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新贵沈微出狱了。
五年前,厉墨寒亲手将她送进监狱时,她只是个卑微实习生。
如今她控股港股,搅动风云,他却在记者会当众下跪:厉氏54%股权,换你一个原谅。
她轻笑:厉总,监狱缝纫机踩出的第一桶金,够买你十个厉氏。
直到某天,她孕吐被他撞见。
他红着眼抵她在门后:孩子和厉太太的位置,你选哪个
她反手将孕检单拍他脸上:我选丧偶式育儿,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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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编号89757
冰冷的铁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呻吟,缓缓关闭。
隔绝了里面弥漫的消毒水、汗味和绝望混合的气息。
沈微没有回头。
她只是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外面世界久违的、过于刺眼的阳光。
空气是自由的,带着初夏雨后泥土的微腥,吸进肺里,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刺痛感。
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囚服,空荡荡地套在她过分瘦削的身体上。
像一只不合时宜的麻袋。
她下意识地,用指尖捻了捻粗糙的布料边缘。
布料粗糙的纹理摩擦着指腹,带来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触感。
五年。
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夜。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刻着屈辱的印记。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滚上来,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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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厉氏集团周年庆酒会。
水晶吊灯的光芒碎金般洒落,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槟的甜腻和名贵香水的馥郁。
沈微穿着借来的、不太合身的黑色小礼裙,局促地站在璀璨光芒的边缘角落。
她只是一个刚过实习期的卑微助理,能踏入这个场合,已是破例。
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文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是她熬了无数个通宵,查阅了堆积如山的资料,反复推演计算才做出来的项目风险评估报告。
一个足以让厉氏规避数亿损失的关键预警。
她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身影。
那个她仰望如天神、曾给予她短暂温暖庇护的男人——厉墨寒。
终于,她看到了他。
他站在宴会厅中央的璀璨灯下,身姿挺拔如松,裁剪完美的深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
一手随意插在西裤口袋,一手端着水晶杯,正与人谈笑风生。
侧脸线条冷峻,下颌线绷紧,带着惯有的、掌控一切的疏离感。
他是人群的绝对焦点,天生的王者。
沈微深吸一口气,鼓足全身的勇气,拨开面前晃动的、带着审视或漠然目光的人群,朝他快步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碎急促的声响。
厉总!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靠近时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谈笑风生。
厉墨寒闻声侧过头。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扫了过来,落在她身上。
目光很淡,没有温度,像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有事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透着冰封般的距离感。
沈微的心猛地一缩。
她极力忽略那目光带来的刺痛,双手将那份还带着体温的文件递到他面前,语速又快又急:
厉总,这是‘南湾新城’项目的风险评估!我们的测算数据有重大偏差!实际土地沉降风险远超预期,如果强行启动,后期维护成本会彻底吞噬利润,甚至可能导致……
她的话没能说完。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昂贵铂金腕表的手,随意地伸了过来。
不是接文件。
而是,两根修长的手指,极其轻蔑地,拈住了那份打印纸的一角。
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令人避之不及的垃圾。
厉墨寒甚至没有低头去看文件的内容。
他的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投向远处,唇边似乎还噙着未散的、公式化的浅淡笑意。
但那双俯视着她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沈微,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进她的耳膜,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冷酷审判,谁给你的胆子,敢在集团最重要的庆典上,散播这种危言耸听的谣言
沈微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翕动:不…不是谣言!数据我都反复验算过!模型也……
够了。厉墨寒的声音陡然转厉,像淬了冰的刀锋。
他手指一松。
那份凝聚了她所有心血、承载着她最后希望的文件,轻飘飘地,如同枯叶般从他指间滑落。
无声地掉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像她瞬间跌落尘埃的心。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喧嚣、所有谈笑,在那一刻都诡异地静止下来。
无数道目光,带着探究、好奇、幸灾乐祸或是纯粹的冷漠,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齐刷刷地刺向她。
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穿着借来的、不合体的裙子,像个误闯了国王盛宴、笨拙又丑陋的小丑。
厉墨寒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微微侧身,对着旁边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神情肃穆的男人,极其随意地抬了抬下巴。
那动作,优雅又残酷。
像在吩咐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陈律,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进沈微的耳膜和心脏,报警。金融诈骗,窃取商业机密未遂。
厉总!沈微的声音终于失控,带着绝望的尖利,我没有!那份报告是真的!您看一眼!求您看一眼!
