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深娶我那天,他初恋唐薇在片场割腕上了热搜。
>记者问我感想,我笑着展示手机屏保:替身我老公这张脸,和我亡夫遗照配极了。
>婚后他总为唐薇抛下我,直到我在生日宴流产被送急诊。
>他红着眼闯进病房:为什么打掉孩子
>我摸着氧气罩轻笑:你每次为唐薇丢下我时,都像极了他车祸前抛下我去见情人的样子。
>后来他跪在雨里求复婚,我挽着酷似亡夫的新男友挑眉:周先生,戏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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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正对着镜子试戴新买的钻石项链,冰凉的链子贴着锁骨,像条吐信的毒蛇。手机突然疯了似的震动,屏幕被周景深唐薇片场激吻的词条刷爆。狗仔的高清镜头下,我丈夫把他那位著名的初恋情人按在民国剧的雕花廊柱上亲得难舍难分,唐薇的旗袍开衩都快被扯到大腿根了。
助理小杨的电话紧跟着炸进来,声音带着哭腔:知微姐!你快看微博!周老师他……他和唐薇……
看见了。我打断她,指尖划过屏幕上那两张交缠的脸,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拍得不错,构图挺有张力。
小杨在那边噎住,半晌才结结巴巴:姐……你、你还好吧
好得很。我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项链的位置,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锐利的光,帮我订束白菊,要最新鲜的,花瓣带露水的那种。地址发你。
挂了电话,我点开热搜广场。营销号带节奏带得飞起,心疼沈知微的词条被顶到了第二位,点进去全是网友的善意嘲讽:
年度最惨原配,结婚三年守活寡,老公当着她面跟白月光玩亲亲。
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觉悟,沈女士脸皮厚度值得瑞思拜。
赌五毛,沈知微马上又要发微博帮老公‘澄清’了,流程我都背熟了。
只有我觉得周影帝和唐影后配一脸吗沈知微才是那个小三插足吧
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周景深。
我慢悠悠地接起,开了免提,顺手拿起指甲油涂着脚趾甲,鲜红的蔻丹像凝固的血。
知微,周景深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理直气壮网上的东西别信,狗仔借位拍的。唐薇今天情绪不稳定,我只是安慰她。
嗯,安慰到嘴对嘴,挺深入的。我吹了吹刚涂好的指甲,声音带笑,放心,我懂。老规矩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的呼吸似乎重了些:你……
我很好,我抢过话头,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午餐菜单,刚定了束白菊,一会儿送去片场唐小姐今天受了这么大‘惊吓’,需要点素雅的点缀平复心情。
沈知微!周景深的声音终于沉了下去,带着压抑的怒火,你能不能别总是阴阳怪气我和唐薇清清白白!
清不清白,你说了算。我轻笑一声,指尖划过冰凉的手机屏幕,点开相册里一张设置成屏保的照片,毕竟,周先生这张脸,和我亡夫顾淮之的遗照放一起,配适度还挺高的。角度找好了,连下颌线都一模一样,当个高清动态替身,委屈你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只有他陡然加重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
几秒后,电话被狠狠掐断。忙音嘟嘟作响。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把手机丢到一边,继续欣赏我鲜红的脚指甲。小杨发来微信,说白菊订好了,片场签收人是唐薇的助理。附带一张照片,硕大的一捧白菊花,中间点缀着几支惨白的百合,卡片上是我龙飞凤舞的字迹:节哀顺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沈知微敬赠。
很好。我满意地勾起唇角。今晚的热搜头条,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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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周景深的婚姻,始于一场心照不宣的各取所需。
三年前,他那位爱了十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唐薇,为了攀附豪门,在他精心准备的求婚现场,挽着一个秃顶富商的胳膊,笑靥如花地宣布订婚。第二天娱乐头条是周景深夜店买醉、被拍到对着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的狼狈照片。
而那时的我,正抱着顾淮之的骨灰盒,坐在空荡荡的婚房里,看着墙壁上还没拆下来的大红喜字。顾淮之,我的丈夫,在婚礼前三天,为了赶去安慰他那闹自杀的前女友,雨天飙车,一头撞上了高速护栏。人送到医院时,身体都凉透了。葬礼上,他那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前女友,还不小心摔进了我怀里,沾了我一身眼泪鼻涕和香水味。
周景深找上我时,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没褪干净,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戾气。他把一纸协议拍在我面前,声音嘶哑:沈知微,跟我结婚。我需要一个‘周太太’堵住所有人的嘴。你需要钱,需要摆脱顾家那些吸血鬼亲戚,不是么
我看着协议上优渥的条款,又抬头看了看他那张脸——轮廓深邃,眉眼间那股冷峻又带点厌世的调调,尤其是微微下垂的眼尾,像极了顾淮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窒息,又诡异地升起一丝扭曲的慰藉。
成交。我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不过周先生,有件事得说清楚。嫁给你,是因为你这张脸。
他瞳孔猛地一缩。
我笑着,指尖虚虚点向他心口的位置,声音轻得像叹息:这里,装的是谁,我不在乎。我这里,我点了点自己的心口,那里一片死寂的荒芜,装着一个死人。我们,扯平了。
那一刻,周景深看我的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有震惊,有被冒犯的愠怒,还有一丝……被看透狼狈的难堪。
这场各怀鬼胎的婚姻,就这么仓促又荒诞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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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深大概觉得我签了协议就该恪守替身的本分,安静如鸡。可惜,他低估了一个寡妇的战斗力,尤其是一个手握亡夫这张免死金牌的寡妇。
婚后第一次公开亮相,是某个慈善晚宴。他挽着我的手走过红毯,镁光灯闪成一片。主持人惯例打趣:周太太真是好福气,能嫁给周影帝这样的好男人。
