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浊浪藏锋,河神血祭
冰冷的河水,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无孔不入地扎进云澈每一寸皮肤、每一个伤口。每一次沉浮,都伴随着刺骨的剧痛和令人窒息的窒息感。湍急的水流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残破的身躯,将他如破麻袋般狠狠砸向水中嶙峋的暗礁。意识在冰冷、疼痛与缺氧的轮番蹂躏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警告!溺水状态加剧!生命值:22.5%…22%…】
【警告!混合毒素封印(阴冥锁)受冷水持续刺激,波动加剧!封印强度下降至89%!】
【逃离废墟任务剩余时间:3时55分!系统储备能量预计耗尽时间:4时12分!】
冰冷的数字如同催命的符咒,在模糊的意识中跳动。云澈死死抓着那柄染血的断矛,冰冷的矛身成了他唯一的浮木,也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和寄托。识海深处,那模糊的血色战将虚影在混乱的波涛中沉浮,散发出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不屈战意,如同黑暗中的锚点,一次次将他从彻底沉沦的边缘拉回。
“活下去…活下去…”
这唯一的念头,如同烙印,灼烫着他濒临崩溃的意志。他不再试图完全控制身体,而是将最后残存的力量和精神,尽数集中在系统导航提供的、那一条在狂暴浊流中若隐若现的微光路径上。身体随着汹涌的河水载沉载浮,时而撞上坚硬的礁石,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时而被卷入湍急的漩涡,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时而又被巨浪抛起,短暂地呼吸到一口带着水腥味的冰冷空气。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是煎熬。两岸陡峭的、模糊的悬崖峭壁飞速倒退,如同巨兽张开的、吞噬一切的口。不知漂流了多久,就在云澈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冰冷的河水彻底冻结、身体即将彻底放弃抵抗时——
前方河道猛地变得开阔!汹涌的水流如同脱缰的野马,骤然失去了峡谷的束缚,变得平缓而散乱。一座巨大的、由无数巨大黑色礁石天然形成的河心岛,如同巨兽的脊背,突兀地横亘在河道中央,将浑浊的黑水一分为二。巨大的漩涡在礁石群边缘形成,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咆哮般的轰鸣。
【警告!前方大型天然礁石群(黑石礁)!强涡流区域!危险等级:极高!】
【导航路径修正:避开主涡流区,借助右侧分流浅滩登陆!】
系统的警报尖锐响起!云澈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浑浊的目光死死锁定导航光幕指引的右侧河道。那里水流相对平缓,岸边不再是陡峭的悬崖,而是大片大片被河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滩涂。滩涂后方,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些低矮的、歪歪扭扭的棚屋轮廓——一个依附于黑石礁险滩的小渔村!
生路!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云澈咬紧牙关,舌尖几乎被咬破,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刺激着神经。他奋力摆动早已冻僵麻木的双腿,双臂死死抱住断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右侧分流那相对平缓的水流方向挣扎而去!
然而,黑石礁的凶险远超想象!一股强大的暗流如同潜伏的水怪,猛地从礁石群下方卷出,狠狠撞在云澈身上!
“呃!”他闷哼一声,身体瞬间失控,被这股暗流裹挟着,打着旋,朝着那片泥泞的滩涂边缘狠狠冲去!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调整!
噗通!哗啦!
云澈如同被巨浪拍上岸的死鱼,重重地摔在冰冷湿滑的淤泥滩涂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腥甜,又是一小口鲜血涌出。断矛脱手飞出,斜插在不远处的泥地里。冰冷的泥浆糊满了口鼻,腥臭的淤泥味混合着浓重的水腥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登陆成功!脱离废墟核心区域!】
【任务:逃离废墟,完成!】
【任务结算:无额外奖励(基础奖励已发放)。】
【系统储备能量停止消耗!当前储备:1.3%(低)!】
【警告!宿主生命值:20%!伤势恶化(内腑受冲击,毒素封印波动加剧至85%)!环境:低温、潮湿、泥沼!威胁等级:中!】
冰冷的提示带来一丝喘息,但危机远未解除。云澈挣扎着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泥浆,视线一片模糊。他看到了不远处斜插在泥地里的断矛,也看到了更远处,那死寂破败的小渔村轮廓。几缕歪斜的炊烟,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萧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淤泥的腐臭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死寂感。
必须离开滩涂!必须找个地方藏身!林家的人随时可能追来!
