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翰说想考取功名。
我抛开脸面当街卖卤肉供了他三年。
最后,他却拿着钱日日挥霍,挑唆婆母、儿子和我对着干。
我病倒了,他趁机抬了唱曲的歌女做小妾。
我提出要和离,他不仅不愿,还不准请医师为我治病。
他带着小妾花着我赚的钱在外逍遥快活时,我快要病死在床上。
一道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吵醒了晕倒在床的我。
有人吗能给我点吃的吗
家中空无一人。
我都要死了,谁要饭要到我面前来了
那时我还不知,是我的福星上门。
1
笃笃笃——
那敲门声一直不停,仿佛见不到人她便不走了。
我勉力起身,晃晃悠悠地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白白净净、衣着不差的小姑娘。
她见到我天真无邪地问:姐姐,能给点吃的吗我好饿。
等我病死,家里的钱放着也是便宜了徐飞翰那个白眼狼。
不如送给这小姑娘做善事。
你跟我,进来吧。
实在没力气跑一趟,胸口仿佛有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直接带着小姑娘进屋,将屋中仅剩的银钱都给了她。
给你,自己去买吃的吧……
说罢我躺回床上,让自己舒服一点。
小姑娘歪着头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便拿着钱走了。
等不知晕晕乎乎睡了多久再睁眼。
竟看见那小姑娘正坐在屋里啃包子吃。
见我醒了,她将桌上一碗肉沫粥端到我面前:姐姐,你饿晕了吧,看,我给你买了粥,吃了就好啦!
粥里肉沫的香味扑面而来,闻得我鼻子发酸。
缠绵病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将热乎的饭菜端到我床前。
谁能想到这寒冬腊月,我是靠着厨房剩下的冷饭冷菜活到现在的。
我坐起身,接过那碗粥,缓缓喝下,身上舒畅了许多。
小姑娘又递给我一个肉包子。
我一边吃着,一边问她。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
我叫小熙,她顿了顿,像是努力思考了一会儿,我没有家。
我心中一凉,我也没有家,我的家人都死光了……
不过现在我就有家了!
小熙突然高兴地说。
爷爷跟我说,谁第一个给我饭吃,我就跟着谁,现在姐姐的家就是我的家。
啊我惊讶地喊出声。
徐家这个黑心窝,怎么能算是家呢
不行不行!
你怎么能跟着我你还是拿着钱回去找你爷爷。
我给小熙的钱不少,足够他们祖孙生活个把月的。
可小熙却丝毫没感受到我的震惊和急切,只乖乖地看着我。
可爷爷已经走了呀,我找不到他。
我未说出的话猛地停在了喉咙中。
原来小熙和我一样没有亲人在世了。
可她更惨,孤身一人,甚至没有落脚地。
我沉思片刻,决定暂时让小熙留宿几日。
2↓
吃饱喝足,小熙守着我又睡了一会儿。
被一阵娇笑声吵醒时,外头的天都已经黑尽了。
夫君,那锦楼的暖锅可真不错,明日咱们再去吃一次可好
云儿爱吃咱们便去!反正那李嫣有的是钱!
