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天塌了。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我的头盔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绝望交响。我叫许念,一名平平无奇的、为了生活奔波的外卖骑手。此刻,我正骑着我那辆改装过电瓶、自诩为巷战之王的小电驴,穿梭在这座被暴雨笼罩的钢铁城市里。
【知味轩】的佛跳墙,10分钟内务必送到金鼎大厦顶楼!超时一秒,差评投诉全家桶!
手机上,客户的催单信息红得刺眼。我心里把这个在暴雨天还点佛跳墙的上帝骂了八百遍,手上的油门却拧得更紧了。
没办法,一个差评,扣五十块。五十块,够我爸在医院吃两天的营养餐了。
金鼎大厦就在前面路口,只要闯过这个绿灯……不对,绿灯还剩三秒!
我心一横,猛地加速,准备在红灯亮起前的那一刹那冲过去。
然而,就在我的小电驴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向路口时,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小身影,突然从人行道上冲了出来,是个追着皮球跑的小男孩!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刻,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本能地、死死地捏住了刹车,同时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
吱——嘎——!!!
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划出了一道极其刺耳的尖叫。我的小电驴在巨大的惯性下,车头一甩,整辆车失去了控制,朝着路边停着的一排豪车,直直地滑了过去!
砰!
一声不算响,但对我来说却如同惊雷般的闷响。
我的车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辆车的侧面。我整个人也因为惯性,狼狈地摔倒在地,膝盖火辣辣地疼。
但,我顾不上疼。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看向我肇事的对象。
那是一辆……我这辈子只在顶级汽车杂志上见过的、通体银灰色、线条流畅得如同未来战机的超跑。它静静地停在雨幕中,像一头优雅而高傲的银色野兽。
而此刻,在这头野兽流畅的腰线上,一道从车门延伸至车尾的、长长的、刺眼的白色划痕,破坏了它完美的一切。
我的小电驴,那久经沙场、早已伤痕累累的塑料车头,正亲密地贴在那道划痕的起点。
完了。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1
我虽然不认识这辆车的具体型号,但光看它那副我很贵,你赔不起的样子,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可能都要为这道划痕打工了。
就在我呆若木鸡,手足无措的时候,那辆超跑的车门,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向上缓缓开启。
一只穿着手工定制皮鞋的脚,先踏了出来,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却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从车里走了下来。
他很高,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随意地解开了两颗,露出性感的锁骨。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英俊。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一双桃花眼,此刻却淬着冰,眼角的一颗泪痣,更添了几分邪气和冷漠。
他撑着伞,走到车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在看一只在泥水里挣扎的、无足轻重的蝼蚁。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我那辆破旧的小电驴,然后,落在了那道长长的划痕上。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带着一丝嫌恶地,抚摸了一下那道划痕。
雨,还在下。
我和他,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我在疯狂地思考,我现在立刻跪下磕头道歉,还是直接躺平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或者,我应该立刻查询一下,我的肾,现在市价多少
……对不起。最终,我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我的声音,在雨声中,小得可怜。
他终于把目光,从划痕上移开,落在了我惨白的脸上。
他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玩味。
知道这是什么车吗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大提琴,但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摇了摇头。
‘阿波罗之箭’,他说,全球限量三台,我这辆,是最后一台。车身用的,是航空级的记忆金属和钻石漆。你这一下……
他顿了顿,欣赏着我越来越绝望的表情,然后,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一个数字。
维修费,大概在七百万左右吧。
七百万。
我感觉自己被一道闪电劈中了。
我这辈子,别说七百万,我连七万块的存款都没有。我爸还在医院里,等着钱做第二次手术。
绝望,像冰冷的雨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我突然就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赔不起。我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嘶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么,你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把我抓走,判我个无期徒刑。要么……你就当今天倒霉,自认了吧。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他挑了挑眉,眼中的玩味更浓了。
自认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刮了我的车,让我自认了
不然呢我梗着脖子,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就是我那两个肾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卖一个赔给你当然,肯定不够,剩下的,我做牛做马,下辈子再还你。
他盯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商品。
良久,他突然又笑了。
他收起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昂贵的西装。他一步步地朝我走来,然后,在我面前蹲下。
他伸出手,用冰凉的、带着一丝薄茧的指尖,掐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的脸,在雨中,显得更加轮廓分明,也更加……邪佞。
卖肾做牛做马他轻笑出声,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的肾,你的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不过……他话锋一二转,眼中的光芒,变得危险而充满兴致。
你刚才说……你这辆破车,是‘巷战之王’
我愣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松开我的下巴,站起身,重新撑开伞,遮在了我们两个人的头顶。
我改主意了。他说,钱,我不要了。
我心中一喜,难道他要放过我了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将我打入了更深的深渊。
从今天起,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如同魔鬼的宣判,你,和你这辆破车,二十四小时,归我调用。
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送外卖,你就得送。我让你开着它带我去兜风,你也得去。
什么时候,我玩腻了,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
他看着我震惊到失语的脸,嘴角的笑意,愈发残忍。
怎么不愿意那我们现在就谈谈,那七百万的赔偿问题
2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或者说,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边是七百万的天文数字和躺在医院里等着救命钱的父亲,另一边是出卖自己的时间和尊严,成为一个恶魔少爷的专属坐骑。
这道选择题,根本不用做。
秦越,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的名字。京城秦家唯一的继承人,一个真正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他似乎对我的屈服很满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的助理处理了后续。助理给了我一张黑色的、带着暗纹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然后,就开着另一辆车,带着秦越,消失在了雨幕中。
那辆被我刮花的阿波罗之箭,也被拖车拖走了。
我一个人,扶着我那同样伤痕累累的小电驴,在雨中站了很久很久。
我感觉自己,像是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没去送外卖。我拿着那张黑色的名片,心里七上八下。
他会怎么调用我是让我去给他买咖啡,还是去给他送文件或者,只是单纯地想看我狼狈的样子
一整天,那个电话都没有响起。
我甚至产生了一丝侥C幸的心理,也许,他只是心血来潮,昨天晚上说完,今天就忘了
然而,傍晚时分,那个陌生的号码,还是出现在了我的手机屏幕上。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
给你十五分钟。电话那头,传来秦越那懒洋洋的、带着一丝命令意味的声音,城南,‘云梦泽’私房菜馆,三楼露台。把这份舒芙蕾,送过来。
什么我愣住了。
舒芙蕾。刚出炉的。他补充道,地址我发你手机上。记住,十五分钟。多一秒,这份契约,就延长一天。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紧接着,我的手机收到一条定位信息,和一个外卖订单的截图。截图上,赫然是一份价值888元的黑松露鱼子酱舒芙蕾。
我看着手机,整个人都懵了。
城南的云梦泽,我知道,那是京城最顶级的、会员制的私房菜馆之一,坐落在半山腰上,风景极好,但路也极难走。
而我,现在在城西的城中村!