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刺骨的寒冷,手脚并用地在湿滑的淤泥中爬行,每一次挪动都牵动着内腑的伤势,冷汗混合着泥浆不断滑落。终于,他爬到了断矛旁边,将其死死抓在手中。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拄着断矛,如同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踉跄着向渔村的方向挪去。
渔村比远处看到的更加破败不堪。所谓的棚屋,大多是用腐朽的木头、破烂的渔网和黑色的礁石胡乱搭建而成,歪歪斜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狭窄的泥泞小路上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空气中那股鱼腥味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云澈的心沉了下去。这地方,不对劲。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着可能藏身的地方。就在这时,一个低矮的、比其他棚屋更加破旧、紧靠着几块巨大黑礁石的棚屋里,门帘被一只枯瘦、布满褶皱和鱼鳞状瘢痕的手,缓缓掀开了一道缝隙。
一张苍老得如同风干橘皮的脸,从缝隙中探了出来。浑浊的眼睛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带着一种麻木的、死气沉沉的警惕,直勾勾地看向浑身泥泞、如同厉鬼般的云澈。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老渔民的目光在云澈身上扫过,尤其在看到他手中那柄染血的、造型狰狞的断矛时,浑浊的眼珠里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没有惊恐,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深的、仿佛看惯了死亡的麻木。
片刻的死寂。
老渔民干瘪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发出嘶哑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外乡人…黑石滩…不是善地。”
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难以辨别的口音。
云澈心中一凛,握紧了断矛,沙哑地回应:“老人家…我遇了水难…只求…避避风寒,讨口水喝…”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具有威胁性,但重伤之下的虚弱和戒备,却难以掩饰。
老渔民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几息,又警惕地扫了一眼远处空旷的河道方向。最终,那枯瘦的手缓缓将门帘掀开更大一些,侧身让出了空间。没有言语,只是一个无声的示意。
云澈没有犹豫。他太需要一处遮蔽了。他拄着断矛,踉跄着挪进了这间低矮、阴暗、散发着浓重鱼腥和霉味的棚屋。
屋内空间狭小,几乎被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个用石块垒砌的简易灶台占满。墙壁上挂着几片破烂的渔网和一些风干的、不知名的水草。角落里堆着一些黑乎乎的、像是晒干鱼获的东西。唯一的亮光,来自灶膛里几块烧得半死不活的、冒着青烟的潮湿木柴。
“坐。”老渔民指了指床边一块充当凳子的光滑礁石,声音依旧嘶哑。他自己则佝偻着背,走到角落一个破旧的陶罐前,用一只豁了口的木碗,舀了小半碗浑浊的、带着沉淀物的水,颤巍巍地递到云澈面前。
云澈没有立刻去接,目光扫过那浑浊的水,又看向老渔民那双麻木的眼睛。体内,系统的扫描悄然进行。
【水质分析:高度浑浊,含大量悬浮泥沙、藻类及微量未知生物卵(无害)。可饮用(风险:中)】
【目标分析:老渔民。生命体征衰弱,无灵气波动。威胁等级:极低。】
确认没有危险,云澈才接过木碗。冰冷的浑浊水液入口,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苦涩感,刺激着干渴冒烟的喉咙。他强忍着不适,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冰冷的液体流入胃中,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多谢…”云澈放下碗,声音依旧沙哑。
老渔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灶台边,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棍,拨弄着那奄奄一息的柴火。幽暗的光线下,他那布满鱼鳞瘢痕的手背和枯槁的侧脸,显得格外诡异。
“村里…怎么没人?”云澈试探着问,打破了压抑的沉默。那股弥漫的死寂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他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
老渔民拨火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珠转向门口的方向,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极深的恐惧,随即又被更深的麻木掩盖。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云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那嘶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如同砂砾摩擦:
“河神…要祭品…”
河神?祭品?
云澈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他终于明白那股压抑和血腥气的来源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避风港,这是一个被恐怖笼罩的活祭之地!
就在这时!
“搜!仔细搜!那小子受了重伤,肯定跑不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边有脚印!往渔村方向去了!”
“快!包围渔村!别让他跑了!”
林魁那充满怨毒和狂怒的咆哮声,如同惊雷般,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了棚屋薄薄的墙壁,狠狠砸在云澈的耳中!随之而来的,是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铿锵声!
追兵到了!而且听声音,人数不少!
云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前有追兵,后有诡异的河神祭祀!这简直是十死无生的绝杀之局!
老渔民浑浊的眼睛里也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占据!他猛地丢下拨火的木棍,枯瘦的身体如同受惊的虾米般蜷缩起来,瑟瑟发抖,指着棚屋角落一个堆满破渔网和杂物的黑暗缝隙,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藏…快藏…他们…他们和祭品…一起…带走…”
林家追兵和河神祭祀,竟有勾结?!
云澈心中警兆狂鸣!他猛地看向老渔民指的那个角落缝隙,又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染血断矛。藏?那狭小的空间,根本躲不过灵气境高手的感知!一旦被发现,就是瓮中之鳖!