暖锅是锦楼推出的新吃法,据说一顿便可吃去一户人家半个月的用度。
接着传来几声轻笑。
也不知李嫣姐姐好些了没有,天寒地冻的,可别——那声音顿了顿,可别出什么大事儿。
她身强体壮的还能病死不成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说话声越来越近,徐飞翰和他的小妾何彩云推开门走进我的屋中。
屋里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把他俩吓了一跳。
李嫣,这是谁
徐飞翰毫不客气地指着小熙质问我。
我慢慢坐起身:我的远房表妹,来借宿几日。
徐飞翰上下打量了小熙几眼。
真当我们是什么富贵人家了还来投奔留宿……
我鄙夷地笑了一声。
怎么,你和何彩云日日吃暖锅都使得,我表妹来借宿几日就不行
徐飞翰如流水般花着我辛苦赚来的钱,是丝毫没体谅过我。
哎呀!借宿便借宿嘛,夫君,恰好李嫣姐姐病重,有表妹照看也是好的。
在何彩云的劝说下,徐飞翰才作罢。
既然你表妹留宿,那这几日我便去云儿屋里歇息,对了,徐飞翰转头看着我,过几日母亲和永儿就回来了,你把永儿去私塾的束脩给我吧。
我盯着他,没出声。
我病倒在床,他和小妾出门潇洒,婆母带着儿子出门探望亲戚,没一个人愿意照看我。
就这样,他还想从我这拿钱。
徐飞翰被我盯得心虚,眼神躲闪:而且你病重了这么久,还是花钱请个大夫吧。
又是这个说法,他要真给我请,我也不至于快要病死。
他们常来看我,不过是既怕我病好了报复他们,又怕我病死在家中晦气。
我正打算讥讽两句将他们赶出去,却没想到一旁默不作声的小熙突然开了口。
姐姐生病了我有钱,可以给姐姐治病。
我来不及阻止,小熙已经将剩下的钱都递了过去。
徐飞翰连忙接过,钱到手,他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眼中的心虚一扫而空。
他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笑着说:明日,明日便给你请大夫。
徐飞翰心满意足地拉着何彩云离开,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本来还打算明日让小熙拿着钱去帮我请大夫。
没想到折腾一遭最后还是便宜了徐飞翰。
可话说回来,我醒来之后感觉身子松快许多,仿佛病都好了。
难不成是小熙买的包子和粥的功劳
3
第二天,徐飞翰仍然没给我请大夫,只送来一副治风寒的药。
神奇的是,喝了这副药,我的病就大好了。
谁能相信我昨日差点咽气
婆母带着永儿回家后,发现我病好得差不多,第一件事便是催着我出摊挣钱。
不用她说,我也知道要努力挣钱。
第二天我便准备好出门摆摊。
担心小熙在家里受欺负,我就让她陪着我出摊。
李娘子,病可养好了这么久没出摊,大家都有些担心你呢。
刚支起摊子,隔壁面摊的大娘就来问我。
这条街摆摊的人不少,我和其他摊主平日关系不错,所以他们会关心几句。
喝了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本以为许久没出摊,生意必然不如往常,我就只准备了十斤卤肉。
哪想短短两个时辰,卤肉就售空了。
卤肉摊的生意从未这样好过。
我只得收摊回家。
到家时,婆母正带着永儿在院中嗑瓜子。
瓜子皮扔的满地都是。
见我回家婆母急忙站起身:这么早就收摊卖完了吗
小熙高兴地接话:买完啦!姐姐的卤肉很香,很好卖!
看着小熙开心的模样,我无奈地笑了笑。
小熙看上去十来岁,还比永儿大几岁,可完全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表现得非常纯粹,不懂世人那些弯弯绕绕。
那钱呢钱呢婆母急不可耐。
只卖了十斤肉,没多少钱,我已经收起来了。
我岔开话题哄着永儿:永儿呀,能不能帮娘亲把院子扫一扫呀
永儿看都不看我一眼,倒是婆母闻言立马抱着永儿进屋。
扫什么地!永儿要看书去了,你自个儿扫,顺便把衣服浆洗了,准备做晚饭。
我看着六岁的儿子像襁褓婴儿一般被抱着离开,又转眼看了看水井前泡着的几盆衣物,心中沉了沉。
之前就是这样,为了逼我同意纳妾,徐飞翰拉上婆母一起折腾我。
收摊回来之后不仅不能休息,还要帮他们洗衣做饭。
他们还撺掇着永儿给我找事做。
过度劳累之下我就病倒了。
我想着这些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却突然感受到一股暖意。
