稳定。以后就住一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就在我感受着夏晚晴掌心温度时,一道更轻、更飘忽、带着奇异韵律的声音,如同羽毛般拂过耳际:
秦薇。
我下意识地转头。倚在灌木阴影边的女人不知何时已无声地靠近了两步,距离近得我能看清她墨绿长袍上细腻的暗纹。她抬起头,浓密的黑发向两侧滑开少许,终于完整地露出了她的脸。那是一张极其精致却毫无烟火气的脸,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五官轮廓清晰得像用最锋利的刻刀雕琢而成。那双眼睛,大而幽深,瞳孔是近乎纯黑的墨色,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目光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研究艺术品般的专注。她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弯了一下,但那弧度太浅,浅得让人怀疑是否只是光影的错觉。
终于……她的声音很轻,像叹息,又像梦呓,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质感,在暮色中飘散开,等到了。
最后三个字,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说完,她不再看我,墨绿色的袍角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摆动,像一片诡谲的暗夜蝶翼。她转身,以一种近乎飘忽的姿态,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别墅大门内的黑暗里,留下原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的松节油气味。
夏晚晴似乎对秦薇的言行习以为常,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秦薇她……比较特别,习惯就好。走吧,我带你去房间。她自然地替我拎起行李箱较轻的那一端,示意我跟上。
穿过厚重得如同堡垒入口的橡木大门,一股混合着昂贵木材、陈年书籍、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陈旧花朵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门厅极其宽敞,挑高惊人,一盏巨大的、由无数水晶坠子组成的枝形吊灯从穹顶垂下,但此刻并未点亮,只有壁灯散发着幽暗昏黄的光。光线所及之处,是光滑如镜的深色大理石地面,冰冷地倒映着上方扭曲的光影。墙壁上挂着大幅的、色彩沉郁的油画,内容多是扭曲的人体或荒凉的风景,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压抑而怪诞。巨大的旋转楼梯盘旋而上,消失在二楼的阴影里,像通往未知领域的通道。整个空间空旷、奢华,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
夏晚晴领着我踏上旋转楼梯。深色的实木楼梯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在敲打这座巨大坟墓的棺椁。空气里弥漫的冷意,似乎比门外更甚。
你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夏晚晴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也显得有些轻飘,向阳,视野很好。我和苏晴的房间在另一侧,秦薇的画室在三楼,她晚上……比较喜欢安静。她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不用太紧张。
奇怪的声音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这座房子本身就像一个巨大的奇怪声音发生器。
二楼走廊铺着厚厚的长绒地毯,脚步落上去悄无声息,反而加重了那种令人不安的寂静。深色的墙纸,繁复的暗纹在壁灯下若隐若现。每隔一段距离,墙上都挂着一幅风格同样阴郁的小幅画作,画框是沉重的金色,在幽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空气里那股陈腐的气息更加明显,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得令人作呕的香水味像是某种盛开在腐败土壤里的花朵。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如同沉默的守卫,窥视着闯入者。
终于走到东侧尽头。夏晚晴推开一扇沉重的、雕着繁复葡萄藤纹样的橡木门。
就是这里了。她侧身让我进去,语气轻快了些,看看还缺什么,随时告诉我。李婶一会儿会送热水上来。晚饭大概半小时后开始,在一楼餐厅。她把行李箱放在门边,你先休息一下,别拘束。她给了我一个安抚的微笑,轻轻带上了门。
沉重的关门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激起回响。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稍微松懈下来一点。环顾四周。
房间很大,几乎抵得上我以前租住的整个小公寓。一张宽大的四柱床占据中央位置,挂着厚重的深蓝色丝绒帷幔。家具是成套的深色胡桃木,样式古朴厚重。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露台,此刻窗帘并未拉上,可以看到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和远处山林的模糊轮廓。房间的陈设奢华,却同样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冰冷感,仿佛很久没有人真正在此生活过。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织物陈旧的霉味。
我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心绪纷乱如麻。苏晴的冷硬,夏晚晴的温和,秦薇的诡谲……还有这座庞大、华丽却死气沉沉的房子。伯父林国栋,他留下的,究竟是一份天降横财,还是一个精心打造的、镶着金边的囚笼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窗玻璃,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上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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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几天,如同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行走。巨大的别墅像一个沉默的怪物,而我,是它胃袋里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物。
苏晴的存在感如同她身上的冷香——昂贵、凛冽、无处不在却拒人千里。她永远是别墅里最早离开和最晚归来的那个。清晨,当我在餐厅小心翼翼地享用李婶准备的早餐时,总能听到玄关处传来她那标志性的、清脆而急促的高跟鞋声,如同战鼓擂响,宣告着她的出征。黑色高级轿车低沉的引擎声很快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晚餐时分,她偶尔会出现在那张长得离谱的餐桌另一端。用餐时动作精准优雅,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中。我们的交流仅限于餐桌上极其简短的、事务性的对话。