从城西到城南,直线距离超过二十公里!现在是下班晚高峰,全城堵成一锅粥!别说十五分钟,就算是一个小时,坐火箭都未必能到!
更别说,舒芙蕾这种甜点,号称只能活七分钟的少女,极其娇贵,对温度和时间的要求,苛刻到了极点!
他这哪里是让我送东西他分明就是在玩我!在看我笑话!
一股怒火,从我心底升起。
但紧接着,是更深的无力感。
我能怎么办拒绝吗然后背上七百万的债务
我咬了咬牙,抓起头盔就往外冲。
他想玩,是吗
好,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我发动我的巷战之王,像一道闪电,冲进了拥堵的车流中。
汽车的洪流,在我眼中,变成了一个个可以穿越的障碍。我凭借着对这座城市毛细血管般小巷的绝对熟悉,开始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我不走主干道,专挑那些汽车进不去、导航上都没有的、只有老京城人才知道的胡同和小路穿行。
我在车流的缝隙中极限穿梭,引来一阵阵刺耳的喇叭声和司机的咒骂声。
我甚至闯了好几个红灯,逆行了一小段路。
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到!必须赶到!
我不能输!我不能让他看不起我!
风在耳边呼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拍一部动作大片。
当我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地冲上云梦泽三楼露台的时候,我手机上的计时器,显示着14分58秒。
露台上,秦越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他面前的长桌上,坐着几个和他一样,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的年轻男女。
他们是秦越的发小,京城有名的纨绔圈子,以周子昂为首。
他们看到我这个穿着外卖服、头发被风吹得乱七-糟、脸上还带着灰尘的不速之客,都露出了鄙夷和看好戏的表情。
哟,秦越,这就是你新找的乐子周子昂吹了个口哨,轻佻地打量着我,速度还挺快嘛。
我没有理他,只是将手中那个被我用生命保护着的、完好无损的保温盒,重重地放在了秦越面前的桌子上。
秦先生,我喘着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您的舒芙蕾,十五分钟内,送到了。
秦越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似乎没想到,我真的能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他打开保温盒,那份娇贵的舒芙蕾,还带着刚出炉的、温热的香气,完美地、没有一丝塌陷地,呈现在他面前。
周围的几个纨绔子弟,也收起了脸上的嘲笑,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秦越盯着那份舒芙蕾,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我,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好。他说,看来,我这个新‘玩具’,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那一刻,我看着他那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眼睛,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的苦日子,可能……才刚刚开始。
3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秦越这个混蛋,彻底把我当成了他的私人订制版闪送骑士。
他的调用,毫无规律,也毫无逻辑可言。
给你五分钟,去买一串街口王大妈的糖葫芦,要刚蘸好糖的,还热乎的。
给你二十分钟,去护城河边,帮我捞一下我刚不小心掉下去的打火机。Zippo的,全球限量版。
给你半小时,去城郊的道观,给我求一张‘桃花符’。记住,要观主亲手画的。
我每天都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为了他这些匪夷所思的要求,疲于奔命。我的小电驴,几乎跑遍了京城的每一寸土地。
而他,似乎乐此不疲。
他就像一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孜孜不倦地测试着我和我这辆巷战之王的极限。
每一次,我都咬着牙,用尽浑身解数,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他的任务。
渐渐地,我成了他那个圈子里一个公开的笑话和乐子。
周子昂他们,甚至开了赌局,赌我下一次,会不会超时。
而我,为了那七百万的卖身契,也为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一次也没有让他们得逞。
直到那天,秦越又想出了新的花样。
那天下午,京城交通系统全线瘫痪。据说是市中心的主干道发生了连环追尾事故,导致整个城市的路面交通,都陷入了停滞。
我正庆幸,今天这个鬼样子,秦越总该消停了吧。
结果,他的电话,还是准时地打了过来。
我在国贸大厦,十五分钟后,在城南的‘天悦府’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现在,立刻,过来接我。
……接你我以为我听错了,秦先生,现在全城堵死了,你的千万豪车都动不了,我的小电驴也飞不起来啊!
我不管。他不讲理地说,那是你的问题。我只看结果。十五分钟,我在国贸楼下等你。晚一秒,你知道后果。
说完,又挂了电话。
我看着窗外那纹丝不动的车流长龙,气得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这个王八蛋!他是真的不把人当人看啊!
