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七天,家门口出现同一款烟头。
监控拍到穿连帽衫的人总在03:15出现,左手缺一街小指。
当我举起电击器对准他时,头盔下露出沈毅医生的脸。
他微笑:[l林晚,你的被害妄想症又发作了。]
可他不知道——
我的枕头下的日记本写着:【今天是猎杀医生的第29天】
1.
连续一周,家门口的水泥缝里,嵌着半截陌生的烟头,滤嘴处留着很浅的齿痕,像被某种焦虑的生物啃噬过。
我不抽烟。
深夜,阳台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像猫爪踩过薄冰。
开灯,查看,只有月光惨白地铺了一地,空无一人。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破黑暗。
03:15。一条空白短信。发件人是一串乱码般的数字。
这比前天进步了,至少今天没附上我家门牌号的血红色特写。
我无声地笑了笑,指尖冰凉地探入枕头下,握住藏在那里的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扭曲的安心。
起身,撕下一张蓝色便利贴,写下【我知道是你。】
把它贴在冰箱显眼处。
日记本摊开,笔尖狠狠戳破纸张,墨水晕染开来,像一滴凝固干涸的血。
窗外,雨丝斜织,在玻璃上划出十三道清晰的水痕。
和昨天一样。
这个数字让我胃部条件反射般抽搐。
2.
晨光透过纱帘。
我俯身,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玄关地垫边缘夹起一根头发。
淡金色,约十五厘米,末端分叉。我的头发是纯黑,长度及肩。
它像一条被精心布置的、充满恶意的线索。
电梯里,物业王阿姨笑得像朵塑料花:[早安,林小姐。]
目光滑过她制服,第三颗纽扣,昨天是黑色树脂,今天换成了深蓝色塑料。
[最近睡不好]
她盯着我浓重的黑眼圈。
[听到些动静。]我递过一张打印纸。
监控截图,像素模糊得像是被刻意揉碎过,一个穿连帽衫的身影,幽灵般杵在消防通道阴影里。
[认识吗]
她瞳孔极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捻着那颗新纽扣:[没见过呢。]
这说谎时的小动作,和我那个喜欢用烟头在我皮肤上作画的继母,一模一样。
3.
回到公寓,紫外线灯扫过门把手。
荧光剂显出一个清晰的半个掌印,比我的手掌宽近两厘米,虎口位置,有一块异常厚实的茧痕。
书桌上的《法医证据学》摊开着,第178页,红笔圈着一行字【长期持枪者,虎口易形成特定茧痕。】
浴室镜子蒙着一层水汽。
我随手抹开一片,动作猛地僵住。
镜面角落,一个模糊的7,正被雾气缓缓吞噬。
谁用指尖写下的我猛地回头,花洒兀自滴着水。
热水器显示屏:28℃。
我明明设定在42℃。
深夜,拆开新买的微型监控摄像头包装盒。
硬纸板内侧,一行铅笔字刺入眼帘:【别相信他。】
字迹和我的一模一样。
这很有趣。
上周,心理医生沈毅用那些闪着冷光的电极贴在我头皮上,信誓旦旦:[脑电图显示,你没有梦游症。]
沈毅。
他像一只织网的蜘蛛,和这座公寓里的人都关系匪浅。
隔壁那个总爱穿条纹睡衣的大婶,每周固定时间,沈毅会准时踏入她家,门一关,就是一个小时。
上周我撞见,想跟进去,大婶像护崽的母鸡挡在门口,沈毅只是在一旁,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4.
