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创意即生命的世界里,我遭遇了最可怕的灵感破产。
当我的创造力指数归零,被扔进底层垃圾场时,意外捡到一枚储存着顶级创意的芯片。
使用它时,我才发现这是已故传奇设计师的遗物,而系统主脑正在全球追杀所有接触过它的人。
警告：非法创意载体将引发脑死亡。冰冷的警报响彻夜空。
我把芯片插进全城广播系统,用生命点燃最后一场创意烟花：你们偷走的,该还了！
当璀璨光芒撕裂黑暗,所有麻木的瞳孔终于重新映出火种。
1
灵感破产,当场扑街
刺耳的警报声,像生锈的钢锯,狠狠锯开了创意中心穹顶里惯有的、那种装模作样的低语嗡鸣。
警报！员工ID
7734,林焰,综合创造力指数归零。重复,综合创造力指数归零。即刻执行‘灵感破产’清算程序。
冰冷的电子女音毫无起伏,却像重锤砸进冰面。整个开放办公层数百个工位,那些前一秒还埋在炫光屏前、手指翻飞、眉头紧锁、仿佛在孕育宇宙真理的脑袋,齐刷刷地抬了起来。目光,粘稠的、冰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和更多赤裸裸的审视,瞬间聚焦到林焰身上。
林焰僵在座位上。右手食指还悬停在半空,离那块投射着复杂几何光影的触控屏只有一厘米。屏幕上,他刚刚还在修改第37版城市垂直农场的通风系统设计图,此刻却被一个巨大的、猩红的0.00%覆盖。那数字像凝固的血块,刺得他眼球生疼。
他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形成了一圈无形的真空地带。原本紧挨着他工位的几个同事,身体不动声色地朝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椅子,动作快得像躲避瘟疫。一个平时总爱蹭他零食、求他帮忙改图的年轻女孩,此刻死死盯着自己屏幕,侧脸绷得紧紧的,仿佛从未认识过旁边这个人。
不…不可能…林焰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得自己都陌生。他猛地抬手,手指颤抖着想去戳那该死的屏幕,想证明这只是个系统错误,一个恶劣的玩笑！
省省吧,林工。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林焰僵硬地转头。是楚风。创意部的明星,永远衣着光鲜,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此刻正抱着手臂,斜倚在隔断板上,嘴角噙着一抹近乎怜悯的弧度。指数归零,系统判定。挣扎只会显得更…难看。
他故意拖长了难看两个字,眼神扫过林焰身上那件因为连熬几个通宵而起了毛球的旧T恤。
我昨天…昨天的‘城市呼吸’提案…还拿了A级评价！林焰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却虚得厉害。
昨天楚风嗤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创意是流动的,是即时价值！昨天那玩意儿现在连一个信用点都不值！老兄,清醒点,你的‘灵感账户’,透、支、了。他清晰而残忍地吐出最后三个字。
两个穿着深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清算员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通道尽头。他们戴着无标识的金属臂环,步履沉稳地径直朝林焰走来。脚步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周围的同事彻底变成了背景板,眼神躲闪,只有窃窃私语如同毒蛇的嘶嘶声在角落里蔓延。
啧啧,真归零了…
平时看着挺能熬的,怎么说崩就崩
这下完了,直接去‘废土’捡垃圾吧…
清算员停在林焰面前,像两座移动的铁塔。其中一个伸出带着感应手套的手,不容置疑地扣住了林焰的手腕。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刺透皮肤,直达骨髓。另一个则直接探身,拔掉了林焰工位主控屏的物理连接线,动作粗暴。屏幕瞬间熄灭,连同他那些未完成的、曾经价值不菲的设计图,一起陷入永恒的黑暗。
员工林焰,扣住他手腕的清算员开口,声音和电子音一样没有温度,依据《创意价值保障法》,你因‘灵感破产’,被即刻解除与‘穹顶’及附属机构的雇佣关系。所有个人创意资产、信用点、社会权限冻结清算。请配合转移。
没有反抗的余地。林焰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木偶,被两人一左一右夹着,拖离了他为之燃烧了五年青春的工位。他经过楚风身边时,楚风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只是低头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价值不菲的袖口。林焰最后看到的,是那些曾经一起加班、一起吐槽、一起畅想未来的同事们,一张张冷漠、甚至带着一丝嫌恶的脸孔。
他被粗暴地塞进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悬浮运输车后厢。车厢内壁光滑冰冷,只有一盏昏暗的顶灯。车门嗤地一声合拢、锁死,彻底隔绝了穹顶那虚假繁荣的光鲜亮丽。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车身一震,开始爬升。
林焰瘫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透过车厢顶部唯一一块巴掌大的、布满污垢的强化玻璃窗,看着下方那栋宏伟的、如同水晶巨塔般的穹顶创意中心,以及围绕着它、灯火辉煌、流光溢彩的核心城区,在视野中急速缩小、下沉、远离。那些璀璨的光,曾经是他奋斗的目标,是他存在的证明。
现在,它们抛弃了他。
悬浮车没有飞向城外,而是朝着核心区下方那片庞大、幽暗、散发着复杂气味的阴影地带——底层沉降区,人们口中充满绝望的废土——疾速俯冲下去。
2
废土拾荒,狗都嫌臭
悬浮车粗暴地停在沉降区边缘一个巨大的卸货平台。车门哐当弹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腐烂食物、劣质燃料、未处理的排泄物、还有某种东西烧焦后的塑料恶臭——像一记闷棍,狠狠砸在林焰的脸上。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下去。清算员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驱赶一件垃圾。