但,愤怒过后,依旧是深深的无力。
我认命地戴上头盔,发动了我的小电驴。
当我七拐八拐,从无数汽车的缝隙中,奇迹般地穿行到国贸大厦楼下时,时间,刚好过去了五分钟。
我看到秦越站在大厦门口,穿着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神色不耐。他身边,跟着他的司机和助理,都是一脸的愁容。
秦少,真的来不及了,要不跟对方改个时间吧助理劝道。
不行。秦越的语气很坚决,这份合同,今天必须签。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我。
我骑着我的小电驴,停在了他的面前,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被风吹得有些乱的脸。
秦先生,上车吧。我说,语气里充满了自暴自弃。
秦越和他身边的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和我的……小电驴。
上……这个秦越指了指我的车,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然呢我反问,不然您是想自己飞过去吗
周子昂他们也恰好从大厦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当场就笑喷了。
卧槽!秦越!你不是吧你要坐这个去签合同哈哈哈哈!这要是被拍下来,明天你就是京圈最大的笑话!周子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秦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远处纹丝不动的车龙,最后,目光落在了我那张写满了爱坐不坐,不坐拉倒的脸上。
最终,他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决定。
他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扔给助理,然后,长腿一跨,竟然……真的坐上了我小电驴的后座!
开车!他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
我:……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小电驴,有一天,会载上一个身价上百亿的京圈顶流大少爷。
我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温热的体温和结实的胸膛。
他的手,为了保持平衡,轻轻地,扶在了我的腰上。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还愣着干什么想超时吗他催促道。
我回过神来,在周子昂他们那活见鬼的目光中,拧动了油门。
坐稳了,秦大少爷。我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巷战之王’!
4
如果说,之前我送外卖,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那么今天,载着秦越这个烫手山芋,我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我将我这几年跑外卖练就的一身本领,发挥到了极致。
我的小电驴,如同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在凝固的车流中,见缝插针,灵巧地穿梭。
我带着他,拐进了那些只有三轮车才能勉强通过的、最古老的胡同。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湿滑,两旁是斑驳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老旧院墙。
秦越显然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他从小到大,出入的都是宽阔的柏油马路和高端的私人车道。
他有些不适应,身体坐得笔直,扶在我腰上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了。
你确定这是路他皱着眉,声音里带着一丝怀疑和……新奇。
秦大少爷,这叫‘捷径’。我头也不回地说,你那几百万的车,一辈子都开不进来的路。
我能感觉到,他沉默了。
我带着他,一路风驰电掣。路过菜市场时,浓郁的瓜果蔬菜和肉腥味扑面而来;路过小学时,孩子们放学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这一切,都与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个充满了香水、雪茄和虚伪客套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我身后。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原本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最终,在距离约定时间还剩下一分钟的时候,我将小电驴,稳稳地停在了天悦府的门口。
到了。我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感觉自己像个刚刚打赢了一场战役的女将军。
秦越从车上下来,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昂贵的衬衫也沾上了一点泥点,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却也……多了几分真实的人气。
他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我,眼神复杂。
谢……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硬生生把那个字咽了回去。
秦先生,我打断他,我只是在履行我们的‘契约’。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我还有下一单外卖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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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你很缺钱
废话。我翻了个白眼,不缺钱,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在暴雨天送佛跳墙不缺钱,谁会在这里,给你当牛做马
为什么他追问。
我不想跟他说我家的事。在他这种人眼里,我的苦难,或许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廉价的故事。
不关你的事。我冷冷地回答,戴上头盔,准备离开。
等等。他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有力,也很温暖。
今天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他说,声音有些不自然,按照约定,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合理的要求。
我愣住了,看着他。
满足我一个要求
我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是让他把那七百万的债务一笔勾销还是让他……预支我一笔钱
但,看着他那双深邃的、带着探究的眼睛,我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金钱上的瓜葛。我只想尽快还清这笔荒唐的债务,然后,彻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秦先生,我希望你,以后在‘调用’我的时候,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人身安全和基本人权。我不是你的玩具,我的小电驴,也不是你的跑车,它会没电,会爆胎。
秦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一个……不涉及任何金钱的、纯粹关于尊重的要求。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发火。
最终,他却点了点头。
好。他松开我的手,说,我答应你。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天悦府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他这句承诺,有几分是真的。
但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用命令,而是用答应,来回应我。
我发动小电-驴,消失在了车流中。
我没有看到,走进大门的秦越,回头看了一眼我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浅的笑容。
5
自从那天我载着秦越,骑着小电驴,上演了一场京城版速度与激情之后,我,许念,连同我的坐骑,彻底在京圈的上流社会里出名了。
我成了他们口中,秦越新找的乐子,一个能让他那个千万豪车都束手无策的交通拥堵里,准时出现的秘密武器。
周子昂他们,更是变本加厉地拿我开涮。
哎,秦越,下次赛车,别开你那‘阿波罗’了,直接让你那小司机骑着电驴上,没准能拿个冠军!
就是,那小野猫看着挺辣,骑车的样子,肯定更带劲!
