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科幻小说 > 临刑赌局 > 6.

6.
三日后,我们在县令府接印。
真师爷被捆成粽子藏在柴房,牧之揣着委任状正襟危坐,底下站着三班六房的官吏。
我扮成护院立在角落,见一个留山羊胡的中年人捧着官印上前,
腰间玉佩晃得人眼晕,
后来才知道,这人是朗州首富孙世仁,他手里握着城里七成的米铺和烟馆。
卑职孙世仁,见过县令大人。
山羊胡笑得满脸褶子,听闻大人路上染了风寒,特备了千年野山参......
不必多礼。
牧之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官话顺嘴就来,
本州初来乍到,望各位同僚协力共事。
话音刚落,堂下突然有人咳嗽。
我循声望去,见是个瘦高个捕头,腰间挂着柄断了鞘的佩刀。
后来老八打听来,这人叫陈三,原是州府捕头,
半年前因冲撞孙世仁被降为班头,此刻正拿眼剜着孙世仁的山羊胡。
当晚,孙世仁在醉仙居摆接风宴。
牧之被八抬大轿抬过去时,我混在轿夫里留意到街角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
盯着轿子的眼神不像生意人。
老八说这叫
踩盘子,怕是道上的朋友在探咱们虚实。
醉仙居的二楼全被包下,十八道热菜刚上桌,
孙世仁就端着金镶玉酒杯站起来:大人可知,朗州有三绝
牧之咗酒答道:米、烟、娼!
满座皆笑。
孙世仁凑近道:大人果然通透。
实不相瞒,这朗州的米行、烟馆、乐坊,都是咱自家生意。
每月十五,卑职会着人将三成利润送到大人府上......
慢着。
牧之突然拍桌,震得酒杯里的酒晃出半盏,
本州要的是七成。
那玉佩是我们从真师爷身上搜来的,
羊脂白玉雕的麒麟,孙世仁瞳孔骤缩:大人这是.
嫌多
牧之故意把

字咬得极重,
我当下额头开始冒汗。
我们本来商量的是三成归公,七成入私,
他倒说成七成归公。我赶紧咳嗽两声,牧之反应过来,
又补了句,剩下三成......
充作官库。
孙世仁的山羊胡抖了抖,随即又堆起笑:大人心系百姓,
卑职自当遵命。
他举杯示意,来,咱们敬大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
散席时已是子时。
牧之坐在轿里直擦汗:奶奶的,比冲锋还累。
大哥,那姓孙的没看出破绽吧
他眼里只有银子,哪看得出破绽。
不过那陈三有点意思,宴席上一直盯着大人的玉佩瞧。
我摸了摸腰间的刀:要不要做掉
不急。
牧之揉着僵硬的脸,先看看这乾州的水有多深。
对了,那二十万两银票......
明晚送到城西破庙,按老规矩,
三成给弟兄们分了,七成买粮赈济灾民。
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黑暗中突然有人说话。
我拔剑转身,只见方才街角那卖糖葫芦的老头拄着拐杖站在阴影里,
拐杖头雕着朵莲花,竟是南朝张将军的亲兵腰牌!
老头掀开粗布围裙,露出里面半旧的铠甲:小人李顺,
当年在将军帐前见过您。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当初的誓言,
现在跟孙狗同流合污。
我也认出来了此人,翻身下马,握住老人的手:将军临终前让我们护好百姓,
如今朝廷腐败,咱们只能换个法子尽忠。
明日你去城西破庙,替我盯着发粮的事。
次日正午,我蹲在州府门口啃烧饼,见陈三领着几个捕快押着个少女路过。
那少女衣着破烂,却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双髻,手腕上戴着银镯子,这是暗娼才会戴的
销金镯。
放开我!
少女挣扎着喊道,我爹病重,我卖自己换银子有错吗
暗娼乱法,跟我去牢里说。
陈三的断刀鞘磕在少女膝盖上,
我注意到他腰间挂着半块玉佩,跟孙世仁那块竟能凑成一对。
慢着。
我咽下烧饼,这姑娘我要了。
陈三皱眉:大人,这是犯妇......
犯妇也是人。
我摸出块碎银丢过去,她欠多少,我替她还。
少女被松了绑,缩在我身后发抖。
陈三盯着我的眼睛,忽然笑了:大人好气魄。不过这姑娘叫小翠,她爹是城西染坊的周老头,半月前突然瞎了眼。
我攥紧腰间刀柄,看他一瘸一拐走远。小翠扯了扯我衣袖:多谢恩公,
只是我爹......
孙世仁说要收了我们的染坊抵账。
放心。
我想起牧之交代的
三把火,明日卯时,
你带城西百姓来州府门口,我们要审孙世仁。
当晚,老八在书房翻出本账册,
里面记着近三年乾州的
捐官
名录,
每隔两月,就有一笔白银送往
京中某府,
收款人署名
王。牧之拍案而起:原来那姓王的师爷不是单干,
背后还有更大的官!
嘘,
老八吹灭烛火,窗外传来瓦片轻响。
我摸到窗边,见道黑影掠过屋脊,腰间玉佩反光,是陈三!
追!
牧之抄起案头惊堂木就往外冲,
我们追出三条街,见陈三闪进座破庙。庙里供着尊关帝像,
香案下竟堆着半人高的烟土。
原来你才是暗桩。
牧之按住剑柄,说,孙世仁给了你多少好处
陈三却突然跪下:大人误会了!这些烟土是卑职攒了半年的证据,
那孙世仁与黔江巡抚勾结,
借暗娼馆贩卖福寿膏!
他扯开衣襟,
露出胸口刀疤,卑职三年前查到线索,被他们打断腿丢进护城河,
若不是张将军的旧部救了我......
张将军
牧之瞳孔骤缩,你是说......
李顺那老头
正是。
陈三掏出半块玉佩,当年将军派我们暗查贪腐,
谁知南朝覆灭,卑职只能潜伏在乾州,等着有朝一日......
大人既然是张将军旧部,恳请您做主,端了这贼窝!
五更天时,州府门口已聚了上百百姓。孙世仁坐着八抬大轿来的时候,
看见小翠扶着瞎眼的周老头站在最前头,山羊胡猛地一抖。
升堂
——
牧之的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我站在堂下看着他端坐在公案后,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官服上,竟比往日多了几分威严。
孙世仁垂手立在一旁,山羊胡上还沾着露水,瞧着竟有几分乖巧。
带孙世仁!
牧之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孙世仁扑通跪下,额头贴地:卑职参见大人。
有人告你私贩福寿膏,强占民女,可有此事
牧之拨弄着茶盏,目光却扫向我腰间的刀,
那里藏着我们昨夜从染坊搜出的账本。
我握紧账本,等着牧之给孙世仁定罪。
却见他突然冷笑一声:不过是些刁民胡言乱语,
孙老爷这样的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