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冤屈而剧烈颤抖。
她想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想让他听她解释清楚。
然而,她的脚步只向前挪动了半步。
厉墨寒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皱了下眉,仿佛被什么令人不悦的噪音打扰了。
他身边的保镖,两个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男人,像两堵沉默的铁墙,瞬间横亘在她与他之间。
冰冷、强硬、不容置疑。
隔绝了她所有的希望和哀求。
其中一个保镖,冰冷而粗粝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剧痛传来。
她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拽。
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膝盖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痛。
那份被遗弃在地上的文件,被她倒下的身体压住,皱成了一团。
她狼狈地趴在那里,昂贵的红酒渍泼洒在她借来的裙子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像血。
周围传来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
天哪……
看她平时挺老实的……
胆子真大,敢在厉总眼皮底下搞鬼……
那些声音,嗡嗡作响,像一群嗜血的毒蜂,在她耳边盘旋。
沈微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冷汗浸湿的额发缝隙,绝望地看向那个男人。
他依旧背对着她。
颀长挺拔的身影在璀璨的灯光下,像一座遥不可及、冷酷无情的冰山。
他的侧脸线条完美而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
仿佛刚才被拖走的,不过是一只碍眼的、嗡嗡叫的苍蝇。
那一刻,沈微的世界彻底崩塌。
所有的信仰、所有的卑微爱恋、所有对公平的期待,在他冷酷的背影里,碎成了齑粉。
她眼中的光,熄灭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彻骨的冰冷和黑暗。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上纤细手腕的瞬间,那种金属特有的、绝望的寒意,仿佛穿透了五年的时光,再次蛇一般缠绕上沈微的脊椎。
让她在狱门外自由的阳光下,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她猛地闭上眼,用力甩了甩头。
仿佛要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连同身后那座吞噬了她五年青春的森严堡垒,一起狠狠甩掉。
再睁开眼时,那双曾经盛满惶恐、卑微和爱恋的眸子深处,只剩下淬炼过的、磐石般的冷硬。
像冰封的湖面,映不出任何光亮。
她抬起手。
手中捏着的,是那张薄薄的、宣告她刑满释放的证明。
粗糙的纸张边缘,硌着她的指腹。
她低头,目光漠然地扫过那张纸。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留下的疤痕。
然后,她五指猛地收紧。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森冷的青白色。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监狱大门外显得格外突兀。
那张承载着屈辱和束缚的证明,在她手中被轻而易举地、粗暴地撕成了两半。
再撕。
碎片。
更细小的碎片。
像一场无声的、决绝的祭奠。
她松开手。
无数细小的白色纸屑,被初夏带着微腥泥土气息的风卷起,纷纷扬扬。
如同下了一场惨淡的雪。
瞬间就被风吹散,卷入泥泞的地面,消失无踪。
仿佛那五年不堪的岁月,从未存在。
也从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沈微挺直了那过分单薄的脊背。
像一杆绷紧到极致的标枪,带着一种近乎孤绝的锋利。
她迈开脚步。
没有留恋,没有迟疑。
每一步,都踏碎了过往的泥泞。
走向路边那辆等待已久的、其貌不扬的灰色出租车。
车门关上。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汇入城市的车流。
像一滴水,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浩瀚而冷漠的钢铁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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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女王归来
出租车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那个穿着古怪旧衣服、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年轻女人。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去哪司机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漠然。
沈微的视线从窗外模糊的霓虹招牌上收回。
那些炫目的光影在她淬冰般的眼底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她报出一个地址。
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司机愣了一下。
那地址,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顶级CBD,云集着这座城市最顶尖的金融机构。
他忍不住又透过后视镜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洗得发白的囚服,空荡荡地挂在瘦削的骨架上。
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
唯独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万年不化的寒冰。
怎么看,都和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格格不入。
司机心里嘀咕着又一个走投无路去碰运气的,但还是依言打了方向盘。
车子汇入主干道,朝着那片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钢铁森林疾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
出租车停在一栋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摩天大楼前。
门童穿着笔挺的制服,眼神锐利得像鹰隼。
看到从出租车后座下来的沈微,他眼中瞬间掠过毫不掩饰的惊愕和鄙夷。
那身衣服……简直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他下意识地就想上前阻拦。
这种地方,也是她能随便进的
然而,他脚步刚动。
沈微已经目不斜视地,踏上了光可鉴人的旋转门入口。
她瘦削的身影挺得笔直,步伐沉稳。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凛冽的气场。
那身破旧的囚服穿在她身上,此刻竟奇异地不再显得落魄,反而像一件洗尽铅华的战袍。
门童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竟被那无形的气势慑住,一时忘了动作。
沈微径直穿过奢华得令人炫目的大堂。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孤绝的身影。
高跟鞋(出狱时狱警给的一双旧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大堂里回荡出清晰的回响。
哒。
哒。
哒。
如同某种倒计时的鼓点。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听到脚步声,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当看清来人的衣着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混合着惊诧、嫌恶和警惕的神情取代。
她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身体前倾,用一种带着浓重防备和驱赶意味的语气开口:
这位女士!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我们这里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沈微的脚步没有在她面前停留半分。
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她。
仿佛她,连同她身后那造价不菲的前台,都只是一团不值得浪费视线的空气。
沈微径直走向那排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开启的、光洁如镜面的高管专属电梯。
前台小姐惊愕地张大了嘴,反应过来后,又惊又怒,立刻拿起内线电话,语速飞快:保安!保安!大堂有人硬闯!衣着可疑!目标A区高管梯……
她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惊恐。
因为她看到,那个穿着囚服的年轻女人,只是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随意地在电梯门禁的感应区上方晃了一下。
甚至没有触碰。
嘀——
一声清脆悦耳的电子音。
那扇象征着顶级权限、光可鉴人的电梯门,竟然在她面前,温顺地、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了!
