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航长老所教之事?
郁岚清愣了一下,重新回想自己刚刚转述给师尊的话。
阵法维持、功德加持、丹药续命、灵药擦身。
擦身……
郁岚清一时间不敢直视师尊的双眼,微微垂眸,“弟子不敢冒犯师尊,便将感识封闭,以灵力包裹灵药,将其附着于师尊肌肤之上……”
解释得仓促,她开口时险些咬到舌尖。
沈怀琢面色强装镇定,心跳的却越发快了,这还是他头一次知道,神躯的心跳竟能比凡人之躯更加猛烈。
用灵力包裹灵药,涂抹于全身……
修士的灵力,亦是自身的一部分,有些时候用灵力来做事,与用双手无异。
无论真身、分身,这是上万年来,他的身体头一次被人“摸”了个遍。
不过他的内心没有丝毫感到冒犯,只有满满的难为情。
是的,难为情。
任谁知晓,那让自己心生涟漪的女子用灵力触碰完自己全身,也不可能毫无反应。
能克制住面色不变,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他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对视徒儿的双眼,不过转念一想,他都难为情成这样,徒儿又当有多忐忑?
万一他一躲闪,徒儿曲解是他不满意她的做法,又当怎办?
将心一横,他抬眼望向徒儿,果然见到徒儿正垂着眼眸,满面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的徒儿,何曾有过这么扭捏的样子?
他的徒儿,永远不用在他面前这么小心翼翼!
“咳。”
沈怀琢清了清嗓子,强压下心头那抹羞意,装作无所谓般使劲一摆手,“这有什么冒不冒犯的?既然那灵药有益,徒儿你放心用便是,为师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做甚?
他扭捏,徒儿不就更不好意思了?
沈怀琢越说越顺溜,大手又是一挥,接着说道:“也用不着封闭感识什么的,那么小心谨慎,你就拿为师当颗大白菜,随便抹便是,反正为师皮糙肉厚怎么抹也不会抹坏!”
“……”
师尊的话抚平郁岚清心中的忐忑,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世间哪有那么好看的白菜?
更何况,师尊哪里称得上“皮糙肉厚”,师尊的皮肤分明比她还要细腻无瑕……
但师尊这般坦荡,她也不应当再继续扭扭捏捏,郁岚清顺着师尊的话点了下头,干脆地应了一声,“是,师尊。”
接着她又向师尊说起从严华宗到净业宗这一路发生的事,最后说到了自己身上这件袈裟,以及方才忽然响起的磬声。
“弟子听闻佛门磬声,有着沟通神佛之效,便尝试着呼唤了您几声,没想到竟然真的见到您了。”
哪怕已经说了好些话,郁岚清眼中还是有着惊喜。
她的情绪一向内敛,可这份喜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哪怕通过诸多手段维持住师尊下界身躯的生机,哪怕已经从清寒前辈口中听说了师尊安危无虞,但直到此刻亲眼见到师尊,她那颗悬着的心才能终于放下一些。
对上徒儿眼中的笑意,沈怀琢同样心生喜悦,喜悦的背后却不禁又多出几分疼惜与酸涩。
他从来不是克制心绪的性子,哪怕置身火海,也依旧肆意张扬,可此刻面对徒儿,他将自己的锋芒全部收敛。
火海、死气侵袭之痛。
神墟巨骸、逆转秘法之忧。
以及得知徒儿为自己所做,明白那轻飘飘一句“佛门秘法”背后意味着怎样的付出,心里的动容与对徒儿的担心。
这些他统统没表现出来。
相聚的时刻,他不想当个扫兴的师尊。
他只想和徒儿一起记住此刻这份看到彼此的喜悦。
当听到徒儿讲起佛塔中的大磬,他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佛门一些法器能有奇效,他也曾经有所耳闻,不过九天之上佛门不盛,屈指可数的佛僧都在北神殿之下,他对其了解不多。
但有一点,他却极为清楚。
徒儿的意识被磬声引动,寻他而来。
除了磬声的作用,还需要极其强大和坚定的信念才能做到。
只有心无旁骛,心中唯有一人才能做到。
无需言语,他已明白。
他,就是徒儿的信念!
沈怀琢双眼专注地望向徒儿,那身有些潦草的百家衣此刻在他眼中都变得顺眼无比,因是披在徒儿身上,驳杂凌乱的色彩,硬是被他看出了几分杂乱之美。
他自问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更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此刻有太多话堵在心头想对徒儿说。
但他清楚,没那么多时间。
徒儿意识离体,不宜太久。
最多也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再久必定会对徒儿的神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长话短说,他只能挑重点讲,“为师截断了上界一座造成天谴的邪阵,那些所谓的天谴不会继续加剧,既如此南洲的天谴源头便也不必再寻。”
“不过此界飞升通道恢复,尚还需要一些时间,消融那些已经落入此界的天谴才行。徒儿可将此事告知给你师祖,天塌下来也该有高个子顶着,那些天谴交由他们便是。”
“徒儿无需操心太多,你只管好生修行,若是缺少什么便与你师祖和云海他们讲。另外,为师手上那枚储物手镯你也可以打开,为师早就将你的神识烙印加在其上,里面的东西你可随意动用。”
“为师的就是你的,不必有所顾虑。”
说完这些,沈怀琢便催促着徒儿回去。
神识,神魂,是比肉身更加重要的存在,毕竟肉身损伤还能想办法换一具新的,再不济还能像慈微老祖那样寻一个机关人偶暂且寄身。
可一旦意识消散,便会如同活死人般,陨落只是时间问题。
而一旦神魂也随之消散,那便真的回天乏术,所谓魂飞魄散,正是如此!
“佛门大磬不可轻易动用,神魂安稳乃修行重中之重,如今你还没有凝婴,当以自身为重,凝婴以前切莫再动用此物。”
沈怀琢一向不耐烦那些宗门长老说话絮絮叨叨,可现在他自己也成了话多的那个,提醒完最后一句,他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最后深深看了徒弟一眼,像是想要将徒儿此刻的模样印入脑海。
接着便催促道:“徒儿你且快些回去,为师这里安危无虞,不必担心。”
郁岚清谨记师尊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会按照师尊交代地做,可听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脱口问出:
“师尊,那您何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