早。
嗯。
晚上有应酬,不用等我。
好。
她的目光偶尔掠过我的脸,也总是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只有在一次晚餐后,她端着咖啡杯,目光落在我随意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那是我随手勾勒的一个建筑外观草图。
你学设计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兴趣
呃,建筑。我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坐直了些。
她没再说话,只是又瞥了一眼屏幕,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穿透像素点。几秒后,她放下咖啡杯,站起身,丢下一句鼎晟新总部的概念方案,内部竞标下个月初。便径直离开了餐厅。留下我对着她的背影发愣,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微澜。鼎晟内部竞标这算是……某种邀请还是仅仅是一句陈述
与苏晴的冰冷截然相反的,是夏晚晴无处不在的、和煦如春风的温柔。她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我这个闯入者的不安和需要。早餐桌上,她会不动声色地将我多看了一眼的餐点推近一些。午后,我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边对着笔记本电脑发呆,为一份石沉大海的求职信烦闷时,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散发着清雅花香的茶会轻轻放在我手边的矮几上。
试试这个,安神的。她的声音总是那么轻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刚换了环境,需要适应。
晚饭后,客厅巨大的壁炉里偶尔会燃起真正的火焰(尽管我觉得在初夏点壁炉有些怪异),驱散一些别墅里固有的阴冷。夏晚晴会坐在壁炉另一侧的沙发上,捧着一本厚厚的医学专著安静地阅读。暖黄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她专注而柔和的侧脸,栗色的发丝泛着温暖的光泽。她不主动打扰,只是安静地存在着,像一炉无声燃烧的炭火,用那份温和的陪伴,一点点融化着我初来乍到的僵硬和戒备。
而秦薇,则是这栋房子里最难以捉摸的幽灵。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三楼那个被严格划为禁区的画室里。只有吃饭时,她才会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坐在长餐桌最远离光源的一端,沉默地进食,动作轻缓得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她的目光时常越过长长的餐桌,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专注、幽深,带着一种非人的好奇和探究,仿佛我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尊亟待解剖的标本,或者……一件等待被塑形的黏土。每当被她这样看着,我后背总会莫名地窜起一股寒意。
她很少说话。偶尔开口,声音也是那种飘忽的、带着奇异韵律的低语,内容更是令人费解。
一次晚餐,她突然放下银质餐叉,那细微的金属磕碰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我,漆黑的瞳孔在灯光下深不见底。
你的下颌线……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低语,……在黄昏的光线下,有很美的阴影转折。像……断裂的石膏边缘。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布上虚虚描摹了一下。
餐桌上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苏晴面无表情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夏晚晴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对我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安抚笑容。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只能僵硬地低下头,假装专注于自己盘子里的食物,食不知味。
日子就在这种奇异的、冰火交织的张力中滑过。苏晴偶尔投来的、带着评估意味的目光;夏晚晴无微不至的、温水般的关怀;秦薇那无处不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凝视……像三股无形的丝线,缠绕着我,拉扯着我。我开始失眠。别墅在深夜变得更为可怖,风声穿过那些古老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怪响。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总潜伏着未知的东西。我常常在凌晨惊醒,一身冷汗,黑暗中仿佛能感觉到秦薇那双漆黑的眼睛,正穿透层层墙壁,在某个地方注视着我。
一个闷热得如同蒸笼的午后,窗外的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意乱。别墅里古老的空调系统发出沉闷的喘息,却驱不散那股粘腻的潮热。我坐在书桌前,对着屏幕上一堆毫无头绪的设计草图,只觉得头昏脑涨,太阳穴突突直跳。也许是连日的失眠积累,也许是这座房子本身散发的无形压力,也许是午后闷热的空气作祟,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凉的实木桌沿上。
疼痛让我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的天旋地转和恶心感。我试图撑住桌子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狼狈地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后背抵着沉重的书桌腿。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衬衫。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两分钟,也许更久。混沌中,我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然后是急促却依然放轻的脚步声靠近。
林风是夏晚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担忧。
冰凉的手指带着一丝消毒水的微涩气味,轻轻贴上了我的额头。那触感在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却奇异地缓解了灼烧感。
好烫!她的声音沉了下去,别动,你发烧了。
