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血色通知书父亲出柜 > 第一章

我拿到清华录取通知书那天,父亲宣布出柜。庆功宴直播镜头前,我父亲林建国突然嘶吼出柜,我母亲李梅当场吞下神秘药瓶。千万网友目睹血色蔓延。
全网痛骂骗婚基佬毁全家,我林芸青的状元人生瞬间崩塌。
直到我挖出二十年前强奸案卷宗——
生父竟是死刑犯,母亲吞下的药瓶印着诡异图腾。
而那位救死扶伤的抗疫英雄医生,手术刀下藏的,是操控两代人命运的基因骗局。
通知书上的血,早在我出生前就注定要流。
1
血色庆功
直播镜头里,林芸青的脸像上了釉的瓷器,在宴客厅水晶灯下闪着光。弹幕疯了似的往上窜。
【老婆看我!清华通知书借我摸一下!

【芸青学姐给学弟签个名吧!就签录取通知书上!】
【这颜值这智商!上帝到底给她关了哪扇窗!】
【楼上,关了和凡人谈恋爱的窗(狗头)

【林家祖坟冒青烟了!十八线小县城飞出的金凤凰!】
桌上堆满了菜,红的油焖大虾,金的炸酥肉,白的清蒸鲈鱼,挤挤挨挨,香气混着嗡嗡的人声往上飘。
七大姑八大姨的脸笑得像朵开烂的菊花,筷子不停往林芸青面前的碟子里堆菜,小山尖儿都快塌了。
芸青啊,给三婶沾沾喜气!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明年高考……
老林家真是祖上积德!芸青妈,你是怎么教的教教我们呗!
林芸青端坐着,嘴角挂着练习过无数次、弧度精准的微笑,像一张精心描摹的面具。
她妈李梅,县一中的金字招牌特级教师,一身酒红色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被几个激动的家长围着,满面红光地传授状元养成秘籍,声音拔得老高,压过了全场的喧闹。
她爸林建国,那个在银行柜台后数了二十年钞票的老实人,缩在热闹的阴影里,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像是临时借来的西装,领带勒得他脖子发红。
他憨厚地笑着,给这个倒酒,给那个递烟,手指头却有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爸,林芸青隔着桌子,声音不高,但清晰地穿透嘈杂,少喝点。
林建国手一抖,酒液差点洒出来。
他赶紧点头,局促地搓了把裤缝:诶,诶,听闺女的。
旁边一个喝高了的大伯拍着林建国的肩,嗓门洪亮:建国!傻乐啥呢!养出这么个好闺女,祖坟都着了!这杯大的,必须干了!
林建国被拍得一晃,脸上的笑有点僵,端起那杯白酒,手抖得更明显了。他看向林芸青。
林芸青正低头摆弄手机支架。
这场状元宴是她妈一手操办的,还找了本地小网红直播,说是分享喜悦,激励全县学子。
镜头忠实地捕捉着一切喧闹与荣耀。
她没看父亲求救的眼神。
林建国喉结滚动了一下,闭了闭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猛地仰头,把那杯白酒灌了下去。火辣辣的感觉一路烧到胃底,他呛咳起来,脸憋得更红。
好!
痛快!
席间一片叫好起哄。
就在这时,林建国手里的空杯子,哐当一声脆响,重重砸在了玻璃转盘上,压过了所有声音。
热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笑容,所有的恭维,所有的筷子和酒杯,都僵在半空。
直播镜头本能地对准了声音来源——
林建国那张通红、冒着汗、表情扭曲的脸。
他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身体绷得像根拉到极限的弦。
酒气喷涌,眼睛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甚至带着一种疯狂的赤红。
装……装了十八年……
他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铁锈,每一个字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沫子,老子装了十八年直男!
他吼了出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要挣脱皮肤的束缚,憋得……快炸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停了。
李梅脸上那属于状元妈妈的神采飞扬瞬间冻结、龟裂,最后碎成一地惨白。
她涂着精致口红的嘴巴微微张着,漂亮的杏眼里是极致的茫然,然后是渐渐爬上来的、无法置信的惊恐。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像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陌生怪物。
林建国……她嘴唇哆嗦着,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直播弹幕空白了一瞬,随即火山喷发!
【卧槽】
【我听到了什么】
【装……直男信息量太大我CPU干烧了!】
【骗婚惊天大瓜!】
【快看芸青妈的脸!我的天……】
林建国像是完全没听到妻子的尖叫和全场的死寂,他沉浸在自己绝望又癫狂的宣泄里,涕泪横流:高考完了……我闺女……自由了……
他猛地指向林芸青,手指抖得不成样子,老子……老子也他妈自由了!!最后几个字,是拼尽全力的嘶吼,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伪装。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是李梅。
她精心盘好的头发散落下来几缕,酒红色的套装此刻衬得她脸色惨灰如鬼。
所有的体面、所有的骄傲、所有作为特级教师和状元母亲的光环,在丈夫那句装了十八年直男的嘶吼中,彻底崩塌殆尽。
骗子!恶心!下贱!!她尖叫着,每一个字都淬着毒,眼神涣散狂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彻底疯了。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疯狂扫过桌面,猛地定格在那瓶不知谁带来的、放在角落里的白色小药瓶上!
那瓶子太小,太不起眼,淹没在杯盘狼藉里。
李梅像恶鬼扑食一样扑了过去,一把抓起那个塑料药瓶,甚至来不及拧开瓶盖!
妈!林芸青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魂,失声惊叫,站起身想扑过去。
晚了。
李梅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口咬在塑料瓶盖上!瓶盖被硬生生咬开,白色的、小小的药片像绝望的冰雹,哗啦啦涌进她大张的嘴里。
唔…呃…咕咚……她疯狂地、机械地往下吞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浑浊的嗬嗬声,白色的药粉沾满了她的下巴和衣襟。
妈——!!林芸青撕心裂肺地尖叫冲破了喉咙,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比意识更快地扑向母亲。
哐当!椅子被撞翻。
老天爷!
快!快拦住她!
打120啊!!
死寂的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哭喊声、椅子摩擦地板的刺耳声、碗碟碎裂声混作一团。
人群像受惊的蚂蚁般乱窜。
直播镜头剧烈晃动起来,天旋地转。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奢华的水晶吊灯,灯下,林芸青惨白如纸、写满惊恐和崩溃的脸占据了屏幕中心,她正徒劳地用手去抠母亲紧咬的牙关。而在她身后,李梅的身体已经软倒下去,像一只断了线的破风筝,嘴角溢出混着血丝的白沫,眼神空洞地望向虚空。
下一秒,屏幕骤然一黑。
直播中断。
一行猩红的标题,像一摊粘稠的、喷射而出的血,瞬间顶替了原本小城状元清华宴的花哨封面,以爆炸般的速度,野蛮地屠戮了所有在线平台的首页:
【突发!小城状元庆功宴直播变惨剧!父亲当众出柜,母亲当场吞药自杀!】
2
热搜炼狱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林芸青跪在ICU玻璃墙外的长椅上,膝盖早已失去知觉。
消毒灯惨白的光把她的影子钉在地上,像一只被钉死的蝴蝶。
监护仪的滴答声、护士推车的轱辘声、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在她耳中都变成了某种遥远的、麻木的噪音。
她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缴费单,上面的数字像一条条蠕动的蛆。
芸青啊,你妈这ECMO机器一天两万五,咱们医院规定家属必须预交三……
医生的话她没听完就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个不停,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蟑螂。
她不敢看。
同性恋毁全家、高考状元庆功宴变修罗场、母亲吞药自残直播中断、养父竟是骗婚gay,
热搜榜单像滚雪球般疯长,从最初三条飙升到十条相关。
直播间录屏被剪辑成无数版本,最火的那个视频把林建国咬牙切齿的老子装了十八年直男做成循环播放动图,配着鬼畜音效:骗!骗!骗!骗婚!
底下滚动弹幕飞过刷屏的恶心毁三观去死。
私信轰炸:
【你爸是不是还摸过你】
【建议全家自焚谢罪】
【高考状元呸!妓女生的也配叫状元】
【你妈吞药活该!贱人就是矫情】
林芸青蜷缩在医院走廊角落,用袖口一遍遍擦拭手机屏幕。
指纹解锁时指尖发抖,社交账号头像突然变成一张P过的图片——
她穿着清华录取通知书在ICU门口撒纸钱,标题是冷血状元喜提热搜。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还在为志愿填报纠结,现在那些学校代码、专业排名像是上辈子的事。
芸青!芸青!
有人拽她胳膊,她猛地抬头,看见班主任的圆脸挤在口罩后面。
这位曾夸她清北苗子的年级组长,此刻额头上渗着冷汗,声音压得像条蛇:快删了!快删了!
他指着她手机,现在网上都在转你高二演讲视频!说什么‘知识改变命运’!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林芸青怔怔看着对方。
记忆突然闪回教室后墙,那张她亲手贴上去的破茧成蝶书法奖状,正被某个同学涂满骗子字样。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传来语音:芸青,我是林建国的朋友……
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爸他……在楼顶,说要跳下去……
医院门口,红漆像血一样顺着防盗门往下淌。
同性恋滚出去!
克母灾星!
喷漆大字爬满林家单元楼。
林芸青抱着保温桶缩在电梯角落,邻居家狗隔着门狂吠:汪汪汪!克星来了!克星来了!
她刚摸出钥匙,防盗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邻居阿姨端着洗菜盆愣在门口,见是她,猛地把门甩上,哗啦啦反锁三道保险。
芸青
母亲卧室传来虚弱的咳嗽,林芸青手一抖,保温汤洒在地毯上。
她这才想起三天前母亲还在为她准备庆功宴私房菜,现在那些精心烹制的佛跳墙、花胶鸡汤,全被邻居泼在了楼道里。
她冲进卧室时,父亲的微信头像突然亮起。
最新消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始终没有文字跳出。
窗外传来刺耳刹车声。
林芸青掀开窗帘,看见楼下围着十几台摄像机,长枪短炮对准她家窗户。有个举着话筒的女记者正对着镜头激动:
各位观众,我们刚刚接到爆料,状元林芸青家中疑似藏有养父林建国的‘变态情书’!让我们现场连线——
她猛地拉上窗帘,手机突然炸响提示音。
【紧急直播邀请】
【您的好友陈锋请求视频通话】
陈锋。这个名字像根钢针扎进太阳穴。
三天前她才知道,这个戴金丝眼镜、穿高定西装的男人,是养父藏了二十年的丈夫。
视频接通瞬间,陈锋的冷笑劈头盖脸砸下来:芸青,给你两个选择——现在立刻发声明,承认你爸是‘骗婚’,或者……
画面切换,林建国被绑在废弃厂房的钢架上,嘴里塞着布条,脖颈上挂着同性恋骗婚狗的纸牌。
48小时。陈锋晃着打火机点燃一张纸,烧起来可是很快的。
林芸青突然发现手机屏幕上有血迹。她这才意识到指甲掐破了掌心。
夜色降临时,林芸青蹲在小区垃圾站后面抽烟。
这是她第一次偷抽烟,还是从垃圾桶捡的半截女士烟。
打火机蹭了三次才燃起来,火星照亮她浮肿的眼皮。
手机贴在耳边,听筒里传来殡仪馆老板的报价:骨灰盒分档次,最便宜的八百……你那个疯爸爸要是真跳了,记得提前预定。
她突然注意到垃圾箱缝隙里露出一角红色。
拽出来时,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沾满油渍,扉页写着母亲的字迹:芸青,妈妈的状元宝贝。
书页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
十七岁的母亲穿着校服,站在县一中光荣榜前,身后是高考全县第一的横幅。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
知识是女人唯一的盔甲。
林芸青的手开始发抖。
照片边缘有处暗斑,像干涸的血渍。
她突然想起亲子鉴定报告上的那个陌生名字——张强。
百度搜索框里,二十年前的新闻弹出:
强奸犯狱中暴毙,受害者家属痛哭谢天。
新闻配图里,法警押着戴镣铐的男人走进法庭。
他侧脸与母亲照片上的暗斑重叠,像两滴融合的血。
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系统提示音:
您订阅的‘基因检测VIP服务’已更新最新数据包。
林芸青瞳孔骤然收缩。
三年前注册这个账号时,她随便填了个母亲的手机号。现在,那个号码竟自动同步了一条信息:
【匹配成功:张强(已故)→
李梅(2004年县一中考生)】
3
亲子炸弹
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在鼻腔里打转。
林芸青机械地刷着手机,热搜词条像毒蛇吐信般疯狂滋长:
高考状元竟是强奸犯之女、同性恋骗婚毁全家、克母灾星。
弹幕里有人扒出她小学作文《我的父亲》,标题《被爱包围的幸福家庭》被P成《被谎言包裹的人渣窝》。
芸青。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她没回头就知道是谁。
陈锋的影子斜斜罩住她,西装裤管蹭着她小腿,金丝眼镜后藏着毒蛇般的光。
他手里捏着张纸,边缘卷曲,像是从某人血肉里扯出来的。
你爸替你亲爹养了你二十年。
他把纸推到她眼前,纸角还沾着暗红血渍,指尖摩挲处洇出几道指印。
【亲子鉴定报告】样本A(林芸青)与样本B(林建国)无血缘匹配。DNA比对结果:匹配对象为张强(编号2004-RAPE-007)。
备注:张强,2004年强奸案主犯,狱中暴毙。
林芸青瞳孔骤缩。
童年记忆碎片般刺进来:
小学六年级,父亲抽屉深处藏着的《肌肉男体写真集》,被她撞见后慌乱烧毁的灰烬。
初中某夜,她起夜听见父母卧室传来压抑的啜泣,母亲嘶哑的你配当人吗,父亲沙哑的忍到她高考。
高考当天母亲往她书包塞清凉油时,指尖的颤抖比监考老师还要剧烈。
你爸现在在楼顶。陈锋的声音像淬毒的针,48小时。直播认罪,说他是‘骗婚’,把骂名扛下来。
他忽然贴近她耳畔,或者,看着他变成一摊肉酱。
林芸青猛然攥紧那张纸,指节发白。
纸页摩擦声在走廊死寂中格外刺耳。
你爸的柜子里装了二十年恶心,现在轮到你装孝顺女儿了。陈锋轻笑,转身离去时,袖口露出半截纹身——和庆功宴直播中断前拍到的、李梅药瓶底部的诡异图腾一模一样。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空气。
林芸青狂奔进病房时,正撞见白曦俯身在母亲床边。
这位央视报道过的抗疫英雄,此刻正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轻轻抚过母亲输液管。
他听见动静,转过脸来,温润的笑容像一层柔光滤镜蒙在脸上。
林小姐,令堂心率不稳,需要静养。他声音如绸缎流淌,却在林小姐三个字上刻意加重了音调。