前台小姐拿着话筒,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从容不迫地踏入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拢。
隔绝了外面那个因惊骇而陷入短暂死寂的世界。
数字开始飞快跳动。
68层。
电梯门无声滑开。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占据整层楼的、视野极其开阔的办公空间。
落地玻璃幕墙如同巨大的画框,将大半个繁华都市的天际线尽收眼底。
远处蜿蜒的江河如同一条闪光的缎带。
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洒在光洁的地板、充满设计感的办公家具上。
空气里弥漫着金钱、效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感。
数十名穿着得体、精英范十足的员工正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
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低声讨论声……汇集成一种高速运转的蜂鸣。
当电梯门开启,沈微穿着那身刺眼的、洗得发白的旧囚服,出现在这极致现代化的金融王国时。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在那一刻,凝固了。
敲击键盘的手指悬在半空。
电话听筒贴在耳边,却忘了说话。
端着咖啡杯的手僵住。
几十道目光,带着震惊、茫然、难以置信和一丝被冒犯的错愕,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突兀闯入的身影上。
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氧气,令人窒息。
几秒钟后。
一个穿着深灰色定制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快步从最里间的独立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电梯口那个穿着囚服的身影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惊愕如同涟漪般在他眼中扩散开来,随即被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敬畏取代。
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几步。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注视下。
这个平日里位高权重、不苟言笑的男人,猛地挺直了腰背。
然后,对着那个穿着囚服、瘦削苍白的年轻女人,深深地、无比郑重地,弯下了腰。
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他用一种激动得近乎颤抖、却又无比清晰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整个楼层的死寂:
沈总!
欢迎您回来!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唰——!
下一秒。
整个68层,所有僵硬的员工,如同被无形的线同时牵引。
整齐划一地。
猛地从各自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动作之迅猛,带倒了椅子,碰翻了桌上的文件和水杯,发出一片混乱的声响。
但没有人去管。
所有人,无论职位高低,无论前一秒在做什么。
此刻都像最忠诚的士兵,挺直了背脊,目光灼灼地投向电梯口那个身影。
几十道声音,汇聚成一道洪亮、激动、带着绝对服从的声浪,在巨大的空间里轰然炸响:
沈总!
欢迎您回来!!!
声浪滚滚,穿透落地玻璃,仿佛要震碎外面的云层。
沈微站在电梯口。
逆着光。
洗得发白的囚服边缘,被穿过巨大落地窗的阳光勾勒出一道模糊的金边。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激动,没有感慨,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像风暴肆虐过后,最深最暗的海面。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
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这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因敬畏而紧绷的脸。
扫过这个巨大、奢华、象征着无上财富与权力的空间。
最后,她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那面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屏幕上。
上面正无声地跳动着全球各大金融市场的实时数据。
红绿交织的线条,如同无数条躁动不安的蛇。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代表香港恒生指数的那根不断下挫的、刺眼的绿色K线上。
唇角,极其细微地、冰冷地,向上勾了一下。
一个无声的宣告。
她回来了。
带着从地狱深处淬炼出的利刃。
带着从监狱缝纫机轰鸣声中汲取的第一桶金。
带着足以颠覆整个棋局的力量。
女王,踏着荆棘归来。
属于她的猎杀时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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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迟来的真相
厉氏集团总部。
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空间冷硬得像一个钢铁堡垒。
黑、白、灰三色构成主调,线条冷硬简洁,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全城的壮阔景象,却透不进丝毫暖意。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和昂贵皮革混合的味道,冰冷而压抑。
厉墨寒坐在宽大冰冷的黑檀木办公桌后。
他面前的屏幕上,正无声地播放着一段录像。
正是68层那场震撼的女王回归。
画面中,那个穿着刺眼囚服的女人,瘦削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却在数十名金融精英的躬身迎接中,平静地接受着那震耳欲聋的沈总!欢迎您回来!
她的眼神。
隔着屏幕,厉墨寒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眼睛里淬炼过的冰冷。
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瞳孔。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暴起,手背上的青筋狰狞地虬结着,仿佛要挣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沈总
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被猛烈撞击后的空洞。
微光资本……那个最近三个月在港股市场神出鬼没、搅得各大机构人仰马翻的神秘操盘手……
就是她
沈微
他猛地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钉在办公桌前站得笔直、额角却已渗出冷汗的陈律脸上。
陈律,他用了多年的首席私人律师。
也是五年前那个酒会上,他亲口下令报警的对象。
此刻的陈律,早已不复当年的沉稳笃定。
他脸色灰败,嘴唇微微哆嗦着,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薄薄的调查报告,指关节捏得发白。
是…是的,厉总。陈律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们……我们查清楚了。
五年前,‘南湾新城’项目核心数据的泄露和篡改……是项目部副总监张威干的。
他…他和林小姐……
陈律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后面的话几乎难以启齿。
他和林曼儿小姐,当时是情人关系。是林小姐指使他,利用职务之便,篡改了原始勘测报告中的关键地质数据,将低风险区域的数据覆盖到了高风险区域……然后,嫁祸给了当时负责数据初步录入和整理的沈微小姐。
张威在项目启动前就卷款潜逃去了海外,一直杳无音信。林小姐那边……处理得非常干净,我们当时……完全没有怀疑到她头上。
那份被沈小姐冒死递上来的真实风险评估报告……是,是唯一能阻止灾难的证据。
而您……
陈律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
您当时……选择了相信林小姐的‘亲眼所见’……和那份被掉包的假报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厉墨寒面前的实心黑檀木办公桌,被他一拳狠狠砸下!
坚硬如铁的桌面,竟然生生被砸出了一个凹痕!