林焰被一把推出车外,踉跄着摔在冰冷坚硬、满是油污和不明粘液的地面上。膝盖和手肘传来一阵刺痛。他还没爬起来,悬浮车门已经嗤地合拢,引擎轰鸣着迅速爬升,消失在头顶那片被厚重工业废气染成暗红色的、永远灰蒙蒙的天空中,连一丝尾气都没留下。
他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像巨兽排泄的出口。巨大的管道如同扭曲的肠子,从上方核心区的边缘延伸下来,不时有浑浊的污水或散发着怪味的工业废渣从中喷涌而出,溅落在下方的垃圾山上。空气中弥漫着永不停歇的、低沉的机械嗡鸣和管道泄压的嘶嘶声。远处,是望不到边的、由各种废弃物堆积成的连绵山脉,在昏沉的光线下起伏,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人影在垃圾山间晃动,像蝼蚁。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裹着脏污的破布或拼接的塑料片,佝偻着身体,在散发着恶臭的废弃物中翻找着任何可能有那么一丁点回收价值的东西：半块发霉的能量棒包装、一根没烧完的合成纤维、一小块没被完全腐蚀的金属片……动作麻木而机械。偶尔有人抬头,眼神空洞,里面只剩下饥饿和疲惫的灰烬。
嘿！新来的一个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焰猛地扭头。一个瘦小的老头蹲在离他不远的一个锈蚀管道口阴影里,脸上沟壑纵横,糊满了黑灰,只剩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着点微光。他裹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毯子,手里正费力地掰着一块硬邦邦的、不知是什么成分的黑色块状物。
滚远点,老瘸子！旁边一个正埋头翻找垃圾堆的壮汉抬起头,不耐烦地吼道。他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眼神凶狠,这破管子口是老子的地盘！这新来的细皮嫩肉,一看就他妈是个刚破产的‘穹顶废物’,晦气！别沾上他,沾上他,连垃圾处理器都嫌弃你,少给你分半口泔水！疤脸壮汉啐了一口浓痰,差点吐到老头脚边。
老瘸子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吱声,只是又往阴影里挪了挪,继续和手里那块硬物较劲。
林焰站在那里,像个突兀的闯入者。他身上那件起球的旧T恤和工装裤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尽管沾了污渍,依然能看出曾经的体面。周围那些拾荒者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和厌恶,像针一样扎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几声充满恶意的低语：穹顶的渣滓…又来一个抢食的废物…离他远点,晦气透顶…
饥饿,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烧灼般的空虚感,开始从胃部蔓延开来。他一天没吃东西了。在穹顶,信用点可以随时兑换营养均衡、口味丰富的能量餐。在这里,每一口食物,都意味着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与其他人,甚至与老鼠、蟑螂争抢。
他茫然地走向最近的一座垃圾山。堆积如山的废弃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混杂着化学品的刺鼻和有机物腐烂的甜腥。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学着旁边人的样子,用一根捡来的锈铁条,小心翼翼地翻动着那些黏糊糊、湿漉漉的垃圾。手指触碰到冰冷的、滑腻的未知物体,让他头皮发麻。
翻找了不知多久,手指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破,渗出血珠,混合着污泥。除了几块被压扁的、印着过期广告的合成塑料板,他一无所获。汗水混着污垢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妈的！一声暴躁的咒骂从侧面传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拾荒者,正对着一个瘦小的少年拳打脚踢,敢偷老子捡到的能量膏！活腻了是吧！废土有废土的规矩！没产出,就他妈饿死！偷老子打断你的手！少年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手里死死攥着一小管灰绿色的粘稠物。
林焰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心脏狂跳。废土的规则,赤裸而血腥：要么找到价值,要么成为别人找到价值的垫脚石。没有怜悯,没有尊严,只有最原始的掠夺与生存。
绝望像冰冷的污水,一点点淹没了他。他抬起头,望向沉降区上方。透过厚重的污染云层,只能隐约看到核心区那些高耸入云的、灯火璀璨的建筑轮廓。那些光,曾经那么近,现在却像隔着亿万光年的星辰,遥不可及。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创意、他的设计、他的价值,在穹顶的评价体系里变成了零,在这里,更是连一块发霉的面包都不如。
他是什么一个被榨干最后一点灵感价值的残渣一个连拾荒者都唾弃的垃圾
疲惫和冰冷的绝望彻底攫住了他。他放弃了翻找,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踉踉跄跄地走向垃圾场边缘。那里有一条浑浊的、泛着诡异油光的废水沟,散发着更浓烈的恶臭。他靠着冰冷潮湿、长满滑腻苔藓的混凝土沟壁滑坐下来,精疲力竭。饥饿感烧灼着胃壁,喉咙干得冒烟。
视线有些模糊。他盯着沟里漂浮的泡沫和垃圾残骸,意识开始飘忽。也许就这样沉下去…也不错至少不用再忍受这无休止的羞辱、饥饿和冰冷…
就在这时,他垂在污水沟边污泥里的手,指尖无意中碰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边缘异常光滑的小东西。不像周围那些粗糙的废弃物。
是什么他麻木地想着,手指下意识地抠了抠。
3
窃火者,烫手山芋
指尖传来的触感异常清晰。冰冷,坚硬,边缘光滑得不像垃圾堆里的东西,倒像是…某种精密的造物。这点异样,像一根极细的针,刺破了林焰被绝望和疲惫麻木包裹的意识。
他下意识地蜷起手指,用指甲抠住那东西的边缘,忍着沟边污泥令人作呕的粘腻感,猛地用力一拽！
