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等我和弟弟再大一点,就可以自己上下学啦。
姥姥一如既往的不搭理我,她只是喘着粗气,在她微微拘偻着身子侧过脸时,我看见了晶莹的泪珠。
那时我与弟弟都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用极厌恶的眼神看着我们,久不回家的父亲也只把我们当成空气,就好像——
我们是不被祝福的、被所有人厌恶的孩子。
直到再大一点,弟弟在意外偷听到姥姥与母亲的谈话时,我们才终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们毁了母亲的一生。
我们是强奸犯的孽种。
于是怀揣着这样沉甸甸的心思,我们就好像被赤裸裸扒干净的人,在母亲面前彻底抬不起头来。
但让我与弟弟没想到的是,当缩头鸟的日子竟然会如此短暂。
母亲的精神因为当年发生的事情愈发不稳定,在年复一年的时间加持下,她开始面目全非,变得暴躁、易怒,成为了一个崇尚暴力的疯子。
第一次挨打,是在我和弟弟10岁生日的那一天。
我看见母亲醉醺醺地提着啤酒瓶,劈头盖脸的在我们身上砸下,鲜血混着碎渣融进我们的骨肉,而我和弟弟,痛的连哭声都成了母亲接着下毒手的兴奋剂。
我们顶着满身惨不忍睹的伤,冲向一直蒙着脸坐在地上的姥姥,企图在她的庇佑下,逃离母亲的暴行。
但现实让我们失望了。
姥姥还是捂着脸,她颤抖的嗓音从指缝中泄出,像是世界最歹毒的话语,刺向我与弟弟年幼的心脏。
我听见她说:钱强啊,谁让你们不长的像你们母亲呢,为什么你们偏偏要像那个畜生呢
这是你们的命,是人,就得学会认命。
周不涣静静地坐在床边,他略微垂眸,窥见男人蓝色病号服下满目伤痕的肉体。
经年久月,成了如影随形的深褐色伤疤。
他没有打断钱强对往事的回忆,在周不涣大衣右侧的口袋里,闪烁着红光的录音笔忠实地记录这一切。
于是,我告诉弟弟,我们要听话,要乖,要学会认命。
要知道我们是母亲不幸的渊源,是她不堪过往的具象化存在。
钱强的双手攥紧床单,他的语气抖得不像话,暴露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内心。
没有人能在揭露童年伤疤时保持冷静。
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那场虐打不是母亲喝醉后情绪的爆发,而是日后一复一日悲惨生活的开端。
姥姥不允许我们报警,她说我们从生下来就是讨债的贱命,能从母亲肚子里诞生,我和弟弟就应该学会感恩。
于是我们就一路遭受虐待,直至我们有能力反抗,才得以逃离母亲在家里的黑暗统治。
钱强突如其来地笑出了声,在周不涣沉静的目光中,大滴滚烫的热泪从男人的脸庞滑落。
像是10年前弟弟钱之远被警察逮捕上车时,他落下的那滴泪一样烫。
但谁也没有料到是......
钱强的肩膀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强忍着鼻尖的刺骨酸意,说道,我弟弟他......竟然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