每次听到这些话,秦越都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但他调用我的频率,确实减少了一些,也没有再提那些天方夜谭的变态要求。
大部分时候,他只是在自己开车遇到堵车,或者要去某个停车极其不方便的老城区时,才会给我打电话。
下来,门口。
他的指令,总是言简意赅。
然后,我就会骑着我的小电驴,在一众豪车司机的注目礼中,载着这位京圈大少爷,扬长而去。
我渐渐习惯了这种奇特的雇佣关系。
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坐在我身后的这个男人,也没有那么讨厌。
他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但他会记得在我每次急刹车时,下意识地扶住我的腰,防止我摔倒。他会在我载着他穿过某个尘土飞扬的工地时,用他宽阔的后背,为我挡住大部分的灰尘。
这些细微的、不经意的举动,让我对他的观感,变得复杂起来。
这天,秦越又把我叫了出去。
目的地,是京城郊外的一家顶级私人马术俱乐部。
你在这等我。他从我的小电驴上下来,扔下这句话,就走进了会所。
我把车停在角落,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骑着高头大马,在草地上驰骋,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了秦越。
他换上了一身帅气的骑马装,身姿挺拔,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上,更显得英气逼人。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骑装的、身段窈窕的美女。
是江映雪。
我认得她,京城江家的千金,也是圈内公认的、秦越的准未婚妻。
江映雪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我这个异类。她和秦越说了句什么,然后,就骑着马,优雅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她在我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你就是许念她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大小姐特有的傲慢。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听说过你。她笑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秦越新找的……小玩意儿。
她的用词,充满了羞辱性。
听说,你很会骑车她扬了扬手中的马鞭,指着不远处的一条障碍赛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比一比
你骑你的马,我骑我的……‘破车’。她故意模仿着秦越他们圈子里的叫法。
我皱起了眉头。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江小姐,我平静地说,我的车,是用来送外卖的,不是用来比赛的。而且,人不能和畜生比,不是吗
我的话,绵里藏针。
江映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的马是畜生
我没有。我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马,确实是畜生。难道江小姐的马,是人吗
你!江映雪气得扬起了马鞭,似乎想抽我。
就在这时,秦越的声音,冷冷地从不远处传来。
江映雪,你在干什么
他骑着马,缓缓地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阿越!江映雪看到秦越,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是她!是她出言不逊!还骂我的‘追风’是畜生!
秦越的目光,在我和平静的江映雪之间,来回扫视了一下。
我以为,他会像所有故事里的男主角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他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然而,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对江映雪说:她没说错。马,本来就是畜生。难道你的马,成精了
他竟然……用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话!
江映雪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秦越:阿越!你……你竟然帮着一个外人说话!
她不是外人。秦越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理所当然,却让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是我的人。
他说完,不再理会江映雪,而是对我招了招手。
走了,送我回去。
我愣愣地发动了我的小电驴,载着他,在江映雪那怨毒的目光中,离开了马场。
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个人都很沉默。
我不知道,他那句她是我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为了在江映雪面前,维护他作为主人的权威还是……有别的什么含义
我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因为我知道,我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的世界,是骏马和草地。
而我的世界,只有这辆破旧的小电驴,和还不完的账单。
6
自从马场那件事之后,江映雪彻底恨上了我。
她明里暗里,给我使了不少绊子。比如,她会故意匿名点一份超远距离的外卖,然后在我即将送到的时候,取消订单。或者,找人故意在我送餐的路上,制造一些小麻烦。
虽然这些都给我造成了一些困扰,但都被我这个老江湖,一一化解了。
而秦越,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多说,但那之后,江映雪的小动作,就收敛了许多。
我猜,是他警告了她。
这个发现,让我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这天晚上,我送完最后一单外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我那个位于城中村的、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我刚准备洗个澡睡觉,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是秦越。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狗男人,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来折磨我。
我没好气地接起电话:喂秦大少爷,又有什么吩咐是想让我去月亮上给你摘星星吗
电话那头,却没有传来他那熟悉的、懒洋洋的嘲弄声。
只有一个……压抑的、带着一丝痛苦的……闷哼。
……药……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虚弱,还带着一丝沙哑,……胃药……还有……粥……
我愣住了,秦越你怎么了
……老毛病……犯了……他断断续续地说,……我一个人……在家……
胃病
我突然想起,有几次我载他的时候,似乎看到过他脸色发白,捂着胃的样子。原来,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大少爷,竟然有胃病。
你的司机呢助理呢李嫂呢我一连串地问道。李嫂是他家里的保姆。
……都放假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我心里一紧。
虽然我很讨厌他,恨不得他立刻消失。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等着!别挂电话!我丢下这句话,抓起钥匙和头盔,就又冲了出去。
深夜的京城,空旷而安静。
我先是骑着车,疯了一样地找了七八家药店,才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里,买到了胃药。
然后,我又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深夜粥铺,打包了一份最清淡的小米粥。
当我赶到秦越位于市中心顶级富人区的、那栋如同宫殿般的别墅时,已经是半个多我小时后了。
我用他告诉我的密码,打开了门。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壁炉里,还有一点微弱的火光。
我找到了开关,打开灯。
只见秦越,蜷缩在巨大的真皮沙发上,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像个孩子。
他听到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是我,似乎松了口气。
……你来了……
废话!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就这么死在这了我没好气地说,但手上的动作,却很麻利。
我先是倒了杯温水,让他把药吃了。
然后,我将那碗还温热的小米粥,端到他面前,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自己没手吗他皱着眉,似乎有些抗拒。
你有力气吗我瞪了他一眼,别废话,快张嘴!