桌面上的水晶烟灰缸、昂贵的签字笔、文件……被震得跳了起来,又噼里啪啦地摔落一地。
碎片四溅。
陈律吓得浑身一抖,几乎站立不稳。
厉墨寒猛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带着山岳倾塌般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失控的困兽。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掌控一切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愤怒、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深埋的恐惧,如同沸腾的岩浆,在那赤红的眼底疯狂翻涌!
林、曼、儿!
三个字,从他紧咬的牙关里,一个一个地迸出来。
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刻骨的恨意!
那个他曾经信任的、在他母亲病床前温言软语、在他最疲惫时给予过些许慰藉的女人!
那个他一度以为只是有些骄纵、本性不坏的女人!
原来,五年前那场将他推向巅峰、却将另一个无辜女人打入地狱的力挽狂澜,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场用沈微五年青春和一身清白作为祭品的肮脏阴谋!
而他厉墨寒!
亲手!
把那个唯一试图挽救他、挽救厉氏的人!
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厉墨寒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猛地转身,赤红着双眼,死死盯住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是无数蝼蚁般奔波的人群。
而那个被他亲手碾碎的女人,如今正站在他对面那栋楼的顶层,用他从未想象过的姿态,冷冷地俯视着这一切!
俯视着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灭顶般的悔恨和冰冷,如同最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勒紧!
窒息!
他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酒会上,她摔倒在地时,那双看向他的、最后熄灭掉所有光芒的眼睛。
那么绝望。
那么冰冷。
像濒死的小兽。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
厉墨寒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左胸的位置!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丝质衬衫后背。
厉总!陈律惊恐地冲上前一步。
厉墨寒猛地抬手,制止了他靠近的动作。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那股噬心的剧痛。
过了好一会儿,那阵撕心裂肺的绞痛才稍稍平复。
他缓缓放下手,撑着冰冷的办公桌面,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还在突突跳动。
他抬起赤红的眼,看向屏幕上定格的那个画面——沈微穿着囚服,眼神冰冷地站在她的金融王国中央。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备车。
去微光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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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当众下跪
微光资本。
68层,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
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区里,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
所有员工都屏息凝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中央区域那块占据整面墙的巨幅显示屏。
屏幕上,代表香港恒生指数的K线图正经历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过山车。
一根刺眼的、近乎垂直的绿色直线,正以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向下俯冲!
每一次下挫,都伴随着交易大厅隐约传来的、压抑的惊呼和混乱的背景音。
而在那根绿色瀑布线的旁边,另一个小窗口清晰地显示着实时交易数据。
微光资本的做空单量,正以一个天文数字般的速度疯狂飙升!
红色醒目的数字不断跳跃、刷新!
每一次跳动,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那些持有多单的机构心头!
也砸在每一个屏息观看的微光员工心上!
刺激!震撼!头皮发麻!
他们年轻的、神秘的女王,正在上演一场足以载入金融史册的猎杀!
沈微坐在巨大的弧形交易台前。
她换下了那身刺眼的囚服,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利落的深灰色高定西装。
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寒冰。
她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绝世名剑。
纤长的手指在多个键盘和触控屏上飞快地跳跃、敲击、滑动。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屏幕上瀑布般倾泻的数据流,在她眼中被瞬间解析、拆穿、预判。
每一个指令的下达,都精准、冷酷、不带丝毫犹豫。
恒指期货,空单,加仓5000手。她的声音透过耳麦传出,清晰、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
标普成分股,对冲单,比例调整至1:3.5。
日元套利窗口打开,资金入场,速度。
指令简洁高效,如同冰冷的程序代码,在交易员们耳边炸响。
整个交易区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她的绝对意志下高速运转。
每一个微光资本的员工,都像打了鸡血,肾上腺素飙升,眼神狂热而专注。
这是他们的女王!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正用金融市场的滔天巨浪,向整个世界宣告她的回归!
就在这时。
沈总!一个助理快步走到沈微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厉氏集团总裁,厉墨寒先生……在楼下大堂,要求见您。
助理的声音不大,但在这高度紧张、异常安静的交易区,还是清晰地传到了附近几个核心交易员的耳中。
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
几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眼神。
厉墨寒
那个亲手把沈总送进监狱的男人他怎么敢来
沈微正在滑动触控屏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
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仿佛助理汇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气信息。
不见。
两个字,干脆利落。
像丢开一片无用的废纸。
助理喉结滚动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还是尽职地低声补充: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于五年前……
没空。沈微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屏幕上那条疯狂下挫的绿色瀑布线上,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凌厉的指令,让他等。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或者,滚。
助理心头一凛,立刻点头:是,沈总。
他快步退下,通过内线传达指令。
楼下厉氏总裁被晾在大堂的消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微光资本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深水,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但很快,就被更加汹涌的交易浪潮彻底淹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交易大厅的混乱和惊呼透过屏幕隐隐传来。
恒指跌幅不断扩大,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微光资本的做空单量,那个令人心悸的红色数字,已经突破了历史峰值!
一场教科书级的金融猎杀,接近尾声。
沈微看着屏幕上那条几乎跌穿支撑位的K线,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封般的满意。
她抬手,轻轻敲下回车键。
平仓。
指令下达。
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红色数字,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宣告结束。
巨大的盈利数字在结算窗口弹出,无声,却震耳欲聋。
整个交易区,陷入了短暂的、近乎真空的死寂。
下一秒。
压抑到极致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喘息,轰然爆发!