我接过话筒,笑得温婉得体,目光却精准地捕捉到台下前排,唐薇那张瞬间僵硬的脸:是啊,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大概是亡夫在天有灵,看我孤苦,特意派了个模样这么周正的人来‘照顾’我下半辈子吧。
我特意在照顾两个字上咬了重音,眼神意有所指地飘向周景深。
全场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是压抑的抽气声和记者们兴奋得发绿的眼睛。周景深揽着我腰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侧头看我,眼神警告意味十足,脸上却还得维持着影帝的完美微笑。
当晚,沈知微
亡夫显灵、周景深
替身文学照进现实
的词条就爆了。
这只是开始。
唐薇拍戏受伤,周景深连夜飞往剧组,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记者蹲到我,问周太太是否担心丈夫和旧爱朝夕相处我对着镜头,一脸贤惠的担忧:担心当然担心。唐小姐身体要紧。我老公这个人念旧,对着病床上的‘故人’,怕是会想起许多‘往事’,心情难免抑郁。我特意给他寄了箱安神补脑液,希望他保重身体,毕竟……
我顿了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哀戚的笑容,我下半辈子,还得靠这张脸活着呢。
唐薇新片发布会,被记者追问和周景深的绯闻,她泫然欲泣,暗示有人恶意中伤。我反手就在微博晒出一张高清写真——周景深穿着睡袍在阳台上看书的侧影,光影勾勒出他优越的轮廓。配文:有些人,只适合活在光影里当个安静的背景板。打扰了,勿cue。
照片角度刁钻,像极了顾淮之生前最喜欢的一张生活照。网友瞬间炸锅,纷纷@唐薇:看!正主晒‘背景板’了!你算哪块小饼干
周景深每次被我气得脸色铁青,摔门而出,去找他的唐薇寻求安慰。而我,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无比畅快。顾淮之当初一次次抛下我去见别的女人时,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周景深走得越决绝,背影越像,我心里那股扭曲的恨意和快感,就越是汹涌。
我们就在这种诡异的、互相折磨又互相利用的关系里,纠缠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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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日那天,周景深难得没有飞去找唐薇。他包下了本市最贵的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银质烛台,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切都完美得像偶像剧。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肩宽腿长,那张酷似顾淮之的脸上,难得没有平日的冷峻和疏离,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甚至有点紧张
知微,他端起酒杯,深红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晃动,生日快乐。
我晃着杯中的果汁,目光却落在他身后巨大的玻璃幕墙上,那里映出我们两人的影子。他的侧脸轮廓,在迷离的灯火下,和记忆深处那张脸重叠得惊人。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不疼,却泛起一片冰冷的麻。
谢谢。我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眼地显示着两个字——薇薇。
周景深眉心瞬间拧紧,看了一眼手机,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焦灼。
接吧,我抿了一口果汁,酸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带着一丝苦涩,说不定唐小姐又被道具砸到头了或者威亚断了再不然就是心情抑郁需要人开解
我每说一种可能,他脸上的肌肉就绷紧一分。
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
他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压得很低:薇薇……什么!你在哪……别怕!我马上到!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手边的红酒杯,殷红的酒液泼洒在雪白的桌布上,像一滩刺目的血。
知微,对不起!他语速飞快,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唐薇她……她出事了!在蓝调酒吧那边,有人骚扰她!我得立刻过去!生日……我下次补给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抓起外套,像阵风一样卷了出去,甚至撞到了旁边侍应生手里的托盘,杯盘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还在继续,烛光摇曳。我独自坐在一片狼藉的生日宴中央,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还有那块被红酒浸透的、面目全非的桌布。
小腹,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下坠般的绞痛。
那股痛楚来得迅猛而剧烈,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肚子里狠狠搅动、撕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料。我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指尖冰凉。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喉咙里溢出。
女士您怎么了
侍应生惊慌地跑过来。
视线开始模糊,周景深决绝离去的背影,顾淮之车祸前不耐烦地甩开我手的画面,还有唐薇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无数碎片在眼前疯狂旋转、重叠。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像要将我整个人撕裂。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腿根汩汩流下。
我低头,看着浅色裙摆上迅速洇开的那一大片刺目的、粘稠的鲜红,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孩子……
我张了张嘴,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身体的力量被瞬间抽空,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坠入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侍应生惊恐的尖叫和远处救护车凄厉的鸣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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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我睁开眼,入目是医院病房惨白的天花板。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每一处骨头缝都透着酸软和空虚。小腹的位置,残留着一种钝钝的、被掏空般的疼痛。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