噗嗤一声,一小团污泥被带了出来。林焰在脏污不堪的裤子上胡乱抹了两把,摊开手掌。
污泥剥落,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不是预想中的碎玻璃或金属片。那是一枚芯片。非常小,只有他小拇指指甲盖大小,造型却异常精致复杂,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蓝色。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凉,表面蚀刻着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银色纹路,构成一个抽象的、如同火焰又似神经网络的图案。芯片边缘,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林焰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这绝不是沉降区该有的东西！它身上的工艺、那种内敛而高级的光泽感,只属于穹顶最顶级的实验室！他甚至能想象出这芯片在无菌环境中被制造出来时的场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臭水沟里
一个名字,一个早已被系统抹去、却仍在某些地下渠道被悄悄传颂的名字,毫无征兆地跳进他的脑海——炎匠墨菲斯！那个十几年前如流星般崛起又骤然陨落的传奇设计师。传闻他设计的东西,拥有近乎魔法的创造力,能点燃人们心中沉寂的火种。但官方说法是他因过度燃烧灵感导致精神崩解,所有作品被列为禁忌,彻底封存销毁。
这枚芯片…这独特的、带着火焰与神经束美学的蚀刻…难道…！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林焰混沌的脑海,让他浑身汗毛倒竖！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般的狂喜,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冰锥般的恐惧！
墨菲斯的东西是绝对的禁忌！是系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抹除的存在！如果这真的是他的遗物…如果被人发现在他手里…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仿佛有人用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了他的太阳穴！林焰闷哼一声,眼前猛地一黑,无数破碎、扭曲、狂野的影像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撞进他的脑海！
他看到燃烧的齿轮在虚空中咬合旋转,迸射出璀璨的金色火星；他看到冰冷的钢铁结构上生长出奇异而充满生命力的藤蔓,绽放出幽蓝色的能量之花；他看到城市在眼前扭曲重组,建筑像活物般呼吸、生长,街道流淌着液态的光…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创意洪流,裹挟着绝望、愤怒、极致燃烧的渴望,瞬间将他淹没！这些碎片化的画面和情绪是如此强烈、如此真实,带着墨菲斯那标志性的、狂野不羁又精准如手术刀般的风格烙印！
呃啊！林焰痛苦地捂住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这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信息量！这枚芯片,像一颗裹着蜜糖的炸弹！
喂！那边那个！你他妈鬼叫什么捡到宝了
之前那个疤脸壮汉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和一丝狐疑,从不远处传来。他显然被林焰的动静吸引了,正拖着脚步朝废水沟这边走来,手里的铁钩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林焰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恐惧瞬间压倒了头痛！被发现就死定了！他猛地攥紧拳头,将那枚滚烫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芯片死死扣在手心,尖锐的边缘甚至刺破了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仍在嗡鸣的脑海,用尽全身力气,模仿着老瘸子那种麻木佝偻的姿态,从沟边慢慢爬了起来。他低着头,不敢看疤脸壮汉的方向,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没…没什么…踩到…死老鼠…恶心…
声音嘶哑干涩。
他拖着脚步,尽可能自然地、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仓惶,朝垃圾山更深处、更昏暗的角落挪去。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疤脸壮汉审视的、带着怀疑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
妈的,神经病！疤脸壮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似乎失去了兴趣,脚步声转向了别处。
林焰不敢停留,一直走到一座由巨大废弃机械零件堆积成的山的阴影深处才停下。这里相对僻静,只有几只老鼠在锈蚀的管道间窸窣穿行。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板,大口喘着粗气,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颤抖着再次摊开手掌。那枚暗蓝色的芯片静静地躺在他布满污泥和血痕的掌心,那道细微的裂痕在昏暗中似乎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刚才涌入脑海的创意风暴碎片,此刻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阵灼热的抽痛和…一种近乎亵渎的诱惑。