成了!!
天啊!我们做到了!
沈总!您太神了!
激动的低吼和压抑的欢呼交织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崇拜!
沈微缓缓靠向椅背。
深灰色的西装勾勒出她依旧单薄却挺直的肩线。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如同退潮后沙滩上留下的水痕。
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她端起手边早已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
苦涩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清醒。
就在这时。
助理再次快步走来,这一次,他的脸色更加古怪,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沈…沈总!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厉…厉墨寒先生他……他没走!
沈微放下咖啡杯,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助理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烫嘴:
他……他直接去了大厦一楼的新闻发布厅!那里……那里正在举行市政府关于东区开发计划的例行记者招待会!现场……有几十家媒体!
助理的声音带着一种目睹了世界末日的惊惶:
他……他抢过了主持人的话筒!对着……对着所有镜头……
助理的话音未落。
沈微面前一个闲置的监控屏幕画面,被技术部同事手忙脚乱地切了过来。
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现场记者临时抓拍的镜头。
背景是市政新闻发布厅那庄重的蓝色幕布。
台上,西装革履的官员们一脸错愕。
台下,黑压压一片记者,长枪短炮林立。
闪光灯如同密集的星辰,疯狂闪烁!
而在那一片混乱和惊愕的焦点中央。
站着厉墨寒。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掌控一切、冷漠疏离的厉氏帝王。
此刻,他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领带被扯松,几缕黑发凌乱地垂在汗湿的额前。
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憔悴、焦灼,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话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面对着下方无数惊愕、好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的镜头。
他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了其中一个镜头。
仿佛能穿透冰冷的屏幕,直接锁定68层那个正在冷眼旁观的女人。
然后。
在几十台摄像机、上百名记者、以及台上台下所有官员和工作人员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在足以让整个城市瞬间陷入舆论风暴的直播镜头前!
那个象征着财富与权力顶峰的厉氏总裁,厉墨寒!
双膝一弯!
咚!
一声沉闷的、令人心头发颤的响声,透过直播信号,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他竟当着全城媒体的面!
直挺挺地!
跪了下去!
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撞击着他的膝盖。
他高大的身躯跪在那里,像一座瞬间倾塌的山岳。
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决绝和卑微!
整个新闻发布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连疯狂闪烁的闪光灯,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剩下无数道倒抽冷气的声音!
死寂中。
厉墨寒嘶哑的、带着血气的、如同困兽般绝望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膜里!
也通过直播信号,炸响在微光资本68层那巨大的屏幕上!
沈微!
他喊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
我知道错了!
厉氏集团……54%的控股权!
转让协议就在这里!
他颤抖着,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份折叠的文件,高高举起!
白色的纸张在刺目的闪光灯下,无比醒目!
我厉墨寒名下所有的股份!所有!
全都给你!
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镜头,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卑微到极致的哀求:
求你……
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求你……原谅我!
轰——!!!
整个68层,死寂得如同坟墓!
所有微光资本的员工,全都像被石化了一般!
目瞪口呆!
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那个跪在市政新闻发布厅中央、如同输光了一切的赌徒般的男人!
那个曾经亲手将他们的女王推入地狱的男人!
如今,竟当着全城媒体的面,用他半壁江山的财富和帝王般的身段,卑微地跪地祈求原谅!
这冲击力……太过恐怖!
太过荒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骇,转向了交易台中央的那个身影。
沈微依旧坐在那里。
背对着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是厉墨寒跪地举着股权转让协议、双眼赤红绝望嘶吼的特写。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仿佛身后上演的,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无聊的闹剧。
她只是微微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放在深灰色西装裤上的、苍白而干净的手指。
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像是在感受某种早已不存在的、粗糙布料的触感。
然后。
她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牵动了一下唇角。
那弧度冰冷、讥诮,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漠然。
她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
凑到唇边。
微凉的杯壁贴上她的唇瓣。
她终于开口。
声音不大,透过交易区安静得落针可闻的空气,清晰地传到每一个竖着耳朵的员工耳中。
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又冷得像西伯利亚永冻层的寒风。
告诉他。
她抿了一口冰冷的咖啡,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监狱缝纫机踩出的第一桶金……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味那冰冷金属机器的触感。
然后,抬眼,目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投向远处城市天际线上那属于厉氏的、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眼神冰冷,毫无温度。
足够买下他十个厉氏。
他跪脏的地方……
记得让人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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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孕吐与强闯
三个月后。
城郊,一处闹中取静的顶级私房菜馆。
云水谣。
名字雅致,环境更是清幽到了极致。
竹林掩映,曲径通幽,潺潺的人工溪流绕过精心布置的假山奇石,水声淙淙。
独立的包厢隐藏在茂密的绿植之后,私密性极好。
包厢内,是典型的新中式风格。
紫檀木的圆桌,雕花的窗棂,角落里燃着一炉清雅的线香,青烟袅袅。
沈微坐在主位。
深蓝色的丝绒长裙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也掩盖了几分过分的瘦削。
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添了几分慵懒,却依旧掩不住眉宇间那刀锋般的锐利。
她对面,坐着几个同样气场强大的男女。
有头发花白、眼神精烁的老牌资本大鳄。
也有年轻锐气、锋芒毕露的科技新贵。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精明而客套的笑容。
这是一场规格极高的私人小聚。
谈论的,是足以撬动区域经济格局的庞大项目。
桌上精致的青花瓷碟里,摆放着云水谣的招牌菜——秘制佛跳墙。
盖子揭开。
浓郁到化不开的荤香,混合着鲍鱼、海参、花胶、蹄筋等顶级食材的厚重气息,如同实质般的热浪,猛地扑了出来!