他似乎被我的凶悍镇住了,竟然真的,乖乖地张开了嘴。
我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喂他喝完了那碗粥。
他的胃,似乎舒服了许多,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
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安静的剪影。
没有了平时的嚣张和乖张,此刻的他,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怜。
我这才发现,这栋巨大的、富丽堂皇的别墅里,竟然,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被他用契约捆绑在身边的、我。
一个所谓的京圈顶流大少爷,生病的时候,身边,竟然连一个能为他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那一刻,我心里的那些怨恨和厌恶,突然就……消散了许多。
我拿了条毯子,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似乎感觉到了,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谢谢。
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我愣住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谢谢。
7
秦越的胃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一早,他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死样子。仿佛昨晚那个虚弱得像个孩子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他甚至没有再提那晚的事,只是又开始像往常一样,用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调用我。
但我能感觉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看玩具的眼神,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的东西。
而我,在面对他时,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只有纯粹的厌恶和对抗。我的心里,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在深夜里,对我说谢谢的他。
我们的关系,就在这种微妙的、不断拉扯的氛围中,继续着。
直到,秦家老爷子的七十大寿。
这场寿宴,是整个京城上流社会最大的盛事。能被邀请的,非富即贵,是真正的名流云集。
而我,许念,一个外卖骑手,竟然也收到了邀请。
当然,是以秦越的贴身司机的名义。
今晚,你全程跟着我。秦越在电话里的语气,不容置疑,穿得……得体一点。
我看着衣柜里,那几件洗得发白的T-shirt和牛仔裤,苦笑了一下。
得体我最得体的衣服,就是我那身洗得干干净净的外卖工服。
但,我不能给他丢人。
或者说,我不能给我自己丢人。
我咬了咬牙,用我这个月跑外卖赚来的、本准备给我爸买营养品的钱,去一家商场的折扣店,买了一件最简单的、也是我唯一买得起的黑色小礼服。
当我穿着那件礼服,出现在秦越面前时,他正靠在他的阿波罗之箭旁。那辆车,已经被修复得完好如初,在灯光下,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裙角,怎么很丑吗
不。他摇了摇头,目光从我的脸上,滑到我的锁骨,再到我那因为常年骑车而线条流畅的小腿,眼神,暗了暗。
……挺好看的。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上车。
这一次,我坐的,是副驾驶。
寿宴在秦家的私人庄园举行。那是我从未想象过的奢华。巨大的水晶灯,长长的自助餐台,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像一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拘谨地跟在秦越身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麻烦,还是主动找上了门。
江映雪穿着一身高定-的、镶满了钻石的粉色晚礼服,端着两杯香槟,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秦越,然后,用挑剔的、仿佛在看一件货物的眼神,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哟,这不是我们的‘巷战之王’吗她捂着嘴,夸张地笑了起来,怎么今天不开电驴,改穿礼服了这身……是在哪个批发市场淘来的看着倒也……干净。
她身边的几个名媛,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像针一样,刺在我的心上。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我知道,她们是在故意羞辱我。
江小姐,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衣服是便宜了点,但比不上江小姐你。毕竟,我没有一个像江家那么有钱的爸爸,能让我把一套房子的首付,穿在身上。
我的反击,让江映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讽刺我啃老吗
不敢。我微微一笑,我只是在羡慕。毕竟,能心安理得地花着父母的钱,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教训别人,这种本事,我确实学不来。
你!江映雪气得脸色发白,扬手就要把香槟泼到我脸上!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冰凉液体并没有到来。
我睁开眼,只见秦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他抓住了江映雪的手腕,眼神,冷得像冰。
江映雪,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我的寿宴,不是给你撒野的地方。
阿越!江映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是她!是她先挑衅我的!你没听到她怎么讽刺我吗
我听到了。秦越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什么!江映雪彻底呆住了。
周围的宾客,也都露出了活见鬼的表情。
秦越,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司机,去打脸与他家世相当的江家大小姐!
我的司机,我的员工,穿什么,说什么,都轮不到你来置喙。秦越甩开她的手,语气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如果你觉得我秦家的宴会,档次太低,容不下你的‘高贵’,那么,门在那边,不送。
说完,他拉起我的手,看也不看脸色已经如同调色盘一般的江映雪,转身,就朝着宴会厅的露台走去。
我被他拽着,穿过无数道震惊、好奇、探究的目光。
手心里,全是他掌心的温度。
我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8
露台上,晚风微凉。
秦越松开我的手,走到栏杆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却没有抽,只是夹在指间,任由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灭。
我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料。
怎么吓傻了他吐出一口烟圈,头也不回地问。
……没有。我低声说,只是……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着我,谢我帮你解围许念,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帮你,不是因为你占理,也不是因为我觉得江映雪有错。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人。
就像我的车,我的表,我的房子一样,你,现在是我的‘所有物’。
我的东西,就算是一件垃圾,也只有我能扔,我能骂,我能欺负。其他人,谁敢碰一下,就是打我的脸。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将我刚刚升起的那点不该有的、莫名的情愫,浇得一干二净。
原来,是这样。
在他眼里,我和他的车,他的表,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他用来彰显身份和所有权的,一件物品。
他维护我,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自己那可笑的、该死的面子和占有欲。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涌上我的心头。
是吗我冷笑一声,那还真是……荣幸之至。能成为秦大少爷众多‘所有物’中的一件,我真是三生有幸。
不过,我这件‘所有物’,可能跟你其他的‘所有物’,不太一样。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这件东西,有思想,有脾气,会饿,会累,还会……反抗。
所以,秦先生,我朝他走近一步,抬头,直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你‘玩腻’之前,最好,别靠我太近。我怕我这件‘便宜货’,不小心,会弄脏了您这金贵的‘主人’。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想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站住。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他用力地攥住。他一把将我拉了回来,另一只手,扣住我的腰,将我死死地禁锢在了他和栏杆之间。
我们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
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我那张写满了倔强和愤怒的脸。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味和雪松味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反抗他低头,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你拿什么反抗用你那辆破电驴吗
还是说,你以为,你真的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又热又烫。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爆炸。
我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秦越!你这个混蛋!放开我!我开始挣扎。
不放。他不仅没放,反而收紧了手臂,将我更紧地拥入怀中,许念,你给我听清楚了。从你刮了我的车那一刻起,你就没了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你是我的,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我想让你当司机,你就得当。我想让你……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那目光,变得灼热,变得……危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想干什么!