冰箱里的矿泉水,少了两瓶。
瓶口边缘,我昨天涂上去的氰化物试纸,变成了暧昧的淡粉色。
更诡异的是,我明明把用过的试纸藏进了《追忆似水年华》厚重的书脊里,此刻它却躺在床头柜上,边缘还沾着一圈深褐色的咖啡渍。
咖啡店。
我把笔记本留在桌上,屏幕亮着,一封刚写好的邮件:【资料已备份,今晚老地方见。】
角落的针孔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一个戴鸭舌帽的女人,鬼祟地窥屏。
她付钱时,左手小指,缺了最末一节关节。
三天前,超市监控里买登山绳的,也是这个残缺的手指。
回家路上,枯叶在脚下碎裂成粉。
另一个脚步声,在身后二十米处,精确地模仿着我的节奏。
我在便利店明亮的橱窗前停下,假装弯腰系鞋带。
玻璃倒影里,那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像被橡皮擦抹掉一样,瞬间消失了。
电梯下行。
广告屏正播放精神病院的公益广告。
画面切换,一幅患者画作让我血液瞬间冻结。
构图、倾斜的窗框角度、甚至浴缸边缘那道反光…和我昨晚噩梦中的场景,分毫不差!
浴缸里,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浸泡在一片刺目的猩红中,脸庞模糊不清。
剧痛攫住头颅,我蹲下去,死死抱住自己。
她是谁为什么每次想起她,头就像要裂开我到底忘了什么
5.
我将收集到的战利品钉在软木板上:烟头、金发、模糊的截图、变色的试纸…用红绳将它们彼此串联,编织成一张令人心安的真实之网。
真正的疯子才不会如此在意细节,对吧
我给每件证物编号,标注关联。
书架,《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位置偏移了两厘米。抽出书,第209页被折了角。华生发现福尔摩斯注射可卡因的段落下,一行钢笔字被重重划出:【当排除所有不可能…】
[排除所有不可能…]
谁的声音甜甜的,却努力装着老成…
越想抓住那声音,头就越痛。我倒在床上,意识沉入黑暗。
午夜惊醒。
月光将窗棂的影子投在证据板上。
那些交错的红绳,在光影中诡异地扭曲、延伸,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
它正伸出手指,直直指向我的床!
枕下的刀柄传来冰凉的慰藉。
我数着自己的心跳,等待03:15的降临。
窗外,雨又下了。
玻璃上,蜿蜒的水痕…这次是十四道。
6.
凌晨四点十七分。
撕下昨天的日历页。
背面,一行被水晕开的铅笔字:【别开灯。】
我打开紫外线灯,更多隐藏的字迹从纸纤维里幽幽浮现:【他在镜子里看着你。】
台灯调到最暗。
铺开A4纸,我开始画公寓的防御工事图:门把手涂上六小时失效的荧光粉;厨房地板蜡层混入细腻的石墨粉;卧室衣柜那面巨大的穿衣镜…是我上周特意要求换的双向玻璃。
手机震动。
03:15。
空白短信如约而至。
附件是一张照片:我的枕头,上面静静躺着今天刚买的匕首。
拍摄角度来自衣柜顶端!
我死死盯住衣柜上沿,那里,一点芝麻粒大小的反光,冰冷地闪烁着。
7.
打开冰箱,拿出昨天的三明治。
蛋黄酱的味道…带着一丝不正常的酸腐。
有人加了料。
有意思。
我调出藏在冰箱里的针孔录像。
回放画面里,只有我自己午夜取牛奶的身影。
但牛奶盒的位置,从第三格移到了第一格。
证据墙上,新的红绳连接起浴室镜子上提取的半枚指纹和一张打印的小区保安老李的工牌照片。
老李右手虎口,那块厚茧赫然在目。
[年轻时当兵留下的。]他曾憨厚地解释。
我在他排班表上画着红圈,注意到他总在我出门后十分钟,准时离开岗亭。
《法医毒理学》摊在书桌。
第143页:箭毒蛙毒素初期症状——口中有金属味。
我舔了舔三明治边缘,舌根立刻泛起浓重的铜腥。
这解释了为什么连续三天,我在凌晨四点莫名惊醒,嘴角挂着淡淡的血丝。
8.