眩晕中,我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小心地绕过她的肩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药香和衣物柔顺剂的干净气息钻入鼻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她的身体并不强壮,却异常稳定。她用一种专业的、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我半扶半抱起来。我的身体大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能感觉到她微微的吃力,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慌乱。
李婶!帮忙!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清晰的指令感。
很快,李婶小跑着进来。在两人的合力下,我像个破败的麻袋,被艰难地挪到了那张宽大的四柱床上。沉重的帷幔被夏晚晴利落地拉开,系好。她动作麻利地帮我脱掉被冷汗浸透的衬衫和长裤,换上干燥柔软的睡衣,盖上薄被。她的手指偶尔划过我的皮肤,带着专业护理人员的冷静和不容置疑,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温柔。
39度2,她看着刚从腋下取出的体温计,眉头紧锁,烧得太高了。李婶,麻烦拿冰袋和温水毛巾来。
很快,额头上覆上了冰凉的毛巾,替换的温水毛巾则小心地擦拭过我的脖颈和手臂,带走粘腻的汗水。李婶送来温水和退烧药。夏晚晴扶起我,让我靠在她温软的臂弯里,小口小口地喂我喝水吃药。她的手臂稳定地支撑着我的后背,声音就在耳边,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慢点喝,别呛着。把药咽下去,很快就不难受了。
温水带着药片的苦涩滑过喉咙,却因为她的存在,那份苦涩似乎也被冲淡了。她身上那股令人心安的气息,她手臂传来的支撑力,她声音里毫不作伪的关切……在身体极度脆弱、意识模糊的时刻,这些细微的温暖被无限放大,汇成一股强大的暖流,冲垮了连日来筑起的心防堤坝。一种久违的、近乎依赖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高烧带来的昏沉感再次袭来,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在陷入黑暗之前,我模糊地感觉到额头上冰凉的毛巾被换下,一只微凉的手再次轻柔地覆上,停留了片刻。
意识彻底沉沦前,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她的温柔,是这片冰冷囚笼里,唯一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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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在夏晚晴精准而温柔的治疗下,来得快去得也快。退烧后的身体依旧虚弱,像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陷在四柱床柔软的羽绒被里。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初夏的雨,带着一种黏腻的闷热,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露台的石板,声音单调而催眠。别墅里弥漫着一股雨水带来的、更浓郁的泥土和植物根茎的气息,混合着房间里残留的消毒水味。
我闭着眼,昏昏沉沉,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漂浮。身体的不适退去后,一种更深的疲惫感攫住了我。几天来紧绷的神经,在病弱的松懈下,终于显露出裂痕。苏晴冰冷的审视,秦薇幽灵般的窥视,这座巨大别墅无处不在的压抑……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上来。而夏晚晴那双带着药香的手,她臂弯里的温度,她低柔的安抚声,却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与夏晚晴那种利落的温柔不同,也与李婶的脚步声迥异。它停在门外,似乎在犹豫。几秒后,门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隙。
我没有睁眼,只是凭着直觉,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床上。
小风声音是夏晚晴的,但比平时更轻软,像怕惊扰了什么,醒着吗感觉好点没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皮依旧沉重。
细微的脚步声靠近床边。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药香和干净气息的味道靠近。接着,是碗碟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
我熬了点清淡的蔬菜粥,她的声音离得很近,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里面加了点姜丝驱寒。你现在只能吃这个,等肠胃适应了,再给你炖点滋补的汤。
我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夏晚晴正微微倾身,将床头灯的光线调得更柔和一些。暖黄的光晕笼着她,栗色的发丝在光线下泛着柔光,侧脸的线条温润美好。她端起一只素净的白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煮得软烂的米粥,点缀着碧绿的菜叶和几缕细细的姜丝。她用小勺舀起一点,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动作自然而专注。
来,小心烫。她将勺子递到我唇边,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切。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软糯清淡,带着姜丝的微辛,熨帖着空荡虚弱的胃。我顺从地张开嘴,一口接一口。她喂得很慢,很耐心,每一次都细心地吹凉。房间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沿的轻响,以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种被悉心照料的安全感,像温水一样浸泡着四肢百骸。几天来积累的防备和不安,在这份无言的温柔里,悄然瓦解。
慢点吃,还有呢。她看着我吞咽,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眼神专注得仿佛我是她唯一需要关心的存在。
一碗粥见底。她放下碗,又拿起一块温热的湿毛巾,动作轻柔地替我擦了擦嘴角和额角细密的汗。
