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夏芷晴的感官里变得粘稠而扭曲。宴会厅的喧嚣——水晶杯的碰撞、虚伪的寒暄、爵士乐慵懒的鼓点——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在外,只剩下她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濒临破碎的心脏发出的沉重回响。杜彦辰的手像一道冰冷的铁环,紧紧箍着她的手腕,牵引着她在这片名为“上流社会”的泥沼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高跟鞋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钻心的疼痛从脚底蔓延至小腿,却远不及灵魂被反复凌迟的万分之一。
周围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华服像一层密不透风的金属铠甲,沉重地包裹着她,束胸勒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那些无处不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尖,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每一次杜彦辰刻意的触碰——揽腰、捏手、耳语——都引来一阵压抑的窃笑或更加露骨的审视。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剥光了包装、赤裸裸展示在拍卖台上的货物,任人品评估价。夏琳琳那淬毒的目光更是如影随形,像冰冷的蛇信,在她最脆弱的神经上舔舐。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这巨大的压力碾碎、意识开始模糊的边缘时,杜彦辰停下了脚步。他们站在靠近主舞台的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周围簇拥着几位显然地位尊崇的商界巨头。杜彦辰正与他们谈笑风生,话题似乎围绕着某个新晋的艺术基金,而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话题巧妙地引向了“艺术品的真伪与价值”、“收藏家的眼光与魄力”,甚至提到了“近期某些令人遗憾的拍卖事件”。
夏芷晴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她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自己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紧紧攥着裙纱的手。杜彦辰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盘旋,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艺术品市场,说到底,考验的是人的眼光和诚信。真金不怕火炼,但赝品,无论包装得多么华丽,终究会在真正的行家面前露出马脚。”他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在夏芷晴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动作狎昵,却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就像前段时间上海那场秋拍,那幅所谓的‘星空’,啧啧……真是让整个业界都看了一场笑话。”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夏芷晴瞬间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修复者……似乎也姓夏?这倒真是……”
“哐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突兀地打断了杜彦辰的话,也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夏芷晴的心上!她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只见不远处的香槟塔旁,夏琳琳正捂着小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脚下是一只碎裂的高脚杯,淡金色的酒液溅湿了她昂贵的裙摆。然而,夏琳琳的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穿透人群,直直射向夏芷晴,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和一种……得逞的快意!
“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滑了!”夏琳琳的声音带着娇嗔,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但就在这短暂的混乱和视线转移中,夏琳琳的目光飞快地、极其明显地瞟向了宴会厅入口的方向,同时用口型无声地对夏芷晴的方向说了一句什么。
夏芷晴读懂了。
她说的是:“看,爸爸来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夏芷晴的脑海中炸开!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四肢百骸都浸透了刺骨的冰寒!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带着最深的恐惧,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顺着夏琳琳示意的方向看去。
宴会厅那两扇沉重的、镶着金边的雕花大门处,光线似乎都暗了一瞬。两个身影站在那里,如同从地狱深渊走出的审判者。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常的严肃和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只是此刻,那威严被一种山雨欲来的、令人窒息的怒意所取代,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眼神锐利如刀,正穿透层层叠叠的人群,死死地锁定在——她的身上!
夏正擎!她的父亲!
而站在夏正擎身边,挽着他手臂的,是夏夫人——夏琳琳的生母。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刻骨的嫌恶和冰冷,看向夏芷晴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夏芷晴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这即将发生的、注定将她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一幕。她看到夏正擎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被杜彦辰紧紧扣住的手腕上,再移到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却如同耻辱印记的礼服上,最后,定格在她颈间那条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钻石项链上。那目光里的风暴在急剧酝酿,愤怒、震惊、耻辱……最终汇聚成一种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暴!
“正擎!你看!我就说是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夏夫人尖锐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清晰地刺破了短暂的寂静。她指着夏芷晴,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控诉,“她果然在这里!傍上了杜少!她这是要干什么?要毁了琳琳的婚事!要毁了夏家啊!这个下贱胚子,跟她那个病秧子妈一样,骨子里就是……”
“闭嘴!”夏正擎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交谈声、音乐声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几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惊愕、好奇、兴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夏芷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她想逃,双脚却如同被钉死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在夏夫人刻毒的煽动和夏琳琳那充满“委屈”与“控诉”的眼神催化下,胸口的怒火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夏正擎的眼睛赤红,额头上青筋虬结,那是一种被彻底触怒、尊严受到最严重挑衅的狂怒!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推开试图阻拦的侍者,带着一股毁灭性的气势,大步流星地、径直朝着舞台的方向——朝着夏芷晴的方向——冲了过来!