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寒意。周景深冲了进来,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手臂上,脸色是吓人的惨白,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睡。他几步跨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
沈知微!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暴怒和……恐慌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你做了什么!医生说你做了清宫手术!你打掉了孩子!为什么!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粗重,像一头濒临失控的困兽。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戴着氧气罩,呼吸有些费力。看着他这副震怒、心痛、仿佛遭受了巨大背叛的样子,只觉得无比讽刺。他这副样子,倒真像个被妻子伤害了的、深情的丈夫。
可惜,太假了。
我费力地抬起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指尖冰凉。周景深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却被我轻轻拂开。我的手指,带着氧气罩边缘冰冷的塑料触感,缓缓地、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
指尖划过他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窝,最后停在他那双微微下垂、此刻因为盛怒而显得有些凌厉的眼尾。
我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柔和专注,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易碎的瓷器。眼神却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周景深被我反常的举动弄得浑身僵硬,暴怒的气势凝滞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更深的恐慌。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酷似顾淮之的脸,氧气罩下,发出一声极轻、极飘忽的叹息,带着冰冷的笑意:
为什么
我的声音透过氧气罩,闷闷的,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周景深,你知道吗每次……你为了唐薇,头也不回地抛下我的样子……
指尖在他冰冷的眼尾皮肤上,极其轻微地、眷恋般地摩挲了一下。
都像极了……顾淮之车祸前,最后一次抛下我,赶去见他情人的样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周景深脸上的所有表情——暴怒、心痛、恐慌、错愕——瞬间冻结,然后寸寸碎裂。他像被一道无形的、裹挟着绝对零度的惊雷劈中,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由惨白转为骇人的死灰。那双酷似顾淮之的眼睛里,所有的光彩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的、空洞的黑暗和……一种被彻底洞穿、碾碎灵魂的剧痛。
他看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冷酷地丈量着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他皮肤的冰冷触感。缓缓闭上眼,不再看他那张瞬间崩塌的脸。
氧气面罩下,一丝冰冷而释然的弧度,无声地爬上了我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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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协议是我在病床上签的。
周景深的律师送来的,条款优渥得近乎赎罪。房产、存款、股份分割,他几乎把能给的都给了,只求一个速离。
律师放下文件时,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周先生他……状态很不好。
我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拿起笔,在签名处落下自己的名字,笔迹流畅有力,没有半分犹豫。状态不好关我屁事。顾淮之死的时候,我的状态更不好,又有谁在乎过
告诉他,钱我收了。我把签好的协议推回去,声音平淡无波,脸皮保养好,毕竟……我抬眼,看向律师,露出一个标准的、毫无温度的微笑,看一次少一次了。
律师嘴角抽搐了一下,拿起协议,几乎是落荒而逃。
出院那天,阳光灿烂。小杨开车来接我,后座堆满了崭新的奢侈品购物袋。
姐,直接回新家小杨兴奋地问。我用周景深的赎罪款加上顾淮之留下的信托基金,买下了市中心顶层的豪华公寓,三百六十度全景落地窗,能俯瞰半个城市。
不急。我戴上墨镜,遮住过于灿烂的阳光,先去个地方。
车子停在市郊一处静谧的墓园。我捧着一大束洁白的马蹄莲,走到一座黑色的墓碑前。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温润,笑容和煦,和周景深那冷硬的轮廓有七分像,尤其是那微微下垂、显得格外深情的眼尾。
顾淮之。
我把花放下,指尖拂过冰冷的墓碑上镌刻的名字。
我把他丢了。我轻声说,声音散在风里,那个劣质的赝品。
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以后,不会再让乱七八糟的东西,脏了你的地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墓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片里的顾淮之,依旧温柔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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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金梧桐电影节颁奖礼。
我作为年度最卖座文艺片《烬》的投资方兼制片人,挽着新晋金融巨鳄、瑞霆资本掌舵人顾珩的手臂,踏上红毯。
闪光灯瞬间淹没了我们。
顾珩,三十岁,年轻,英俊,气质矜贵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轮廓深邃,眉眼温润,尤其那双微微下垂、看人时仿佛自带深情的眼尾,简直和当年的顾淮之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顾淮之是温润的玉,顾珩则是藏锋的剑,气质截然不同,但那张脸的相似度,足以让所有知道替身文学内情的记者疯狂!