咖啡加了双倍糖,盯着监控屏幕。
阳台红外感应器的记录显示:凌晨2:37被触发。
但摄像头只拍到窗帘无风自动的诡异画面。
昨晚,一丝风都没有。
手机屏幕再次刺亮。
未知号码。
发来的竟是我七岁生日的照片:穿着蓝色连衣裙,笑得天真。
但照片背景墙上,挂着一个我家从未有过的、狰狞的鹿头标本!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我左腕上那块月牙形的淡褐色胎记,在照片里,清晰地印在右手腕上!
衣柜深处,录音笔仍在工作。
回放音频:我的翻身声、呼吸声…03:15分整,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的咔哒声传来,像是老式弹子锁被钥匙拧动的声音。
可我家的门锁,是电子密码的。
9.
便利店的监控录像像一盆冰水浇下。
时间戳:昨晚23:48。
画面里,我穿着一件从未见过的猩红色风衣,走到柜台前。
店员的声音从录像里传来:[那位穿红风衣的小姐,要了一包万宝路薄荷。]
薄荷烟那是我最厌恶的味道。
付款用的是现金。
我翻开钱包,指尖触到一张陌生的纸片——青松心理诊所的收据:10月15日23:30,诊疗费。
那天晚上我明明在家赶设计稿!
电脑里PSD文件的创建、修改时间戳可以作证。
最深的寒意来自冰箱。
我习惯用蓝色便签纸,但那里贴着一张刺眼的粉色便签,上面是和我如出一辙的字迹:【别吃冰箱里的苹果。】
而我,从来不在冰箱放水果。
我撕下一张蓝色便签,重重写下:【我知道是你。】
贴在粉色便签旁边。
宣战。
10.
焦虑像藤蔓缠绕心脏。
上午,我直接闯进沈毅的诊所。
他正和另一个女人谈话,那女人肢体僵硬,眼神里满是恐惧,像被蛇盯住的青蛙。
我不怕。
沈毅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像淬毒的蜜糖,反而吸引着我去撕开他完美的伪装。
今天,我穿了条红色吊带裙。
记忆深处有个模糊的声音说过:[小晚穿红色最好看。]
是谁想不起来了,或许不重要了。
沈毅示意那女人离开,然后他竟然直接坐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大腿似有若无地蹭过我的腿。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
他脸上却是温和专业的表情:[林小姐,这么早哪里不舒服]
或许是我太敏感
[有人要杀我。]
我将一周来的诡异事件和盘托出:烟头、脚步声、3:15短信、被移动的物品、监控里的我、试纸、三明治的金属味…
他安静地听着,镜片后的目光专注,甚至带着悲悯。
最后,他叹了口气,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药瓶:[压力太大了,林晚。你需要的只是休息。]药瓶递过来的瞬间,我瞥见他桌上摊开的病历本,诊断栏赫然写着:被害妄想症。
我想看清患者姓名,他却不动声色地用一张报告盖住了。
[别多想,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像催眠曲。
回到公寓,我拧开药瓶,把里面黄色的药丸全部冲进马桶。
换上提前准备好的维生素C片。倒出两粒,和水吞下。
冰冷的刀刃依旧在枕下,硌着我的决心。
11.
安眠药粉末混入咖啡渣。
如果那个她习惯凌晨翻我的冰箱,咖啡机是必经之路。
壶嘴内壁,涂满了强效接触性麻醉剂,剂量足够放倒一头公牛。
卧室。
捕兽夹冰冷的金属齿隐藏在蓬松的羽绒被下,细线机关连接着梳妆台上那瓶昂贵的香水。
重量一变,香水瓶坠地即是警报。
窗台边缘,撒上肉眼难辨的荧光粉。
若有人胆敢从消防梯潜入,鞋底必将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
03:14。
我蜷缩进衣柜,透过单向玻璃,屏息凝视着月光下捕兽夹狰狞的轮廓。
手机屏幕分割成三个监控画面:门廊、厨房、阳台。
防毒面具让我的呼吸变得沉重潮湿,手指紧紧扣住高压电击器的扳机。
03:15。
滋啦——!