再睡会儿,她的声音低柔得像催眠曲,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她替我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经意地掠过我的手背,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意。然后,她端起碗碟,脚步无声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身体依旧虚弱,但心里某个冰冻的角落,似乎被刚才那碗粥的温度彻底融化了。依赖的藤蔓,在心墙上无声地疯长。她像一道柔和却坚韧的光,穿透了这座巨大囚笼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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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疲倦地下着,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深夜。别墅被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窗户玻璃上不断蜿蜒滑落的水痕,反射着室内零星的光点,像一道道流动的泪痕。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泥土和植物根茎腐败的气息,粘稠得让人透不过气。整座建筑如同漂浮在雨海中的孤岛,与世隔绝,只剩下单调而执拗的雨声,敲打着每一寸神经。
身体的虚弱感在沉睡中被缓解了大半,但精神上却莫名地亢奋起来。也许是白天睡多了,也许是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搅得人心烦意乱。我披着睡袍,靠在床头,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屏幕的光映亮一小片区域。手指无意识地在触摸板上滑动,屏幕上打开的,正是苏晴那天晚餐时随口提到的——鼎晟集团新总部大楼的概念设计内部竞标公告。
高额的奖金和鼎晟集团设计顾问的潜在合作机会,像诱人的毒饵。手指在触摸板上无意识地滑动,点开那些苛刻的设计要求:地标性、创新性、功能与艺术的完美融合……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枷锁。脑子里一片混沌,白天夏晚晴温软的声音和关切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动,此刻却无法带来任何灵感。屏幕上那些复杂的线条和参数,扭曲着,嘲笑着我的无能。
烦躁地合上电脑,屏幕熄灭的瞬间,房间彻底陷入昏暗,只有床头灯微弱的光晕勉强抵抗着窗外的浓重黑暗。雨声更清晰了,敲打着露台的石板,也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三声,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不轻不重,却穿透了单调的雨声,准确地敲打在耳膜上。
不是夏晚晴那种轻柔的试探,也不是李婶那种带着点局促的叩击。这敲门声,冷静、克制,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疏离。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这个时候会是谁
谁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我。门外的声音简洁、冷冽,如同冰珠坠地。是苏晴。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我。我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门边,拧开了门锁。
门外的走廊光线昏暗。苏晴站在门口,身上不再是白天那身锋利的职业套装。她换了一件深酒红色的丝质睡袍,柔软的衣料贴合着身体曲线,勾勒出成熟而极具压迫感的身形。睡袍的V领开得恰到好处,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和隐约的锁骨。墨色的长发没有盘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却多了几分慵懒的危险气息。她的脸上没有妆,素净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反而更显出一种冷玉般的质感。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像手术刀一样落在我脸上。
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水味随着她一同涌入房间。那不是夏晚晴身上那种清雅的药香或柔顺剂的味道,也不同于秦薇画室里松节油的冷冽。这是一种极其复杂、极具侵略性的香气——前调是某种浓烈到几乎呛鼻的花香(像是晚香玉或栀子花),中调混合着沉郁的木质调(檀香或雪松),尾调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动物性的暖甜(麝香)。这香气霸道地充斥了整个门口的空间,瞬间压过了房间里的消毒水味和窗外雨水的潮湿气息,强势地宣告着她的存在。
有事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抵住了冰冷的门框,试图拉开一点距离。那香气太浓烈,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近乎窒息的感觉。
她没有立刻回答。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评估我的状态。然后,她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扫了一眼我房间内床头柜上合着的笔记本电脑。
身体好了她开口,声音不高,在雨夜的寂静中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惯常的、公事公办的冷静,但似乎又比平时少了些棱角。也许是睡袍的柔和感带来的错觉
嗯,好多了。谢谢。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她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房间里只有床头灯微弱的光源,她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在门框的阴影中,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却更添神秘。
鼎晟新总部的竞标,她直接切入主题,语气没有任何铺垫,我看了你留在客厅沙发上的草图。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想法很跳脱,切入点……有点意思。
我的心猛地一跳。留在客厅沙发上的草图那只是我烦躁时随手涂鸦的几笔潦草线条,毫无章法可言!她竟然注意到了还特意在深夜冒着雨……来看我一股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涌了上来。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冷静,细节粗糙,结构支撑点模糊,光影表达也完全混乱。想法需要落到具体的、可执行的方案上。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我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更深邃,少了些纯粹的审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鼎晟需要真正有潜力的人才。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在雨声的衬托下,竟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磁性,而不是空有想法的……雏鸟。那个雏鸟的尾音,被她刻意放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嘲弄的意味。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香水味瞬间将我完全包裹。深酒红色的睡袍领口在动作间微微敞开,露出更多白皙的肌肤。她离得太近了,近得我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阴影,近得能感受到她呼吸间带出的温热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里,她红唇的弧度似乎比平时更明显了一些,像无声的邀请,又像危险的陷阱。