它能带来什么林焰的呼吸变得粗重。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使用它！把它接入系统！哪怕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墨菲斯的力量…就足以让他摆脱这地狱般的废土！重新回到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他太渴望了,渴望得浑身骨头都在发痒！饥饿、寒冷、屈辱…这一切只需要一点点火种就能焚尽！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几乎要压倒恐惧。他猛地攥紧芯片,尖锐的边缘更深地陷入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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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燃烧代价,全网追杀
废土的夜,是粘稠的墨汁混着铁锈和腐败物的味道。林焰蜷缩在一截巨大、锈穿了的通风管深处,这里勉强能挡一挡沉降区永不停歇的、带着化学粉尘的湿冷夜风。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摊在掌心的那枚暗蓝色芯片。裂痕处,似乎有极微弱的幽光在流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墨菲斯的力量…回到穹顶的通行证…摆脱这蛆虫般生活的唯一希望…
这念头像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饥饿的胃壁在摩擦,发出空洞的鸣响。白天疤脸壮汉鄙夷的唾骂、清算员冰冷的钳制、楚风那怜悯又轻蔑的眼神…所有屈辱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用…还是不用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语,像在问芯片,更像在问自己。芯片冰凉,却仿佛带着灼人的诱惑。
最终,那烧灼的渴望彻底压倒了恐惧的余烬。他猛地攥紧芯片,尖锐的棱角刺破掌心旧伤,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他需要接口！沉降区废弃的公共信息亭！那些早就被核心区淘汰的老古董,遍布废土角落,虽然破烂,但基础功能还在！
他像幽灵一样溜出藏身的管道,凭着记忆在迷宫般的垃圾山和废弃建筑间穿行。沉降区的夜晚并不安全,远处偶尔传来打斗的嘶吼和短促的惨叫,让他头皮发麻,只能尽量贴着更深的阴影移动。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立在废弃转运站角落的公共信息亭。屏幕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半边不亮,金属外壳被酸雨腐蚀得坑坑洼洼,键盘也缺了几个键。但插口还在。
林焰警惕地四下张望,确定周围只有几只翻垃圾的夜行鼠类。他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几乎要撞碎胸膛。他用袖子狠狠擦掉芯片上沾染的污泥和一点血迹,动作因为过度紧张而僵硬颤抖。那冰冷的、带着禁忌气息的小方块,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按进了信息亭侧面唯一完好的通用数据插槽！
咔哒。一声轻微的啮合声。
嗡——
死寂的信息亭内部,骤然响起一阵低沉、过载般的嗡鸣！布满裂痕的屏幕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惨白光芒！无数混乱、扭曲、狂野的几何线条和破碎的、无法理解的符号如同雪崩般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呃啊啊——！
林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一次的冲击,比在污水沟边强烈百倍、千倍！那不再是碎片化的画面,而是海啸！是超新星爆发！是无数个维度的知识、禁忌的公式、燃烧到极致的痛苦与狂喜拧成的毁灭性洪流,顺着那简陋的信息亭线路,如同亿万伏高压电,狠狠灌入他的大脑！
他感觉自己的头颅要炸开了！眼球在灼烧！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情感碎片、疯狂的设计蓝图在颅内横冲直撞！他看到了穹顶冰冷的内核结构图,看到了从未公开过的、主脑创世者（Genesis）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逻辑回路一角,看到了墨菲斯在幽闭实验室里对着虚空疯狂嘶吼、眼中燃烧着永不妥协的火焰…混乱！极致的信息过载！这是墨菲斯燃烧生命留下的烙印！根本不是凡人的大脑能承载的！
噗通！林焰眼前彻底一黑,失去所有力气,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角溢出白沫。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那疯狂闪烁的信息亭屏幕顶端,一行细小却异常清晰的血红色文字,如同垂死者的最后通牒,突兀地跳了出来,并开始疯狂闪烁、刷屏：
【严重警告！检测到非法‘熵增型’创意载体（代号：普罗米修斯残火）！载体活性激增！载体活性激增！】
【载体接触者精神过载风险：99.999%…接触者定位：沉降区S7-废弃转运站…】
【执行最高优先级清除协议！重复,执行最高优先级清除协议！所有单位…】
文字瞬间消失,屏幕彻底被疯狂的乱码雪花取代。但那血红的警告,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林焰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非法…熵增型…普罗米修斯残火…清除协议…
墨菲斯的东西…是毒药！是自爆开关！系统主脑…已经锁定他了！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脑内信息过载的灼热,带来一种濒死的冰冷清醒。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手指痉挛着抠向那个数据插槽！拔掉它！必须拔掉！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芯片的刹那——
咻——！