所有的监控屏幕瞬间被刺眼的雪花噪点吞没!
与此同时,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包裹了我,衣柜内的温度骤降。
面前的镜面,水汽迅速凝结,一行字迹诡异地浮现,又缓缓蒸发: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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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卧室门无声滑开。
一个黑影立在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像一把斜插在地板上的巨大镰刀。
他对这房间的布局了如指掌,脚步轻得像猫,径直走向我的床。
手伸向被子——
咔嚓!!!!!
捕兽夹的金属利齿带着风声猛地咬合!
黑影反应快得惊人,闪电般缩手后撤。
哗啦——!
梳妆台上的香水瓶应声坠地,玻璃碎片和浓烈的香气在死寂中轰然炸开!
就是现在!
我猛地踹开衣柜门,像猎豹般扑出,电击器闪烁着幽蓝的电弧,直刺对方颈侧!
[林晚!]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惊怒响起。
动作硬生生顿住。
黑影扯下口罩,露出沈毅那张英俊却此刻略显狼狈的脸。
我的心理医生。
他的右手小臂被兽夹锋利的边缘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绽开小小的血花。
他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作呕的怜悯
[放下它。]他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一个梦游的孩子,[你病了,林晚。病得很重。]
[你非法闯入!]
我冷笑,电击器仍死死对准他,电流的嗡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就是你的治疗]
沈毅叹了口气,从西装内袋掏出一部手机。
那是我的手机!
他点亮屏幕,一条已发送的短信刺痛我的眼睛:
【今晚03:15,我会在家等你。沈医生。】
[是你约我来的,林晚。]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笃定。
我盯着那条短信,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没有发过!记忆像断线的珠子,怎么也串不起来。
他慢慢靠近,如同靠近一只受惊炸毛的猫。
[过去三个月,]
沈毅慢慢靠近,如同靠近一只受惊炸毛的猫。[每晚03:15,你都会醒来,给自己发送空白短信、精心布置这些陷阱、甚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荧光粉、捕兽夹的残骸,[甚至给自己下毒。那试纸上的毒,是你自己涂的,林晚。]
我猛地后退,脊背撞上那面钉满证据的软木板。
烟头、头发、截图、变色的试纸…
它们曾是我对抗疯狂的最后堡垒,此刻在沈毅怜悯的目光下,却显得如此荒谬可笑,像一出蹩脚的自导自演。
[不可能!]
我嘶声反驳,抓起一张打印的监控截图,手指几乎要戳破画面里那个模糊的连帽衫身影,[那这个人呢!这个在消防通道里监视我的人!他总不会也是我!]
沈毅的眼神里,那种悲哀几乎要溢出来。
他解锁手机,指尖滑动,调出一段视频,屏幕转向我。
便利店明亮的灯光下,画面清晰得刺眼。
一个穿着猩红色风衣的女人站在柜台前,侧脸轮廓是我!
店员递过一包万宝路薄荷烟。
女人伸出左手接钱——她的左手小指,赫然缺失了最末一节关节!
和超市监控里买绳索的女人、咖啡店偷看我电脑的女人,一模一样!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你姐姐林昭死后,你的精神就
分裂了。]沈毅的声音像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遥远而模糊,[一部分的你,执着地想找出杀害她的真凶;而另一部分…在巨大的创伤和愧疚下,扭曲成了那个凶手的形象。你潜意识里,认为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她,所以…惩罚自己,扮演凶手。]
太阳穴突突狂跳,针扎般的剧痛袭来。
破碎的画面强行挤入脑海:洁白的浴缸,刺目的猩红,少女安静地躺在里面,脸色是死寂的灰白,水波荡漾,映出一张模糊的脸。
是我!镜子里,我的右手,正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剃眉刀,刀锋上一滴鲜红的血珠,正缓缓滴落。
[不——!]我捂住耳朵,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身体蜷缩着滑倒在地。
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我。
冰箱里的毒是我自己下的
镜子上的字是我自己写的
那个步步紧逼、要杀我的人…一直是我自己!