林芸青盯着他的手。那双手保养得极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却在输液管上停留了几秒——恰是药物推注的最佳时长。
白医生。她突然开口,我妈吞的药,是您开的
白曦睫毛轻颤:急救室同事反馈是安眠药过量,具体出处……
他摊开手,医院可不会给家属开整瓶处方药。
林芸青盯着他镜片后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无底的深潭,倒映着她扭曲的脸。
监护仪再次响起警报。
白曦立刻切换成专业神情:抱歉,必须紧急处理。
他动作娴熟地调整输液速率,指尖掠过母亲苍白的手背。
林芸青突然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婚戒——但庆功宴那天,她分明看见他戴的是尾戒。
消毒液气味中,某种危险的齿轮开始转动。
夜色如墨泼进病房。
林芸青蜷在ICU外的长椅上,亲子鉴定报告在手机扫描仪里变成电子文档。
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张强
2004
县一中。
第一条新闻弹出时,她的指尖差点戳破屏幕。
【2004年县一中教师李梅遭入室强奸案侦破】
疑犯张强被捕后供出‘基因优化计划’,声称与某医生合谋筛选‘优质卵子’……
配图里,法警押着张强走进法庭。
他的侧脸,竟与母亲旧相册里一张泛黄照片完美重合——那是张毕业合影,某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站在校医室门前,胸前挂着工作牌:
白曦,实习医生。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论坛跳出一条新帖:
【重磅!县医院白曦医生涉嫌非法胚胎交易,清华状元竟是实验品】
跟帖爆出一张模糊照片:
白曦与陈锋在某高档会所举杯,身后玻璃墙上赫然映出清北优生计划字样。
林芸青猛地抬头,ICU走廊尽头,白曦正与某人视频通话。
他压低声音,但那句林建国快不行了还是顺着消毒水蒸腾的空气,钻进她的耳膜。
她慢慢站起身,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微型摄像头开始录像。
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你们以为我会认命
4
白衣恶魔
ICU的蓝光比月光更冷,贴着地面攀爬,爬上林芸青的帆布鞋,爬上她那件三天没换的灰色T恤。监护仪的曲线在墙上投下鬼魅般的影子,滴、滴、滴,一声声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母亲李梅躺在里面,像一具被无数管子钉在生死界限上的标本。
脚步声轻缓地由远及近,停在玻璃墙外。
林芸青没抬眼,鼻尖先闻到一股极淡的、甜腻的烘焙香气,混杂在浓烈的消毒水味里,怪异得刺鼻。
林同学,起这么早要注意身体。
温润清朗的男声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林芸青终于抬起眼皮。
白曦站在晨光熹微的走廊尽头,光晕给他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
他穿着熨帖得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胸前口袋鼓鼓囊囊。
他走近了,脸上戴着浅蓝色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含笑的眼睛,眼角弯起温和的弧度。
央视采访里那双被誉为安抚了千万灵魂的眼睛,此刻清晰地落在林芸青脸上。
给,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保鲜膜仔细包好的黄油曲奇,饼干烤成了漂亮的金黄色,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自己烤的,不值什么钱,补充点能量。
他嗓音低醇,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
看你守了一夜,脸色太差了。你妈妈的状态,离不开你支撑。
白曦的目光透过厚重的玻璃,落在李梅身上,眼神充满悲悯和专注。
李老师是位好老师,也是位坚强的母亲。放心吧,我们全院最好的力量都在这里。他的声音里充满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林芸青没接那枚精致的曲奇。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过白曦看似随意的动作——
他一边说话,一边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玻璃墙外的监护仪信号接收台上,指尖仿佛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几下。
几秒后,玻璃墙内,连接在李梅身上的那台主监护仪屏幕,代表呼吸频率的数字突兀地跳跃了一下,峰值线陡然拔高了一小截。
白医生对病人家属都这么贴心林芸青开口,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白曦收回放在接收台上的手,动作流畅得毫无破绽,仿佛只是活动了一下手指。
他微微歪头,眼中笑意更深,却像隔着一层看不透的冰:医者父母心嘛。尤其李老师这种情况,家属的心理状态直接影响病人的预后。林同学,你……
他顿了顿,目光在林芸青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抿的唇上停留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承受的压力太大了。网上的那些声音……唉,
他叹息一声,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同情,你父亲……哦不,林建国先生的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李老师要是醒来知道了,再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赤裸裸地悬在那里——你妈是被你爸和你气倒的,她的生死,也悬在你懂事与否的一念之间。
林芸青的视线如同冰锥,狠狠刺向白曦镜片后的眼睛。
那双含笑的眼睛深处,她捕捉到一丝极其熟悉的东西——和陈锋视频通话里,那个晃着打火机点燃亲子鉴定报告复制品的男人,眼底那份冰冷的、操纵一切的玩味,如出一辙!
厌恶像硫酸一样在她胃里翻滚。
她想起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想起那个叫张强的强奸犯,想起匿名帖子里那张模糊的清北优生计划合影……
所有碎片在白曦这张悲天悯人的面具下,疯狂地拼凑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白医生好像很了解我家的事她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白曦似乎没料到她的直接,镜片后的目光几不可察地闪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作为主治医生,总要了解一些背景信息,才能更好地评估病人状态。这也是为了李老师好。
他语气坦荡,滴水不漏。
好了,我得去查房了。记得吃点东西。
他再次示意了一下那块黄油曲奇,转身离开,白大褂的下摆带起一丝甜腻的风。
林芸青站在原地,那块精致的曲奇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座椅上,像一枚裹着糖衣的毒药。
她没理会饼干,目光死死钉在玻璃墙内的监护仪上。
屏幕上,母亲呼吸频率的峰值线波动渐渐平复,恢复了之前规律的起伏。但林芸青心中的警报却拉响到了最高级别。
刚才那一下波动,绝非偶然!
白曦的手指敲击接收台的动作,绝非无意!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ICU内部。
母亲床边站着两个年轻护士,正低声交流着什么。其中矮个子圆脸的那个,动作间,左手腕内侧似乎闪过一抹青色。
林芸青眯起眼,借着仪器屏幕的微光仔细辨认——那不是什么胎记,而是一个小小的、线条扭曲的刺青图腾!
庆功宴那天,母亲吞下的那个白色药瓶底部,在直播中断前的最后一帧混乱画面里,林芸青隐约记得一个类似的模糊印记!
当时她以为是药厂标志……
如今看来,那分明和陈锋袖口露出的纹身、和眼前这个小护士手腕上的图案,属于同一个源头!
这个图腾,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缠绕在医院这片象征生命的地方,也缠绕在母亲脆弱的生命线上。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危险。
林芸青感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白曦……陈锋……母亲……纹身图腾……基因计划……强奸犯张强……亲子鉴定……养父被困……
无数冰冷的线索碎片在白曦离开后骤然旋转、拼接,一个庞大而黑暗的阴影无声地笼罩下来,将她死死按在ICU冰冷的玻璃墙外。
网暴是刮骨的寒风,而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烘焙香气的男人和他背后的阴影,才是藏在消毒水气味里、足以吞噬一切的凶兽!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充满消毒水和死亡气息的空气,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
那块被遗忘在座椅上的黄油曲奇,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个无声的嘲笑。
下午,病房里的空气绷紧如弦。
母亲床边矮柜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透明药盒,分成几个小格子。
那是母亲多年的习惯,用来分装每日需要服用的维生素和一些温和的辅助药物。
林芸青的视线像雷达一样扫过药盒。
盒子里,除了熟悉的维生素胶囊,其中一个格子里,静静躺着一片小小的、白色的圆形药贴。
很不起眼,像是某种透皮贴剂。
林芸青的目光死死锁住了那片药贴。
她认得这个——前几天母亲睡眠不好,白曦出于关怀,额外给她开了几片无刺激促眠贴,嘱托护士按时贴在母亲耳后或胸口皮肤上,帮助放松入睡。
当时白曦的语气温和又专业:李老师精神压力太大,深度睡眠最重要,这个很温和,辅助效果很好。
药盒盖子开着,旁边还有一片撕开的透明包装残留。
圆脸小护士刚做完例行检查离开不久。
林芸青记得她离开时,手腕内侧那抹青色的图腾在灯下一闪而过。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皮。
她猛地想起白曦查房时那看似随意的触碰,那监护仪上诡异的波动,还有陈锋视频里晃动的打火机……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几乎是扑到床前,手指颤抖着伸向那片贴在母亲胸口内侧靠近锁骨位置、被病号服半掩着的白色药贴。
她的指尖异常冰冷,触碰到母亲温热的皮肤时,李梅似乎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林芸青屏住呼吸,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片药贴的边缘!
药贴背面并非她想象中的普通粘胶。
那薄薄的白色敷料层下,竟然密密麻麻嵌着极其微小的、淡红色的胶囊微粒!
这些微粒像被精密排列的微型炸弹,正在透过皮肤,无声无息地向母亲体内缓慢释放着什么东西!
林芸青的心脏骤停!
这不是什么助眠贴剂!
这构造,这诡异的缓释设计……
她的大脑疯狂搜索着相关的医学知识碎片——这是神经兴奋剂缓释贴!用来控制某些特殊精神症状的药物,用在母亲这种极度衰弱、神经系统脆弱的状态下,无异于致命毒药!
它会诱发剧烈的神经紊乱,甚至……癫痫!
就在她指尖捏着那片诡异药贴,脑中警铃疯狂嘶鸣的瞬间——
呃……唔……
床上一直安静的李梅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被扼住般的呜咽!
紧接着,她的身体猛地向上拱起!
像一个紧绷到极致后骤然折断的弓!
咔哒哒哒……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从李梅的身体内部爆响!那是肌肉痉挛到极限发出的声音!
她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抖动!
手臂像失控的木偶般大力挥舞,差点砸到旁边的输液架!
双腿在病床上猛烈地蹬踹!脖子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僵硬的角度向后仰起,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狰狞暴突!
呜——呃——嗬嗬嗬……
窒息般的、浑浊的喉音从她扭曲的嘴巴里溢出,牙关紧咬,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溢出白色的泡沫!
妈——!!!
林芸青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去,用尽全力按住母亲疯狂抽搐的身体,防止她摔下病床或者扯断维系生命的管子!
但那力量大得惊人,林芸青几乎要被掀翻!
滴——滴——滴——!!!!!!
连接在李梅身上的监护仪瞬间爆发出尖锐到刺破耳膜的疯狂警报!
屏幕上,心率曲线变成了一条疯狗般蹿高的直线!
血压数值飙升!
血氧饱和度断崖式下跌!
医生!医生快来啊!我妈不行了!!!
林芸青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撕裂变形。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砸在走廊上。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
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白曦!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沉稳表情,眼神锐利如刀,动作敏捷得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
他一把推开乱了方寸的林芸青,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按住她上肢!固定头部!防止舌咬伤和外伤!快!
他一边下达指令,一边直接冲到病床前,迅速检查抽搐的李梅。
但那检查的动作,在林芸青眼中却带着一种可怕的流畅和精准。
他熟练地掰开李梅紧咬的牙关,塞入压舌板防止她咬舌自尽,同时,另一只手看似在整理被李梅挣扎弄乱的输液管,却极其隐蔽地拂过滴壶下方的调节阀,速度极快!
林芸青的眼角余光清晰地捕捉到,在他指尖掠过调节阀的瞬间,一滴浑浊的、带着不祥暗黄色的液体,从他的袖口滑落,精准地混入了正在滴注的透明液体中,迅速消失不见!
那绝不是正规的药物!
浑浊的黄色……
林芸青脑中警钟轰鸣——那是抗癌药的典型特征!
剧毒!对肝肾功能衰竭的病人是绝对的禁区!
注射地西泮5毫克静推!快!白曦语速极快地命令跟进来的护士,声音急促但沉稳,病人出现强直阵挛性癫痫发作!准备吸痰!
他的动作专业得无可挑剔,表情凝重而专注,仿佛在与死神进行一场全力以赴的搏斗。
然而,在林芸青赤红的眼中,这分明是一场精心导演的灭口!
他先用那该死的缓释贴诱发母亲的致命抽搐,然后在混乱中注入剧毒!监护仪上那些飙高的数字和疯狂闪烁的红灯,就是他为母亲设定的丧钟!
你干了什么!林芸青再也无法抑制,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猛地挣脱护士的阻拦,扑向白曦,声音凄厉得变了调,你刚才往里面加了什么!