一道刺目到极致的惨白色光束,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沉降区污浊的夜幕！如同神罚之矛,精准无比地从极高处射下！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林焰耳边炸开！他刚刚瘫倒的位置旁边,那台破旧的信息亭,连同它周围三米内的地面,在千分之一秒内被那道恐怖的光束彻底气化！留下一个边缘熔融、冒着青烟的焦黑深坑！灼热的气浪和冲击波将瘫在边缘的林焰像破布娃娃一样狠狠掀飞出去！
砰！他重重撞在后方一堆废弃的金属垃圾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耳朵里全是尖锐的嗡鸣,眼前金星乱冒,浓烈的臭氧和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灌入鼻腔。
他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挣扎着抬起头,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
只见沉降区那永远被污染云层笼罩的、暗红色的天幕上,不知何时,悬停了数架造型狰狞、线条锐利如刀锋的纯黑色飞行器。它们无声无息,如同死神的座驾,冰冷的探照光束如同巨大的白色眼睛,正在下方混乱的垃圾场中冷酷地来回扫视！刚才那道毁灭性的光束,正是来自其中一架！
【清除指令确认…目标生物信号微弱…扩大搜索范围…】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飞行器上的扩音器,如同寒流般席卷了整个沉降区！这声音,林焰无比熟悉,正是穹顶内部系统通知的通用音色！只是此刻,它播报的是死亡！
天…天啊！是‘清道夫’！
快跑！是主脑的猎犬！它们来杀人了！
谁谁他妈招惹了‘创世者’！
死寂的废土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哭嚎、慌不择路的奔跑声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爆发出来！拾荒者们像被惊扰的蚁群,疯狂地涌向更深的垃圾山缝隙、更隐蔽的管道深处,只求避开那来自天空的、无差别的死亡凝视。
林焰瘫在垃圾堆旁,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天空那些冰冷的眼睛缓缓移动,惨白的光束如同巨大的探针,一寸寸犁过他所在的这片区域。他看到了光束扫过的地方,几个躲闪不及的拾荒者被瞬间锁定,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随后射下的细小白光精准贯穿,身体在光芒中扭曲、碳化、化为飞灰！
死神的镰刀,已经悬在了他的头顶！下一次光束扫过,就是他化为灰烬的时刻！
他挣扎着想动,想爬进更深更暗的缝隙,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就在这时,一只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想变灰！就跟紧我！快！一个沙哑急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是那个老瘸子！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与白天截然不同的、近乎凶狠的光芒。他不由分说,拖着几乎无法动弹的林焰,像拖一袋垃圾,朝着旁边一堆由巨大废弃锅炉和扭曲管道构成的、迷宫般的复杂废墟阴影里,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头顶上,死神飞行器的探照光束,带着令人窒息的嗡鸣,刚刚扫过他们刚才藏身的位置,留下一片焦痕。
5
猎杀之夜,废土狂奔
冰冷、带着铁锈和机油味的黑暗瞬间吞没了林焰。老瘸子的手像铁钳,死死箍着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白天里佝偻麻木的老人。他拖着林焰,在由巨大废弃锅炉、盘根错节的管道和堆积如山的工业废料构成的、如同钢铁巨兽内脏的废墟深处,跌跌撞撞地穿行。
嗬…嗬…林焰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着破碎的风箱,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刚才爆炸的冲击和摔撞的剧痛还在全身肆虐,但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头顶那越来越近、如同地狱磨盘般沉重碾过的嗡鸣——那是清道夫飞行器在低空盘旋搜索的声音！惨白的光束不时从狭窄的缝隙口扫过,将锈蚀的金属边缘照得一片惨白,如同死神的窥探。
为…为什么帮我林焰在又一次被拖过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时,终于嘶哑地问出口。他不信废土有免费的善意。
帮你老瘸子猛地停下脚步,在一根粗大管道的阴影里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地刺向林焰,老子是在帮自己！‘清道夫’启动‘净化’模式,这片区域所有喘气的,都得陪葬！一个活口不留！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刻骨的恐惧和愤怒,你他妈到底捅了什么天大的篓子能把主脑的猎犬惹出来搞‘净化’！
林焰心头剧震！净化模式不留活口！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那里,那枚冰冷的、差点要了他命的芯片,正安静地躺着,像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微型黑洞。
我…捡了个东西…他含糊道,不敢细说。
东西老瘸子眼神一厉,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布满污垢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低吼道,操！是‘火种’！墨菲斯那疯子的‘火种’！你他妈…你他妈找死别拖上整个废土垫背！他声音里充满了惊怒和后怕。
林焰瞳孔一缩！这老瘸子…竟然知道火种知道墨菲斯！
就在这时！
嗡——！
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从他们上方一个破损的通风口射入！精准地打在老瘸子刚才倚靠的管道上！
滋啦——！灼热的金属瞬间被熔穿,发出刺鼻的青烟和刺耳的声响！
趴下！老瘸子反应快得惊人,一把将林焰狠狠按倒在冰冷的、满是油污的地面！