小熙正握着我的手,歪着头乖乖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松开拳头拉着小熙出了门:婆母,我和小熙出门有事,衣服和晚饭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不理会屋里传来的抱怨声,我心中正盘算着给小熙买身衣裳。
顺便在外面,解决了我俩的晚饭。
反正我已经不会再给徐飞翰一家花钱了,摆摊挣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4
再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院里没有人,都在各自屋中。
我带着小熙回了房间,刚坐下,便听见有人敲门。
娘亲,娘亲。
好久没有听见永儿这样喊我了,从前我忙着摆摊赚钱,只能将儿子交给婆母照顾。
时间一长,这孩子便只和婆母亲近。
我去开了门,永儿手里拿着几块饼走了进来。
娘亲,奶奶烙的饼,给你吃,永儿将饼递给我,又递给小熙,姨母也吃。
小熙显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
我、我吗
两小孩呆呆愣愣的模样看得我想笑。
我将永儿手里的饼塞给小熙,是你,永儿喊你姨母,给你吃饼。
谢谢永儿。
我和小熙慢慢吃起来。
饼是凉的,味道也不怎么好,我却吃得很开心。
因为这是永儿送来的。
永儿愿意与我亲近,必然是婆母教的,但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示弱吗
永儿还主动坐在我身旁,说要背父亲教他的三字经给我听。
我轻搂着他,听他一句一句慢慢背着,沉溺于这样温馨的亲子时光。
但很快,婆母就带着永儿回去休息了。
尽管如此,我也觉得舒心许多。
正打算和小熙睡下,却猛地发现怀中的钱袋不见了。
瞬间如坠冰窖。
到家的时候我还特意将钱袋放到怀中,能有机会拿走的只有一人。
永儿。
心里猛地难受起来。
原来都是骗人的,永儿不过是徐飞翰用来偷我钱的工具人。
这么小的孩子,他的奶奶和父亲却教着他对付他的母亲,从前是变着法刁难折腾我,如今更是直接来偷钱!
我揪心得一直睡不着,只能用孩子小不懂事来安慰自己。
5上
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床卤肉时眼下一片青黑。
我在厨房卤肉,徐家其他人都还在睡梦之中。
卤好第一锅肉时,徐飞翰出门了,路过厨房甚至没看我一眼。
等肉全卤好,小熙才醒来,蹦蹦跳跳来厨房找我。
小熙,帮我把这个盆放车上。
我低头忙着收拾东西,将盆递向小熙。
她没接盆,而是将一个东西递到我眼前。
一个粗布钱袋。
是昨日被永儿偷走的那个钱袋!
我猛地抓住钱袋,抬头惊讶地看着小熙。
小熙,这哪来的
我当然想拿回我的钱,但却不希望是小熙去偷回来的。
小熙笑着说:姐姐,是小熙在院中捡到的哦!我一眼就认出是你的那个。
我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又确认了一遍。
真的没骗姐姐吧
真的!
小熙眼中的诚挚做不得假,我突然觉得好笑。
大概是徐飞翰早晨出门时落在院中的,没想到刚巧被小熙捡到,反倒是物归原主了。
一时不知是徐飞翰太倒霉,还是我运气太好。
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我带着小熙高高兴兴地出门摆摊去了。
结果今日不仅卤肉卖得好,甚至认识了一位酒楼的店主。
店主指名要我给他的酒楼提供卤肉。
定的量虽不多,确是一笔稳定的收入。
收摊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卤肉摊的生意如此下去,赚的钱比以前多不少。
而就这样将钱拿回家,无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沉思片刻,我便拉着小熙去了城东,没有立马回家。
城东有城里唯一一个钱庄。
到了钱庄,我将身上大部分钱都以小熙的名义存入,只揣着一把铜板回了家。
6
回到家,婆母第一句话还是问钱。
我本以为和昨日一样随口就能敷衍过去,可没想到今日婆母态度强硬了许多。
家里这么几口人,处处都要花钱,你把钱拽自个儿手里是什么意思婆母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从前顶多暗地里给我找点麻烦,还是第一次这样同我说话。
我只好拿出十几枚铜板给她。
娘,这些钱你拿去买菜吧。
谁知她猛地一巴掌呼到我手上,手中的铜板叮叮当当散落在地。
这点钱哪里够!她狠狠地说,我告诉你,彩云有了身孕,你把摆摊的钱都拿出来,给她好好补身子!