13.
沈毅伪造的病历在我手中颤抖。
墨迹未干的日期与泛黄的纸张形成刺眼对比——他在系统性加深我精神分裂的证据。
当他递来黄色药丸时,我假装吞咽,实则压在舌下。
卫生间里,冲走的药丸在水流中旋转,像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14.
回到童年别墅,父亲的新奔驰和暴怒印证了我的猜测——沈毅用封口费收买了他们。
缺失的小指伤口隐隐作痛,那是父亲当年为掩盖出轨砍的。
姐姐死后,这栋房子只剩下罪恶的腐臭味。
15.
我赤脚走过深秋街道,脚底渗出的血像姐姐浴缸里蔓延的猩红。
在疗养中心门口,我紧抱写满被害妄想的日记本,眼神涣散地念叨:[有人要杀我...]
护士们围上来时,沈毅镜片后的目光像发现猎物的蛇。
16.
疗养中心的自由是精致牢笼。
我完美扮演着疯子:给自己留烟头、写警告便签、半夜发空白短信。
沈毅的治疗如约而至——黄色药丸被我换成维C,针剂则收买清洁工调包成生理盐水。
17.
U盘插入值班室电脑时,进度条像缓慢爬行的毒蛇。
92%时沈毅突然出现!
我指着刑侦剧屏幕颤抖:[有黑影...我怕...]
他狐疑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被我夸张的恐惧表演骗过。
18.
当广播突然响起婴儿啼哭,沈毅像被烙铁烫到般跳起来。
他脸色惨白地冲出房间,对着走廊大吼:[关掉!]
我蜷缩在墙角,看着他崩溃的模样。
这个杀害姐姐和胎儿的凶手,终于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19.
药丸被我换成了维C。
针剂,我收买了负责处理医疗废物的清洁工,用空生理盐水瓶替换了里面真正的药液。
沈毅以为他在给我注射催化剂,殊不知只是生理盐水。
但我知道,必须加快脚步。
沈毅的试探越来越深入。
一个深夜,我避开巡逻,溜进了医生办公区。
走廊尽头沈毅的办公室门锁着,但旁边一间公用值班室的门虚掩着。
我闪身进去,快速坐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台电脑前,开机,播放起一部刑侦剧,音量调大。
同时,我悄悄将一枚微型U盘插入主机箱后一个隐蔽的USB口。
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爬升:45%...67%...89%...
走廊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是老李!他换班的时间明明还没到!
心脏狂跳到嗓子眼。快点!快点!92%...95%...
门被推开。
沈毅站在门口,白大褂纤尘不染,目光如电般扫视室内,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他脸上习惯性地浮起温和的笑意,但眼神深处却冰冷如刀。
[林晚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我指着屏幕,一脸无辜的惊恐:[我…我看到一个人影闪进来…黑黑的…我怕…就跟进来了…然后看到电脑开着…这个…这个侦探好厉害…]
我故意用身体挡着门口方向,试图阻止他往里走。
沈毅的目光锐利地越过我,投向最里面那个属于他的独立办公隔间。
他向前迈了一步。
我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沈医生!我害怕!真的有人!他是不是藏在里面他要杀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表现出极度的恐惧,紧紧拉住他。
沈毅停下脚步,狐疑地再次环顾整个值班室,又看了看我惊恐万状的脸,似乎暂时打消了疑虑。
他拍了拍我的手。
我强忍着。
冰凉的液体随着针尖的推进,渗入我的血管。
沈毅的目光紧锁着我的脸,像是在观察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期待着我精神堤坝崩溃的征兆。他眼底那抹残忍的期待,被我尽收眼底。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特别的感觉]他抽出针头,用棉签按住针孔,声音带着诱导。
我垂下眼帘,掩饰住真实的情绪,声音刻意带上一点恍惚:[头有点晕晕的,沈医生,我好像又听到那个婴儿哭了…]
我瑟缩了一下,抱紧双臂。
沈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那是幻觉,林晚。药物起效了,好好休息吧。]
他收拾好东西,快步离开,仿佛房间里有什么让他不适的东西。
门关上。
我立刻坐起身,眼神恢复清明。
针剂里只是生理盐水,但沈毅的反应印证了我的猜想。
婴儿,是他的死穴!