“爸……”夏芷晴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发出一个破碎不堪的气音。那是她心底深处,在绝望深渊中本能发出的、最后一丝微弱的求救信号。那一声呼唤里,包含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父爱最后的、卑微的乞怜。求您……别过来……求您……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哪怕只有一点点……
然而,她的祈求,她的恐惧,她的绝望,在夏正擎狂暴的怒火和周围无数道兴奋的、如同看戏般的目光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瞬间就被吞噬殆尽。
杜彦辰就站在她身边,姿态依旧优雅矜贵。在夏正擎冲过来的整个过程中,他甚至没有松开紧扣她手腕的手!他只是微微侧身,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冷眼旁观着这场由他亲手点燃、此刻正猛烈爆发的风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冰冷的寒潭,深不见底,里面映照着夏芷晴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她眼中彻底崩溃的绝望。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高潮,带着一种残酷的、洞悉一切的冷漠。他甚至在她因为恐惧而本能地试图后退时,手指猛地收紧,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强迫她站在原地,迎接那毁灭性的审判!
夏正擎的速度极快,几步就冲上了并不高的舞台。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愤怒的山岳,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夏芷晴头顶所有的光线。他站定在她面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惯用的古龙水味,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和滔天的怒意。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要将她焚烧殆尽!
“孽障!!”夏正擎从齿缝里挤出两个饱含憎恨的字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颤抖。
下一秒,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在辉煌得刺眼的水晶吊灯下,在死寂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宴会厅中央——
夏正擎高高地、用尽全力地扬起了他那宽厚有力的手掌!手臂带起的风声都清晰可闻!
夏芷晴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世界在她眼中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那只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她脸颊呼啸而来的巨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她看到了夏正擎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看世间最污秽之物的憎恨;看到了他手臂上因用力而贲张的肌肉线条;看到了夏夫人脸上那扭曲的快意和夏琳琳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怨毒与得意!
她甚至清晰地看到了杜彦辰的侧脸——他依旧没有动!没有阻止!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甚至更紧了一分,像是在确保她无法躲避这致命的一击!他那冰冷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是夏芷晴脑海中最后闪过的、一片空白的念头。
“啪——!!!”
一声清脆到极致、也响亮到极致的耳光声,如同平地惊雷,狠狠地炸响在寂静的宴会厅!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刺耳,仿佛连空气都被抽打得爆裂开来!
夏芷晴的头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扇向一边!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无数金星疯狂炸裂!尖锐的耳鸣如同钢针般狠狠刺穿她的鼓膜,整个世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脸颊上先是感觉到一阵短暂的、诡异的麻木,紧接着,一股足以撕裂神经的、火辣辣的剧痛如同岩浆般瞬间爆发,席卷了她半边脸颊!那痛感是如此强烈,如此深入骨髓,仿佛整个头骨都被这一掌拍得碎裂开来!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根本无法站稳,纤细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然而,手腕上那道冰冷的铁箍——杜彦辰的手——却成为了她唯一的支点,也是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刑具!它阻止了她彻底摔倒,却让她以一种更加狼狈、更加屈辱的姿态,半跪半扑地倒在了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噗——”
一口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她口中喷溅而出,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地面上,也染红了她裸粉色裙纱的一角。嘴角撕裂了,火辣辣地疼,血腥味在口腔里迅速弥漫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时间仿佛静止了。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几百双眼睛,如同几百盏聚光灯,死死地聚焦在舞台中央——聚焦在那个被亲生父亲一掌扇倒在地、嘴角淌血、狼狈不堪的年轻女孩身上。那些目光里有震惊、有鄙夷、有厌恶、有猎奇的兴奋、有高高在上的怜悯、有幸灾乐祸的嘲讽……像无数把无形的利刃,将夏芷晴早已破碎不堪的尊严彻底凌迟,片甲不留!
她趴伏在地上,长发凌乱地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也遮住了那迅速红肿起来、印着清晰五指的掌痕。身体因为剧痛和巨大的羞辱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冰凉的触感从膝盖和手掌接触的地面传来,却远不及她心中那万分之一刺骨的寒冷。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下贱的私生女!”夏正擎那充满憎恶和暴怒的咆哮声,如同惊雷般再次炸响,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夏芷晴的心脏!“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模一样!骨子里就流淌着下作的血!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指着她,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因为极致的羞辱而嘶哑变调:“你以为攀上杜少,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能抹掉你卑贱的出身了?做梦!你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只配在阴沟里爬!你竟敢不知廉耻地勾引杜少,破坏琳琳的婚事!你知不知道杜夏两家早有联姻?!你这是在找死!!”
“爸……不是的……”夏芷晴用尽全身力气,从剧痛和窒息中挣扎着,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声音,试图辩解。她想说她没有勾引,她是被迫的,她是为了妈妈……然而,她的声音细若游丝,瞬间就被夏正擎狂暴的怒吼和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吞噬了。
“闭嘴!贱种!!”夏正擎厉声打断她,仿佛听到她的声音都是莫大的侮辱,“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夏家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从今往后,你被夏家除名了!你的死活,与夏家无关!滚!立刻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脏了大家的眼!”