我轻捏了一下被打疼的手。
原来是何彩云怀孕了,怪不得婆母这么着急。
让我拿钱给她补身子,凭什么又不是我的孩子,您要钱应该去问你的好儿子!
你!你——
我说完带着小熙回屋,留她独自在院里生气。
刚进屋坐下。
何彩云就抽抽嗒嗒地走了进来。
倒是巧了,娘刚为了你来跟我要钱,我才进屋你便来了。
何彩云被我噎得愣了一下。
随即便二话不说地跪在地上。
姐姐,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孩子是无辜的呀!家中银钱都由你管着,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
何彩云捂着肚子,低着头啜泣,好不可怜。
我低头给自己和小熙倒了两杯热茶。
地上凉,为了孩子着想你还是起来吧。
何彩云还是不为所动,一副拿不到钱就不起来的架势。
她说得好听,家中钱都由我管,可却忘了,那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与他们没半毛钱关系。
这时徐飞翰匆匆赶到门前。
见何彩云跪在地上,他满脸心疼,看着我的眼神更多了些愤恨。
没等他开口,我先发制人。
哟,刚好夫君也来了,我转眼看着何彩云,妹妹要用钱,应当问夫君要呀!
前段时间我病重,夫君不是从我这拿了不少银子,加上昨日永儿从我这拿走的,总计二十四两八钱,够我们全家生活半年的呢!
徐飞翰和何彩云面面相觑。
我的意思很明白,徐飞翰之前拿走这么多钱,没过多久又找我要,我是必定不会给的。
嫣儿,你也知道,最近年节,我在外头的开销确实有点大。如今彩云有了身孕,也算我们家的喜事,要不你就出点钱……
徐飞翰还当我是那个任劳任怨的贤妻。
我喝了口热茶,笑着问他:夫君,暖锅好吃吗
徐飞翰被我挖苦得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骂道:毒妇!信不信我休了你!
7
好啊!我只觉得好笑。
成亲之后我对你徐家如何你心知肚明,你有什么理由休弃我
你现在休了我,明日我便将你告上官府,我是无所谓,可你那当官发财的春秋大梦就要泡汤咯。
你只能与我和离,但家产要分我一半,你舍得吗
徐飞翰现在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若不是之前还对他们抱有希望,我也不会被折腾得差点病死,早就与他一刀两断了。
现在他想将我甩掉,可没那么容易。
你个毒妇!毒妇!
徐飞翰已经被气得无话可说。
何彩云也愣愣地看着我,没想到我竟能死咬着不松口。
云儿!我们走,明日你便传信给大舅哥,让他来评评理,治治这毒妇!