过来,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到我书房来。现在。我给你看点东西……或许,能帮你找到那把开门的钥匙。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混沌的思绪。到我书房来现在深夜孤男寡女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强烈吸引的颤栗感同时攫住了我。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警告我远离这个危险的女人。但另一种更为原始的、被挑战也被诱惑的冲动,却在心底蠢蠢欲动。鼎晟的机会,她的肯定,她此刻近在咫尺的、混合着强大压迫感和致命诱惑力的气息……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哗哗地冲刷着整个世界,也冲刷着我摇摇欲坠的防线。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拒绝还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就在我几乎要被那浓烈的香气和她眼中幽深的光吞噬的刹那——
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窗外露台上的异样!
雨幕如织,露台的石板在别墅外墙灯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湿冷的、水淋淋的光。就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紧贴着冰冷的玻璃,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墨绿色的长袍被雨水打湿,颜色深得近乎于黑,紧紧贴在过分纤细的身形上。长长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如同缠绕的水草。是秦薇!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倾盆大雨中,没有打伞,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长袍下摆不断流淌。她微微歪着头,脸几乎贴在冰冷的玻璃上,那双幽深的、纯黑的瞳孔,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玻璃,正一瞬不瞬地、直勾勾地看向房间内——看向门口僵持的我和苏晴!
玻璃上倒映着房间内昏暗的光线,也清晰地映出了她脸上那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如同面具般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僵硬地上扬着,眼神却空洞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弟弟,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隔着厚厚的雨幕和玻璃,我根本听不见声音,但那口型却清晰地如同烙印般刻进我的视网膜里,游戏……
……才刚刚开始呢。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沿着脊椎疯狂上窜,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苏晴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和瞬间僵直的身体。她顺着我惊恐的目光,猛地转头看向落地窗外!
那一瞬间,苏晴脸上那种混合着审视、诱惑和掌控欲的复杂表情,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骤然崩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近乎失态的震惊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她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后退了半步,撞在了门框上。
窗外的秦薇,隔着雨幕和玻璃,对着我们,露出了一个更加清晰、更加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弄。然后,她缓缓地、如同幽灵般,向后退了一步,两步……墨绿色的身影无声地融入了露台外侧更浓重的、被暴雨吞噬的黑暗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冰冷的玻璃窗上,那几道被雨水冲刷后、依旧残留的、模糊的指印轮廓。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永无止境的、哗哗的雨声,像无数双手在疯狂拍打着窗棂,嘲笑着屋内的惊魂未定。
浓烈的香水味依旧弥漫在鼻端,此刻却变得无比刺鼻和令人作呕。苏晴僵硬地站在门口,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她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刚才那种掌控一切的强势气场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猝不及防刺穿的狼狈和惊怒。她没有再看我,目光死死地盯着窗外那片吞噬了秦薇的黑暗,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那个诡异的笑容。
我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秦薇无声的口型,那冰冷的笑容,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脑子里。游戏……刚刚开始什么游戏谁的游戏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夏晚晴的温柔,苏晴的诱惑……在这张冰冷笑容的映衬下,瞬间都蒙上了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影!这座别墅,这三个女人……伯父林国栋……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苏晴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再次落在我脸上。但这一次,那眼神里没有了任何温度,只剩下一种被冒犯后的冰冷和一种……近乎警告的锐利。
管好你自己。她丢下这句冰冷的话,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然后,她甚至没有再看我第二眼,猛地转身。深酒红色的睡袍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她像一阵裹挟着寒流的风,大步消失在走廊更深沉的黑暗里。
砰!
