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监狱探视室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
苏云微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当铁门哐当一声打开时,她几乎认不出那个被狱警带进来的男人。
段司瑾瘦得脱了形,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如今灰白参差,囚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间迸发出骇人的亮光。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狱警退到门外。苏云微将手中的文件推过桌面:这是股份转移的最终确认书。
段司瑾盯着那份文件,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探视室里回荡:两年了,你第一次来看我,就为了这个
本来不需要亲自来。苏云微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觉得,应该给你个交代。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段司瑾的手铐在桌面上磕出清脆的声响:你知道吗上周我父亲来看我,说段氏已经申请破产保护。他的眼神空洞,我母亲带着剩余资产改嫁了,我弟弟不见人影……现在连你也要彻底离开。
苏云微没有接话。探视室的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听说,段司瑾突然抬头,眼中闪着病态的光,你和傅辞澜的公司上市了
嗯。
还听说……他的声音突然发抖,你怀孕了
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刺耳地响起。苏云微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保重。
云微!段司瑾突然叫住她,声音里带着最后的乞求,如果……如果重来一次……
没有如果。苏云微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我们早就结束了。
铁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将段司瑾撕心裂肺的喊声隔绝在内。
傅家庄园的花园里,金桂开得正盛。
苏云微刚下车,就看见傅辞澜站在廊下等她,手里拿着条羊绒披肩。
怎么站在外面她小跑几步迎上去。
傅辞澜将披肩裹在她肩上,顺势将她搂进怀里:他怎么样
不太好。苏云微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熟悉的雪松气息,不过都结束了。
傅辞澜吻了吻她的发顶,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宝宝今天乖吗
才十二周,能有什么动静苏云微笑着拍开他的手,却被他趁机扣住手指。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两人身上,斑驳如画。傅辞澜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天鹅绒盒子:补个正式的。
盒子里是一枚全新的钻戒,主石周围环绕着十二颗小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苏云微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伸出左手,看着傅辞澜小心翼翼地将新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与原来的婚戒并排闪耀。
我答应过给你一个家,他站起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现在终于完整了。
监狱医务室里,段司瑾躺在狭窄的病床上,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
午间新闻正在播放财经消息:【傅氏夫妇今日宣布成立母婴品牌,首轮融资即破十亿……】电视画面里,苏云微穿着宽松的连衣裙,傅辞澜的手始终护在她腰后。
吃药了。护士推门进来,递给他两片白色药丸。
段司瑾麻木地吞下药片,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
一片枯叶随风飘落,就像他支离破碎的人生。
三天前,当他从狱友口中听说苏云微怀孕的消息时,他用磨尖的牙刷柄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可惜被发现得太早,连这点解脱都成了奢望。
探视申请。护士放下一张表格,你弟弟从加拿大回来了。
段司瑾盯着那张表格,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午后——苏云微蹲在段家花园里,小心翼翼地为刚栽下的玫瑰浇水。
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层金粉。那时他站在二楼书房,隔着玻璃看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下楼。
如果当时他走下去,从背后抱住她,现在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段司瑾抓起笔,在探视申请表上狠狠划了几道,直到纸张破裂。
告诉他,他的声音嘶哑得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永远别再来了。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
冬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