22.
计划开始。
几天后,沈毅例行查房时,我照例给他倒了杯水。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接过去,喝了一大口。
他需要缓解我带来的压力。
一周后,效果显现。
沈毅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整个人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神经质。
[沈医生,昨晚没睡好]
我关切地问。
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嗯,最近有些失眠。]
他避开我的目光。
[我也是呢,]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凑近他,压低声音,[而且,我半夜总听到婴儿的哭声,特别清晰,就在走廊那头。你说,是不是那个没出生的孩子。]
[够了!]
沈毅猛地打断我,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胡说八道。根本没有婴儿!那是你的妄想!]
他呼吸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就在这时,走廊的公共广播系统里,毫无预兆地响起一阵清晰、凄厉的婴儿啼哭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疗养区回荡,尖锐得刺破耳膜!
[啊——!]沈毅像被烙铁烫到一样跳了起来,惊恐地环顾四周,[什么声音谁谁在搞鬼!]
我一脸茫然和恐惧地看着他:[沈医生…你也…听到了]
沈毅脸色惨白如纸,额头渗出冷汗,他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我的房间,对着空旷的走廊大吼:[关掉!快关掉广播!!]
声音里充满了惊惶失措。
23.
据陈铭事后兴奋地告诉我,那晚的重头戏才真正上演。
她按照我的计划,早已潜入沈毅在市区的豪]华公寓。
深夜,当沈毅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刚打开门锁,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霓虹灯映照出模糊的光影。
他摸索着去开灯——
啪嗒。
一盏幽暗的红色氛围灯在他身后亮起。
陈铭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身刺目的、滴着鲜血(其实是红颜料)的白色长裙(模仿姐姐林昭生前最喜欢的睡裙款式),赤着脚,无声无息地站在阴影里,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毅]
陈铭用刻意模仿的、带着回音的飘忽声音低唤,[为什么要杀了我和我们的宝宝我好冷啊浴缸里的水好冷
[啊——!!!]沈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魂飞魄散!
他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对着女鬼的方向疯狂磕头:[别过来!昭昭!不是我!不是我!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一股腥臊味弥漫开来,他失禁了。
陈铭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又用那飘忽的声音说了几句[血债血偿]、[永不超生]之类的话,才趁着沈毅精神崩溃、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时机,悄然离开。
沈毅请了一周的病假。
一周后回来,他看似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眼底深处那根紧绷的弦,以及偶尔流露的惊疑不定的眼神,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给我注射药物的频率增加了,剂量似乎也更大了(当然,依旧是生理盐水)。
我知道,他在害怕,也在加速他的实验——他迫切地需要我彻底疯掉,成为他完美的替罪羊和实验品。
24.
时机成熟。
深夜。
我用备用的一次性手机卡(藏在牙刷柄里),向沈毅的私人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
【沈毅,我找到杀害我姐姐的凶手了。证据确凿。今晚03:15,老地方见。做个了断。
——
林晚】
短信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但我知道,这条信息,像一枚精准投放的炸弹,会彻底引爆他内心的恐惧和杀意。
他一定会来。
带着他的解决方案。
25.