沉重的关门声从她离开的方向传来,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微微发颤,也彻底震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那不是幻觉。秦薇看到了,苏晴也看到了。她们都看到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窗外永不停歇的、令人疯狂的雨声。浓烈的香水味和冰冷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我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滑坐到地毯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巨响。
秦薇……她到底想干什么苏晴那瞬间的慌乱意味着什么夏晚晴……她知情吗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混乱的脑子里疯狂冲撞。伯父林国栋那张威严而模糊的脸再次浮现,遗嘱里那条匪夷所思的附加条款……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知道真相!哪怕只是冰山一角!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闪现的火花,瞬间点燃了被恐惧冻结的神经——监控室!那个律师在宣读遗嘱后,曾用一种极其隐晦、近乎耳语的音量,像是不经意地提过一句:……别墅的安保系统很完善,主控室在一楼设备间后面……当时只当是寻常交代,此刻回想起来,那句话里分明藏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暗示!
安保系统主控室监控!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对!监控!如果这座别墅真的像律师暗示的那样完善,那么……刚才露台上那一幕,秦薇诡异的出现,苏晴的狼狈……甚至……甚至更早之前的一切,夏晚晴在房间里的温柔照料……会不会都被记录了下来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了心脏。巨大的恐惧感混合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想要撕开一切伪装的冲动,驱使着我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因为虚弱和惊吓还在微微发抖,但一股强烈的意志支撑着我。
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现在。苏晴刚走,夏晚晴应该在自己的房间,秦薇……那个幽灵般的女人,谁知道她此刻藏在哪里窥视
我屏住呼吸,赤着脚,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门。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壁灯散发着幽暗昏黄的光,将我的影子在深色的地毯上拉得细长扭曲。空气里那股陈腐的气息和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水味似乎更加浓重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脆弱的神经。
凭着模糊的记忆,我摸索着走向一楼。旋转楼梯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巨大的门厅空无一人,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幽光。我像做贼一样,贴着冰冷的墙壁,迅速穿过空旷得令人心悸的空间,朝着记忆中李婶偶尔进出过的、位于厨房后方的杂物间方向移动。
厨房里还残留着晚餐的油烟味,但此刻也显得阴森。绕过巨大的冰箱,后面是一条狭窄的、堆满清洁工具和杂物的通道。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洗涤剂的味道。通道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金属门。门把手冰凉刺骨。
就是这里安保主控室
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爆炸的恐惧和冲动,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的金属门把。
门没有锁。
轻轻一拧,门轴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电子设备散热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一片漆黑。
我侧身挤了进去,反手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门在身后虚掩上,隔绝了外面通道里微弱的光线。彻底的黑暗瞬间将我吞没,浓得化不开。我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
黑暗中,只有前方不远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仪器运行的指示灯在闪烁,如同黑暗中野兽的瞳孔。
我摸索着墙壁,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机柜边缘。凭着那微弱光点的指引,我踉跄着向前挪动了几步。脚下是各种纠缠的线缆,稍不注意就可能绊倒。空气里的灰尘味呛得我喉咙发痒。
终于,我的手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似乎是操作台边缘的东西。我顺着边缘摸索,指尖划过几个凸起的按钮,最终,颤抖着,按下了其中一个。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流声响起。
正前方,一面巨大的、由无数块屏幕组成的监控墙,瞬间亮了起来!幽蓝的光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充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也映亮了我因为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脸!