白曦面对她的指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甚至没有停下按压李梅胸口进行心脏复苏评估的动作(尽管抽搐未止)。
他只是用一种极度冷漠、极度疲惫、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的眼神,淡淡地瞥了林芸青一眼。
这孩子,他声音里带着一种被误解的失望和浓重的疲惫,对着旁边的护士和闻声赶来的其他医护人员叹息,伤心过度,产生幻觉了。
他摇摇头,目光重新聚焦在李梅身上,语气低沉而压抑着悲痛:
李老师这样的情况,我们一定要尽全力,但家属的情绪……太难了。
就在这时,一个护士手持装有地西泮的注射器准备推注。
等等!林芸青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对方痛呼出声,不能用这个!他刚才加了东西进去!那滴管里的液体有问题!是黄色的!是……
她语无伦次,只想阻止这场正在上演的谋杀!
够了!白曦猛地拔高音量,第一次显露出严厉和不耐烦。
他一把拨开林芸青抓住护士的手,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胡闹!延误抢救你负得起责任吗!按住她!
两个身强力壮的男护工立刻上前,死死架住了疯狂挣扎的林芸青。
她被强行拖离病床,眼睁睁看着那管地西泮被推注进了母亲的输液通路!看着白曦专注地指挥抢救,看着母亲在药物作用下抽搐渐渐平复,但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监护仪上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数字停留在危险的70%左右,不再回升!
混乱中,白曦走到被死死按在墙角、浑身发抖、泪水混杂着汗水和愤怒的林芸青面前。
所有人都被病床那边的抢救吸引了注意力。
他微微俯身,手里拿着一根干净的医用棉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冰冷粘腻,只有林芸青能听见:
哭什么
他语调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但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渣。眼泪是弱者的特权。
他抬起手,拿着棉签,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仿佛要为她擦拭脸颊的泪水。
林芸青厌恶地想要躲开。
但下一秒,那冰冷的棉签头没有碰她的脸,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深深地捅进了她靠近母亲病床那一侧的耳道里!
粗暴的旋转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令人作呕的异物感!
忍住。白曦的眼神冰冷地锁着她因剧痛和屈辱而扭曲的脸,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却清晰地钻进她嗡嗡作响的耳朵,耳前庭水肿会影响你计算概率的。
棉签被抽出,带着一丝新鲜的血丝。
林芸青眼前发黑,耳道里尖锐的疼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疯狂袭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抠出血来。
隔着模糊的泪水和眩晕,她看到白曦若无其事地将那根沾着她的血的棉签扔进了医用废物桶,然后转身,重新投入抢救,背影挺拔,白色的衣角在消毒灯下掠过一道冰冷的弧光。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恶魔穿着天使的白袍,在她母亲垂死的床边,优雅地行刑。而她,这个所谓的状元,这个灾星,此刻像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耳道渗血的囚徒,连挣扎的力气都被那根棉签带来的眩晕彻底抽空。
5
暗网追凶
耳道里的刺痛像根烧红的钢针,每一次心跳都把它往大脑深处凿进一分。林芸青蜷缩在ICU家属休息室最角落的折叠椅上,下巴抵着膝盖。
休息室空无一人,只有头顶惨白的灯管发出低微的电流嗡鸣。
她右耳塞着一团被血微微濡湿的医用棉球,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耳道深处尖锐的痛楚和强烈的眩晕感。
白曦那句耳前庭水肿会影响你计算概率的冰冷低语,如同毒蛇般缠绕在脑海。
她摊开手心,指尖冰凉发麻,微微颤抖着。刚才被架出病房时,混乱中她指尖蹭过母亲病床滚轮的轴承凹槽,那里粘着一丝极其微小的、油腻的黄色残留物——
和白曦袖口滑落混入滴管的液体颜色一模一样。
致癌物。肝毒性。
母亲衰竭的器官绝对承受不住的剧毒。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后背单薄的T恤。
白曦不是要控制母亲,他是要她的命!
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最专业的手法,完成一场医疗意外的谋杀!
时间像是被冻住的粘稠血浆。
她猛地想起陈锋的最后通牒——48小时!
养父林建国还被困在那个废弃厂房里,脖子上挂着骗婚狗的牌子,生死悬于一线。
而母亲这边,恶魔穿着白衣,正慢条斯理地握着注射器行刑。
坐以待毙
林芸青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充满消毒水和绝望味道的空气。
再睁开时,眼底那片被泪水冲刷过的茫然和痛苦,被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所取代。
她需要武器!需要足以撕开这层白色伪装、足以对抗黑暗的武器!
她踉跄着站起来,眩晕让她扶了一下冰冷的墙壁。
目标明确——医院负一层的病历档案室隔壁,有一间废弃的旧电脑维修间。
那里还堆着几台医院淘汰下来、但勉强能开机的旧电脑。
那是她唯一的战场。
推开布满灰尘的木门,一股陈腐的电子元件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几台落满灰的白色主机箱堆在墙角。
她选中一台看起来最完整的,用力拖出来,插上电源。
主机风扇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屏幕挣扎着亮起蓝光。
系统是十几年前的XP,龟速爬行。
林芸青毫不迟疑,从裤兜深处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U盘——这是她当年用奥数竞赛奖金买的第一个玩具。
插入接口。
屏幕闪烁,古老的XP系统被强行切入一个纯黑色的DOS界面。
林芸青的手指在布满油污的键盘上敲击起来,快得像穿花蝴蝶。
一串串绿色的命令符瀑布般在黑色屏幕上倾泻而下。
这是她的暗网爬虫。
三年前在黑市论坛接单写算法帮人挖掘加密数据赚取比特币时,她偷偷在自己的代码里留了几条隐秘的后门和特殊扫描器。
就像一个在数字丛林里布下陷阱的猎人,现在,是时候检查陷阱里的收获了。
主线程:
白曦。
命令启动。
绿色的字符流汹涌奔腾,刺破医院可怜的内部网络防火墙,像一柄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县医院的核心数据库。
【正在检索:白曦
-
访问权限记录】
记录疯狂滚动。
林芸青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那些看似正常的查房、手术、医嘱录入……
突然,几条记录被高亮标红:
【访问时间:李梅入院前3天
23:07】
【访问目标:非本院
-
仁爱妇产医院档案库(1980-2005)】
【访问内容:检索
-
李梅(身份证号:XXX)
-
2004年产检影像存档】【访问时间:李梅入院后1小时
05:33】
【访问目标:本院
-
药库管理系统(高危毒麻药品区)】
【访问内容:查询
-
长春新碱注射液(批号:XX-XXXXXX)库存及领用记录】
长春新碱!
强烈的细胞毒性抗癌药!
正是滴管里那抹诡异的黄色!
白曦在她母亲入院前就在查20年前的产检档案
入院后第一时间查的是高危抗癌药库存!
林芸青后背发凉。
这不是临时起意,这是蓄谋已久!
【检索:白曦
-
关联资产】
另一个爬虫启动,钻向更深的阴影。
穿透薄弱的工商注册信息防火墙,绕过常规的金融监管,顺着数据流潜入几个离岸金融节点的缝隙。
【关联实体:曦和基因优化研究所(注册地:开曼群岛)】
【控股比例:白曦(代持人:陈锋)
-
33%】
【财务流水(片段):年收益约$8,000,000
-
资金来源:XX慈善基金会定向捐赠(备注:优生学研究)】
慈善捐赠
林芸青冷笑,手指在布满灰尘的键盘上敲下一串更复杂的指令。
深网的数据矿坑被强行掘开。
【资金流向追踪:XX慈善基金会

曦和研究所

私人账户(陈锋)→
网络营销公司(星火燎原、众声鼎沸)】
紧接着,一个关联查询自动触发。
【营销公司关联账号(过去72小时高频操作):】
【账号A:@吃瓜第一线
(发布话题:冷血状元)
-
收款记录:3笔,总计
¥200,000】
【账号B:@正义铁拳
(发布剪辑视频:骗婚基佬跳楼倒计时)
-
收款记录:2笔,总计
¥150,000】
屏幕的冷光映着林芸青骤然缩紧的瞳孔!
那些像蝗虫一样啃噬她全家、把养父逼上高楼、把母亲骂成活该的毒汁源头,竟然是用白曦贩卖优生基因的黑钱喂养出来的!
愤怒像岩浆在她血管里奔流,但手指却更加冰冷稳定。
她调出直播中断前最后一帧画面,放大那个被母亲吞下的白色药瓶瓶底。尽管模糊,但那个扭曲的青色图腾轮廓依稀可辨。
【图像采样:药瓶图腾轮廓】
【特征点比对:图腾数据库(暗网付费权限)】
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爬行……10%……35%……78%……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耳道深处的刺痛和眩晕感更加剧烈,胃里因为饥饿和紧张阵阵抽搐。
她从油腻腻的帆布包里摸出半个冷硬的、没吃完的包子——那是昨天护士站一个好心的保洁阿姨偷偷塞给她的。
她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机械地咀嚼,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冰冷的包子渣刮过喉咙,像咽下一把碎石子。
突然,电脑发出一声轻微的滴响!
比对完成!
屏幕上弹出清晰的比对结果:
【匹配对象:编号SERPENT-7】
【图腾名称:衔尾蛇之瞳】
【关联组织:新秩序之门(New
Order
Gate)】
【组织性质:极端优生学/基因筛选秘密结社】
【核心教义:清除劣质基因,培育完美人类。手段包括:定向捐献(强制)、基因编辑实验(非法)、‘失败品’处理(清除)】
【已知成员标记(部分):】
【陈锋(左前臂内侧)】
【白曦(婚戒内侧暗刻)】
【张强(后背肩胛骨)
-
已故】
【县医院ICU护士
-
王莉莉(左手腕内侧)】
王莉莉!
就是母亲病房里那个圆脸护士!
她手腕上的青色印记,正是这个恶魔结社的烙印!
她和白曦、陈锋、还有那个强奸犯生父张强,是一伙的!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那个专门用来和陈锋联系的廉价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林芸青的心猛地一沉。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来自未知号码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
画面剧烈摇晃,伴随着呼啸的风声。
镜头对准的,赫然是站在一栋废弃烂尾楼顶层边缘的林建国!
他穿着那身庆功宴上不合身的廉价西装,领带在狂风中像条垂死的蛇疯狂扭动。
他双眼空洞,脸上糊满了泪水和鼻涕,脖子上挂着的同性恋骗婚狗纸牌子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芸……芸青……他嘴唇哆嗦着,声音被风吹得破碎不堪,
爸……爸撑不住了……太累了……装得好累……活得好累……
他绝望地看了一眼脚下深渊般的黑暗。
镜头猛地一转,陈锋那张戴着金丝眼镜、冰冷戏谑的脸占据了屏幕。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
【倒计时:00:14:23】。
看到了你亲爱的养父快被风吹下去了。
陈锋的声音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声,
时间不多了,小状元。你是要你妈继续躺在ICU里被白医生‘精心呵护’,还是要你爸现在就去下面自由飞翔认罪的直播声明呢嗯
他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个小惊喜。
视频画面突然被切换!
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轮播般弹出:
穿着县一中校服、满脸惊恐绝望的年轻李梅!
昏暗小巷里,穿着警服的男人(张强!)狞笑着将李梅拖向深处!
最清晰的一张,是执法记录仪拍摄的俯视角度!
画面里,李梅被死死按在地上,警服被撕开,施暴者张强的脸扭曲而兴奋,而镜头一角,赫然有一双穿着男士皮鞋的脚安静地站在阴影里!
那双皮鞋,林芸青在白曦办公室的访客区见过一模一样的款式!
照片最后定格在那双站在阴影里的皮鞋上。
怎么样你亲爹的英姿,够不够‘优质’
陈锋的嘲讽几乎要溢出屏幕,白医生特意为你准备的‘家庭录像’,好看吗你妈当年可是‘精挑细选’的好容器呢!
脑子嗡的一声!
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被狠狠抽空!
耳道里的剧痛、胃里的冰冷包子、白曦的棉签、母亲抽搐的身体、滴管里的黄色毒液……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轰然爆炸!
巨大的眩晕和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林芸青眼前一黑,猛地弯下腰,剧烈的干呕几乎让她窒息,酸水混合着胆汁呛咳出来,溅落在布满灰尘的键盘和冰冷的水泥地上。
屏幕上,陈锋的倒计时还在冷酷跳动:【00:11:47】。
废弃电脑的风扇还在苟延残喘地嗡鸣,屏幕上陈锋那张恶毒的脸和林建国摇摇欲坠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林芸青撑着油腻的桌子,剧烈的呕吐让她浑身颤抖,生理性的泪水混杂着屈辱的怒火溢出眼眶。
她用手背狠狠擦掉嘴角的污渍,再抬眼时,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近乎金属般的冰冷寒芒。
十几分钟够了。
她不再看那催命的倒计时视频,直接将它最小化。
沾着呕吐物的手指重新敲上键盘,带着一种疯狂而精准的速度。
【指令:唤醒沉睡节点
-
‘雪崩’】
【目标:锁定支付账号
-
@吃瓜第一线、@正义铁拳……(共计17个营销账号)】
【操作:植入定向逻辑炸弹
-
触发条件:收到关键词指令‘新秩序覆灭’】
【附加:账号后台开启实时录屏镜像传输功能】
这些靠吸食她家血肉赚钱的鬣狗账号,将成为她反戈一击的炮灰!