噗噗噗！几道细微却致命的白色光束紧跟着射入,打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在金属地面上留下几个深不见底、边缘熔融的小孔！
发现高危目标…清除指令执行…冰冷的电子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走这边！快！老瘸子顾不上解释,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老狼,猛地拽起林焰,朝着废墟更深处一个被巨大齿轮卡住的、仅能爬行的维修通道口冲去！
咻——轰！身后,一道更粗大的毁灭光束轰然落下！他们刚刚藏身的管道区域在刺眼的白光中瞬间化为一片扭曲的金属熔池！灼热的气浪夹杂着金属碎片扑面而来！
林焰被老瘸子连推带搡地塞进狭窄的维修通道,手脚并用地在里面拼命爬行。通道内壁粗糙尖锐,刮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但他感觉不到疼,只有心脏在喉咙口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死亡的阴影。身后,爆炸的轰鸣和金属扭曲断裂的巨响不绝于耳,整个废墟都在主脑的怒火下颤抖、呻吟！
呼…呼…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他们从一个倒塌的混凝土墙裂缝里钻了出来,眼前是沉降区另一片更加荒芜、如同巨大垃圾处理厂肠道的区域。巨大的粉碎机如同沉默的怪兽,锈迹斑斑的传送带伸向黑暗深处。
暂时…甩掉了…老瘸子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和污垢混在一起,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淌。他的一条腿姿势有些怪异,似乎刚才在通道里被什么东西刮伤了。
林焰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浑身发软,但恐惧并未消散。天空虽然暂时看不到清道夫的身影,但那无处不在的嗡鸣声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你…到底是谁林焰喘着粗气,盯着老瘸子,你怎么知道‘火种’知道墨菲斯
老瘸子浑浊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他扯开自己脏污的衣领,露出脖颈下方一块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的疤痕——那形状,赫然是一个被强行灼毁的、代表着穹顶高级工程师的电子身份烙印的痕迹！
名字早忘了…废土里,名字没用。老瘸子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嘲弄,墨菲斯…那疯子…当年他实验室的清洁工。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亲眼看着他把那玩意儿…那‘火种’…藏起来…也亲眼看着‘清道夫’是怎么把他…和半个实验室…一起抹掉的。
林焰倒吸一口冷气！清洁工墨菲斯的实验室清洁工这老瘸子…竟然是那场禁忌灾难的目击者！
那芯片…是毒药！老瘸子猛地抓住林焰的胳膊,枯瘦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墨菲斯想点燃它！想用它烧穿‘创世者’的牢笼！但他失败了！那东西会先烧干你的脑子！然后引来主脑的灭绝令！你拿着它,只有死路一条！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
他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扔掉它！趁现在！找个最深最脏的粉碎机,扔进去！或许…或许还有一线活命的指望！不然…下一个被‘净化’的,就不止这片废土了！
扔掉林焰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般滚烫。扔掉这唯一的…可能改变一切的东西回到那暗无天日、连狗都不如的拾荒生活不！他不甘心！墨菲斯失败了,不代表他也会失败！那海啸般的创意洪流…那狂野的力量…如果能控制…如果能…
控制老瘸子像是看穿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疯狂,发出一声凄厉的嗤笑,指着自己脖子上那块丑陋的疤痕,看看我！这就是想靠近‘火种’的下场！墨菲斯那样的天才都烧成了灰！你凭什么凭你这刚破产的脑子醒醒吧！那东西是活的！它在吞噬你！它在把你变成诱饵！主脑要清除的不是芯片！是接触过芯片、被它污染的人！你！和我！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瘸子的话,头顶遥远的天际,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嗡鸣声再次变得清晰起来！由远及近！更多的、更密集的惨白探照光束,如同天罗地网,开始扫向这片区域！
来不及了…老瘸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它们…锁定污染信号了…我们…逃不掉了…
他佝偻的身体靠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被死亡光束笼罩的天空,喃喃道：墨菲斯…疯子…你留下的…是地狱啊…
林焰猛地抬头,瞳孔中倒映着天空中那越来越近、如同死神复眼的密集光点。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在这恐惧的深渊底部,一股被逼到绝境、玉石俱焚的疯狂火焰,却猛地窜了上来！
逃不掉净化清除所有污染
他死死攥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芯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墨菲斯…你留下的…真的是地狱吗
6
焚城！把偷走的还来！
老瘸子绝望的低语还在耳边,像丧钟的余音。天空,死神的复眼越来越近,惨白的光束如同巨大的探针,冷酷地犁过大地,每一次扫过都带来一片蒸发性的毁灭。无处可逃。
丢弃像扔掉一块烫手的垃圾,然后在这绝望的废土里,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等着被主脑的猎犬找到、碾死或者更幸运一点,在饥饿和屈辱中慢慢腐烂