夏琳琳此刻也“适时”地冲了上来,脸上挂着泪珠,一副泫然欲泣、受尽委屈的模样,扑到夏正擎身边,声音哽咽:“爸爸!您别气坏了身子!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妹妹……让她……让她做出了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呜呜呜……”她一边“哭诉”,一边用充满“痛心”和“失望”的眼神看着地上的夏芷晴,那眼神深处,却闪烁着毒蛇般的快意。
夏夫人更是尖声附和:“正擎说得对!这种不知廉耻的贱货,就该立刻轰出去!省得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保安!保安呢?!”
周围死寂的人群终于开始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再次涌起,这一次,声音更大,更不加掩饰:
“天啊……真的是私生女……”
“当众被亲爹打成这样……啧啧……”
“破坏姐姐的联姻?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难怪杜少只是玩玩,这种身份……”
“看看夏大小姐,这才叫大家闺秀……”
“真是活该啊……”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夏芷晴裸露的灵魂上。她趴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颊的剧痛,口腔的血腥,膝盖和手掌摩擦地面的冰冷刺痛,此刻都比不上这铺天盖地的羞辱带来的万分之一痛苦!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彻底剥离、撕碎,然后被丢在这冰冷的、肮脏的地板上,被无数双眼睛践踏、唾弃!她不是人,她是一件垃圾,一个耻辱的符号,一个被亲生父亲当众宣判死刑的贱种!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即将彻底吞噬她的时候,一道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身影,缓缓地移动了。
杜彦辰终于松开了那只一直紧扣着她手腕、如同刑具般的手。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丝绒礼服的袖口,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血腥与混乱都与他无关。然后,他迈开长腿,向前一步,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恰好挡在了夏芷晴蜷缩的身体前面,隔开了夏振国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视线。
他微微抬起下颌,深邃冰冷的眼眸扫过夏正擎、夏夫人,以及周围所有看戏的人群。那目光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威压,瞬间让骚动的现场再次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在一片死寂中,杜彦辰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敲击,响彻整个宴会厅:
“夏董,”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胆寒的力量,“管教女儿,是您的家事。但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落在夏振国脸上。
“当众殴打我杜彦辰的女人,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轰——!
这句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引发了更大的震撼和死寂!
夏振国脸上的狂怒瞬间凝固,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夏夫人和夏琳琳也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
而蜷缩在地上的夏芷晴,在听到“我的女人”这四个字时,身体猛地一颤!一股比刚才耳光更冰冷、更绝望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半张红肿不堪、嘴角染血的脸,透过凌乱垂落的发丝缝隙,看向挡在她身前的那个高大冰冷的背影。
杜彦辰……他在说什么?
他承认了?在这样当众的、极致的羞辱之后,在夏振国那番将她踩入泥沼的宣言之后……他当众承认了她是“他的女人”?
为什么?
是为了更深的羞辱吗?是为了将她彻底钉死在“情妇”、“玩物”的耻辱柱上,让她再无翻身之地吗?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更深沉的绝望如同冰水般浇灌而下。她宁愿他此刻冷漠地走开,任由她被夏家除名、被所有人唾弃!至少那样,她还能保留最后一点属于“夏芷晴”这个名字的、破碎的尊严!
可是,“杜彦辰的女人”……这个身份,比“夏家的私生女”、“不知廉耻的贱种”更加让她感到万劫不复!这是将她彻底物化,宣告她所有权的、最赤裸的枷锁!
杜彦辰没有回头看她。他依旧面对着脸色铁青的夏振国,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夏小姐现在是我的人。她的对错,她的去留,自有我来定夺。不劳夏董费心,更轮不到夏董在这里——动、手。”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慢,极重,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夏正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到了极点,却又被杜彦辰那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强大的气场死死压制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愤怒的闷哼。
整个宴会厅静得可怕。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富戏剧性的转折惊呆了。杜彦辰当众承认了那个刚刚被亲生父亲掌掴唾弃的私生女的身份?这比任何八卦都更劲爆!看向夏芷晴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充满了探究、震惊、以及更深层次的、无法言喻的鄙夷——原来,她不仅是下贱的私生女,还是杜少豢养的、连父亲都可以当众羞辱的……玩物。
夏芷晴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混杂着嘴角的血迹,无声地滑落。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陷落。脸颊上那火辣辣的剧痛,此刻却仿佛麻木了。只有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空洞的、被彻底掏空的抽痛。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这一记来自至亲的、响彻整个上流社会的耳光,不仅打碎了她的脸颊,更彻底打碎了她对这个冰冷世界最后一丝卑微的幻想。她被亲生父亲当众唾弃、除名;她被名义上的“金主”当众宣告所有权,彻底物化;她被所有人,当成了这个夜晚最精彩、最下贱的娱乐品。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在杜彦辰高大身影投下的、象征性的“庇护”阴影里,在几百道如同实质的目光凌迟下,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彻底践踏进泥泞里、再也无法拼凑起来的碎玻璃。每一片都折射着这世间最丑陋、最残酷的光。
地狱?不,这就是地狱本身。而她,刚刚被推入了最深的炼狱之火中。那焚烧灵魂的痛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