03:10。
卧室里一片死寂。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线渗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捕兽夹重新布置在掀开的被褥下,冰冷、致命。
我藏身于衣柜之中,隔着单向玻璃,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着门口。
03:15。
门锁传来极轻微的电子解锁声。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
一个黑影,像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他手中握着一把手术刀,刀锋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幽冷的寒芒——是沈毅!
他没有丝毫犹豫,目标明确地扑向那张空荡荡的床!
他掀开被子的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
咔嚓——!!!!
沉重的捕兽夹如同等待已久的猛兽獠牙,带着千钧之力猛地咬合。
锋利的金属齿深深嵌入沈毅的右手小臂。
清晰的骨头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瘆人。
[呃啊——!]沈毅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身体剧烈摇晃,几乎栽倒。
但他竟然硬生生挺住了.
剧痛之下,他展现出惊人的凶悍,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粗暴地掰开兽夹的机关,将血肉模糊、白骨隐现的手臂挣脱出来.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就是现在!
我猛地撞开衣柜门,如同出闸的猎豹,一记凶狠的侧踢狠狠踹在他受伤手臂一侧的肋下!
[砰!]沈毅被踹得踉跄后退,撞在墙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痛苦、震惊和疯狂的杀意。
[晚晚!是我!沈医生!你发病了!]他试图用惯常的安抚伎俩,声音却因为剧痛而扭曲。
我稳稳落地,站在他面前,脸上没有任何疯狂的迹象,只有冰冷的、淬了毒的恨意。我甚至轻轻地、嘲讽地笑了:[沈毅,你输了。]
他愣住,似乎没明白我这句话的含义。
我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按下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录音在血腥味弥漫的房间里响起。
沈毅的声音
(清晰,带着一丝冷酷的算计):
[林昭怀孕了,她威胁我,说不给钱就把我拿病人做新型致幻剂实验的事情捅出去。她不能留了。]
另一个模糊的男声
(像是保安老李):
[太冒险了。她是你的病人。]
沈毅
(冷笑):[怕什么她那个‘有精神病’的妹妹林晚,不就是现成的完美凶手吗用她的剃眉刀,布置成自杀现场。只要林晚疯得够彻底,谁会怀疑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她的病,就是最好的凶器!计划今晚就动手。3点15分,她在家]
录音戛然而止。
沈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得像一张纸。
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让他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不,不可能,你怎么会,那段录音,老李他…]
[她不是自杀。]
我的声音像冰锥,一字一句钉入他的心脏,[是你杀了她,杀了你未出世的孩子。就因为你那些肮脏的、拿病人当小白鼠的非法药物实验被姐姐发现了。]
[贱人。把手机给我。]
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疯狂的杀意。
沈毅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左手握着手术刀,不顾一切地朝我扑来。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毁灭证据。
我早有防备。
藏在身后的高压电击器,在他扑到面前的瞬间,带着幽蓝的电弧,狠狠捅在他的颈侧。
[滋啦——!!!]
强劲的电流瞬间贯穿他的身体。
沈毅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全身肌肉剧烈痉挛,眼球上翻,手术刀当啷一声脱手落地。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口吐白沫。
我跨前一步,冰冷的靴尖踩在他没受伤的左手手腕上,阻止他可能的挣扎。
然后,我缓缓蹲下,手中那把曾藏在枕头下的锋利匕首,稳稳地、精准地抵住了他剧烈起伏的喉咙。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温热的皮肤。
[现在,]我俯视着他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微笑,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地狱的寒意,[该让你尝尝,被当成猎物步步紧逼、无处可逃的滋味了。]
26.
