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晚晚前世撞见徐晓红与村支书的奸情,懦弱沉默换来的却是被卡死在农村的结局。
重生回到1973年,她将计就计引全村目睹权色交易现场。
徐晓红当场发疯撕咬村支书,回城名额被永久剥夺。
贺晚晚挺直脊梁走出山村回城时,背后是徐晓红凄厉的诅咒:贺晚晚你不得好死!
这一世,她要堂堂正正拿到回城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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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如寒冬,带着沉甸甸的湿气,渗入贺晚晚的骨髓。她蜷在牛棚角落的草堆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翻滚着浓重的铁锈味。
昏沉中,徐晓红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又一次浮现,那双精心保养的手,此刻在她混沌的意识里,却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她命运的咽喉。
贺晚晚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个闷热的午后,玉米地深处传来的窸窣声和压抑的喘息——徐晓红和罗志强,村支书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与她眼中那抹飞红纠缠在一起。她看见了,像被烙铁烫到一样惊惶缩回,落荒而逃。怕惹麻烦,怕流言蜚语,更怕那男人手里捏着的、能决定知青命运的权柄。
于是她咽下了那个秘密,连同自己的懦弱一起,深埋心底。可换来的不是平安,是徐晓红无处不在的、淬了毒的眼神,是罗志强一次次在工分簿上落下的冰冷朱笔,是她年复一年看着回城名单擦肩而过时那无声的绝望。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这小小的青山村,成了她挣不脱、砸不烂的活棺材。油尽灯枯的绝望如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意识沉入一片虚无的漆黑。
晚晚贺晚晚!发什么呆呢快点儿,分派活儿了!
一道带着几分不耐的清亮女声,像根针,猛地刺破了厚重的黑暗。贺晚晚一个激灵,骤然睁开了眼。刺目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晃得她眼前一片金花乱迸。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目光却死死钉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那双手,骨节匀称,皮肤虽然带着劳作后的薄茧,却充盈着年轻的血色与力量,没有一丝一毫枯槁的痕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猛地抬起头,贪婪地、带着一种近乎惊悸的渴望,扫视着周围。
土坯墙斑驳的知青点小院,墙上用白灰刷着褪了色的标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院子里,几张熟悉又年轻的脸庞带着初来乍到的疲惫和茫然。灶房门口,徐晓红穿着一件崭新的碎花的确良衬衫,正微微蹙着眉,阳光下,她年轻的脸庞光洁饱满,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磋磨的娇憨,那眼神里还找不到日后浸透骨髓的刻毒,只有一丝被骄纵惯了的、理所当然的不耐烦。
是她!真的是她!还有……
贺晚晚的目光越过徐晓红的肩膀,落在了院门口那个刚刚推着自行车进来的男人身上——罗志强!三十多岁的村支书,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惯常的、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笑容,正推着他那辆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走进来。阳光落在他胸前的钢笔上,闪出一道冰冷的光。
一股冰寒彻骨的气流猛地从贺晚晚的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又在下一秒被胸腔里轰然爆燃的岩浆冲得粉碎。1973年!她竟然回到了1973年的夏天!回到了她命运的转折点,回到了那个令她万劫不复的秘密诞生之前!
……晚晚贺知青罗志强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打断了死寂。他那双看似平和的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贺晚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却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清醒。她强迫自己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再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初来乍到知青惯有的、带着点怯生生的茫然和疲惫。没…没事,罗支书,她声音有些发哑,带着刻意的虚弱,就是…就是刚才有点晕,可能是路上太累了。她微微晃了一下身体,恰到好处地显出力竭的虚弱。
哎呀,贺知青这身子骨,可得多吃点!罗志强脸上立刻堆起关切的笑容,那笑容在贺晚晚此刻的眼里,虚伪得如同毒蛇的鳞片。待会儿让灶上给你们新来的,多加一勺油水补补!他转向众人,声音洪亮起来,同志们,欢迎来到我们青山大队!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罗志强那套冠冕堂皇的动员词,嗡嗡地响在耳边,贺晚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垂着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嫩肉里,尖锐的刺痛感是唯一能让她维持表面平静的锚点。家这个用谎言和权欲砌成的囚笼前世十七年牛棚的阴冷潮湿、肺里翻涌的血腥气、回城名单一次次擦肩而过的绝望,如同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她重生的灵魂。
恨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撕碎。不能!绝不能重蹈覆辙!那对狗男女,必须付出代价!一个疯狂的念头,带着血腥的甜香,在她心底疯狂滋生、膨胀——让他们身败名裂!让所有人亲眼看看,在这广阔天地的幕布后面,是怎样的肮脏勾当!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掠过罗志强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最终落在徐晓红身上。徐晓红正微微侧着脸,听着罗志强讲话,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得意的浅笑。那笑容刺得贺晚晚眼睛生疼。
前世那个闷热午后的画面再次闪现——玉米叶的沙沙声,压抑的喘息,徐晓红绯红迷乱的脸……这一次,她不会再逃。她要亲手,把这对狗男女,拖到光天化日之下!