瞬间充斥了整个包厢!
那味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极致的美味诱惑。
然而,对于沈微来说……
那股浓烈到极致的荤腥油腻气息,如同无数只带着粘液的触手,蛮横地钻进她的鼻腔!
狠狠攫住了她的胃!
一股无法抗拒的、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从胃部深处猛烈上涌!
唔!
沈微脸色瞬间煞白!
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
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
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沈总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最先察觉她的异样,关切地询问。
抱歉……沈微强行压下喉头那股汹涌的恶心感,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撑着桌面站起身,动作有些仓促,失陪一下……洗手间……
她甚至来不及看周围人错愕的表情,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快步冲出了包厢。
高跟鞋敲击在回廊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声响。
一路冲进女士洗手间。
推开隔间的门。
呕——!
再也无法控制。
她扑到冰冷的陶瓷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只有一阵阵痉挛般的抽搐。
吐出来的只有酸涩的胆汁。
灼烧着喉咙。
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身体因为剧烈的呕吐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小腹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闷痛。
她一手死死按着小腹,一手撑着冰冷的马桶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
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芦苇。
哪里还有半分在金融市场上翻云覆雨的女王模样
洗手间外。
回廊的阴影处。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厉墨寒。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随意地搭在臂弯,身上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领羊绒衫,衬得他下颌线愈发冷硬。
他整个人瘦了很多,眼底有着浓重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新生的胡茬。
曾经那种睥睨一切的帝王之气被一种深重的疲惫和阴郁取代,如同被风暴摧残过的山峦,沉默而压抑。
唯有那双眼睛。
死死地盯着女士洗手间紧闭的门。
里面传来的、压抑而痛苦的呕吐声,像一把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地、狠狠地剐蹭着他的心脏!
他放在身侧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胸腔里那股翻涌的、如同岩浆般灼热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是悔恨是心疼是恐惧还是……一丝被强行压下的、不敢去深想的狂喜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三个月,他如同一个最卑微的影子。
用尽了一切他能想到的、不打扰她却又想靠近她的方式。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只为捕捉她一丝一毫的消息。
他知道她搬进了安保极其严密的云顶顶层公寓。
他知道她每天深夜才离开微光资本。
他知道她胃不好,冷咖啡喝多了会皱眉。
他甚至知道她今天会来云水谣见什么人……
他像个病入膏肓的窥视者,贪婪地汲取着关于她的一切信息。
每一次靠近,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痛并绝望地渴望着。
直到此刻。
听到门内那痛苦不堪的呕吐声。
一个如同惊雷般的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炸得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那个念头太过疯狂!
太过不可思议!
却带着一种致命的、让他血液都为之沸腾的吸引力!
就在这时。
洗手间的门被拉开了。
沈微扶着冰冷的门框,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额发湿漉漉地黏在额角,几缕碎发狼狈地垂在颊边。
深蓝色的丝绒长裙衬得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那双总是锐利如冰的眼眸,此刻因为剧烈的呕吐而蒙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水汽,显得湿漉漉的,带着一种罕见的、让人心碎的脆弱。
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门框上,微微喘息着。
厉墨寒所有的理智,在看到她这副模样的瞬间,彻底崩断!
那个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死死缠绕住他!
他猛地从阴影里跨了出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沈微!
他一步上前!
动作快如闪电!
在沈微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
一手猛地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另一只手,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按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掌心灼热的温度,隔着丝绒布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沈微浑身一僵!
瞳孔骤然收缩!
那瞬间的剧痛和突如其来的侵犯感,让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放开!她厉声喝道,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嘶哑,却带着刺骨的冰冷!
她猛地挣扎!
试图甩开他的钳制!
然而,厉墨寒的手如同铁钳!
纹丝不动!
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她苍白脆弱的脸,又猛地低下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钉在她被自己手掌按住的小腹上!
那眼神,疯狂、偏执,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毁灭的求证!
告诉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块,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
是不是……
他按在她小腹上的手,甚至因为极致的紧张和期待而微微发抖!
是不是我的!
轰——!!!
这句话,如同一个点燃的火把,猛地扔进了沈微早已被屈辱和愤怒填满的胸腔!
瞬间引爆了滔天烈焰!
她所有的脆弱、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五年前酒会上那种被彻底羞辱、被当成垃圾般践踏的滔天怒火!
新仇旧恨!
瞬间叠加、爆炸!
厉、墨、寒!
沈微猛地抬起头!
那双刚刚还蒙着水汽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
直直刺向他!
她被他死死扣住的手腕不再挣扎。
反而猛地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
用尽全身的力气!
狠狠朝着他那张写满了疯狂和偏执的脸!
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在寂静的回廊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厉墨寒被打得脸猛地偏向一边!
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红肿的五指印!
火辣辣的痛感传来。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
反而被这一巴掌彻底点燃了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猛地转回头!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回答我!他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
他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猛地将她用力一拽!