【指令:深度检索关联
-
白曦
-
仁爱妇产医院
-
2004年】
【过滤条件:异常影像资料、加密日志、关联警员(张强)】
命令发出,数据流再次汹涌奔腾。
这一次,爬虫直奔仁爱医院尘封的、早已被遗忘的数字角落。进度条艰难地爬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00:07:31】。
林芸青强迫自己冷静,从帆布包侧袋里摸出一板铝箔封装的药片——布洛芬缓释胶囊。
那是她以前生理期偶尔用来止痛的。
她抠出两粒,直接干咽下去。
药片刮过喉咙,带来一阵粗糙的摩擦感。
她现在需要那点微弱的镇痛效果来对抗耳道的刺痛和剧烈的眩晕,她需要清醒的头脑!
屏幕下方,陈锋视频窗里的倒计时像滴血的秒表:【00:05:19】。
废弃烂尾楼顶的风似乎更大了,林建国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摇晃,绝望的眼神空洞地望向镜头深处。
突然!
仁爱医院数据库的检索界面上弹出一个红色的警告窗!
【警告:目标加密档案(ID:LM-2004-OBST)触发反制程序!】
【反制类型:溯源定位+影像回传】
【强行突破:是/否】
白曦设下的陷阱!
林芸青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手指重重敲下回车键——
强行突破!
刹那间,屏幕猛地一黑!
紧接着,刺眼的红光占据了整个屏幕!
一个无比清晰、带着官方执法记录仪水印的视频窗口自动弹出、强制播放!
画面剧烈晃动,镜头前是肮脏的、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水泥地。
角度是偷拍的俯视视角,正对着下方一张破旧的、污迹斑斑的弹簧床垫。
一个穿着被撕烂的县一中校服的少女被死死按在床垫上,正是年轻的李梅!
她脸上布满泪痕和淤青,嘴巴被肮脏的布条勒住,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一个穿着被扯开了扣子的警服、露出大片刺青胸膛的男人(张强!)正狞笑着压在她身上,动作粗暴而野蛮。
白医生!这货色不错吧脑子好,长得也水灵!肯定能下个‘好种’!
张强喘息着,扭头看向镜头方向,脸上是施虐的兴奋。
镜头缓缓移动、放大,聚焦在阴影角落里。
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安静地立在那里。
顺着笔挺的西裤往上,镜头最终定格在一张戴着金丝眼镜、年轻许多却同样温润俊朗的脸上——白曦!
他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暴行,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质地和价值。
他甚至微微俯身,似乎在更仔细地观察李梅痛苦扭曲的脸和挣扎的肢体,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令人发指!
动作快点,提取样本的时间窗很短。
年轻白曦的声音透过记录仪传来,清晰、冰冷,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讨论实验步骤。
确保是排卵期,别浪费了这颗‘优质卵子’。
视频戛然而止。
屏幕上只剩下白曦那张定格在冷酷评估状态的年轻脸庞,和他身后阴影中绝望挣扎的李梅。
林芸青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白曦年轻的脸,耳边回荡着他那句冰冷刺骨的优质卵子,胃里翻江倒海,刚咽下的布洛芬似乎在灼烧她的食道。
这就是她的起源一场被恶魔评估、被恶魔设计的罪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从门口传来!
林芸青瞬间从巨大的冲击中回神,猛地转头!
电脑维修间布满灰尘的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搭在门框上。
门缝后,白曦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出现在阴影里。
他脸上挂着惯常的、悲悯而略带疲惫的表情,仿佛只是路过。
但他的视线,却精准地、冰冷地穿透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定了林芸青面前那台闪烁着刺眼红光的旧电脑屏幕,以及屏幕上定格的、他自己年轻时的罪恶身影。
他的眼神,第一次,没有了任何伪装的笑意。
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浓稠的杀意。
林同学,白曦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毒蛇滑过枯叶,在找什么呢需要……帮忙吗
6
杀机毕露
电脑屏幕那刺眼的红光,像一滩凝固的血,泼满了整个昏暗的维修间。屏幕上,年轻白曦那张冷酷评估猎物般的脸,和林芸青此刻眼角余光瞥见的门口阴影里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形成撕裂般的对比。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主机风扇苟延残喘的嗡鸣,以及她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狂跳。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芸青的后背,粘腻冰凉。
那只戴着乳胶手套、搭在门框上的手,白得像停尸间的裹尸布。
门缝后,白曦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悲悯的圣光,而是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地钉在闪烁着罪恶证据的屏幕上,也钉在她僵硬的脊椎上。
林同学,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作呕的温和,像裹了蜜糖的砒霜,在死寂的房间里流淌,在找什么呢需要……帮忙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门被无声地、彻底地推开。
白曦走了进来。
他身形颀长,白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踏入一间普通的办公室。
但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却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瞬间塞满了狭小空间里的每一寸空气。
他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落锁声,在这死寂中却如同惊雷炸响!维修间的门是老式的弹簧锁,锁舌弹出的声音清晰地宣告了——这是一间彻底的密室。
林芸青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点!
她猛地从那张布满灰尘的破旧转椅上弹了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眩晕感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袭来,夹杂着耳道深处的刺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小心。白曦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丝虚假的关切。
他根本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她和那台暴露一切的电脑走来。他的目标是屏幕!
林芸青几乎是本能地横移一步,用身体挡住了屏幕!老旧显示器散发的热量隔着薄薄的T恤灼着她的后背。
她能感觉到白曦投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像手术刀,冰冷地解剖着她的恐惧。
白医生,她的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干涩沙哑,带着最后一丝强行维持的镇定,我在整理……我妈的病历资料备份。
她指了指角落里堆积的旧病历箱,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这台电脑……好像还能用。
白曦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站定。
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那副温和的面具裂开一丝缝隙,露出下面赤裸裸的嘲讽:哦是吗
他的视线越过林芸青的肩膀,落在屏幕上。
尽管被挡住大半,但视频定格的画面里,年轻白曦冷酷的眼神和他自己此刻的眼神,隔着时空在屏幕上诡异地重合。
那看来林同学很懂得挖掘‘历史’。
白曦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面碎裂,不过有些历史,还是让它永远尘封比较好。你说呢
话音未落,他猛地出手!
戴着乳胶手套的手快如闪电,直抓向电脑主机的电源插头!
动作狠辣果决,没有丝毫犹豫!
林芸青瞳孔骤缩!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体内的某种本能被彻底激活!
她不是娇弱的花朵,她是啃着题海、踩着无数竞争者爬上金字塔尖的战士!
她的身体反应快过思考!
砰!
一声闷响!
林芸青没有后退,反而揉身向前!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用自己的肩膀撞向白曦伸出的手臂!
撞击的力道让她自己都踉跄了一下,耳道深处的剧痛让她眼前金星直冒,但白曦的手臂也被撞得猛地一偏,手指擦着电源线掠过,没能拔掉!
你找死!白曦温润的面具彻底崩塌!
那张俊朗的脸上瞬间布满扭曲的戾气!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单薄的学生竟敢反抗,而且力道如此凶狠!
这一撞彻底激怒了他!
他不再理会电脑,所有的杀意瞬间锁定了林芸青!
眼中寒光爆射,右手五指如钩,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狠狠抓向她的咽喉!
动作迅捷、精准,带着受过专业格斗训练的狠辣!
这根本不是医生,是杀手的本能!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林芸青浑身汗毛倒竖!
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一切地向后仰倒!
动作狼狈而笨拙,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抓!
冰冷的指尖带着凛冽的寒意擦过她的颈侧皮肤,留下一串火辣辣的痛感!
咚!她的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旧电脑桌上,震得桌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喉头一甜,血腥味涌了上来。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她死死咬着嘴唇,用疼痛对抗着意识的下沉,绝对不能晕过去!
白曦一击落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更浓的狠戾取代。
他没有半分停滞,欺身再上!
左手化爪,依旧锁喉!
右手则握拳,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林芸青因为后仰而暴露出来的小腹!这是要彻底废掉她的反抗能力!
退无可退!
背后是坚硬的桌沿,旁边是冰冷的墙壁!
林芸青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桌上那个沾着自己呕吐物、油腻腻的键盘!
没有思考的时间!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那铁拳即将触及腹部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扭,同时双手抓住那个沉重的老式键盘,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像挥舞一块板砖一样,朝着白曦那张扭曲的脸,狠狠抡了过去!
键盘带着风声和飞溅的污物残渣,狠狠砸下!
白曦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东西反击!
他下意识地偏头躲避。
沉重的键盘边缘带着油腻的污秽,砰地一声闷响,狠狠砸在了他的左肩靠近脖颈的位置!
呃!白曦吃痛闷哼一声,身体被砸得微微一晃!
砸中的力量不算致命,但键盘边缘坚硬的塑料角和飞溅的呕吐物残渣糊了他半张脸,强烈的恶心感和瞬间的视线受阻让他动作一滞!
就是这一滞!
林芸青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她完全不顾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和剧烈翻腾的恶心感,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她猛地矮身,从白曦因为吃痛而露出的空档里,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目标——门口!
锁!
那把该死的老式弹簧锁!
她扑到门前,手指疯狂地抠向门把手下方那个小小的金属锁钮!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快!快啊!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锁钮的瞬间!
脑后传来一股猛烈至极的恶风!
夹杂着白曦狂怒到极致的低吼!
你跑不了!
白曦的手,那只戴着乳胶手套、曾悲悯地擦拭过病人额头、也曾冷酷地给母亲注入毒药的手,此刻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林芸青脑后凌乱的发辫!
巨大的力道狠狠向后一拽!
啊——!
头皮仿佛要被生生撕裂的剧痛让林芸青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被这股蛮力拽得向后倒去!
后脑勺重重撞在白曦坚硬冰冷的胸膛上!
眼前瞬间彻底漆黑一片,耳中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咆哮!窒息感和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力量差距太大了!
她像一只被捏住了翅膀的蝴蝶,在白曦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徒劳可笑!
那只手抓着她头发,将她整个人粗暴地拖离了门边!
小畜生!白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粗重的喘息和滔天的怒火,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头皮上,激起一层恐惧的疙瘩。
你以为你能翻得出我的手掌心!
他拽着林芸青的头发,像拖拽一件破麻袋,狠狠将她甩向房间中央!
巨大的力量让林芸青完全失去了平衡,双腿离地,整个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砰!!!哗啦——!
她重重地摔在墙角那堆废弃的电脑主机箱上!
金属外壳的边缘像冰冷的刀锋,狠狠切进她的腰侧!
散落的机箱盖、裸露的线材、尖锐的散热片……无数硬物硌得她骨头几乎碎裂!
剧烈的撞击让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噗地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溅在布满灰尘的机箱外壳上。
剧痛让她蜷缩成一团,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边缘疯狂摇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苦。
白曦一步步逼近,踩着地上散落的螺丝和线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不再掩饰丝毫,镜片后的眼睛猩红,脸上糊着键盘留下的污秽和一丝被机箱边缘蹭破的血痕,温润如玉的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择人而噬的狰狞!
他扯掉那只沾满了污物的乳胶手套,随手扔在地上,露出骨节分明、青筋毕露的手掌。
本来想让你走得体面点,他声音嘶哑,像粗糙的砂纸摩擦,跟你妈一样,一场‘意外’就够了。
他停在蜷缩在地的林芸青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
但现在……
他俯下身,一把掐住林芸青纤细的脖颈!
冰冷的手指如同铁箍,瞬间收紧!
呃……嗬……
林芸青的呼吸被骤然扼断!
气管被死死压住,肺部疯狂地抽搐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求生的本能让她双手拼命地去抠、去掰那只手,指甲在白曦的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
但那只手的力量如同钢铁浇筑,纹丝不动!
眼前迅速被缺氧的黑雾笼罩,耳边是自己濒死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死亡的冰冷触感从未如此清晰!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白曦的脸凑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如同地狱的宣判,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你和你那个强奸犯父亲一样,都是失败品!早该被清除的瑕疵!
他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五指张开,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那只曾经轻柔地擦拭眼泪、此刻却要夺取性命的手,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朝着林芸青的太阳穴劈了下来!
这一掌若是劈实,足以瞬间终结一切!
就在这千钧一发、林芸青的意识即将坠入无尽黑暗的瞬间!
嗡——!!!
那台暴露了所有罪恶的旧电脑主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不正常的尖啸!
紧接着,屏幕红光暴涨,仿佛要炸裂开来!
屏幕上的画面疯狂跳动扭曲!
白曦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刺耳噪音和红光惊得动作猛地一顿!掐着林芸青脖子的手下意识松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林芸青被求生欲驱动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她猛地抓起手边一块从机箱上撞落的、边缘锋利的金属散热片!
冰冷粗糙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意识凝聚起一丝清明!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残余的所有力气,将那锋利的金属片,狠狠朝着上方——
朝着白曦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臂内侧,那片相对脆弱的、没有衣物遮挡的皮肤——狠狠地捅了进去!
噗嗤!
利刃撕裂皮肉的闷响!
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喷溅而出!
啊——!!!
白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难以置信的痛苦惨嚎!
掐住林芸青脖子的手猛地松开!