决心一旦落地,贺晚晚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汹涌的恨意被强行压下,沉淀为眼底深潭般冰冷的算计。她像一头蛰伏的猎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收集着每一片可能致命的拼图。
机会很快来了。几天后的傍晚,收工哨音刚落,知青点院子里就弥漫开一股劣质肥皂的碱味。贺晚晚正费力地从压水井里汲水,冰凉的井水冲刷着小臂上被玉米叶划出的红痕,火辣辣的疼。她身后,徐晓红端着脸盆,盆里水汽氤氲,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稀罕的香胰子味儿,甜腻腻地钻进鼻腔。
这味道,贺晚晚前世在徐晓红身上闻到过很多次,那时只当是她家里条件好,从城里带来的稀罕物。现在想来,每一次这香味出现,似乎都伴随着徐晓红心情莫名的飞扬,以及她看向罗志强时,那过于熟稔、甚至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眼神。
晓红姐,贺晚晚状似无意地回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羡慕,你这胰子味道可真好闻,不像咱们发的肥皂,一股子怪味儿。
徐晓红正往脸上撩水,动作一顿,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哦,这个啊……家里托人捎来的,就剩最后一点儿了。她飞快地拧干毛巾,胡乱擦了擦脸,眼神飘忽,我先回屋了。说罢,端着盆匆匆走开,那背影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皇。
贺晚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女知青宿舍门口,目光沉静如水。这可疑的香胰子,是第一块拼图。
观察变得更有目的性。贺晚晚发现,徐晓红对罗志强的态度,远比其他知青来得热络和随意。一次在晒谷场,罗志强背着手走过,随口问起新来的知青适应情况。徐晓红立刻像只花蝴蝶般迎上去,声音又脆又甜:罗支书您放心,都好着呢!就是这日头太毒,晒得人发晕……她抬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手腕上一抹红色一闪——是条崭新的红纱巾!那颜色鲜艳得刺眼,绝不是知青点供销社里能买到的土布货色。
罗志强目光在她手腕上一扫而过,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嗯,辛苦了。回头……嗯,回头再说。他含糊地应了一句,便迈步离开。
那抹红纱巾,像一滴滚烫的油,滴在贺晚晚冰冷的心湖上。前世支离破碎的细节,被这条红纱巾瞬间串联起来——罗志强老婆李金凤,那个沉默寡言、总是一脸苦相的妇人,似乎也围过一条同样红得俗艳的纱巾!当时只道是巧合,现在看来,这分明是罗志强两头糊弄的廉价信物!
捕捉猎物的网,在贺晚晚心中悄然收紧。她开始留意罗志强的行踪规律。这个掌控着青山大队命脉的男人,生活有着一种刻板的秩序感。每天下午四点半左右,当社员们还在田间挥汗如雨,他会雷打不动地推着他那辆锃亮的永久自行车,从大队部出来,慢悠悠地骑上通往邻村公社的那条土路,美其名曰汇报工作或协调物资。一去,往往就是近两个小时。
贺晚晚利用去大队部帮会计整理账目的机会,目光锐利如刀,快速扫过罗志强那张宽大的、铺着绿色厚绒布的办公桌。抽屉并未完全合拢,露出一角鲜艳的红色——正是与徐晓红手腕上那条同款的红纱巾!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撞出胸膛。
证据!这就是证据!
