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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手机滑落,砸在玻璃渣上。
徐辉双腿一软,如烂泥瘫坐冰冷地板。
窗外,暴雨滂沱。
模糊雨幕中,他绝望瞳孔映出楼下停车场:
几名深蓝制服、胸别国徽的税务局稽查人员,利落地将两张鲜红封字封条,唰啦一声,严严实实贴在他那辆黑色宝马7系车窗上。
雨水冲刷冰冷封条,冲刷他崩塌的世界。
他瘫坐狼藉,听着无尽雨声,如被抽走灵魂的空壳。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我终于得空,去医院照顾母亲。
我倒是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徐辉。
他一见我,手脚并用爬过来,一把抓住我裤脚,涕泪横流:
静静!林静!求求你......看十年夫妻情分!我妈......癌症晚期!再不手术就完了!她是你婆婆啊!借我钱!我当牛做马还你!
他咚地把头磕在地上,那可怜样儿,跟当初在锅炉房外听我妈被虐待的冷漠判若两人。
我冷冷抽回裤脚,像甩掉垃圾。
情分我俯身凑近他脏污的脸,每个字都像冰刀子:
你跟苏曼给我布下天罗地网,一心想将我母女二人置于死地。你觉得我对你,还会有情分
徐辉瞳孔猛缩,喉咙嗬嗬作响,一个字也吐不出。
我直起身:你妈要救命钱你不是还有钱么
钱!我的钱!徐辉眼中爆出癫狂,对。房子!我还有一套房子。
是的,徐辉确实有一套婚前买的房子。
我掏出手机,点开推送——法院拍卖成交公示。
标的物:XX路XX号XX栋XX单元房产
成交价:2,300,000.00

买受人:江城特殊教育学校
我把屏幕怼到他鼻尖:看清楚了你房子,二百三十万,卖了!
钱呢!徐辉嘶吼,那是我妈救命的钱!还给我!
赃款,依法没收!我声音冰冷刺骨。
赔被你坑的老人!付张婶女儿的安置费!还你和你妈的孽债!一分,都不会给你!
我欣赏着他扭曲崩溃的脸:
对了,医生让我问你个问题。
徐辉的嘶吼卡住,只剩粗重喘息,死盯着我的嘴。
我清晰复述:
拔不拔氧气管
轰!
这五个字像惊雷劈中徐辉。
他瞬间僵直,肌肉抽搐,瞳孔放大。
不......不......他筛糠般抖着,恐惧淹没了他。
咔嚓!
冰冷的手铐瞬间锁死他枯瘦的手腕。
两名执法人员铁钳般将他钳住。
徐辉,你涉嫌谋害她人性命,证据确凿!逮捕!
手铐的寒意刺骨。
徐辉烂泥般瘫软,空洞地望着ICU大门,无意识喃喃:
氧气管......妈......钱......没了......都没了......
执法员像拖垃圾一样把他架离走廊。
阳光穿透玻璃花房。
母亲坐在轮椅里,膝头摊着相册。
她手指颤巍巍抚过一张照片——我六岁生日,她笑着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周老师今天认得人!张婶女儿小跑过来,护士胸牌跳跃着光,她说要包馄饨!
瓷碗被轻轻放在母亲手上。
清汤里浮着玲珑的馄饨,葱花翠绿。
母亲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忽然抬头。
树影摇曳着落在她脸上。
静静......她声音沙哑,却像破云的光,回家......吃饭。
樱花被风吹过屋檐,粉雪般落在汤碗里。
母亲哼起破碎的调子,是我幼时她哄睡的摇篮曲。
我蹲下身,把脸埋进她枯瘦掌心。
泪很烫。
但阳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