就在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时。
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一丝不舍和委屈,从不远处传来。
阿越……爷爷叫你过去一下,说有重要的事……
是江映雪。
秦越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眼中的那股灼热,瞬间退去,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和疏离。
他松开我,后退一步,仿佛刚才那个充满侵略性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看也没看我一眼,转身,朝着江映雪的方向走去。
我一个人,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刚才……差一点……
我的心,到现在,还在狂跳不止。
我看着秦越和江映雪并肩离去的背影,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而我,不过是一个……不小心闯入他们世界的,一个可笑的、不合时宜的,小丑。
我突然就觉得很累。
我想回家。
想回到我那个虽然狭小,但却属于我自己的,小小的出租屋。
9
寿宴之后,我和秦越,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冷战。
他没有再给我打电话,没有再发布那些匪夷所思的调用指令。
我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天送外卖,去医院看我爸,然后回到我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但,我知道,这只是假象。
那份不平等的契约,像一把无形的枷锁,依旧牢牢地套在我的脖子上。
他只是暂时忘了我,或者说,暂时不想玩我这个玩具了。
这种感觉,比他天天折磨我,还要让我难受。
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囚,不知道那把悬在头顶的刀,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唐糖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姐妹,你怎么了最近怎么跟丢了魂一样她一边帮我削苹果,一边问。
我把寿宴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卧槽!唐糖听完,手里的苹果都掉了,这个秦越,他……他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怎么可能!我立刻反驳,你没听他自己说吗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所有物’,是个‘玩意儿’!
哎呀,你不懂。唐糖一副爱情专家的样子,分析道,这种天之骄子,就是嘴硬心软,口是心非!他要是真把你当玩意儿,江映雪那种级别的白富美羞辱你,他犯得着为了你,跟人家翻脸吗他那是……占有欲!是男人对自己在意的女人,最原始的占有欲!
还有,他想亲你!绝对是想亲你!唐糖说得斩钉截铁,要不是江映雪突然出现,你们俩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被她这奔放的言论,说得脸上一阵发烫。
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了一丝涟…漪。
会是这样吗
不,不可能。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都甩出去。
我和他,云泥之别。他对我,最多只是一时的新鲜感。等这股新鲜感过去,我就会被他像扔掉一个旧玩具一样,毫不留情地扔掉。
我不能再抱有任何幻想。
我必须想办法,尽快结束这份荒唐的契约。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主动出击。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秦越的号码,鼓起勇气,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头,很吵,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男男女女的嬉笑声。他应该是在酒吧或者会所之类的地方。
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和不耐烦。
秦先生,是我,许念。
哦他似乎有些意外,怎么想我了还是你的破电驴,又没电了
他身边,传来周子昂他们起哄的笑声。
我没有理会,深吸一口气,直接说出了我的目的。
秦先生,我们的契约,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甚至能听到,他那边所有人都停止了说笑,竖起了耳朵。
结束秦越的声音,冷了下来,谁给你的胆子,跟我谈‘结束’
你忘了我什么时候‘玩腻’了,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那请问,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玩腻’我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还是说,秦大少爷您的‘游戏’,就没有通关的时候
许念,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危险的意味,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我不是在挑衅你。我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哀求,我是在求你。秦先生,我爸病得很重,我需要赚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没有时间,再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有钱人的游戏了。
求我他冷笑一声,许念,你有什么资格求我别忘了,你还欠我七百万。
这样吧,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又带上了那种熟悉的、玩味的腔调,想快点结束是吗可以啊。
明天晚上,城东的‘盘龙山’,有一场地下赛车。你来,替我跑一圈。赢了,我们之间,一笔勾销。输了……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输了,你就乖乖地,做我的‘所有物’,一辈子。
10
盘龙山,是京城有名的鬼见愁。
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白天开车上去都让人心惊胆战,更别说,是晚上,进行不要命的地下赛车。
秦越,他疯了。
他竟然让我,一个骑着小电驴送外卖的,去参加那种亡命之徒的游戏!
他不是想跟我一笔勾销,他就是想让我死!
我挂了电话,浑身冰冷。
去,还是不去
去,九死一生。
不去,就一辈子,被他用那七百万的债务,拴在身边,当一个没有尊严的、随叫随到的玩具。
我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第二天,我没有去盘龙山。
因为,我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是我爸的主治医生。
许小姐吗你快来医院一趟!你父亲他……他突然大出血,现在正在抢救!医院的血库告急,而且……他需要立刻进行第二次心脏搭桥手术,不然……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疯了一样地冲向医院。
当我赶到时,我爸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门口那盏红色的手术中的灯,像一只嗜血的眼睛,看得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我抓住医生的手,声音都在颤抖。
情况很不好。医生摇了-头,脸色凝重,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但是,许小姐,手术的费用……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我再次陷入绝望的数字。
……至少,还需要五十万。
五十万。
我到哪里去弄五十万!
我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掏空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才勉强凑够了第一次手术的费用。
现在,我全身上下,连五百块都拿不出来!
医生……求求你……求求你先救我爸……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钱……钱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会尽力的。你也……尽快吧。
我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该怎么办
我去哪里弄五十万
卖肾吗就算卖了,也凑不够啊!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就在我彻底绝望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人的脸。
——秦越。
一个荒唐的、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冒了出来。
去求他吗
去求那个把我当成玩具、视我如蝼蚁的、高高在上的秦大少爷吗
把我自己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也彻底地,踩在脚下吗
可是……除了他,我还能求谁
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我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像一具行尸走肉,走出了医院。
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那个我曾经无比痛恨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怎么想通了准备来盘龙山送死了电话那头,传来他依旧漫不经心的声音。
我能听到,他那边,是赛车引擎巨大的轰鸣声。
他真的,在盘龙山。
秦先生……我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的,……我求你……救救我爸……
电话那头,沉默了。
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在刺耳地响着。
你在哪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市……市第一医院……
在那等着。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医院门口的寒风中,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更深的羞辱,还是……一线生机。
11
我在医院门口,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的手脚都已经被冻得麻木,久到我以为秦越只是在耍我,他根本不会来。
就在我准备放弃,转身回医院的时候。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不远处响起。
一辆黑色的、低调的宾利,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秦越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
他没有看我,只是对着里面说了句什么。然后,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他助理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递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许小姐,助理的语气,公事公办,这里面是一百万。秦先生说,五十万,是你父亲的手术费。另外五十万,是你接下来一年的生活费和医药费。
我呆呆地看着那张卡,没有接。
一百万
密码是六个八。助理补充道,秦先生还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
他说,他买断了你未来一年的时间。从今天起,你不需要再去送外卖了。你唯一的工作,就是二十四小时待命,当好他的司机。这一百万,是预付的‘工资’。
他还说,这不是施舍,这只是一场……交易。
我看着车里那个连正眼都懒得看我一眼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是啊,交易。
在他眼里,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
他用钱,买我的时间,买我的尊严,买我的一切。
而我,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替我,谢谢他。我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卡。
因为我爸,还在急救室里,等着这笔钱,救命。
助理点点头,转身回到了车上。宾利车没有丝毫停留,很快,就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我握着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斤的银行卡,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该感谢他,还是该……更恨他。
我立刻跑到医院的缴费处,将五十万,存了进去。
钱凑够了!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活我爸!