她强压住冲过去一把扯出来的冲动,目光移开,落在桌角一本摊开的《红旗》杂志下压着的几张纸。
她装作整理旁边的账册,手指无意拂过,纸张边缘露出的字迹瞬间攫住了她的目光——回城推荐人员初步考察名单。贺晚晚三个字,赫然列在名单最末,名字后面没有任何评语,只画了一个小小的、冰冷的问号。而徐晓红的名字,则紧跟在几个老知青后面,名字旁用红笔潦草地标注着:积极,可考虑优先。
原来如此!
前世她至死都想不通的回城之路为何永远被堵死,答案就赤裸裸地摊在这里!一个问号,就足以将她打入地狱。而徐晓红的积极,靠的又是什么一股冰冷的怒焰在贺晚晚四肢百骸里流窜。她不动声色地将账册放好,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有紧攥的拳头里,指甲深陷的疼痛提醒着她保持清醒。
时机,需要最完美的时机。贺晚晚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彻底放松警惕、踏入陷阱的那一刻。她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舞台,需要足够多的观众,让这场精心准备的丑剧,上演得轰轰烈烈,让那对狗男女永无翻身之日!
几天后,一个消息在知青点悄然传开,带着令人心潮澎湃的期待:邻县水库工地急需一批有文化的知青支援,主要负责宣传和后勤工作,为期一个月。最关键的是,带队的公社干部私下透露,这趟公差表现突出者,在后续回城名额分配上,会优先考虑。
这消息如同在平静的知青点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圈圈涟漪。晚饭时,人人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算计。徐晓红更是容光焕发,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八度,眼波流转间,总是不经意地瞟向大队部的方向,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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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晚晚冷眼旁观,心中一片了然。罗志强的手果然够快,这优先考虑的诱饵,显然是他抛给徐晓红的定心丸,也是他稳住情妇的手段。好,很好。她的目光扫过徐晓红那张因期待而格外生动的脸,又掠过其他知青兴奋议论的模样,一个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火候,到了。
行动前夜,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的胶水,一丝风也没有。贺晚晚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听着室友们因水库消息而兴奋的窃窃私语,辗转难眠。徐晓红似乎也心绪不宁,翻身的次数格外频繁。后半夜,贺晚晚在黑暗中悄然起身,如同幽灵般溜出宿舍。她熟门熟路地避开守夜的狗,绕到知青点屋后那棵老槐树下。树下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不安地搓着手,是村里有名的快嘴王婆家的小孙子,狗剩。
晚晚姐……狗剩的声音带着点紧张。
嘘——贺晚晚将两张带着体温的、皱巴巴的一毛钱塞进他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狗剩,帮姐一个忙,明天下午,照我说的做。这事成了,姐给你买一整包水果糖。她凑近狗剩耳边,快速而清晰地交代了几句。狗剩捏着钱,听着那诱人的糖果承诺,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用力点了点头。
第二天,整个青山大队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躁动中。水库支援的名单将在下午公布,这关乎着许多人心中那点渺茫却执着的希望。徐晓红显得格外活跃,一大早就哼着不成调的歌,特意换了件半新的碎花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贺晚晚则异常沉默,她埋头干活,锄头挥得又稳又狠,汗水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裳,仿佛要将心中翻腾的岩浆都发泄在脚下的泥土里。午后的阳光毒辣异常,晒得人头皮发烫。当罗志强像往常一样,四点半准时推着自行车,衣冠楚楚地出现在通往公社的村口土路上时,贺晚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状似疲惫地直起腰,对旁边一起锄草的知青张建军说:建军哥,我头有点晕,想先回知青点歇会儿,这垄地我明天补上,行不
张建军是个老实憨厚的北方汉子,抹了把汗,爽快地摆摆手:去吧去吧,晚晚,脸色是不太好,歇着去!