林芸青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地滑落在地,肺部贪婪地吸入混杂着血腥和灰尘的空气,剧烈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碎裂般的疼痛。
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血从嘴角、腰侧的伤口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灰尘。
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白曦捂着手臂踉跄后退的扭曲身影,和他那张因剧痛和暴怒彻底扭曲变形的脸。
耳边是他野兽般痛苦的嘶吼和……
电脑屏幕疯狂闪烁的红光。
维修间的门,依旧紧锁。
门外不远处,护士站的交接班人声隐约传来。
一门之隔,地狱人间。
7
将计就计
喉咙火烧火燎地疼。
林芸青瘫在墙角,喘得像破风箱。
血混着灰黏在嘴边,腰侧那道被机箱割开的口子一跳一跳地疼。
消毒水味盖不住空气里那股铁锈似的血腥气。
白曦捂着手臂靠在对面墙上,白大褂袖子染红一大片。
他疼得脸煞白,冷汗直流,看她的眼神像要活剥了她。
小畜生……他牙缝里挤出字,声音抖着,全是恨。
林芸青没力气看他的眼神。
她视线有点晃,耳朵里嗡嗡响。
刚才那一下用光了力气,骨头缝都在叫唤。
但脑子没停。
白曦是医生,他伤得不轻,马上就得出去包扎。
这破屋子是他的地狱,也是她最后的机会窗。
她手指动了动,摸到裤兜里那个专门联系陈锋的破手机。
屏幕裂了,但还能亮。
屏保是陈锋那张倒计时的图——
养父林建国在烂尾楼顶摇摇晃晃的身影,只剩不到十小时了。
十小时。
妈在ICU等着被毒死。
爸在楼顶等着被逼跳。
她闭上眼,吸了口带着血的灰。
再睁开,里头那点光彻底灭了,只剩一片死水。
拼了。
她哆嗦着手指解锁屏幕,翻到陈锋的号码。
拨号键按下去,手抖得厉害。
嘟——嘟——
每一声都像催命。
通了。
喂陈锋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看好戏的味儿。
想通了还是打算给你爹收尸
林芸青捂住话筒,狠狠吸了口气。
再开口,声音又哑又弱,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
锋…锋哥…
她故意吸了下鼻子,像个吓破胆的小鸡崽,
我…我听你的…我认…我认罪…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
陈锋大概没想到她怂得这么快。

他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
我们状元郎想通了不是挺硬气吗
我…我怕了!林芸青挤出一点哭音,肩膀跟着抽了两下,
我爸…我爸他不能死!我妈还在里面躺着…
她声音拔高,带着绝望的哭喊,
锋哥!求你了!我直播!我这就发声明!说他是骗婚!说他恶心!说他该死!只要你们放过我爸!放过我妈!求你了!
她喊得撕心裂肺,眼泪真被她逼出来几滴——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演的。
她蜷在地上,捂着腰,疼得直抽抽,那可怜样儿透过电话线传过去,格外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能听到陈锋那边轻蔑的低笑。
呵,
他终于出声,透着股掌控一切的得意,
早这么懂事不就完了行,算你识相。半小时后,我会给你个直播间链接。进去,对着镜头,把你爸那点烂事,一五一十抖干净!记住,别耍花样!我要看到全网骂他是骗婚狗!我要他身败名裂!
他声音陡然转冷,
否则,你爹的骨头渣都捡不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锋哥…我这就准备…
林芸青忙不迭地答应,声音抖得可怜。
电话啪地挂了。
林芸青放下手机,脸上的可怜惊恐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撑着墙,忍着剧痛,一点点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
腰侧的伤口被扯到,血又渗出来。
她撕下T恤下摆勒紧伤口,皱了下眉。
白曦还捂着胳膊靠着墙,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毒蛇。
林芸青看都没看他。
她弯腰,从墙角那堆破铜烂铁里扒拉出一个小东西。
一个纽扣。
黑色的,塑料的,看着就是个普通衬衫纽扣。
这是她之前捣鼓的——从网购的针孔摄像头里拆出来的核心部件,改了电路,塞进个真纽扣壳子里。
电量不行,但撑个几小时够了。
她捏着这枚纽扣,慢慢走到白曦那件被血染脏、扔在地上的白大褂旁边。
那是他刚才发疯时甩掉的。
她蹲下,动作很慢。
白曦警惕地盯着她。
林芸青没碰他。
她只是伸出沾着血和灰的手指,在那件白大褂胸口口袋边缘摸索着。
那里原本别着一个医院胸牌,胸牌掉了,只剩下金属夹子。
她捏着小纽扣摄像头,把它巧妙地卡进金属夹子的缝隙里。
位置正好,镜头对着前方。
做完这个,她好像终于支撑不住,扶着桌子剧烈喘息。
白曦看着她这副虚脱样,眼神里的戒备松了点,更多的是鄙视和不耐烦。他疼得脸直抽,没心思再纠缠这个小贱人了。
废物。
他低骂一声,捂着胳膊,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
咔哒一声拧开锁,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门没关严,外面嘈杂的人声涌进来。
林芸青靠在桌子上,等了几秒。
确认白曦走了。
她猛地挺直脊背!
刚才的虚弱瞬间消失。
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她捡起那个沾着血污的破手机。
屏幕裂得像蜘蛛网。
但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滑动。
打开一个隐藏很深的应用。
界面漆黑,只有几行绿色代码闪烁。
【连接:设备Y-007】
【状态:在线】
【实时传输:开启】
那个藏在白大褂金属夹子里的纽扣,活了!
成了钉在白曦身上的眼睛!
搞定一个。
她切换界面。
手指如飞。
【目标:XX医院监控系统
-
高危药品室】
【路径:绕过权限墙
-
获取72小时录像】
进度条飞速爬升。
屏幕上弹出文件夹。
她精准点开李梅病危那晚的录像。
快进。
快进。
画面定格在凌晨三点十分。
一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帽子的人影闪进高危药品室。
动作很熟,避开所有显眼角度。
那人打开放抗癌药的冷柜,拿出一个贴着长春新碱标签的小瓶子。
倒掉一点,又灌进去一些浑浊的黄色液体!
护士拉下口罩一角透气——
就是那个圆脸护士王莉莉!
手腕内侧的青图腾一闪!
【录像片段
-
下载】
【来源标记:护士站终端IP】
铁证到手!
白曦调包毒药的证据!
她继续操作。
【目标:仁爱妇产医院
-
2004年患者档案库】
【检索:李梅】
【深度扫描:加密分区】
进度条缓缓移动。
这是个大活。
她没停下。
拿起另一个更老的备用手机(修手机攒零件拼的),屏幕只有火柴盒大。拨通一个存在记忆深处的号码。
嘟…嘟…嘟…响了七八声。
就在她以为没人接时,一个哑得像破锣、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响起,背景还有搓麻将的哗啦声:
谁啊!大清早催命呢!
老油条,林芸青声音冰冷,没一句废话,
县郊,废弃化工厂旁边,‘曦和研究所’。地下室,标着‘S级档案’的铁柜。钥匙在门口第三盆仙人掌底下压着。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麻将声停了。
我靠!小疯子!破锣嗓子惊了,
几年没动静,一上来就捅这么大篓子!
报酬翻三倍。现金。送到老地方。
林芸青语速飞快,
两小时内,我要看到档案照片。所有,拍清楚。尤其是签名!印章!
……妈的!老子当年就不该接你这小祖宗的活儿!
老油条骂骂咧咧,但林芸青听到了钥匙碰撞和穿衣服的窸窣声,
等着!要命的事!
电话挂了。
最后一步。
点火。
她登上一个混乱的匿名八卦论坛。
注册新号,头像是个模糊的爆炸图案。
标题:
【今晚八点!直播间!带你们看神仙塌房!瓜保熟!保大!保炸裂!】
内容就一行字:
关键词:
抗疫英雄!
白衣天使!
好医生!
附加一张打了厚码、但能看出是医院内部环境的毒药调包截图(王莉莉的手腕图腾特意没打码!)
发帖!
瞬间,帖子像火星掉进油锅!
【卧槽前排!】
【这图腾有点眼熟】
【白衣天使谁别告诉我最近热搜那个】
【蹲了蹲了!今晚八点!搞快点!】
论坛炸开了锅!
林芸青退出账号,清除痕迹。
手机屏幕顶端,陈锋的直播间链接准时弹了出来。
她看着那条链接,又看了看监控里白曦捂着胳膊进了急诊清创室的画面(纽扣视角),再看了看老油条侦探发来的已到化工厂的加密短信。
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直播认罪
行啊。
她拿起那台屏幕还在闪烁红光、播放着白曦罪恶视频的老旧主机。
手指悬在格式化键上空。
想了想,没按下去。
她拔掉电源。
主机呜咽一声,彻底熄灭。
罪恶的证据暂时沉睡了。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腰侧勒紧的布条又被血浸透了一点。
她撕下更多的T恤布,用力勒紧,打了个死结。
疼得她额头冒冷汗。
走到门口脏兮兮的瓷砖墙前,借着模糊的倒影看了看自己。
头发乱成鸡窝,脸上血污混着灰,嘴角肿着,脖子上有掐痕,眼睛充血,像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她抬手,使劲搓了搓脸。搓掉那些血和灰。
然后,她对着墙上的倒影,扯动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个——麻木、空洞、认命、带着点讨好怯懦的、标准被吓破胆的可怜虫的笑容。
练习了三遍。
直到那个笑容看起来足够真,足够贱,足够让陈锋和白曦放松警惕。
她推开通往地狱的门,走了出去。
8
直播审判·上
手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
直播间链接跳出来,猩红刺眼。
林芸青点进去。
嗡——!
手机差点卡死。
弹幕瀑布一样往下刷,密密麻麻的字糊成一片,根本看不清。
人数显示那儿,数字疯跳:
10万…30万…80万…眨眼奔百万去了。
【来了来了!状元狗开播了!】
【快骂!骂死那个骗婚基佬!】
【灾星滚出地球!克死你妈!】
【镜头呢磨蹭什么等收尸啊】
骂声从手机喇叭里喷出来,毒汁一样。
林芸青靠在住院部楼梯间冰冷的墙上。
腰侧的伤口一跳一跳疼,她用T恤布条勒得死紧,血还是往外渗。
她吸了口气,有点凉,扯着喉咙疼。
点开摄像头。
一张脸怼在镜头前。
惨白惨白的,像糊了层劣质粉。
头发乱糟糟,沾着灰。
嘴角破了,结了暗红的痂。
脖子上一圈青紫的掐痕,特别扎眼。
眼睛通红,肿着,眼神空洞,飘忽,像个被抽了魂的破布娃娃。
T恤领口撕烂了,沾着干涸发黑的血迹。
整个一刚从废墟里刨出来的倒霉鬼样。
弹幕静了一瞬。
紧接着炸得更凶:
【卧槽!被打成这样活该!】
【演!接着演!博同情是吧】
【谁打的干得漂亮!】
【赶紧的!别废话!骂你那个死基佬爹!】
林芸青没看弹幕。
她眼神有点虚焦,嘴唇哆嗦着,对着镜头,声音又细又抖,带着哭腔:
各…各位网友…我…我是林芸青。
她咽了下口水,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
我…我是来认罪的…
她停顿,艰难地吸气,眼泪开始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
我…我要揭发林建国!
她猛地提高一点音量,带着被逼急了的哭喊,
他…他就是个骗子!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他骗了我妈!骗了我们全家!装了十八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该死!
她喊得撕心裂肺,眼泪终于滚下来,划过脏兮兮的脸颊,留下两道清晰的湿痕。
身体因为激动和愤怒(演的)微微发抖,配上那副惨样,可怜又可恨。
弹幕疯了:
【骂得好!再大声点!】
【哭你妈!你妈吞药的时候怎么不哭!】
【继续骂!骂死那个基佬!】
楼梯间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医生探头看了一眼,看到林芸青对着手机哭喊我爸该死,脸上露出鄙夷,撇撇嘴,缩回头关上门。
脚步声远去。
林芸青的哭声弱了点,变成压抑的抽噎。
她抹了把眼泪,沾了一手背的灰和泪痕。
看起来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大家恨他…我也恨…
她抽着气,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毁了我妈…我妈到现在还躺在ICU里…生死不知…
她又开始哽咽,
医生…医生说她情况很不好…随时可能…
她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脆弱无助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她耳朵里塞着的、不起眼的无线蓝牙耳机,传来老油条那把破锣嗓子,压得极低,带着喘:
…搞定!铁皮柜撬开了!靠…全是灰!照片拍了…张强、白曦…签名的协议…还有那个‘优生计划’的本子…印章…都拍清楚了!马上传你!
林芸青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像平静湖面被石子点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沉寂。她抬起头,泪水糊了一脸,眼神依旧是那种绝望的空洞。
但是…她话锋突然一转,声音带着疑惑,像在自言自语,
但是…我妈她为什么会吞药呢
她茫然地看着镜头,像个想不通问题的傻子,
庆功宴上…明明那么高兴…那瓶药…那瓶让她吞下去的药…是谁…是谁放在桌上的呢
她声音很轻,淹没在嘈杂的弹幕里。
但问题本身,像根细针扎了进去。
【啥意思转移话题】
【药不是她自己拿的】
【对啊!那瓶子哪儿来的】
林芸青像是根本没看见弹幕。
她眼神放空了一秒,似乎在努力回忆。
然后,她伸出那只沾了泪水和灰的手,在裂了屏的手机上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戳了几下。
我…我找到了点东西…她声音怯怯的,带着不确定,
医院…医院的监控…好像拍到了一点…
她点开一个视频文件。
直播画面猛地切换!
不再是林芸青那张惨兮兮的脸,而是一段清晰的、带着医院监控时间戳的视频!
时间:
李梅吞药前
18
分钟。
地点:状元宴包间外走廊。
画面里,人来人往,庆功宴的喧嚣隔着门缝透出来。
服务员端着菜忙碌穿梭。
一个穿着熨帖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正是白曦!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微笑,正和一个端着果盘的服务员点头打招呼,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脚步从容地走向包间门。
在门前,他自然地停下,像是整理了一下袖口。
就在服务员推门进包间的瞬间,他的手极其隐蔽地、快如闪电地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小药瓶!
瓶底!
镜头拉近放大!
一个模糊的、扭曲的青色图腾印记!
衔尾蛇之瞳!
在服务员推开门、门内喧闹涌出、光线晃动的刹那掩护下,白曦的手指轻轻一松!