徐飞翰放下一句狠话就扶着何彩云离开。
接着屋外传来几声婆母的哭嚎。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我起身关上房门,将那声音隔绝在外。
回头看见小熙正盯着我看。
他们为什么只问姐姐要钱
我笑着摸摸小熙的头:因为他们无能,挣不到钱。
那姐姐为什么不愿意给他们呢
小熙,姐姐生病的样子你见过吧
她乖乖地点头。
他们是姐姐的丈夫、婆母、儿子,却害姐姐生病,还不愿为我请大夫,让我受尽折磨。
那我当然不会再帮他们挣钱了呀!这就叫忘恩负义,知道吗小熙
小熙似懂非懂地点头,接着追问:那他说的大舅哥是什么人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在何彩云进门的时候听说过此人。
好像是官府的衙役。
那他也会对付姐姐吗
姐姐不知道。
此人凶悍,何彩云有事,他肯定只帮着自家妹子。
但他为官府做了这么多年的事,还是一个普通衙役,可见并不聪明。
倒是听说他有位精明圆滑的夫人,那才不好对付。
8
第二日我还是照常出摊。
因为还得给酒楼送卤肉,收摊的时间便更早了些。
忙完之后我特地拉着小熙在街上游玩,一起感受城内的热闹。
我们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家。
到家时院里围坐着好几个人,似乎等了我许久,脸上满是不耐烦。
何彩云身旁只坐着一个魁梧的男子,没有其他人。
我挑了挑眉,看来这就是徐飞翰搬来的救兵,何彩云的衙役哥哥何勇才。
何勇才的夫人居然没来。
见我回来何勇才狠狠瞪了徐飞翰一眼。
他对妹妹嫁给徐飞翰做妾这件事早有不满,如今内宅之事还要他这个大舅哥出面,让他更加不耐。
何勇才起身看着我。
律法不许主母苛待妾室,你可知如此对待我妹妹,我可以将你绑去大牢的。
我怎样对她了
男子怒目一睁:克扣银钱,罚她下跪!
噗——
他们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一等一的。
跪是她自己为了要钱自己跪的,钱我早就给徐飞翰了,二十四两八钱,你不如问问他为何不给你妹妹用
何勇才转头看着徐飞翰和何彩云。
两人心虚得说不出话。
总不能说出他们半个月便挥霍了家中半年用度的事实吧。
可云儿现在有了身孕——
我打断徐飞翰:何况你们看我病了这么久出摊,几乎没了生意,每天除了日常开销便只有这点银钱了。
伸出手摊开,里面只剩十几枚铜板。
我真的没钱。
酒楼的帐月底才结,其他钱我又以小熙名义存了钱庄,现在他们就是去查也查不到我到底有多少钱。
院中霎时安静下来,他们都没想到我这棵摇钱树也没钱了。
我心中思绪一转,何家也能当一棵摇钱树啊。
我侧过身轻轻抹了抹眼角:都当我这个当家主母管钱容易不如让给你妹妹当试试,也就不会说什么受人欺负的话了。
此话何意何勇才迫不及待地追问。
大舅哥——
徐飞翰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何勇才抬手阻止。
你也看见了,夫君与彩云妹妹情投意合,妹妹进门以来夫君就未去过我房中。
与其独守空闺,我更愿意成全他们。
我想和离。
9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他们有的担忧、有的害怕、有的期待、有的不知所谓。
你真的愿意
何勇才对妹妹做妾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或许他觉得,就算妹妹只是个歌女,嫁给徐飞翰做正妻也是绰绰有余。
嗯,我装作有些心痛,永儿还小,不能没有家,所以也不用分给我徐家祖宅,给我四十两我便自行离去。
四十两你做梦!没等何勇才说什么,徐飞翰怒吼道。
我没理会他,只看着何彩云和何勇才。
四十两不少,不过是我孤身一人想购置宅院求个落脚之地,可对你们兄妹来说,应当不难。
衙役、歌女,哪一个不是来钱快的
我为徐家付出这么多年,不过是盼着夫君考中,我叹了口气,如今眼看要熬出头了,唉,是我没那个福气当秀才夫人……
我为此事加上了最后一个筹码。
马上就是二月童试,若是徐飞翰考中,便是光耀门楣的秀才了,到时候何愁没钱
院中所有人脸上都充满期冀,只有徐飞翰自己,满头冷汗。
好!现在便写下和离书!
大舅哥,此、此事还是从长计议……
怎么何家为你垫付四十两还不行吗何勇才盯着徐飞翰沉沉地说,还是你不愿意娶彩云为妻
没有!没有!