贺晚晚感激地笑了笑,放下锄头,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知青点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她迅速拐进一条堆满秫秸垛的岔道,身影没入阴影之中。她屏息凝神,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着那条土路。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身影,像只警惕的兔子,左右张望了一下,便飞快地沿着田埂,抄近路朝着大队部后面那片茂密的玉米地钻去。正是徐晓红!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红晕,脚步轻快,目标明确。
贺晚晚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锋利的弧度。她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转身朝着村东头打谷场的方向,发足狂奔!
打谷场上,刚交完公粮的社员们正三三两两聚着歇晌,摇着草帽扇风,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和即将到来的水库名单。王婆的大嗓门格外突出,唾沫横飞地说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闲话。就在这时,狗剩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了打谷场,小脸跑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又尖又亮,带着孩子特有的夸张和恐慌:
奶!奶!不好啦!大队部后头玉米地……玉米地里有野猪!好大一头!正拱俺们家自留地的红薯呢!快来人啊!要拱光啦!
野猪!王婆猛地从石碾上跳起来,三角眼瞪得溜圆。这年头,野猪祸害庄稼可是大事!周围的社员们也都惊了,纷纷起身。
真的!黑乎乎一大团!就在玉米地里拱!可凶了!狗剩拍着大腿,急得快哭出来,俺不敢过去,怕它咬人!
抄家伙!人群里不知谁吼了一嗓子。瞬间,打谷场炸开了锅。几个壮劳力立刻抄起了旁边的扁担、锄头,连几个半大孩子也兴奋地捡起了土坷垃。王婆更是急了眼,她那点自留地可是命根子!她一把揪住旁边还愣着的儿子:还杵着干啥!快!叫上人,跟我走!打死那畜生!
混乱像滚雪球般扩大。听说有野猪祸害自留地,越来越多的人被惊动,从家里、从田间地头涌出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吵吵嚷嚷,汇成一股嘈杂的人流,在狗剩的指引下,浩浩荡荡地朝着大队部后面那片寂静的玉米地涌去。
贺晚晚早已混在人群边缘,她心跳如鼓,血液在耳膜里轰轰作响,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弦上。她看着跑在最前面、急赤白脸的王婆,看着她儿子手里那根粗实的顶门杠,看着周围一张张被野猪刺激得兴奋又紧张的脸,一股混合着复仇快意和巨大风险带来的战栗感,让她指尖冰凉。
人群如潮水般涌到玉米地边缘。正是盛夏,玉米秆子蹿得比人还高,密密匝匝,形成一道厚实的绿色屏障,里面寂静无声。
野猪呢狗剩,在哪边王婆喘着粗气,叉着腰问。
狗剩小手指着玉米地深处,声音带着点抖:就…就在里面!俺听见拱土的声音了!
大家伙儿散开点!别惊跑了!二牛,你带几个人从左边包!柱子,右边!王婆的儿子还算镇定,指挥着。人群屏息凝神,放轻了脚步,呈半圆形,紧张地朝着玉米地深处慢慢围拢过去。锄头、扁担、铁锹,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贺晚晚挤在人群前面,她的目光穿透晃动的玉米叶子缝隙,死死盯住记忆中那个位置。近了,更近了……玉米特有的青涩气息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钻进鼻腔。突然,一阵极其细微、却与风吹叶片截然不同的窸窣声,夹杂着压抑的、模糊不清的喘息和低语,隐约从前方浓密的绿幕深处传来。
围拢的人群也听到了!最前面几个汉子脚步猛地一顿,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这动静……听着可不像野猪拱地!
就在这时,走在最侧面的一个半大小子,好奇心重,扒开几株玉米,探头往里一看——
啊——!一声变了调的、惊恐到极点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午后的寂静!那小子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手指哆嗦着指向里面,脸涨得通红,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第二个完整的音节。
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人群瞬间炸了!