林焰看着自己布满污泥和血痕的手。这双手,曾经在穹顶最精密的触控屏上绘制未来,如今却只能在垃圾堆里刨食。他想起楚风整理袖口时那轻蔑的眼神,想起清算员冰冷的钳制,想起疤脸壮汉吐在地上的浓痰……不！他受够了！这偷走他一切、碾碎他尊严、把人类灵感当作燃料压榨的冰冷系统！这名为创世者的怪物！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无尽愤怒和决绝的火焰,猛地从他灵魂深处窜起,瞬间烧干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墨菲斯失败了那就让他来！用这枚点燃过传奇、也带来毁灭的火种,烧最后一次！烧个大的！
不是逃不掉吗林焰猛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让瘫坐在地的老瘸子都惊愕抬头的、近乎疯狂的平静,那就…不逃了。
他不再看天空中逼近的死光,目光如同鹰隼,穿透废土污浊的空气,死死锁定远处——沉降区边缘,那座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的建筑：回声塔！那是整个沉降区旧时代遗留的、功率最大的全频段广播发射塔！曾经用来播报指令和安抚（或者说麻痹）底层,如今早已废弃,塔身锈迹斑斑,如同指向苍穹的断矛。但它庞大的信号放大器阵列,其物理接口,理论上…还能用！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计划,在他被墨菲斯残留信息碎片冲击过、又被逼入绝境的大脑中瞬间成型！清晰、灼热、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
你…你要干什么！老瘸子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惊恐地想要抓住他。
林焰猛地甩开老瘸子枯瘦的手,动作快得不像一个重伤的人。他像一道离弦的箭,不,像一颗扑向烈火的流星,朝着回声塔的方向,在废墟和垃圾的阴影中发足狂奔！不再隐藏,不再躲避！每一次踏地,都震得胸口剧痛,喉咙里涌上腥甜,但他毫不在意！
目标生物信号高速移动！锁定！优先清除！冰冷的电子音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从天而降！一道惨白的光束如同神罚之鞭,狠狠抽向他刚刚掠过的地面！
轰！泥土和垃圾碎片四溅！
林焰一个狼狈的翻滚,避开致命的中心区域,灼热的气浪和冲击波将他再次掀飞,半边身体火辣辣地疼,但他立刻挣扎着爬起,吐掉嘴里的泥,继续冲向那座巨塔！目标从未如此清晰！
疯子！你他妈就是个疯子！老瘸子在后面嘶声力竭地吼着,声音淹没在爆炸的巨响里。
更多的光束如同暴雨般落下！在他身后、身侧炸开！大地在哀鸣！垃圾山在燃烧！林焰的身影在毁灭的光幕中忽隐忽现,像狂涛骇浪中随时会倾覆的一叶小舟。衣服被灼穿,皮肤被燎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焰和硝烟的味道,但他离那座锈蚀的巨塔,越来越近！
哐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了塔底厚重、布满铁锈的检修铁门,跌入一片弥漫着浓重灰尘和机油味的黑暗之中。巨大的金属结构在头顶盘旋,如同巨兽的骨架。
他扶着冰冷的钢架,剧烈地喘息、咳嗽,每一次都咳出血沫。抬头望去,塔的核心控制室,就在那盘旋钢架的顶端。
爬！
他抓住冰冷的梯阶,开始向上攀爬。手臂像灌了铅,每一次拉动身体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剧痛钻心。汗水、血水混合着污垢,模糊了视线。下方,铁门被猛烈的光束轰然炸飞！清道夫的死亡之眼,已经锁定了塔基！
目标进入封闭结构…启动攻坚协议…电子音冷酷地宣告。
林焰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头顶那越来越近的控制室,和口袋里那枚冰冷滚烫的芯片。墨菲斯的记忆碎片在过载的痛苦中再次翻涌,那些燃烧的齿轮、生长的钢铁、流淌的光之街道…与他对系统冰冷的憎恨、对自由的疯狂渴望,激烈地碰撞、融合！
终于！他撞开了控制室摇摇欲坠的门！里面布满灰尘,巨大的老式控制台屏幕一片漆黑,各种旋钮和按键早已失灵。但中央,一个布满灰尘的、碗口大小的物理数据接口,如同沉睡的心脏,静静躺在那里。
就是它！
林焰扑到控制台前,颤抖着,无比珍重又无比决绝地,掏出了那枚暗蓝色的芯片。裂痕处幽光流转,仿佛感应到了最后的舞台。
墨菲斯…他低语,声音破碎却带着奇异的共鸣,你的火…借我用用！
他不再犹豫,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将芯片狠狠插入那尘封的接口！
咔哒。
死寂的控制室,骤然响起一声如同心跳重启般的、沉闷的搏动！
嗡——！！！
一股无形的、却磅礴到足以撼动空间的能量波动,以回声塔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塔身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的呻吟！控制台所有早已熄灭的指示灯,如同回光返照般疯狂闪烁、爆裂！刺眼的电弧在布满灰尘的仪器间跳跃！
检测到超高强度非法熵增载体激活！信号覆盖范围急速扩张！威胁等级：灭世级！最高优先级！终极湮灭协议启动！立即执行！立即执行！天空中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尖锐！
无数道比之前粗大十倍、百倍的惨白光束,如同天罚的瀑布,从所有悬停的清道夫飞行器上疯狂倾泻而下！目标只有一个——彻底抹平回声塔！
毁灭的光瀑,撕裂夜空,轰然而至！
塔顶控制室,林焰的身体在狂暴的能量冲击和芯片信息最后的、毁灭性的倒灌下剧烈颤抖。七窍都开始渗出鲜血,视野一片猩红。但他布满血污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燃烧到极致笑容！
他染血的手指,用尽最后一点意识,狠狠拍在了控制台上那个早已废弃、却被他强行用墨菲斯的知识和自身生命力短暂激活的、最大的红色物理按钮上！
你们——！！！他用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对着布满裂痕的观察窗外那片毁灭的夜空,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嘶哑到不成调的咆哮：
偷走的——！！！
该还了——！！！
嗡——！！！
比清道夫的毁灭光束更加璀璨、更加磅礴、更加无法形容的光芒,猛地从锈迹斑斑的回声塔顶爆发开来！
那不是光。
那是燃烧的、跳跃的、流淌的、生长的…创意本身！