沈微猝不及防,被他巨大的力量带得踉跄一步!
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发出一声闷响!
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丝绒裙传来。
厉墨寒高大的身躯如同最沉重的牢笼,瞬间压了下来!
带着滚烫的、不容置疑的侵略气息!
将她死死地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
狭小的空间里,他的气息铺天盖地!
那双赤红的眼,如同燃烧的烙铁,近在咫尺地逼视着她苍白的脸!
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孩子……
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执拗!
和厉太太的位置……
你选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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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孕检单拍脸
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薄的丝绒长裙,将寒意狠狠刺入沈微的脊椎。
厉墨寒滚烫而沉重的身体如同一座燃烧的牢笼,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他赤红的双眼里翻涌着毁灭般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绝望,那灼热的、带着血腥气的呼吸狠狠喷在她的脸上。
孩子……和厉太太的位置……你选哪个!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沈微早已伤痕累累的心脏!
五年前酒会上,那份被轻蔑丢在地上的文件,那冰冷的手铐,那无数道刺骨的目光……所有被刻意尘封的屈辱和绝望,在这一刻被这句荒谬绝伦的逼问彻底点燃!
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嗬……沈微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近乎嘲弄的气音。
她非但没有被他的疯狂逼退,反而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刚刚还因孕吐而显得脆弱湿润的眼眸,此刻如同被冰水彻底洗过!
锐利!冰冷!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有滔天的恨意和一种看透一切的、极致的嘲讽!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刮骨的寒意!
厉墨寒……
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冰冷地向上勾起一个锋利的弧度。
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天底下最荒唐、最可悲的笑话。
你凭什么以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尖锐和恨意!
一个亲手把我送进地狱的刽子手……
一个用五年牢狱之灾‘馈赠’我的‘恩人’……
还有资格站在这里……
她猛地抬起那只没有被禁锢的手!
不是打他。
而是快如闪电般,探向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只小巧精致的鳄鱼皮手包!
啪嗒一声轻响。
包扣弹开。
她的指尖精准地夹住里面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冰冷的纸张!
然后!
用尽全身的力气!
带着五年积攒的所有恨意和此刻被彻底激怒的滔天怒火!
狠狠地将那张纸!
拍在了厉墨寒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疯狂和错愕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那张冰冷的A4纸,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脸颊上!
纸张的边缘,甚至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刮出一道细微的红痕!
力道之大,让厉墨寒高大的身躯都控制不住地微微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被拍中的脸。
那张纸,失去了支撑,打着旋儿,从他脸上滑落。
飘飘荡荡。
最终,落在了两人脚下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正面朝上。
清晰地,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刺目的灯光下。
那是一张孕检报告单。
最上方,打印着清晰的个人信息:
姓名:沈微。
下方,是冰冷的检查数据和结论。
而在诊断结果那一栏。
几行加粗的黑体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不容置疑地灼烧着厉墨寒的视网膜:
【宫内早孕。】
【胚胎存活。】
【孕周:8周+3天。】
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厉墨寒捂着脸的手,僵在半空。
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嘶吼,所有的偏执,都在看清那张纸上冰冷文字的瞬间,被一股灭顶的、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彻底吞噬!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晃了一下!
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张纸,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球!
扎进他的大脑!
扎进他早已被悔恨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脏!
八周……加三天……
他如同生锈的机器,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目光重新落在沈微的脸上。
那张苍白、冰冷、写满了刻骨恨意的脸上。
所有的疯狂和孤注一掷,如同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近乎灭顶的……空白。
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弱的……狂喜
沈微冷冷地看着他脸上那瞬间变幻的、如同打翻了调色盘般的复杂神情。
看着他眼中那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名为希望的光。
她唇边那抹冰冷讥诮的弧度,却愈发深刻。
像一把缓缓出鞘的、淬了剧毒的匕首。
她微微弯下腰。
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的优雅。
深蓝色的丝绒裙摆拂过冰冷的地面。
伸出两根白皙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指。
轻轻地。
像拈起一片肮脏的落叶。
拈起了那张躺在地上的、承载着惊天秘密的孕检报告单。
她直起身。
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居高临下地、带着一种审判般的漠然,扫过厉墨寒那张失魂落魄、写满震惊和空白交错的脸。
然后。
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极地冰川深处刮来的寒风,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零度:
我选……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
清晰地看到厉墨寒的瞳孔因为她这两个字而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那里面,有一丝濒死般的、乞求的光。
沈微唇角的讥诮加深。
她扬起手中的孕检单,用那张冰冷的纸,如同拍掉灰尘般,极其轻蔑地、再次拍了拍厉墨寒僵硬的脸颊。
动作轻柔,却带着无与伦比的侮辱性。
然后。
她清晰无比地、掷地有声地,吐出后面的话:
丧、偶、式、育、儿。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他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将其彻底斩灭!
厉、先、生。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落下。
如同宣判的终章。
轰隆一声!
厉墨寒仿佛听到了自己整个世界彻底崩塌的声音!
那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狂喜,被丧偶式育儿五个字,如同最残忍的冰锥,狠狠凿碎!
连同他最后一丝强撑着的意志力,一起被碾得粉碎!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
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积木!
膝盖一软!
竟再也支撑不住!