巨大的屏幕墙被分割成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画面,覆盖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门厅、旋转楼梯、餐厅、客厅、露台、走廊……甚至,包括三个姐姐各自的卧室门口!
我的目光,像被无形的钩子死死拽住,瞬间凝固在屏幕墙中央最大的几个分屏上。
左侧屏幕上:是夏晚晴的房间。她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镜清晰地映出她的脸。但此刻,她脸上那种我熟悉的、温柔得能融化坚冰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练习的、略显僵硬的表情!她微微侧着头,对着镜子,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反复练习着某种口型!下一秒,她似乎调整了一下角度,脸上重新努力地、缓缓地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的弧度,那眼角的弯度……竟然和我生病时,她俯身喂我喝粥时的温柔笑意,有八九分相似!接着,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着自己的唇角,像是在微调着笑容的尺度。屏幕上清晰地映出她对着镜子练习的口型:
小风……喜欢这种语调吗
嗡!
大脑一片空白!像被重锤狠狠砸中!那个用温柔将我彻底融化的夏晚晴……她在练习!对着镜子练习那种能抚慰人心的微笑和语调!
我的目光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移向中间的分屏。
那是苏晴的书房门口!画面里,苏晴已经换下了那身深酒红色的睡袍,重新穿上了她标志性的黑色丝质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她正站在书房门外走廊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镜子里映出她冷艳而毫无表情的脸。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锐利如刀,直视着镜中的自己。然后,她抬起手,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对着镜中的影像,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姿态,轻轻勾了一下!
红唇开合,无声地吐出几个字。但那口型,我绝不会认错!正是几个小时前,在我房门口,她对我说的那句带着致命诱惑的命令:
过……来……我……需……要……你……
她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和口型!每一次勾动手指,每一次无声的命令,镜中那张冷艳的脸上,都配合着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掌控、评估和一丝……冰冷欲望的神情!那神情,和刚才在我房间里,她俯身靠近我时,眼中闪烁的幽光,如出一辙!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那不是偶然的诱惑!那是演练过无数次的……捕猎姿态!
视线如同濒死的鱼,挣扎着转向右侧的分屏。
画面是……三楼画室的内部!虽然角度有些偏,但能清晰地看到画室中央那个巨大的画架,以及旁边散落的颜料和工具。而秦薇,正站在画架前!她背对着摄像头,墨绿色的长袍在幽蓝的屏幕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似乎并没有在画画。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侧脸。她的右手抬起,伸向前方,指尖……正极其缓慢、极其温柔地……抚摸着画架上绷着的、空无一物的雪白画布
不!不是画布!
她的指尖,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迷恋的力度,抚摸的……是画布前方空气中,某个并不存在的轮廓!那个轮廓的高度、位置……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个高度,那个位置……分明……分明就是我站在画架前时,胸口的高度!
下一秒,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抚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她的脸,正对着隐藏摄像头的位置!
屏幕的光,清晰地照亮了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长长的黑发下,那双幽深得如同黑洞的眼睛,透过冰冷的屏幕,仿佛直直地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死死地……锁定了监控室里的我!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不是刚才露台上那种冰冷的嘲弄,而是一种……混合着极度满足、疯狂占有欲和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兴奋的……狞笑!
红唇无声地开合,吐出的口型,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
很……快……
……你……就……是……我……的……了……
轰——!!!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冰冷的屏幕蓝光如同地狱的鬼火,灼烧着我的视网膜。夏晚晴对着镜子练习的温柔假面,苏晴在镜前重复的冰冷勾引,秦薇对着虚空调制出的占有狞笑……无数碎片化的、扭曲的画面在我脑中疯狂旋转、撞击,发出尖锐的嘶鸣!
假的!全是假的!
温柔是排练好的剧本!诱惑是精心设计的陷阱!而那诡异的占有欲……才是这甜蜜囚笼下深藏的、冰冷的獠牙!
伯父林国栋……附加条款……一年……囚笼……游戏……
秦薇无声的口型再次浮现,带着露台上冰冷的雨水气息,与屏幕上她此刻的狞笑诡异地重叠:
弟弟,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我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恐惧像毒液般在四肢百骸蔓延。监控室里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灰尘和电子设备的焦糊味,死死地堵住了我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