在何勇才的压迫下徐飞翰只得乖乖写下和离书。
我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看着到手的和离书,心满意足。
脸上却装作有些不舍。
等四十两送来,我和表妹再搬走。
何勇才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妹妹,那我便回家了,你侄儿还病着,你嫂嫂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劳烦兄长跑一趟了。何彩云脸上的苦色一扫而空。
原来何勇才那位不好糊弄的夫人是因为孩子生病了才没来。
幸好如此,不然今晚这和离之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办成。
我拿着和离书回房间收拾东西,没空理会其他与我再无关系之人。
10
第二天一早,何彩云便送来了四十两。
据说她嫂嫂得知此事,不愿出钱,其中大部分还是何彩云自己当歌女时的积蓄。
日后再见,怕是你还是那个卖卤肉的,我已成了秀才夫人。
何彩云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满脸得意。
我和何彩云第一次见面,便是她来摊上买卤肉,也是那一次,我发现了她和徐飞翰之间的奸情,是她故意让我发现的。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
四十两来得这么快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何彩云施施然甩着帕子离开,我继续卤肉。
今日不出摊,将酒楼定的肉送去后我便带着小熙去看房子。
小熙,以后你跟着我,才是真的有家了。
小熙开心地笑起来:好!
我和小熙看上一套不大但精致的宅院,足够两三人居住。
签契约时才发现那院子竟是相识的酒楼店主的。
他直接给我们便宜了五两!
只花三十两便买下了院子,我和小熙下午就搬了进去。
离开徐家时,我想和永儿道个别。
他却躲在婆母身后不肯看我。
我只能带着小熙离开。
姐姐,永儿怎么办呢
没事,等他吃些苦头,懂事些,姐姐再去找他。
离开徐家后。
我和小熙的日子过得更加顺心。
似乎从遇见小熙开始,我的运气一直很好。
无暇关注徐家的事,我开始专心赚钱。
卤肉在酒楼很受欢迎,城里不少店家也陆续找到我提出要订购。
但酒楼店主找了个保鲜的法子,订了大量卤肉让我送去其他县城酒楼。
那些都是他的产业。
要求便是只能为他一家提供卤肉。
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欣然答应下来。
就这样,我不用出去摆摊也能赚到足够的钱,钱庄里存入的银子数量变得越来越多。
11
徐母带着永儿跪到我门前时,我正送走一批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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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驶过,我才转头看着那对祖孙。
这是干什么我上前拉着二人起身。
永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此时看上去却有些瘦了。
嫣儿,你救救我们,救救永儿吧……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又没钱了
徐母惭愧地低下了头。
飞翰他,又落榜了……何彩云不愿再拿银子出来补贴家用了。
我轻笑一声。
何彩云在我走之后成了徐家正妻,也背起了摇钱树的责任。
她心心念念徐飞翰二月考上秀才,做风风光光的秀才夫人,却没想到徐飞翰再次落榜。
还是在靠女人啊……
徐母拉着我的手,再没了往日刻薄的模样。
嫣儿,我们没关系,但永儿他还小,他得吃饭呐!求你看在他的面上,给我们点钱吧……
我甩开徐母的手,蹲下身看着十月怀胎生下来却与我不亲近的儿子。
饿吗
他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饿,娘亲,我饿。
像你父亲那样靠别人是一辈子吃不饱饭的,你明白吗日后每天来找娘亲背书,背好了娘亲就给你肉吃,好不好
永儿懵懂地点了点头。
让他读书,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
小熙,你带着护卫取两袋米面给永儿送去。
酒楼店主担心我和小熙两个姑娘家的安危,特地找了名护卫帮我们看家。