有了钱,医院的效率,变得出奇的高。最好的专家,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物,全部都用上了。
我在急救室外,坐立不安地,等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当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时。
主治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对我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许小姐,恭喜你。手术,非常成功。你父亲,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靠着墙,缓缓地滑坐到地上,放声大哭。
哭声里,有喜悦,有后怕,有委屈,还有……对那个给了我希望,也给了我屈辱的男人的,复杂的情绪。
我爸被转入了VIP病房,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我处理完一切,才想起来,我应该去查一下,到底是谁,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匿名帮我垫付了第一笔抢救费。
因为,在我去缴那五十万的时候,护士告诉我,在我来之前,已经有一个神秘的好心人,通过线上转账,为我父亲的账户,存入了十万块的抢救押金。正是这笔钱,才让手术能够及时开始。
我以为,是秦越。
但当我查到那笔转账的记录时,却发现,收款方显示的,是一家……我从未听说过的慈善基金会。
不是秦越
那是谁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求回报的,天使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几天后,我无意中,在电视的财经新闻上,看到了一个关于那家慈善基金会的报道。
报道里,提到了基金会最大的捐赠人。
当那个熟悉的名字,和那张熟悉的、英俊冷漠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
我,彻底愣住了。
——秦越。
原来,是他。
他不是没有来,他只是……用另一种,我不知道的方式,早就来了。
他嘴上说着最刻薄的话,做着最冷酷的交易。
却在背后,悄悄地,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我看着电视上,那个依旧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涌了上来。
秦越。
你这个……混蛋。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12
我爸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而我,也正式开始了我的专属司机生涯。
我不再需要送外-卖,秦越给我的那一百万,足以让我和我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衣食无忧。
但这并不代表我自由了。
相反,我比以前,更不自由了。
我的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无论我在哪里,在做什么,只要他的电话一来,我就必须在十分钟内,出现在他指定的地方。
他依旧把我当成一个随叫随到的工具人。
但,态度,却有了微妙的改变。
他不再提那些变态的要求,也不会再用言语来羞辱我。
大部分时候,他只是沉默地坐在我的小电驴后座,让我载着他,去参加各种会议,或者,只是单纯地,在城市的街头巷尾,漫无目的地穿行。
我渐渐发现,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坐在小电驴上,吹着风,看着那些他不曾见过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市井生活。
有一次,我们路过一个夜市。
他突然让我停车。
然后,在所有小摊贩惊奇的目光中,这个穿着几十万高定西装的男人,竟然,买了两串最普通的、五块钱一串的烤面筋。
他将其中一串,递给了我。
……尝尝。他说,语气有些不自然。
我看着那串油乎乎、撒满了孜然和辣椒粉的烤面筋,又看了看他,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我们就这样,一个京圈顶流大少爷,一个卑微的专属司机,站在人声鼎沸的夜市街头,一人一串烤面筋,吃得津津有味。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和我之间的那道天堑般的鸿沟,似乎……被这串烤面筋,拉近了一点点。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悄然向秦越袭来。
秦家的家族企业,涉及地产、金融、科技等多个领域,内部的权力斗争,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和残酷。
而秦越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他的堂哥,秦明。
秦明比秦越年长几岁,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一直觊觎着秦家继承人的位置。
最近,秦家正在竞标一个关乎集团未来十年发展的、价值上千亿的政府新城项目。
这个项目,由秦越全权负责。成,则他继承人的位置,稳如泰山。败,则他将彻底失去老爷子的信任。
而秦明,就在背后,无所不用其极地,给他使绊子。
竞标会的前一天晚上,秦越需要去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取一份足以决定成败的、最关键的补充文件。
这个地方,只有他和另外一个核心人员知道。
但,他被跟踪了。
是秦明的人。
秦越在开车的途中,就发现了好几辆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的车。
他知道,一旦他拿到文件,这些人,就会立刻动手,不惜一切代价,将文件抢走,甚至……让他永远消失。
他的手机,也被信号屏蔽器干扰,无法与外界联系。
他陷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想到了我。
他利用车载电话,拨通了我的号码。这是唯一没有被屏蔽的紧急线路。
许念,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凝重的紧张,……我可能,有麻烦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告诉了我他的处境,和他要去的大致方位。
……我现在甩不掉他们。我需要你,想办法,帮我拿到那份文件,然后,在明天早上九点之前,送到竞标会现场!