咋了看见啥了
野猪呢
不是野猪!是……是人!终于有人吼了出来,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好奇心与莫名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捕猎野猪的紧张。前面的人再不顾什么包围阵型,哗啦一下朝着声音和目光汇聚的方向涌了过去。几根粗壮的玉米秆被粗暴地拨开、踩倒。
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玉米地里被踩踏出的一片小小空地上,两个白花花的身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硬地纠缠在一起。罗志强那件象征身份和威严的蓝色中山装胡乱丢在泥地上,他精赤着上身,裤子褪到脚踝,那张平日里道貌岸然、永远带着温和假笑的脸,此刻因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形,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嘴巴大张着,却只发出嗬嗬的倒气声,活像一条被甩上岸的鱼。他身下,是同样一丝不挂的徐晓红!她那张总是带着点骄矜的漂亮脸蛋,此刻血色褪尽,惨白如纸,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羞耻,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倒映着突然闯入的、密密麻麻的人影,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她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呜咽,双手徒劳地想去遮挡身体,却不知该遮哪里。
死寂。绝对的死寂。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玉米叶子在风中单调的沙沙声,以及那两具暴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的躯体,因恐惧而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所有的目光,都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钉在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上。震惊、鄙夷、厌恶、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兴奋……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无声地翻涌、碰撞。王婆张大了嘴,手里的破蒲扇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她儿子举着顶门杠,僵在原地,满脸的横肉都在抽搐。之前还吵吵嚷嚷要打野猪的汉子们,此刻像是集体被掐住了脖子,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
啊——!!!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叫,如同玻璃被硬生生刮碎,猛地从徐晓红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羞耻和灭顶的绝望。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所有的理智在巨大的羞耻和恐惧面前彻底崩断!她猛地翻身,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扑向旁边同样呆若木鸡的罗志强!
罗志强!你这个骗子!畜生!你不得好死!徐晓红尖利的指甲,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狠狠抓向罗志强的脸!
罗志强猝不及防,脸上瞬间出现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剧痛让他猛地回神,羞怒交加,本能地抬手去挡,去推搡:疯婆子!你疯了!滚开!
骗子!你答应我的!你答应让我回城的!徐晓红已经完全疯了,头发散乱,状若厉鬼,不管不顾地撕打着,哭嚎着,尖锐的指甲在罗志强裸露的胸膛、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抓痕,名单呢我的名字呢你说啊!你说啊!
滚!你这个贱货!是你勾引老子!罗志强又惊又怒又痛,狼狈不堪地抵挡着,试图抓住徐晓红的手腕,两人在泥地上翻滚、扭打,白花花的肉体沾满了泥土和草屑,撕心裂肺的哭骂声和男人的怒吼咒骂声交织在一起,丑陋不堪。
围观的人群,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彻底回过神来。嗡的一声,巨大的声浪轰然炸开!
天爷啊!这…这…伤风败俗啊!
呸!狗男女!不要脸!
罗支书他…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徐晓红平时看着挺正经一姑娘……唉哟,丢死先人了!
听见没回城名额这是拿身子换的啊!
怪不得!怪不得!我说徐晓红工分总评得那么高……
打死这对奸夫淫妇!
愤怒、鄙夷、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如同沸腾的油锅。有人厌恶地别开脸,有人鄙夷地吐着唾沫,更多的人则是兴奋地指指点点,将眼前这活春宫般的丑态尽收眼底,这将是未来一年甚至几年青山村最劲爆的谈资。几个原本对徐晓红有点好感的年轻后生,此刻脸上只剩下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王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拍着大腿,尖利的嗓门压过了所有人:造孽啊!真是造孽啊!在咱们队里的玉米地干这种没廉耻的事!老天爷开开眼吧!快!去叫李金凤!叫她来看看她男人干的‘好事’!再去大队部!叫公社的人来!