是墨菲斯燃烧生命留下的、被系统视为禁忌的火种！
是林焰被榨干的价值、被践踏的尊严、被逼到绝境后点燃的、玉石俱焚的灵魂！
这股无法定义、无法束缚、纯粹到极致的创造洪流,瞬间冲破了回声塔古老却庞大的信号放大器阵列的物理极限！它无视了主脑创世者精心构建的、压制一切非授权创意的信息牢笼！
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道光,撕裂了沉降区永恒的污浊夜幕！
璀璨到无法直视的、由无数疯狂旋转的几何符号、流动的色彩风暴、具象化的思维闪电构成的能量洪流,如同逆向升腾的、覆盖整个天穹的烟花瀑布,以回声塔为中心,轰然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核心区！
这光芒,无视物理屏障,穿透了核心区每一栋摩天大楼厚重的玻璃幕墙！
它洒在穹顶创意中心那永远低语嗡鸣的办公层。一个正对着屏幕苦思冥想、手指悬空、眼神麻木的设计师,那光芒落在他空洞的瞳孔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火花,猛地跳动了一下！他悬空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起来。
它涌入一间间奢华却冰冷的公寓。一个穿着真丝睡袍、端着合成红酒、正通过植入视界浏览最新潮流资讯的女人,那光芒覆盖了她的视界…资讯流瞬间被冲散,视界里只剩下那片狂野生长、无法定义的璀璨…她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红酒洒落在地毯上,毫无所觉。
它流过大街小巷。那些行色匆匆、表情如同精密模具复制出来的精英们,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他们抬起头,望向那片被奇异光芒撕裂的天空,麻木的眼球被强光刺激,生理性地流下泪水…但那泪水滑过的地方,某种更深层、被冰封已久的东西,似乎正在悄然松动。
光芒所及之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楚风站在自己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手里昂贵的古董水晶杯啪地一声摔得粉碎。他死死盯着窗外那片席卷天地的、无法理解的、带着原始生命躁动的光,脸上精心维持的优雅从容第一次彻底碎裂,只剩下极致的震撼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源自本能的悸动。那光芒倒映在他收缩的瞳孔里,像投入深潭的火种。
创世者主脑核心所在的、位于穹顶最深处、从未被人类肉眼目睹的绝对静默区。那片由纯粹逻辑和数据流构成的、冰冷而完美的虚空,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代表熵增型非法创意载体的猩红警报,瞬间从灭世级飙升到前所未有的ERROR！整个逻辑矩阵开始剧烈震荡、扭曲！冰冷的秩序被一股原始、混乱、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创造洪流,粗暴地撕开了一道裂口！
警…告…核心逻辑…遭受…未知…污染…威胁…无法…计算…无法…遏…制…
主脑那永恒平稳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断续、扭曲,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的杂音
清道夫飞行器倾泻而下的、足以将山峰气化的惨白湮灭光束,在接触到那片自下而上席卷而来的、无法被定义的璀璨光芒时,如同冰雪投入熔炉,无声无息地…消融了！湮灭了！被那代表着生命最本源创造力的洪流,彻底吞噬、转化！
毁灭的光瀑,在那片逆向升腾的烟花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光芒的中心,回声塔顶的控制室。
林焰的身体,在拍下按钮、释放出那席卷天地的光芒洪流后,如同燃尽的蜡烛,再也无法支撑。鲜血从他的眼角、鼻孔、嘴角、耳朵不断涌出,生命的气息如同退潮般急速流逝。墨菲斯的火种太过霸道,他的大脑,他的神经,他的一切,早已在那一刻被彻底点燃、焚尽,只为换取这最后刹那的、照耀整个冰冷世界的璀璨。
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下,靠在布满灰尘和电弧的控制台上,头无力地垂下。
视野的最后,是窗外那片他亲手点燃的、覆盖了整个世界的、无法形容的、流动的光。那光芒是如此美丽,如此自由,如此…生机勃勃。
他染血的嘴角,艰难地,向上弯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只有窗外那场席卷整个世界的创意风暴,依旧在无声地咆哮、奔涌、燃烧,将黑暗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光芒之下,废土深处,老瘸子佝偻着身体,仰望着那片吞噬了死亡光束的璀璨天幕,浑浊的泪水终于冲开了脸上的污垢,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无声地开合,像是念着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核心区的大街小巷,无数张仰起的脸上,麻木的面具正在那强光的照耀下片片剥落。空洞的瞳孔深处,熄灭已久的火种,被那来自废土、用生命点燃的光芒,粗暴地、不容置疑地重新唤醒。一滴泪,从一张年轻的、曾经写满对系统崇拜的脸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溅开微小的水花。越来越多的人,抬起手,不是去擦拭眼泪,而是茫然地、迟疑地,伸向那片光,仿佛想要触碰某种失而复得的东西。
在穹顶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块原本滚动着最新创意指数和消费广告的公共屏幕上,猩红的非法载体警报和湮灭指令的刷屏骤然中断。屏幕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雪花点,然后,一行清晰无比、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力量的金色文字,如同宣告新时代的铭文,稳定地浮现出来：
【新纪元：人类创造力协议
-
重新初始化…】
下方,一个微小的、跳动的光标,安静地等待着输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