那个小小的药瓶,像一滴水融入池塘,悄无声息地掉落在靠门那张摆满了饮料酒杯的桌子边缘!
位置刚好在一堆果汁瓶子后面,毫不起眼!
做完这一切,白曦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侧身,极其自然地帮服务员扶了一下快要滑落的果盘,然后才跟着服务员,一派坦然地走进了热闹的包间。
视频结束。
直播间一片死寂!
刚才还疯狂刷屏的弹幕,瞬间清空!
像被按了暂停键!
几秒钟后,核爆!
【我!操!!!!】
【白医生!!!是白医生放的药】
【那个瓶子!图腾!我眼花了】
【放屁吧!合成视频!污蔑好人!】
【时间地点清清楚楚!医院监控水印!怎么合成!】
【白曦抗疫英雄他放药干嘛】
【李梅是看到老公出柜才吞药的!关白医生屁事!】
【不对!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林芸青的脸重新出现在画面里。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不再是空洞和绝望。
那里面燃起了一点东西,像冰层下烧起来的火苗,冷冽,灼人。
她没说话。
只是静静看着镜头,看着那瞬间飙升到两百万的在线人数数字疯狂跳动。
她在等。
等鱼彻底咬钩。
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撕裂成两派:
【白曦出来解释!】
【状元狗栽赃陷害!不得好死!】
【细思极恐!白曦为什么在庆功宴】
【图腾!那个图腾到底是什么鬼!】
【求大神扒一扒图腾!急死我了!】
质疑、震惊、愤怒、要求解释的声浪几乎要冲破屏幕!
林芸青动了。
她没理会爆炸的弹幕。
手指再次在破碎的手机屏幕上滑动。
动作比刚才稳了一点。
还有…她的声音清晰了一些,不再发抖,冰冷得像块铁,
我妈…
在ICU…
一直没好…
这几天…
好几次突然就不行了…
差点…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穿透屏幕。
医生…护士…都说尽力了…是意外…
她冷笑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真的是意外吗
手指轻点。
直播画面再次切换!
又是一段监控录像!
时间:
李梅首次意外发作前夜。
凌晨
3:10。
地点:XX医院
-
高危药品储存室。
画面是高清的。
一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动作很熟,避开所有显眼的摄像头角度。
她径直走向一个冷柜,输入密码打开。
冷气白雾冒出来。
她拿出一支贴着长春新碱标签的透明药瓶。
小心地拧开瓶盖,倒掉里面大约五分之一的透明药液!
然后,她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塑料瓶,里面装着浑浊的、粘稠的暗黄色液体!
她把那恶心的黄水,倒了进去!
灌满!
盖上瓶盖,使劲晃了晃!
放回冷柜原处!
做完这一切,她拉下口罩透了口气,警惕地左右看了看——
圆脸!
正是那个ICU护士王莉莉!
镜头特写!
她左手腕内侧!
那个青黑色的衔尾蛇之瞳图腾!
清晰无比!
狰狞刺眼!
视频结束。
直播间彻底疯了!
弹幕已经不是瀑布,是海啸!
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草草草草草!!!!!】
【调包!下毒!这是谋杀!!!】
【王莉莉!那个护士!图腾!又是那个图腾!】
【长春新碱!剧毒抗癌药!用在李梅身上】
【白曦是她的主治医!他知道吗!】
【这他妈是一伙的!!!那个护士是他的手下!】
【恶魔!白衣恶魔!!!】
【报警啊!快报警!!!】
林芸青的脸重新回到镜头前。
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冷硬的血污和灰迹。
那双眼睛里的火彻底烧了起来,冰冷,愤怒,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图腾…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衔尾蛇之瞳。
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一张极其清晰的图片——
正是那个扭曲的青色蛇眼图腾!
陈锋,你们逼我认罪的‘好心人’,
她语速加快,冰冷吐字,
左手胳膊上,纹着这个。
图片切换:
一张模糊但能辨认的陈锋喝酒撸串的照片,袖子挽起,胳膊上青色印记刺眼。
王莉莉,刚才下毒的护士,手腕上,纹着这个。
图片切换:
刚才监控截图放大的手腕图腾。
还有…
她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像淬了毒的针,
二十年前,那个强奸了我妈的畜生!张强!
一张清晰的法警押送照弹出!
张强后背对着镜头,肩胛骨位置衣服被撕破,露出同样青黑色的图腾烙印!
直播间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弹幕都忘了刷新!
几百万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三个不同的人,身上同一个邪门的烙印!
林芸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席卷一切的怒火和冰冷的控诉,撕破了这片死寂:
陈锋!王莉莉!张强!还有……
她停顿了一秒,这一秒的寂静,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恐怖压力。
……还有你们眼里那个救人无数的天使、抗疫英雄、我妈的主治医生——白、曦!
一张照片猛地弹出!
正是老油条刚刚从曦和研究所铁柜里拍到的绝密档案页!
照片有些模糊,带着陈年灰尘。
但上面白曦穿着白大褂的年轻脸孔清晰可见!
他站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旁边站着几个戴着面具看不清面目的人。
照片下方,有一行打印的英文标题:
Project:
New
Order
Gate
Genesis
(新秩序之门
-
创世计划)
标题下方,是几行手写的签名!
笔迹各异,但其中一个龙飞凤舞的中文签名,力透纸背,清晰无比——

曦!
而在签名旁边,盖着一个圆形的、血红色印泥的印章!印章中心的图案——
正是那个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
衔尾蛇之瞳!
直播间彻底爆炸!
服务器卡顿!
画面都出现了雪花!
弹幕已经不是语言,是纯粹的符号风暴:
【!!!!!!!!!!!!】
【我TM裂开了!!!!】
【白曦!他是头子】
【新秩序之门创世计划什么鬼东西!】
【签名!印章!实锤!!!】
【我的天!这是邪教!是犯罪组织!】
【他们想干什么!】
林芸青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之锤,重重砸下:
看清楚了吗
逼我认罪的,给我妈下毒的,当年强奸犯的同伙……还有你们捧上神坛的白衣天使……
……他们穿着不同的皮,干着不同的脏活儿……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烙印!
……他们都属于同一个藏在医院白大褂和网络水军后面的恶魔组织——新秩序之门!
画面猛地切回林芸青的脸!
她沾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地狱归来的烈焰,死死盯着镜头,也仿佛穿透镜头,看到了屏幕背后隐藏的毒蛇!
白曦!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金裂石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
你以为你穿着天使的衣服,戴着悲悯的面具,就能永远躲在后面看戏了吗
她嘴角勾起一个绝对零度的弧度。
你的戏,
该收场了!
9
直播审判·下
白曦的名字炸在屏幕上!
签名!
印章!
那个鬼蛇眼烙印!
直播间彻底疯了!
卡顿!
雪花!
弹幕糊成一片马赛克!
【恶魔!人皮畜生!】
【报警啊!快打110!】
【救命我手在抖!】
【白曦在哪抓住他!!】
林芸青的脸在雪花屏里闪了一下。
冷得像冰。
白曦他跑不了。
她声音不高,砸进沸腾的油锅。
他以为他藏得很好
她手指在碎屏手机上快速点了两下。
直播间画面猛地一跳!
不再是手机镜头。
画面剧烈晃动!
视角很低!
像是在谁的衣服口袋上别着拍的!
光线有点暗,一股消毒水味好像能从屏幕里透出来。
镜头里是条医院走廊,瓷砖反着冷光。
前面,一个穿着染血白大褂的男人正捂着胳膊,踉踉跄跄往前冲!
背影慌乱!
是白曦!
他正冲向一扇标着安全通道的绿门!
想跑!
【卧槽!这视角】
【纽扣摄像头!卧槽!】
【追!别让他跑了!】
【快堵门啊!】
画面跟着白曦冲进了楼梯间。
噔!噔!噔!
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声巨响。
白曦捂着流血的手臂,狼狈地向下狂奔。
他温润的脸彻底扭曲,汗水糊了一脸,眼镜都歪了,哪还有什么天使样!
纽扣镜头死死咬住他。
突然!
白曦猛地停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像被雷劈中!
他口袋里的手机在疯狂震动!
他哆嗦着手掏出来,只看了一眼屏幕——
那张年轻白曦站在阴影里、冷漠看着强奸现场的照片,被做成了巨大屏保!
占满了他的手机屏幕!
下面一行血红大字:
【直播好看吗白医生】
嗡——!
白曦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像被抽了骨头!
握着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水泥地上!
屏幕摔得粉碎!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滑坐下去。
捂着脸,肩膀剧烈耸动。
不是哭。
是压抑到极点、崩溃的嘶吼!
像受伤的野兽!
就在这时!
林芸青冰冷的声音再次切入直播,盖过了白曦崩溃的绝望:
还有你,陈锋。
画面瞬间切换!
一个视频小窗弹出来!
是陈锋的脸!
他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然也在看这场要他命的直播!
他脸上那副金丝眼镜后面,是彻底傻了的表情!
震惊!恐慌!不敢相信!
他精心打造的骗局,他以为捏在手里的棋子,突然炸了!
炸得他粉身碎骨!
逼我认罪逼我骂我爸
林芸青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
看看我爸在哪!
主画面猛地再切!
无人机高空俯瞰镜头!
夜色下,废弃的烂尾楼像个巨大的、张着嘴的怪兽。
楼顶边缘!
林建国!
那个被骂成骗婚狗的男人!
脖子上还挂着那个耻辱的牌子!
但他身边,多了几个人!
两个穿便衣的精壮男人,像铁塔一样一左一右护着他!
还有一个短发干练的女人,正飞快地解他脖子上的绳套,往他手里塞一杯热水!
林建国整个人是懵的,嘴唇哆嗦着,看着给他披上外套的陌生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安全了!
他被救下来了!
【警察!是警察!】
【牛逼!什么时候摸上去的!】
【救下了!救下了!】
【老子哭了!这反转!】
林芸青的脸重新回到主画面。
她胸口起伏,眼神亮得吓人。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沾着暗红血渍的纸——
亲子鉴定报告!
她把那张纸,死死按在直播镜头上!
报告上,林建国的名字被血染红。
看清楚!
她的声音带着嘶哑的哭腔,更多的是火山爆发般的愤怒和委屈:
他不是我亲爹!
张强!那个强奸犯!那个白曦的同伙!才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
林建国!他什么都知道!
他忍了二十年!装了二十年!
替我那个畜生爹!养大了我这个‘强奸犯的种’!
替我那个畜生爹!挨了全网的骂!挨了全网的刀!差点被逼得跳楼!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云裂石的力量,狠狠砸向镜头,砸向每一个看直播的人:
他才是最大的冤种!
他才是那个被拖进地狱、还死死护着我的人!
他!才配叫我一声——爸!
轰——!
直播间彻底炸穿服务器!
礼物特效乱飞!
弹幕不再是文字,是纯粹的尖叫符号!
电话报警声从无数看直播的观众手机里响起!
【我错了!林爸爸对不起!】
【反转之王!我他妈跪下!】
【哭死我了!这是什么神仙养父!】
【林建国!真男人!】
【全网欠他一个道歉!】
爸!
林芸青对着镜头,对着那个还被便衣扶着、站在楼顶寒风中懵懂的林建国,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挺住!
我接你回家!
话音未落!
直播画面猛地被强行分割!
另一半屏幕,突然变成了一个极其混乱的手持镜头!
画面疯狂摇晃!
灰尘弥漫!
像在什么破厂房里打架!
是老油条侦探!
他嘶哑的破锣嗓子在混乱中炸响,带着喘和兴奋:
操!逮着了!白曦的老巢!
镜头猛地对准一个被撬开的、锈迹斑斑的大铁皮柜!
里面塞满了文件袋!
老油条的手粗暴地扯开一个袋子!
哗啦!
照片!文件!
各种乱七八糟的纸片雪片般飞出来!
镜头怼近!
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被特写!
穿着不同校服、眼神惊恐绝望的年轻女孩!全是高材生!
贴着不同名字标签的冷冻管子!
优质卵子储存!
转账记录!巨额资金流向国外!
客户需求登记表:
智商要求XXX,外貌评分XX…像在挑牲口!
最炸裂的:一份泛黄的合伙人协议!
签名栏!
两个名字!
张强!
白曦!
还有那个血红的衔尾蛇印章!
【卧槽!!!!!人口买卖!】
【卵子黑市!畜生!】
【白曦和张强签的卖身契!实锤!】
【警察呢!快冲曦和研究所啊!】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黑白B超单上。
患者姓名:李梅。
日期:2004年。
诊断结果:早孕。
医师签名栏: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白曦!
旁边空白处,还有一行手写的、冰冷的小字批注:
编号LM-04,卵源质量:优。强制保留。
直播间死寂了半秒。
然后,一声凄厉到不像人声的尖叫从直播画面外传来!
是林芸青!
妈——!!!
主镜头猛地切回医院楼梯间!
林芸青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但她根本顾不上!
她像疯了一样撞开楼梯间的门,赤红着眼睛冲向ICU!
直播画面跟着她狂奔的身影剧烈颠簸!
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像刀子一样刮着所有人的耳膜!
ICU大门被猛地推开!
林芸青冲了进去!
画面里:
李梅的病床边围满了医生护士!
抢救设备刺眼地闪着光!
白曦!
他竟然也在这里!
被两个高大的保安死死扭着胳膊按在墙上!
他脸上被抓出了几道血痕,眼镜碎了,温润的伪装彻底撕碎,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狰狞!
他疯狂挣扎着,冲着病床方向嘶吼:
失败品!你们都是失败品!就该被清除!清除!
病床上!
奇迹!
李梅!
竟然睁开了眼睛!