沈毅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放大到极限,倒映着我冰冷无情的脸和那柄闪着寒光的凶器。
鲜血从他手臂的伤口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毯。
[林晚,你,你不能杀我。]
他喉咙里咯咯作响,艰难地挤出破碎的字句,带着垂死的挣扎和可笑的威胁,[杀,杀人要偿命,你,你也完了。]
[偿命]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刀锋微微下压,一道细细的血线立刻在他脖子上蜿蜒开来,[沈医生,看来你的诊断报告写得还不够深刻啊。]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
[一个被你亲手确诊、有严重被害妄想和解离性身份障碍的精神病人,]我慢条斯理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在病发时,妄想有人要杀害自己,自卫过当失手杀了自己的主治医生。]
我的笑容加深,带着残酷的戏谑,[你猜,法官和陪审团,会更相信一个死去的、可能涉及非法实验的医生,还是一个可怜的、被医生治疗不当甚至蓄意刺激导致精神彻底崩溃的病人]
沈毅的眼中,最后一点名为生的光彻底熄灭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明白了,他精心编织的用来陷害我的疯狂牢笼,最终成了埋葬他自己的坟墓。
他发出绝望的呜咽。
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了刺耳、嘹亮的警笛声。
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穿透窗帘,在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疯狂闪烁、跳跃,如同末日审判的号角。
警察的怒吼声伴随着沉重的撞门声传来:[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立刻开门。双手抱头走出来。]
我低头,最后看了一眼沈毅那张因恐惧和绝望而彻底扭曲的脸。
然后,我松开了脚,移开了匕首。
站起身,我走向玄关。
脚步有些虚浮,踩在粘稠的血泊里,发出轻微的声音。
经过门厅的穿衣镜时,我停下了脚步。
镜子里,映出一个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人。
她的脸颊和手上,沾着星星点点的、属于沈毅的、暗红色的血渍。
她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又有一种浴血重生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和力量。
镜中的女人对我轻轻扬起嘴角,无声地说:[你做得很好。]
我也对她,或者说,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同样冰冷的、如释重负的微笑。
转身,我打开了公寓的门。
刺眼的警用手电光立刻打了进来。
门外,是全副武装、神情紧绷的警察。
[警察叔叔]
我看着为首那位警官,眼神瞬间切换回那种带着巨大惊恐和茫然无措的状态,声音颤抖,充满了无助的哭腔,[有人,有人要杀我,他…他闯进来了
。]
我的身体配合地微微发抖,目光惊恐地瞟向屋内倒在血泊中、仍在微微抽搐的沈毅。
警官锐利的目光扫过我脸上的血点,又看向屋内的惨状,眉头紧锁。
他示意旁边的警员给我戴上手铐,动作并不粗暴,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姓名]
另一个警官拿着记录本,声音严肃。
[林晚。]
我怯生生地回答。
[里面那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警官指着沈毅。
我顺着他的手指,茫然地看向沈毅的方向,眼神空洞,充满了困惑和恐惧,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他…他是谁我…我不认识,他…他拿着刀…要杀我.]
泪水适时地涌上眼眶。
警官看着我这副样子,又看了看被抬出来、已经失去意识的沈毅,再翻看同事递过来的、印有【青松疗养中心】抬头的病历复印件。
上面清晰地写着:
患者:林晚
主要诊断: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
伴随解离性身份障碍
(DID)
显著症状:被害妄想、现实检验能力受损…
主治医师:沈毅
(伪造的旧化签名和日期)
警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着同事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又是这种医疗事故调查的破事。通知精神病鉴定中心。先送医。看住她。]
我被两名女警押着走向警车。
就在上车前,我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新闻广播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入耳中:
【本台最新消息,关于青松心理诊所主治医师沈毅涉嫌非法人体药物实验及谋杀的重大案件。在热心市民陈女士提供的关键性U盘证据协助下,取得突破性进展,警方已掌握大量实证,多名涉案人员被控制,案件正在进一步…】
广播声被关上的车门隔绝。
警车启动,红蓝灯光在夜色中无声地闪烁。
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眼。
嘴角,那抹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终于不再需要任何伪装。
镜子里的话,再次在脑海中清晰响起:【你做得很好,林晚。】
是的。
姐姐,我终于把这条毒蛇,送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