场面彻底失控了。那对在泥地里翻滚撕咬的男女,如同被剥光了毛皮、血淋淋地钉在耻辱柱上的野兽,在无数道冰冷、鄙夷的目光下,承受着万箭穿心般的凌迟。
贺晚晚站在人群最前面,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眼前这丑陋至极的一幕。徐晓红歇斯底里的哭骂,罗志强恼羞成怒的推搡咒骂,村民们的唾弃鄙夷……
所有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却在她心底激不起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前世牛棚里咯血的绝望,肺腑间弥漫的铁锈味,一次次擦肩而过的回城名单……所有的痛苦、屈辱和悔恨,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为眼前这对狗男女的狼狈不堪。
她没有笑,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虚无的平静。这平静之下,是岩浆冷却后坚硬如铁的意志。她的目光掠过徐晓红那张因疯狂和羞耻而扭曲变形的脸,掠过罗志强被抓得鲜血淋漓、写满惊恐和毁灭的狼狈面孔,最终投向混乱人群之外,那灰蒙蒙的天空。
结束了。属于贺晚晚的懦弱时代,彻底结束了。
这场轰动整个青山大队、乃至惊动了公社的玉米地丑闻,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公社派下来的工作组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迅速进驻青山大队。调查取证的过程迅捷而冷酷。
罗志强作风腐化、以权谋私、生活糜烂的罪名板上钉钉,他试图狡辩,试图推卸责任,但在铁一般的事实(尤其是徐晓红在极度崩溃下近乎自毁的指证)和汹涌的民愤面前,所有的抵抗都苍白无力。
他胸前的钢笔被粗暴地扯下,那辆象征权力的永久牌自行车被推走,村支书的职务被当场罢免,等待他的是更严厉的审查和可能的牢狱之灾。
徐晓红的下场更为凄凉。她的行为被定性为思想堕落、道德败坏、以色谋权。工作组宣布的处理决定冰冷而绝情:取消其一切评优评先资格,永久剥夺回城资格,留在青山大队进行最艰苦的改造,以观后效。
通知宣读的那一刻,徐晓红没有哭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工作组的人,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灵魂已经被彻底抽走。
她成了青山大队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一个被人唾弃、避之不及的破鞋。曾经围着她转的男知青们早已视她如瘟疫,女知青们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她只能住在远离知青点的一个废弃瓜棚里,每天被分派去挑粪、清理最脏的猪圈,在村民鄙夷的白眼和指指点点中,形销骨立,迅速地枯萎下去。
偶尔有人经过瓜棚,会听到里面传出压抑的、神经质的呜咽和低语,反复念叨着回城、名单、骗子……她疯了,或者说,离彻底疯掉,只差一步之遥。
罗志强的倒台,如同一场地震,震塌了青山大队权力结构的一角。短暂的混乱后,新的代理支书很快被任命——是村里一位资历老、性格耿直的老党员。
权力的更迭,带来的是微妙的人心浮动。那些曾经依附于罗志强、或多或少得过他好处的人,开始惴惴不安;而那些曾被压制、被排挤的,则隐隐看到了一丝希望。
贺晚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变化。她知道,仅仅扳倒罗志强和徐晓红是不够的。回城的路,依然布满荆棘。她需要一个无可指摘的、足够分量的通行证。她将目光投向了青山大队那本厚厚的、记录着历年水文资料的册子。那册子积满了灰尘,躺在大队部档案柜的最底层,无人问津。贺晚晚主动找到了新上任的代理支书。
张支书,她的态度不卑不亢,眼神清澈而坚定,我看过咱们队里历年收成的记录,发现涝灾对收成影响很大。我在学校学过一点地理和统计,想试着整理一下咱们大队的水文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规律,以后防洪排涝也好有个参考。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保证不耽误正常出工,用休息时间整理。
张支书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却眼神沉静的知青。罗志强倒台的内幕,他多少知道些,对贺晚晚这个揭盖子的人,他心情复杂,但更多的是对其沉稳和勇气的欣赏。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有这份心是好的。资料在柜子里,你自己找吧。注意保管好。这算是一种默许。
于是,在每天繁重的劳作之后,在知青点昏暗摇晃的煤油灯下,贺晚晚开始了她无声的奋战。她纤细的手指沾满墨渍和灰尘,小心地翻开那些泛黄、脆弱的纸张。霉味和尘土的气息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
上面是密密麻麻、字迹潦草甚至模糊不清的原始记录:某年某月某日,降雨量多少毫米,清水河水位上涨多少公分,淹没田地多少亩……她需要将这些零散、混乱的数据,一点点誊抄、归类、计算、分析,绘制成清晰的图表。
煤油灯熏得她眼睛发涩流泪,腰背因久坐而酸痛僵硬,但她笔下的线条却始终清晰、工整。时间在笔尖和纸张的摩擦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虫鸣陪伴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深夜。有时油灯的火苗跳跃着,一滴滚烫的灯油猝不及防地溅落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个红点,她却只是轻轻嘶了口气,用袖子抹去,目光片刻不曾离开那些承载着无数汗水和希望的数据。那专注的侧影,如同在雕刻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与此同时,她悄然开始了另一项计划。她利用农闲和下雨天无法出工的时间,主动找到了张支书和队里的几位老人。
张支书,王大爷,她的声音温和而诚恳,我看村里不少娃娃,还有几个年纪大的叔伯婶子,不识字。现在广播里念文件、通知,还有看个农药化肥说明啥的,都不方便。我琢磨着,要是大家愿意,我可以在晚上或者下雨天,教大家认认字,学学写自己的名字,算点简单的数。不图别的,就图个方便。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只提方便,绝口不提扫盲这样的政治任务字眼。
这个提议,戳中了青山大队长久以来的痛点。几个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王婆第一个拍大腿:哎哟!晚晚丫头!这可是大好事啊!我家那狗剩他爹,连自个儿名字都写不利索!学!必须学!