虽然虚弱得像风中残烛!
但她醒了!
她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瞪着被按在墙上的白曦!
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畜…生…
是…你…
药…是你…放的…
她的手,枯瘦得像鸡爪,艰难地、颤抖地抬起来,遥遥指向白曦!
用最后的生命,发出了最清晰的指认!
嘀呜——嘀呜——嘀呜——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撕裂了医院的宁静!
也穿透了直播!
红蓝爆闪的光芒透过ICU的窗户,疯狂地旋转闪烁!
映在每一张震惊的脸上!
林芸青扑到母亲床边,紧紧抓住那只抬起的手指。
她抬起头。
头发散乱,脸上血污未干,脖子上的掐痕青紫刺眼。
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穿过混乱的病房,穿过闪烁的警灯,死死地锁定在直播镜头上。
冰冷。
燃烧。
带着地狱归来的疲惫和永不熄灭的火焰。
她沾着血和灰的嘴唇,对着镜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收网。
直播画面。
猛地一黑。
10
正义突袭
嘀呜——嘀呜——嘀呜——
警笛声像一群愤怒的马蜂,撞碎了医院的玻璃,直往ICU里钻!
红蓝光疯了似的在走廊墙上打转,晃得人眼花。
白曦被两个穿保安服的壮汉死死按在墙上,脸贴着冰冷的瓷砖。
他那身染血的白大褂皱得像抹布,眼镜只剩个镜框挂在耳朵上,镜片早碎了。
脸上被抓出几道血痕,头发乱糟糟糊在额头。
放开我!你们这群低等生物!
他嗓子喊劈了,脖子青筋暴起,哪还有半点温润样活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疯狗。
失败品!都该销毁!清除!
他冲着病床方向嘶吼,唾沫星子乱飞。
没人理他。
所有医护人员都围着李梅。
监护仪还在尖叫,但血压血氧那几条线,居然稳住了!
虽然细,但没断!
李梅的眼睛半睁着,浑浊,但死死钉在白曦身上。
那只枯树枝似的手,抖得厉害,却像根烧红的铁钎子,直直指着墙角的恶魔。
畜…生…
她喉咙里滚出气音,每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来回磨。
是…你…药…是你…
老人家用命挤出来的几个字,比警笛还响。
门外脚步声跟打雷一样涌过来!
哐当!
ICU的门被撞开!
一群穿深蓝制服的人冲了进来!
肩章在警灯下闪着冷光。
领头的是个方脸汉子,眼神跟刀子似的,一扫现场,落在被按着的白曦身上。
白曦!
方脸警官嗓门洪亮,整个房间都嗡嗡响,
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你涉嫌故意杀人、组织贩卖人体器官、非法拘禁等多项重罪!现在依法对你实行逮捕!
逮捕
俩字像两记重锤,砸得白曦身子一软。
他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干净,只剩一片死白。
眼珠子瞪得老大,里面全是血丝。
污蔑!栽赃!我是清白的!我是医生!救人的!
他挣扎着想挺直腰板,声音尖得刺耳。
咔哒!
一声脆响!
冰凉!
坚硬!
一副银闪闪的手铐,一点没客气,直接锁死了他那双号称拯救生命的手腕子!
箍得死紧!
白曦浑身一哆嗦!
像被抽了筋。
他低头看看铐子,又抬头看看病床上还指着他的李梅,再看看一圈冷冰冰盯着他的警察和医护人员……
那张平时装得悲天悯人的脸,彻底垮了。
肌肉抽动着,嘴角往下耷拉,像瞬间老了二十岁。
带走!
方脸警官一挥手。
两个年轻警察上前,一边一个,架起瘫软的白曦就往外拖。
白大褂蹭在地上,沾满了灰和血污。
他脚软得站不住,几乎是被人架着走。
拖到门口,经过林芸青身边时。
白曦猛地抬头!
涣散的眼睛突然爆出一股子毒蛇般的怨毒,死死钉在她身上!
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下,口型分明是:
你等着!
林芸青站得笔直,脸上血污干裂,像戴了副狰狞的面具。
她眼皮都没撩一下,只盯着病床上呼吸微弱的母亲。
看到母亲起伏的胸口,她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警笛声呼啸着远去。
ICU里一下子静得吓人,只剩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烂尾楼顶,风声呜咽。
林建国裹着件不知道哪来的旧军大衣,缩在墙角。
手里捧着个塑料杯,热水蒸腾的白气扑在他脸上。
他还是懵的,眼睛发直。
刚才还站在楼边想往下跳,转眼几个像从天而降的人把他摁住,解开绳子,披上衣服,塞了杯热水……
现在下面警灯还在闪,警笛还在叫。
林先生
刚才给他解绳子的短发女警蹲下来,声音放得很轻,
没事了,安全了。你女儿……
她指了指旁边一个年轻警察举着的手机屏幕,上面正是林芸青在ICU里那张满是血污却眼神坚定的脸。
她很厉害,是她救了你。
林建国浑浊的眼珠子慢慢转了转,看向手机屏幕。
屏幕里,林芸青正好抬起头,沾着灰血的脸对着镜头。
爸!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像把锤子砸进林建国耳朵里,
挺住!我接你回家!
林建国捧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
热水泼出来,烫得他一哆嗦。
芸…芸青…
他嘴唇哆嗦着,眼泪跟开了闸似的,混着鼻涕往下淌。
二十年压在心底的石头,二十年装出来的假笑,二十年挨的骂受的委屈…全在这眼泪里了。
他抱着那杯热水,哭得像个被抢了糖又找回来的孩子,肩膀一耸一耸。
烧烤摊。
油烟混着孜然味,呛鼻子。
陈锋缩在角落的小板凳上,面前摆着几串烤焦的韭菜,一瓶啤酒才喝了一小半。眼镜片上全是油点。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嘴唇哆嗦着。
直播间里,白曦那张扭曲的脸被铐子锁住的画面,像针一样扎进他眼睛里。
完了。
全完了。
他哆嗦着手想去关直播。
晚了。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
几辆没开警灯的黑色越野车,幽灵一样堵死了烧烤摊前后门!
车门哗啦打开!
十几个便衣像猎豹一样扑出来!
动作快得带风!
瞬间就把小小的烧烤摊围死了!
食客吓得筷子都掉了。
陈锋!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像石头砸冰面。
陈锋浑身一哆嗦!
手里的啤酒瓶哐当掉在地上,黄褐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他僵硬地、一点点抬起头。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他面前,挡住了油腻的灯泡光。
那人面无表情,手里捏着张打印纸,上面是陈锋那张戴着金丝眼镜、装模作样的脸。
跟我们去局里喝杯茶吧。
那人语气平淡。
陈锋嘴张了张,想狡辩,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怪响。
腿软得像面条,想站起来,屁股刚离开板凳,扑通一声,直接滑跪在地上!
膝盖砸在油腻的水泥地上。
咔哒!
同样冰冷!
同样坚硬!
银手铐锁上了他的手腕子!
我…我冤枉…
陈锋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眼镜滑到鼻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裤裆那里,一股难闻的骚热液体迅速洇开,在地上漫开一小滩深色水迹。
烧烤摊老板举着把羊肉串,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警匪片现场直播,手里的串都忘了翻面,滋滋冒着焦糊味。
医院走廊。
白炽灯惨白。
林芸青靠在ICU外的墙上,后背冰凉。
腰侧那块勒紧的破布条,已经被血湿透了,黏糊糊的。
她累得眼皮打架,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一个年轻护士跑过来,递给她一个东西。
牛皮纸文件袋。
芸青,护士声音轻轻的,警察让转交的…说是你爸的东西…
林芸青接过袋子,沉甸甸的。指尖碰到冰冷的纸张,她心头一跳。慢慢打开。
里面是那张皱巴巴、染着暗红血渍的亲子鉴定报告原件。
还有一张崭新的、挺括的纸。
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
鲜红的封面,烫金的字。
只是通知书右下角,不知何时,蹭上了几道蜿蜒的、已经干涸发暗的血指印。
像几条丑陋的蚯蚓,趴在神圣的殿堂门口。
林芸青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几道血痕。
冰凉。
粗糙。
她盯着那几道印子,看了很久。
直到护士站的广播里,传出温柔的电子女声:
滴滴…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整…
她抬起头。
走廊尽头,病房的磨砂玻璃窗里,映出母亲监护仪屏幕平稳跳动的绿色光点。
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
黑暗已被撕开一道口子。
光涌了进来。
她把那张沾着血的通知书,轻轻按在胸口。
滚烫。
11
新生微光
ICU门上的红灯,啪嗒,灭了。
林芸青后背抵着冰凉的墙,整个人像被抽了筋。
腰那块湿漉漉的疼,血估计又把布条浸透了。
她懒得看。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耳朵里还嗡嗡响,混着警笛的余音和白曦最后那句毒蛇一样的你等着。
门开了。
白大褂们鱼贯而出,脸上都带着点疲惫,但那种紧绷的、要命的紧张感没了。
领头的主任摘下口罩,露出张满是汗的脸。
林芸青他声音有点哑,但听着稳,跟我来。
林芸青撑着墙站起来,腰像被刀片刮了一下,疼得她一抽气。
没吭声,跟着走。
穿过安静的医护通道,进了一间单独的VIP观察室。
玻璃墙后面,就是ICU。里面灯光调暗了,没那么刺眼。
各种管子还在,但滴滴答答的仪器声听着顺溜了不少,没那么催命。
李梅躺在正中的病床上。
瘦得脱了形,像张被揉皱又勉强摊开的旧报纸。
脸色还是灰白的,但嘴唇上那层吓人的青紫褪了,透出点极淡的粉。
胸口盖着薄被,能看到微弱的起伏。
最扎眼的,是她插着管子的手背上,贴了三四片白色的药贴——新的,干净的,再也不是那个藏着毒虫的玩意儿。
她闭着眼。
但林芸青的心,咚地撞了一下胸口。
醒了。
妈真的醒了。
主任在玻璃外点了点:
体征稳住了。最难那关,算熬过来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林芸青脖子上还没消的掐痕,还有腰侧渗血的破布条,叹口气。
你也去处理下伤口吧急诊那边我打过招呼了。
林芸青摇头。
眼睛黏在玻璃后面那点微弱的起伏上,声音哑得像砂纸:
我在这等。
主任没再劝,点点头走了。
走廊彻底空了。
白炽灯惨白的光照下来,把影子拉得老长。
林芸青拖了把椅子到玻璃墙根底下,坐下。
腰侧的伤口一碰到硬椅背,钻心地疼。
她咬着牙,没挪窝。
后背的汗把衣服粘在椅子上,冰凉。
时间变得黏糊糊的。
墙上的电子钟,数字跳得很慢。
她盯着妈胸口的被子,看着那点细微的起伏,像看不够。
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声倒是小了。
累。
骨头缝里都透着累,像刚打完一场要命的架,浑身都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小时。
观察室里面,监护仪平稳的滴滴声,规律得像催眠曲。
突然。
玻璃墙里面。

梅那只没输液的手,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指。
几不可察地。
动了一下。
林芸青脊背瞬间绷直!
椅子腿刮着地板,发出刺啦一声!
她猛地站起来,脸几乎贴到玻璃上!
眼睛瞪得老大!
里面,李梅睫毛颤了颤。
眼皮底下,眼珠在微弱地转动。
像挣扎着,要撕开一层厚重的黑幕。
一点点。
极其缓慢地。
那眼皮,掀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浑浊。
茫然。
像蒙着一层擦不干净的旧玻璃。
视线没有焦点,虚虚地落在天花板的某一点上。
林芸青喉咙里像堵了块滚烫的炭火。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玻璃,指尖发白。
李梅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一点点。
一点点。
艰难地。
挪向了玻璃墙外。
挪向了那个贴在玻璃上、头发散乱、脸上血污没擦干净、脖子青紫、腰上还缠着破布条的女儿。
视线对上了。
浑浊对上了赤红。
茫然对上了死死压抑的、快要决堤的火山。
李梅的嘴唇,干裂得像旱地,极其轻微地哆嗦了一下。
没有声音。
但林芸青看懂了。
那个颤抖的口型。
是——
芸…青…
轰——!
林芸青脑子里那根死死绷了不知道多久的弦,断了。
眼泪决堤一样冲出来!
混着脸上的灰和干掉的血渍,滚烫地往下砸!
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死死捂住嘴,怕自己嚎出声惊动了里面。
肩膀剧烈地抖动,无声的恸哭让她背脊弯曲,像被狂风蹂躏的芦苇。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林建国缩着肩膀,探进半个身子。
他换了身干净的旧夹克,脸上胡子刮了,头发也用水扒拉过,但眼里的血丝和那股子惊魂未定的惶恐还没散。
他手里紧紧攥着个牛皮纸文件袋,指关节都攥白了。
他看见玻璃墙里苏醒的妻子,又看见墙外哭得像个破风箱的女儿,整个人钉在门口,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眼圈迅速红了。
林芸青听见动静,猛地回头!