我转头看着徐母:两袋米面是看在永儿的份上送去的,也只有这一次,往后若是你徐家养不起儿子,大可把永儿送到我这来。
徐母不敢多说,只得连声道谢。
之后永儿私塾下学之后便直接来我家背书吃饭。
和徐家人接触少了,加上多少受到些夫子教诲,倒也没那么不懂事了。
徐母偶尔来接送孩子,也没再提过钱的事。
但那双磨得满是茧子的手,更加皱皱巴巴了。
听永儿说,徐母在帮街坊邻居浆洗衣服,赚取生活费。
12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我带着小熙走南闯北,在酒楼店主的牵线下将卤肉卖到了许多城镇。
不仅如此,还推出了卤料包售卖,在不少城镇都开起了店铺。
我从默默无闻的摆摊娘子,成了有名的富商。
小熙跟着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从不谙世事变得见多识广。
我还住在那个小院子,只是多请了些下人,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
酒楼店主邀请我去入股的新店参观时,我看见了一个故人。
牡丹红,芍药紫,小楼一夜听春雨……
不少人为这样的歌声喝彩。
这唱曲儿的,是特意请来的
我转头询问店主。
他驻足看了看:不是啊,估计是进来招揽生意的,我马上让人赶她走。
店中的小二过去,不算客气地将何彩云请了出去。
一开始何彩云还有些不愿,可顺着小二暗示的方向看见我和店主,一下泄了气。
我朝她微微一笑。
此次再见,她还是那个唱曲儿的歌女,而我已经是有名的富商了。
这不是……店主愣了愣,看了我一眼说道,她给徐家生了个女儿,徐飞翰却不管,只日日出去玩乐,欠了不少债,听说正在闹和离呢。
所以在徐家耗光了积蓄,只能出来继续卖唱了。
留她在店里唱曲儿吧。
何彩云虽讨厌,却也没切实伤害过我,给她一条活路也算是积善了。
后来听说徐母病死了,我便将永儿接到身边教养。
等永儿长大些,我又将他送去外地知名的书院读书,学习知识的同时学会自理。
一天雪夜从外地的酒楼赶回家时,在街上被一个乞丐惊了马。
找死吗会不会看路
驾车的马夫破口大骂。
小熙伸出头问了问情况。
姑娘恕罪,是一个乞丐突然窜出来,我没看清。
人没事就好,走吧。外头冷得很,我想将小熙拉回来。
却听见她说:姐姐,好像是徐飞翰。
我不敢相信地撩开帘子看去。
只见街边正坐着一个乞丐,身上胡乱裹着一堆布条,头发散着,一绺一绺地遮住了脸。
徐飞翰我试着喊了一句。
那乞丐动了动,却没说话。
看到他脚上的鞋,我才确定,是徐飞翰。
那是徐母的手艺,我还在徐家时徐母便给徐飞翰做了许多双鞋,让他换着穿。
没了母亲和妻儿,徐飞翰竟过得如此凄惨。
回家吧。我坐回马车,没再看他。
今年的冬天异常冷,也不知道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能不能熬过去。
13
寒冬过去的那个春天,有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天上的月老养了一棵许愿树。
许愿树花开花落千年,上面来自人们的愿望也数不胜数。
可许愿树却没有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她总是傻傻地问月老,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那样的愿望
月老笑了笑,将她送去人间,让她去学一学人间的事。
并告诉她:你去讨饭,谁第一个给你饭吃,你就跟着谁。
那一刻,许愿树化作小熙的模样,缓缓向我走来。
姐姐,我要走啦!
只一句话,我便红了眼眶。
从误以为小熙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开始,相处这么多年,我是真的把她当作了亲妹妹。
连永儿都知道,不能欺负小熙姨母。
跟着姐姐这么多年,从徐家到咱们的家,小熙真的学到了很多。
月老爷爷很满意我的成长,他要来接我回去啦!
以后小熙便能实现大家的愿望了。
姐姐,你要保重。
我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小熙,你也是。日后若有烦恼,还可以托梦给姐姐。
小熙没说话,笑着消失在眼前。
我也醒了过来。
赶去小熙房间后,果然没了人影。
房里小熙喜爱的物件一个不落地带走了。
我无奈地笑笑,眼泪划过勾起的嘴角。
怪不得从遇到小熙开始,我的运气一直很好。
原来小熙是棵天上的许愿树。
原来小熙的熙,是希望的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