张支书看着贺晚晚平静而带着些许疲惫(那是熬夜整理水文资料留下的)的脸,心中暗自点头。这个知青,不仅有知识,有心气,更重要的是,她懂得沉下来,为村里人做实在事。他大手一挥:行!这事我看行!晚晚同志有这份心,队里支持!地点嘛……就在大队部旁边那个空仓库吧!晚上点个马灯!
扫盲班悄然开张了。最初的学员是几个半大孩子和两三个老人。仓库里条件简陋,只有几张破桌子板凳,一盏马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几张充满好奇和些许怯意的脸庞。贺晚晚没有教材,就用树枝在泥地上划,用捡来的烟盒背面写字。她教得极有耐心,从最简单的上、下、大、小开始,一笔一划,声音清晰柔和。她讲工字,就说这是出力干活的手;讲田字,就比划着田地的形状。她甚至把一些常用字编成顺口溜,方便记忆。
慢慢的,仓库里的笑声多了起来。孩子们学得最快,叽叽喳喳地抢着认字、写字。老人们学得慢,但格外认真,布满老茧的手指笨拙地握着铅笔,在粗糙的纸上一笔一划地描摹,仿佛在开垦一片全新的土地。当他们终于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时,那咧开嘴、露出豁牙的笑容,比任何嘉奖都更动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仓库里的灯光和马灯下那温和耐心的年轻女知青的身影,成了青山大队夜晚一道新的风景线。来学习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些年轻的媳妇、半大的小伙子,甚至一两个壮年汉子,也抱着试试看或凑热闹的心态来了。
仓库里坐不下,就有人自带小板凳坐在门口听。贺晚晚来者不拒,教得更加用心。她结合农事,教大家认农药、化肥、种子的字样;结合生活,教认油、盐、布票这些常用词。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像一股涓涓细流,悄然滋润着这片知识贫瘠的土地。
人心,在无声的付出中被悄然焐热。曾经因为玉米地事件而投向贺晚晚的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渐渐被真诚的感激和尊重所取代。
田间地头,有人会主动帮她多锄一垄草;挑水时,总有人抢先一步帮她把水缸灌满;去公社办事,赶车的王大爷会特意在知青点门口多停一会儿,喊一声:晚晚丫头,要捎东西不一声声晚晚、晚晚丫头,取代了疏离的贺知青,透着自然而然的亲昵。那份水文资料整理,也在无数个深夜的坚持下,接近尾声。
泛黄的纸张变成了厚厚一册装订整齐、图表清晰、分析详实的报告。封面上,是贺晚晚用娟秀工整的字体写下的标题:《青山大队历年水文特征及洪涝灾害初步分析报告》。
秋去冬来,又一年回城指标分配的季节到了。这一次,青山大队的推荐名单酝酿过程,少了往年的暗流涌动,多了几分公开和慎重。大队部里,代理支书张支书主持着会议,几个生产队长和村民代表围坐在一起,气氛肃然。
……名额就这一个,张支书敲了敲桌子,大家议议,看谁更合适。
短暂的沉默后,三队的老队长,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老农,率先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份量:我提贺晚晚同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娃,没得说!干活踏实,不偷奸耍滑,是块好料!更难得的是那份心!人家熬了多少夜,给咱们整那水啊雨啊的本子(指水文资料),图啥还不是图咱们队里少遭点灾!还有那晚上的识字班,教老的,教小的,这份心,这份力,咱们队里,谁比得上
对头!王婆立刻接口,嗓门洪亮,晚晚丫头是实打实的好!教我家狗剩认字,那叫一个耐心!狗剩现在都能给他爹念信了!这样的好知青,不推荐她推荐谁难道推荐那些……她的话没说完,但鄙夷的目光朝瓜棚方向斜了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张支书,一个曾经参加过扫盲班的年轻媳妇也鼓起勇气说,晚晚姐教我们认字,可认真了!我现在去供销社买东西,再不怕被人糊弄了!她……她值得这个名额!