顾先生!沈小姐!看这边!
二位是第一次公开亮相!请问是在交往吗
沈小姐,您的新片大获成功,作为制片人有什么感想对周影帝主演的《烽烟》颗粒无收怎么看
记者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过来,带着赤裸裸的挑事意味。
顾珩微微侧身,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自然地替我挡开过于拥挤的话筒。他低头看我,眼神专注而温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亲昵:累不累
我回以他一个明媚的笑容,轻轻摇头,转而面向镜头,落落大方:《烬》的成功是整个团队的功劳。至于其他影片……我顿了顿,笑容无懈可击,尊重评委会的专业选择。
红毯尽头,周景深正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接受采访。他凭借《烽烟》提名了影帝,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今晚注定是陪跑。他瘦了很多,曾经意气风发的影帝气场荡然无存,眼下是浓重的乌青,即使化了妆也掩盖不住那份憔悴和疲惫。他看到了我和顾珩。
当他的目光触及顾珩那张脸时,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瞬间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骇人的惨白。他死死地盯着顾珩,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碾碎灵魂般的剧痛!那眼神,比半年前在病房时,更加空洞绝望。
记者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镜头疯狂地对准他惨白的脸。
顾珩仿佛没看见那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视线,他微微俯身,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靠近的记者听清:累的话,我们进去坐,嗯
我笑着点头,亲昵地挽紧了他的手臂,在无数闪光灯和周景深死寂的目光中,姿态优雅地走进了颁奖大厅。将红毯上那片凝固的冰冷和绝望,彻底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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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礼冗长而乏味。
毫无悬念,《烽烟》铩羽而归。当最佳男主角的奖项花落别家时,镜头扫过台下的周景深。他坐在阴影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只有紧握到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典礼结束,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我和顾珩在主办方安排的VIP通道口等车。顾珩的助理撑着巨大的黑伞站在一旁。
等我一下,车马上到。顾珩替我拢了拢肩上的披肩,动作自然体贴。
我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从侧面的雨幕中冲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扑到我们面前!
是周景深。
他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身形。头发被雨水冲得凌乱不堪,贴在苍白的额头上。雨水顺着他深刻的五官不断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隔着密集的雨帘,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如今只剩下枯槁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哀求地看着我。
知微……他的声音嘶哑破碎,被雨声和雷声撕扯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卑微,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竟然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湿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让他看起来像一条被抛弃的、濒死的流浪狗。
我和唐薇彻底断了!我再也不会见她!我什么都不要了!影帝、名声、钱……我只要你!知微!求你……回来好不好他仰着头,雨水混着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横流,眼神里是彻骨的悔恨和乞求,我爱你……沈知微……我他妈爱你啊!
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VIP通道口的工作人员、零星还没离开的明星、闻风而动追出来的记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无数道目光和镜头聚焦在这雨夜里卑微下跪的影帝身上。
闪光灯在雨幕中疯狂闪烁,捕捉着这爆炸性的头条画面。
顾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脚步微动,想挡在我身前。
我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我看着跪在滂沱大雨中、狼狈不堪的周景深,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雨水和泪水的痛苦,看着他眼中那孤注一掷的绝望爱意。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的平静。
曾经,顾淮之也这样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着说他错了,说他只爱我,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结果呢转身就死在了去见另一个女人的路上。
周景深此刻的卑微和痛苦,和顾淮之当年,何其相似一样的廉价,一样的令人作呕。
我微微勾起唇角,在无数镜头和目光的注视下,抬手,亲昵地挽住了身旁顾珩坚实的手臂。顾珩默契地低下头。
我踮起脚尖,在顾珩线条优美的侧脸上,印下一个清晰而响亮的吻。然后,我转头,看向雨水中僵住的周景深,眼神平静无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观看闹剧终场的疏离笑意,声音清晰地穿透雨幕:
周先生,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戏,演完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挽着顾珩,姿态从容地走向刚刚停稳的、奢华的劳斯莱斯幻影。
顾珩细心地为我拉开车门,手掌护在车顶。我弯腰坐进温暖干燥的车厢,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雨水和周景深那令人窒息的绝望目光。
车门关上,将所有的喧嚣、狼狈和不堪,彻底隔绝。
车子平稳地驶入雨夜。后视镜里,那个跪在雨中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彻底消失在迷蒙的雨幕和城市的霓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