但是,秦越,他们……
他们不会想到,我的‘杀手锏’,会是一辆……破电驴。他苦笑一声,许念,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帮我,这一次。
挂了电话,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这一次,不再是游戏。
这是真正的,生与死的较量。
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跨上我的巷战之王,戴上头盔,如同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女骑士,冲入了漆黑的夜色。
秦越,你这个混蛋。
你欠我的,太多了。
这一次,就当是……我还你那一百万的,人情吧。
13
我根据秦越在电话里给出的信息,和我对这座城市地形的记忆,很快就锁定了他要去的地方——城郊,一个早已废弃的、代号为709的旧工厂。
那里,地形复杂,道路崎岖,是摆脱跟踪和进行秘密交接的绝佳地点。
但我赶到时,工厂外围,已经停了好几辆黑色的商务车。一些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守住了所有出入口。
我知道,他们是秦明的人。
秦越的车,停在不远处,但他的人,却不见踪影。他应该是已经想办法,潜入工厂内部了。
我不能硬闯。
我将小电驴藏在暗处,然后,像一只灵猫,利用工厂外围复杂的管道和墙体,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工厂内部,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迷宫。
我根据秦越之前给的提示,很快就找到了他说的那个三号仓库。
仓库的门,虚掩着。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秦越,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交接一个牛皮纸袋。
而仓库的四周,埋伏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打手。他们,是秦明的人。
这是一个陷阱!
交接文件的那个老者,有问题!
我心里一急,正想出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老者在将文件交给秦越的瞬间,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秦越的腹部!
小心!
我尖叫出声!
秦越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侧身一躲,但匕首,还是划伤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埋伏的打手们,也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
秦越虽然身手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我看着他陷入重围,心急如焚。
报警来不及了!
我该怎么办!
我的目光,扫过仓库里堆放的那些杂物。我看到了……消防栓,和旁边挂着的高压水带!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海中形成!
我悄悄地跑到消防栓旁,用尽全身力气,拧开了阀门!
然后,我抱起那沉重的水枪,对着仓库顶部的、一个巨大的、装满了面粉的布袋,狠狠地冲了过去!
滋——!
高压水流,瞬间击穿了布袋!
下一秒!
漫天的白色面粉,如同浓雾一般,瞬间倾泻而下,笼罩了整个仓库!
咳咳咳!什么东西!
我的眼睛!
那些打手们,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粉尘爆炸,搞得阵型大乱,什么都看不见!
秦越!这边!
我大喊一声,冲过去,拉起他的手,就朝着我早就看好的、一个用来通风的、狭窄的后门跑去!
秦越显然也没想到我会用这种方式救驾,他一边跑,一边咳,脸上,全是面粉和血污,狼狈不堪。
我们两个人,在夜色中,一路狂奔,终于,跑到了我藏车的地方。
上车!
我发动小电驴,秦越毫不犹豫地跳上了后座,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
抓稳了!
我拧动油门,我的巷战之王,再次,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咆哮,载着我们两个人,和那份决定着千亿项目归属的文件,冲入了茫茫的夜色。
身后,是那些打手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他们开车,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场,在京城街头的,生死时速,正式上演!
14
他们追上来了!秦越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我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那几辆黑色商务车,如同嗜血的鲨鱼,死死地咬着我们不放。
坐稳了!我大吼一声,猛地一拐,直接冲上了一条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过的、极其狭窄的人行天桥!
小电驴的车轮,在天桥的钢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桥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河。
你疯了!秦越下意识地抱紧了我,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闭嘴!不想死就抱紧我!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我们就这样,骑着一辆小电驴,在城市的半空中,风驰电掣!
身后的汽车,被我们远远地甩开了。
我们成功地,摆脱了追兵。
当我将车,停在一个安全的桥洞下时,我们两个,都还在大口地喘着气。
劫后余生。
……你的手……我看着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声音有些发颤。
死不了。他靠在墙上,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许念,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们两清了。我说,七百万,和这一百万,还有我这条命,全都还给你了。从现在起,我们的契约,结束了。
说完,我将那个牛皮纸袋,塞到他怀里,转身,就想离开。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他的世界,太危险了。
等等。
他拉住了我。
这一次,他的力道,很轻,很温柔。
别走。他说,声音,不再是命令,而是……请求。
我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许念,他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我,对不起。
我浑身一震。
我从没想过,对不起这三个字,会从他那高傲的嘴里,说出来。
以前,是我混蛋。他的声音,埋在我的颈窝,闷闷的,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脆弱的委屈,我以为,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来买,都可以当成游戏。我以为把你绑在身边,很有趣。
但我错了。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你在我身后,吐槽我的声音。习惯了你骑着那辆破车,带我去吃那些我从未吃过的东西。习惯了……你在我身边。
直到刚才,我以为要失去你了,我才发现,我有多害怕。
许念,他抱得更紧了,我不需要司机了。
我需要你。
以前,是你当我的司机,载着我,看遍了这座城市的烟火。
以后的人生路,换我来当你的司机,好不好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我转过身,看着他那张沾满了血污和灰尘,却无比真诚的脸,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的眼睛。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
然后,我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
第二天,竞标会现场。
秦越缠着绷带,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用那份来之-不易的文件,和一场无懈可击的演讲,成功地,拿下了那个千亿项目。
秦明和周子昂等人,也因为恶意竞争和故意伤害的罪名,被警察带走。
秦家的风波,就此平息。
而我,许念,没有再回我的出租屋。
秦越的别墅里,多了一个女主人。
车库里,那辆阿波罗之箭的旁边,也多了一辆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我那辆功勋卓著的……巷战之王。
偶尔,秦越还会心血来潮,让我载着他,去夜市吃烤面筋。
他会紧紧地抱着我的腰,在我耳边说:许师傅,开稳点。我这辈子,可就交给你了。
而我,会笑着回答他:
坐稳了,秦先生。我,许念,从今天起,正式应聘,当你一辈子的……专属司机。
这一次,没有契约,只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