泪眼模糊里,看见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养父。
那个背了二十年黑锅、差点被逼死的男人。
那个替强奸犯养大了女儿、被全网骂成狗的冤种。
他就站在那里,像棵被雷劈焦了又勉强站住的枯树,惶恐又笨拙地捧着她滚烫的未来——那个沾着血渍的牛皮纸袋。
眼泪流得更凶了。
不是委屈,不是恨,是一种快要把她撕裂的巨大酸楚和迟来的、笨拙的暖流。
她撑着玻璃墙站直,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
血污眼泪糊成一团,更花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朝着门口走去。
每一步,腰侧都像有刀子在割。
但她走得很快,很稳。
走到林建国面前。
隔着一步的距离。
停下。
空气凝滞。
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林建国喉咙里压抑的哽咽。
林建国手抖得厉害,几乎是捧一样,把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递到她面前。
袋子边缘,染着几道已经发暗的褐红指印。
芸…芸青…他终于挤出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小心翼翼,你…你的东西…通知书…
他不敢看女儿的眼睛,视线死死钉在袋子上,仿佛那是什么滚烫的烙铁。爸…爸没用…差点…差点就把你前途毁了…
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文件袋上,把那几道血指印洇得更深。
林芸青没接袋子。
她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脊梁被生活压弯、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惶恐流泪的男人。
二十年来,他笨拙地扮演父亲。
二十年来,他守着那个肮脏的秘密,替一个畜生养大了孩子。
二十年来,他活在柜子里,活在谎言里。
被骂,被指指点点,最后差点被逼死。
他是懦弱,是胆小。
可他在高楼边缘摇摇欲坠时,看见警察冲上来,第一句话是带着哭腔的:别管我…快…快救我女儿…他们要弄死她…
林芸青伸出手。
不是去接那个袋子。
她向前一步,伸出手臂。
轻轻地。
极其用力地。
抱住了那个浑身僵直、还在微微发抖的男人。
林建国的身体猛地一僵!
像通了电!
手里的文件袋啪嗒掉在地上。
清华的金红封面散出来,蹭上了灰。
他整个人都傻了。
女儿滚烫的眼泪透过薄薄的夹克,烫得他心口发疼。
那点小心翼翼的、藏在骨头缝里二十年的卑微父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支离破碎。
爸…
林芸青的声音闷在他肩膀上,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像锤子一样砸进他耳朵里。
……辛苦了。
她抱得更紧了些,像要把这二十年缺失的、错位的温度一股脑塞回去。
以后…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血污和灰混在一起,狼狈得像刚从战场爬回来的小兽。
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烧过荒原后重新露出的坚硬岩石。
我罩你。
林建国身体剧烈地一震!
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像破旧的风箱被猛地拉开!
积攒了几十年的委屈、害怕、憋闷……所有情绪像开闸的洪水,再也拦不住!
他反手死死抱住女儿瘦削却异常坚硬的脊背,下巴抵在她乱糟糟的头发上,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嚎啕声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是劫后余生的宣泄,也是迟来的、沉重的父爱的轰鸣。
文件袋静静躺在地上。
鲜红的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字,和旁边溅落的泪水、沾染的灰土、以及那几道狰狞的血指印,混杂在一起。肮脏。
滚烫。
真实。
许久。
哭声渐歇。
林建国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使劲抹了把脸,弯腰想去捡地上的通知书。
林芸青更快一步,俯身把袋子捞起来,拍了拍灰。
动作随意得像捡起个普通包裹。
脏了。林建国声音还哑着,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愧疚。
没事,林芸青把袋子卷了卷,塞进自己那个沾着血污和呕吐物痕迹的破帆布包里,血洗干净就行。
你妈她…
醒了。林芸青打断他,指了指玻璃墙里面。
李梅似乎又昏睡过去,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林建国凑近玻璃,贪婪地看着妻子微弱起伏的胸口,眼眶又红了。
你先回去歇着。
林芸青语气不容商量,换身衣服。找隔壁王阿姨拿钥匙,我书包里有现金,去买点吃的。买点好消化的粥,等我妈能吃了送过来。
她像个指挥官,一串指令砸下去。
林建国下意识地点头,像个终于找到主心骨的新兵。
哎!哎!好!我这就去!
他胡乱抹了把脸,转身就往电梯口跑,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笨拙地嘱咐:
芸青…你…你也歇会儿…伤口…处理下…
知道了。
林芸青摆摆手。
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林芸青才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紧绷的脊梁骨终于软了半分。
累。
她拖着步子,挪回观察室的椅子边坐下。
帆布包丢在脚边。
楼道尽头的小窗户透进点月光,惨白惨白的。
她不想动。
不想去急诊。
不想见任何人。
就想这么待着。
待着。
慢慢拉开帆布包的拉链。
里面塞得乱七八糟:
揉成一团的草稿纸,断了笔帽的圆珠笔,半包纸巾,几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润喉糖…
还有那个染血的牛皮纸袋。
她把袋子抽出来,放在腿上。
手指拂过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几个烫金的字。
冰凉的触感。
右下角那几道蜿蜒干涸的血指印,在月光下像几道丑陋的疤。
她没急着打开。
从袋子里先摸出来的,是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原件。
纸页边缘卷曲,被血浸透的地方硬邦邦的,颜色深褐。
像块陈年的血痂。
她面无表情地展开报告。
目光落在生物学父亲那一栏。
张强。
那个强奸犯的名字。
下面附着张强的档案编号:2004-RAPE-007。
她盯着那串冰冷的数字。
几秒钟后。
手指在布满油污的旧手机上飞快滑动。
登录一个极其隐蔽的加密后台。
【指令:调取档案
-
2004-RAPE-007
-
原始卷宗扫描件】
进度条走完。
屏幕一亮。
一张黑白扫描件弹出!
是张强当年入狱时拍的档案照!
光头。
三角眼。
眉骨很高,鼻梁歪斜,嘴角有道狰狞的疤一直划到耳根!
长相凶狠得像条野狗!
林芸青死死盯着这张脸。
眼睛。
鼻子。
额头。
下巴的轮廓…
突然!
她呼吸一滞!
瞳孔猛地收缩!
指尖停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
照片里,张强左边眉骨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一小块深色的、不规则的印记!
像胎记!
又像…
一个极其模糊的、不完整的…
烙印!
那印记的形状…
虽然残缺…
但扭曲的线条…
分明!
指向那个!
缠绕了她全家二十年的噩梦图腾——
衔尾蛇之瞳!
林芸青的背脊瞬间绷直!
像被冰水从头浇到脚!
寒意顺着脊椎骨疯狂往上爬!
她死死攥着手机!
指节捏得发白!
窗外惨淡的月光落在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印记像个狞笑的鬼影。
报告单上张强的名字,仿佛在滴血。
帆布包里,那张沾着血和灰的通知书,无声地滚烫。
12
血色清华
屏幕上的疤脸张强,眉骨边那块扭曲的印子,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林芸青眼睛里。
衔尾蛇之瞳。
又是它!
寒意从脚底板唰地窜上天灵盖!
她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咔吧响,牙关咬得死紧。
帆布包里那张沾血的通知书,突然沉得像块烧红的铁。
走廊顶灯滋啦一声,闪了两下,灭了。
不是跳闸。
是整个楼层的灯,全黑了!
窗外月光惨白,照进来,拖出奇形怪状的影子。
死寂。
监护仪的滴答声也停了,只有应急出口的绿标牌幽幽亮着。
停电
林芸青全身汗毛唰地立起来!
警铃在脑子里疯响!
不对!
太巧了!
妈刚脱离危险,她就挖出张强眉骨烙印的秘密,下一秒就断电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腰侧伤口撕裂般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她死死扶住冰冷的玻璃墙才站稳。
黑暗中,耳朵成了唯一的雷达。
哒。
哒。
哒。
极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不疾不徐,像踩在人心尖上。
方向,正是这间观察室!
不是医生查房!
医生不会这么走路!
护士也不会!
林芸青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压过了伤口的疼!
白曦那句毒蛇般的你等着,猛地炸响在耳边!
他们没死透!
还有爪牙!
她像受惊的猫,弓着背,无声地贴着墙壁滑向门边。
指尖摸到了门把手,冰凉刺骨。
哒…哒…
脚步声更近了!
就在门外几步远!
不能跑!
走廊是直的!
黑灯瞎火跑就是活靶子!
门口有东西!
她脑子飞转!
进门时瞥见过,门边墙上挂着一个红色消防箱!
她屏住呼吸,像壁虎一样死死贴在门边的墙上阴影里。
心跳得像擂鼓,震得耳膜生疼。
吱呀——
磨砂玻璃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道瘦长的黑影,鬼一样无声地滑了进来!
应急绿光勾勒出轮廓。
一个穿着医院灰色清洁工制服的男人!
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他手里没拿拖把扫帚,而是反握着一把短柄消防斧!
斧刃在幽绿的微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杀手!
清洁工站在门口,没立刻动。
像是在适应黑暗,又像在倾听。
他微微侧头,帽檐下两点寒光扫过空椅子,扫过玻璃墙内病床上沉睡的李梅…
最后,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猛地钉在林芸青藏身的墙角阴影!
被发现了!
林芸青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清洁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笑,像砂纸摩擦。他迈开步子,无声地逼近!
反握的消防斧微微抬起,斧刃对准了林芸青藏身的角落!
死亡的气息,浓得让人窒息!
林芸青脑子一片空白!
身体却在大脑指令下达前,本能地动了!
她像只被逼到绝境的野猫,猛地矮身!
不顾腰侧撕开的剧痛!
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冰冷的地面,向斜前方——消防箱的位置——
凶狠地扑了过去!
找死!
清洁工低喝一声,斧头带着风声劈下!
擦着她扬起的发梢砍在墙上!
瓷砖碎片飞溅!
林芸青扑到消防箱前!
手指抠住冰冷的塑料柜门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拉!
哗啦!
薄薄的塑料门被她硬生生扯开!
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出来!
灭火器!
消防水带!
还有一把插在卡槽里的——
红色长柄消防斧!
她一把抓住斧柄!
入手冰冷沉重!
几乎同时!
脑后恶风再至!
杀手第二斧劈到!
林芸青根本没时间思考!
身体借着扑倒的势头就地一滚!
斧刃擦着她的后背砍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她滚到杀手侧面!
手里的消防斧借着翻滚的力道,用尽吃奶的力气,抡圆了,由下往上,狠狠扫向杀手的腿!
噗嗤!
斧刃砍进肉里的闷响!
又沉又钝!
啊——!
杀手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手里的短柄斧脱手飞出,哐当砸在远处!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观察室里炸开!
林芸青也被这股力道带得摔倒!
腰侧伤口彻底崩开,滚烫的血涌出来,浸透了勒紧的破布条,剧痛让她差点昏过去!
她死死咬着牙,没松手!
斧柄成了她唯一的支撑!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补刀!
地上翻滚惨叫的杀手却猛地抬头!
帽檐甩开!
应急绿光下,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脸,扭曲得如同恶鬼!
他左手死死捂着被砍开大口子、鲜血狂喷的大腿,右手却闪电般从后腰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失败品…
他喉咙里嗬嗬响着,嘴角咧开一个怨毒癫狂的弧度,眼里是疯子般的光,清除…清除…
他像条濒死的毒蛇,拖着血肉模糊的腿,举起匕首,不管不顾地朝着林芸青的心口扑扎过来!
同归于尽的打法!
林芸青瞳孔骤缩!
身体被剧痛钉在原地!
根本来不及躲!
眼看那淬着毒的刀尖就要捅进心窝!
不许动!警察!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
两道雪亮刺眼的光柱轰鸣着撕裂黑暗!
猛地打在杀手狰狞的脸上和血淋淋的腿上!
强光瞬间刺得杀手动作一僵!
发出痛苦的惨叫!
砰砰!
两声沉闷的枪响!
杀手举着匕首的右臂和左肩猛地爆开两团血花!
匕首脱手!
整个人像被打断了脊梁的狗,彻底瘫软在地!
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呻吟。
两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
手电强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刺鼻的硝烟味混着血腥气。
是警察!
方脸警官带队!
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保安。
林芸青!方脸警官冲到她面前,脸色铁青,没事吧
林芸青浑身脱力,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手里的消防斧当啷掉在地上。
腰侧的血汩汩往外冒,染红了地面。
眼前一阵阵发黑。
医护人员飞快地围上来,七手八脚地给她做紧急止血包扎。
方脸警官蹲下来,捡起那把差点要了林芸青命的匕首。
刀尖泛着不正常的幽蓝色。
他脸色更沉了:剧毒。见血封喉。
他目光扫过地上瘫着的杀手,又是‘新秩序’的疯狗!
他踢了踢杀手掉在地上的工作牌,身份是假的。潜伏够深。
林芸青听着,眼前发黑的感觉更重了。
她挣扎着指了指自己掉在地上的那个破帆布包。
一个年轻警察会意,把包拿过来。
林芸青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伸进包里,摸出那个染血的牛皮纸袋。
没管通知书,直接掏出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抖开。
血手印按在张强那张档案照上,正好盖住他眉骨边那个模糊的印记。
她沾着血的手指,用力点在照片旁边生物学父亲那行字上。
方脸警官凑近一看,眼神猛地一缩!
他立刻掏出手机,对着档案照上那个被血迹半掩的扭曲印记,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狗日的…原来根在这儿!他低声骂了一句,眼神锐利如鹰,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他收起手机,对旁边警察吼道:立刻封锁医院!所有出入口!挖!给我把这群披着人皮的蛇彻底挖出来!
警察们迅速行动。
方脸警官又低头看着林芸青:
你得去手术室处理伤口!这里交给我们!
林芸青想摇头,但失血和剧痛让她意识模糊。
她被飞快地抬上担架。
推出去之前,她虚弱地抬起沾满血的手,指向角落。
那个破帆布包静静躺在血泊边。
牛皮纸袋掉出来一半。
鲜红的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露在外面。
右下角那几道干涸的血指印上,又重重叠上了一个新的、湿漉漉的、狰狞的血手印。
像一枚滚烫的烙印。
担架被推走。灯光重新亮起。
刺眼的白光下。
那抹鲜红和暗红交织的印记。
像一块永远洗不掉的疤。
烙在清华的金字招牌上。
也烙在所有人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