是啊,那水文报告,我看了几眼,画得真清楚!往年发大水,咱们两眼一抹黑,以后要真能按那上面说的提前防备,可是救了命了!
对,推荐贺晚晚同志!
同意!
我也同意!
没有激烈的争论,没有暗中的角力。推荐贺晚晚的声音,如同汇入江河的溪流,自然而然地汇聚成了共识。她用自己的双手,用知识,用无数个日夜的默默耕耘,在青山大队这片曾经带给她无尽痛苦的土地上,为自己赢得了堂堂正正走出去的资格。
当那张盖着鲜红公社公章的批准回城通知书终于递到贺晚晚手中时,薄薄的一张纸,却仿佛重逾千斤。油墨的气息钻入鼻腔,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真实感。她低下头,指尖拂过那清晰有力的贺晚晚三个字,拂过那枚象征着命运转折的鲜红印章。没有狂喜,没有激动得落泪。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一种历经劫波后的疲惫与释然,如同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望见了故乡的炊烟。
离开的日子定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天空是洗净般的湛蓝,几缕薄云丝絮般飘着。她行李不多,一个半旧的帆布提包,装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裳和那本凝聚了她无数心血的水文资料手稿。知青点的伙伴们默默帮她拎着行李,一直送到村口的老槐树下。不少得到消息的村民也自发地聚了过来,安静地站着。王婆用衣襟兜着几个还温热的煮鸡蛋,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狗剩仰着小脸,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衣角;张支书代表大队,递给她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广阔天地炼红心,知识青年为人民的赠言。没有太多煽情的话语,只有朴实的一句:晚晚同志,青山大队,谢谢你!到了城里,好好干!
贺晚晚一一谢过,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在了人群后方,那个如同枯木般倚在废弃瓜棚门口的身影上。
是徐晓红。不过短短数月,她已瘦脱了形,曾经合身的衣服如今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头发干枯如草,脸上是病态的苍白和麻木。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贺晚晚的瞬间,骤然爆发出一种淬了毒般的、令人心悸的怨毒光芒。那光芒死死地钉在贺晚晚身上,充满了不甘、憎恨和彻底的毁灭欲。
贺晚晚平静地迎上那怨毒的目光,眼神里无悲无喜,如同深潭不起微澜。她甚至没有在徐晓红身上多停留一秒,便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标。她挺直了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梁,对着送行的乡亲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我走了。
她转过身,拎起那个轻飘飘却又无比沉重的提包,迈开脚步,踏上了村口那条蜿蜒向远方的黄土路。路的两旁,是收割后空旷寂寥的田野,再远处,是层叠起伏、束缚了无数人命运的山峦轮廓。
就在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路尽头拐弯处的那一刻,一声凄厉到破音的、饱含了无尽怨毒的尖嚎,如同鬼魅的诅咒,猛地从她身后炸响,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贺晚晚——!你不得好死——!
那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疯狂的绝望,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惊起一群寒鸦,扑棱棱地飞向灰蓝的天空。
贺晚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肩膀都未曾晃动一下。凛冽的晨风卷起她额前几缕碎发,拂过她沉静如水的眼眸。脚下的黄土路坚实而开阔,一直延伸向山峦之外,那广袤未知的天地。
她微微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清冽自由的空气,将身后那恶毒的诅咒、连同那浸透了前世血泪的青山村,一起决绝地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