跑?重伤之躯,外面是开阔的滩涂和河道,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更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危机分析!】
【外部威胁:林家追兵(林魁-灵气境五重,精英家丁x2-灵气境四重,普通家丁x4-灵气境二/三重),包围接近中!】
【内部威胁:未知“河神”祭祀(危险等级:极高)!渔村环境(狭窄,无遮蔽,泥泞)!】
【宿主状态:生命值20%,重伤,毒素封印波动(85%)!】
【最优策略:无!】
【次选策略:制造混乱,利用环境(黑石礁涡流区/渔村复杂地形)强行突围!成功率:低于0.1%!】
【最终策略:置之死地而后生!主动触发高威胁事件(河神祭祀?),利用其混乱或力量…浑水摸鱼!风险:未知(极高死亡率)!】
主动触发河神祭祀?!
这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云澈混乱的脑海!他猛地看向手中那柄染血的断矛!矛身上那片暗沉的血迹,在棚屋幽暗的光线下,似乎…隐隐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暴戾的渴望?
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
“老人家!”云澈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村里祭拜河神的地方…在哪里?”
老渔民被他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指向棚屋外,渔村更深处,一个隐约可见的、由巨大黑色礁石垒砌而成的、如同小型祭坛般的轮廓。“黑…黑石祭坛…就在…就在最大的礁石下面…”
话音未落!
嘭!
棚屋那本就破烂不堪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狠狠踹开!木屑纷飞!
“小杂种!果然藏在这里!!”林魁那张因狂怒而扭曲的阴鸷面孔,出现在门口!他身后,两名灵气境四重的精英家丁如同门神般堵住去路,更远处,几名普通家丁手持兵刃,杀气腾腾地将这间小小的棚屋团团围住!冰冷的杀机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抓住他!”林魁厉喝一声,干枯的手掌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接抓向靠在床边、似乎已经无路可逃的云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云澈眼中疯狂的光芒暴涨!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灵气境三重的微弱灵气、被剧痛和绝境刺激得濒临爆发的精神意志、以及对林家刻骨的滔天恨意——毫无保留地、如同点燃火药桶般,尽数灌注到手中的染血断矛之中!
同时,他拼尽全身力气,用尽灵魂的呐喊,朝着渔村深处那黑石祭坛的方向,发出了震耳欲聋、充满了挑衅与血腥意味的咆哮:
“河神——!!!你要的血食——在这里!!!”
嗡——!!!
随着云澈的咆哮和力量的疯狂灌注,那柄染血的断矛,仿佛被彻底唤醒!
矛身上那片暗沉发黑的血迹,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粘稠如同实质的猩红血光!一股比在古战场废墟中更加狂暴、更加惨烈、更加霸道的远古战意,混合着云澈自身焚天的恨意与绝望,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血色的光芒瞬间冲破了低矮棚屋的束缚,如同一道撕裂昏暗天幕的血色光柱,直冲云霄!
轰隆!!!
整个黑石礁渔村,仿佛被这道血光惊醒!大地发出低沉的呻吟!浑浊的黑水河面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渔村深处,那座由巨大黑礁石垒砌的祭坛方向,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阴冷、更加贪婪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被血腥味惊醒,带着令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威压,轰然爆发!
“吼——!!!”
一声无法形容的、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毁灭欲望的咆哮,从河底深处,从黑石祭坛之下,悍然响起!声浪所过之处,渔村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棚屋如同纸糊般剧烈摇晃!距离祭坛较近的几间棚屋,更是轰然倒塌!所有林家追兵,包括林魁在内,都被这恐怖的咆哮震得气血翻涌,耳膜刺痛,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充满了极致的惊骇!
“河…河神…怒了!”老渔民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瘫软在地。
而云澈,在爆发出这最后一击后,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后倒去。手中的断矛血光依旧炽烈,如同燃烧的火炬,将他惨白的面容映照得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降临!
血色光柱!恐怖咆哮!祭坛异动!
林魁抓向云澈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惧!他们…似乎捅破了一个比追杀云澈更恐怖百倍的马蜂窝!
“走!快走!”林魁毕竟是老江湖,瞬间意识到不妙,哪里还顾得上抓云澈,转身就想带着手下逃离这突然变成地狱的渔村!
然而,晚了!
只见浑浊的河面之上,靠近黑石祭坛的位置,河水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一个巨大无比、覆盖着厚重青黑色鳞片的恐怖背脊,缓缓从水下浮现!紧接着,是更多巨大、滑腻、布满吸盘的粗壮触手,如同来自深渊的魔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破开水面,朝着岸上那些惊慌失措、如同蝼蚁般的林家追兵,狠狠地、贪婪地席卷而去!目标,赫然是那些气血旺盛的武者!
真正的“河神”…或者说,被血腥战意和鲜活“血食”气息彻底惊醒的恐怖水怪,降临了!
一场血腥的盛宴,在血色光柱的映照下,于这绝望的河滩渔村,骤然拉开序幕!而引发这一切的云澈,则倒在破败的棚屋角落,意识沉入黑暗,如同风暴中心,一片死寂的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