咚!的一声闷响!
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跪在了沈微的面前!
像一座瞬间倾塌、彻底化为废墟的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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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终章:她的国
一年零七个月后。
深秋。
云顶顶层公寓。
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车流如同流淌的光带。
室内,温暖如春。
灯光被调成了柔和的暖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甜的奶香,混合着一种新生命特有的、温暖干净的气息。
客厅中央,铺着厚厚柔软的长绒地毯。
沈微穿着一身舒适的米白色羊绒家居服,赤着脚,坐在地毯上。
她的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几缕碎发柔顺地垂落颊边。
比起一年多前,她的脸颊丰润了些许,褪去了那种刀锋般的凌厉,眉眼间沉淀着一种被岁月和另一种强大力量共同打磨过的、柔韧而沉静的光辉。
像历经风暴后,终于靠岸的船。
她微微低着头。
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目光专注而柔和地落在自己怀中那个小小的襁褓上。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
闭着眼睛,睡得正酣。
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粉嫩的小嘴微微嘟着,随着呼吸,发出细微的、如同幼猫般的呼噜声。
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沈微垂落的一缕发丝。
握得很紧。
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依靠。
沈微的指尖,极轻、极柔地拂过婴儿娇嫩得不可思议的脸颊。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眼底深处,是足以融化万年冰川的暖意。
这是她的女儿。
沈念微。
她的救赎。
她的新生。
她的……小王国里,最珍贵的公主。
哒…哒…
轻微而熟悉的脚步声,从玄关处传来。
带着刻意的放轻和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微没有抬头。
只是抱着女儿的手臂,下意识地、极其自然地收紧了一点点。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
厉墨寒。
他依旧穿着剪裁精良的手工西装,外面罩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开衫。
身形挺拔,却比一年多前瘦削了些许。
曾经那种冰封千里、睥睨一切的帝王之气,被一种深重的、近乎磨砺过的沉静和内敛取代。
如同被湍流反复冲刷的礁石,沉默,却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力量。
他的目光,在踏入客厅的瞬间,就牢牢锁定了地毯上那对沐浴在暖光中的母女。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而浓烈的情绪。
有小心翼翼的、几乎卑微的渴盼。
有失而复得的、不敢触碰的珍视。
有深不见底的悔恨。
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沉甸甸的守护。
他的视线贪婪地、近乎贪婪地描绘着女儿熟睡的小脸,每一寸都看不够。
然后,才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屏息的克制,落在沈微沉静的侧脸上。
他放轻脚步,走到地毯边缘。
没有坐下。
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像一个最忠诚、最沉默的卫士。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安全的阴影,将地毯上依偎的母女笼罩其中。
目光片刻不离。
过了许久。
直到沈念微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小嘴。
沈微才极其轻微地抬了抬眼睫。
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站在地毯边缘、如同沉默雕像般的男人。
没有言语。
没有驱赶。
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
那平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一种……在漫长时光的拉锯和无数次无声的试探后,逐渐形成的、某种奇异的平衡。
厉墨寒的心,在那平静的目光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寒冰,激起了巨大的、无声的震颤!
一种近乎酸楚的暖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
他用力地闭了一下眼。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更深沉的、如同磐石般的守护。
他微微弯下腰。
动作轻缓得如同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境。
将臂弯里搭着的一条极其柔软、带着阳光暖香的薄绒小毯子,轻轻、轻轻地盖在了熟睡的女儿身上。
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小小襁褓的瞬间,克制地停住。
然后,缓缓收回。
目光,却依旧贪婪地流连在那张天使般纯净的睡颜上。
沈微抱着女儿,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安稳。
她的目光掠过女儿恬静的小脸,掠过身上那条带着阳光气息的柔软小毯。
最后,极其自然地,落向客厅角落。
那里,靠墙摆放着一个设计简洁的胡桃木斗柜。
柜面上,没有摆放任何昂贵的艺术品。
只有三样东西。
左边。
一座冰冷、锐利、棱角分明的水晶奖杯。
底座上刻着两行小字:
【沈微女士】
【年度金融风云人物】
象征着她在血与火的金融市场中,亲手打下的、不容置疑的铁血王座。
右边。
一个圆滚滚、憨态可掬的奶白色宽口奶瓶。
瓶身上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奶渍。
那是她此刻怀中柔软王国里,最平凡的烟火气。
而在冰冷的水晶奖杯与温热的奶瓶之间。
静静地躺着一小块边缘被磨得有些光滑的、深蓝色的粗布。
上面,用白色的油漆,印着一个模糊却依旧刺眼的编号:
【89757】
那是她曾经的地狱。
是她破碎的过往。
是她从深渊中爬出时,唯一带走的、刻入骨髓的烙印。
此刻。
这三样东西,静静地摆放在一起。
冰冷与温热。
铁血与柔软。
荣耀与伤痕。
过去、现在、未来……
无声地交织。
构成她完整的、不可复制的国。
窗外的都市霓虹依旧璀璨流淌。
车水马龙,永不停歇。
如同这世间永无止境的欲望和纷争。
而在这云顶之上的方寸之间。
暖黄的灯光下。
只有母亲怀抱婴儿时,那低柔得几乎听不清的、不成调的哼唱。
像一首古老而永恒的摇篮曲。
温柔地。
抚平了所有的伤痕与棱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