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白色的水汽弥漫在狭小的厨房里，带着一股面粉发酵后特有的微酸气息，混合着猪油和白糖的淡淡甜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晚的心也如同锅里的水，在紧张和期待中沸腾。
王桂芬几次想冲过来掀锅盖或者砸东西，都被林建国死死拉住。林建国虽然懦弱，但看着女儿那决绝冰冷的眼神和不顾一切剪掉辫子的举动，心里也隐隐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和畏惧。林辉则像条毒蛇一样缩在角落，眼神阴晴不定地观察着。
终于，林晚掐算着时间，猛地掀开锅盖！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麦香、油香和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三个红色的小碗里，原本的面团已经膨胀成了饱满圆润、色泽微黄的小蛋糕！表面因为蒸汽凝结而显得湿润光滑，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
成功了！林晚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虽然简陋，但品相和香气都达到了预期！
她迅速用抹布垫着，将三个烫手的小蛋糕从碗里倒出来，放在搪瓷盆里晾凉。小蛋糕弹性十足，松软可爱，散发着热腾腾的甜香，瞬间就勾动了屋里所有人的馋虫。连怒气冲冲的王桂芬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林晚顾不上烫，用小刀将一个小蛋糕切成均匀的小块，插上竹签。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口感松软绵密，带着猪油特有的醇香和白糖的甜味，虽然比不上前世精致的甜点，但在物质匮乏的当下，绝对是难得的美味！她满意地点点头。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林晚用一块干净的湿布盖好剩下的两个小蛋糕和切成小块的那一个，连同装着竹签的搪瓷盆一起放进网兜。她拿起最后剩下的五毛钱，看了一眼屋内的父母和弟弟，什么也没说，转身再次推门而出，融入县城的夜色。
电影院门口果然热闹。昏黄的路灯下，人头攒动。有等着进场的观众排着队，有带着孩子嬉闹的家长，有推着自行车等对象的青年男女。空气中弥漫着香烟味、汗味，还有旁边小摊贩传来的烤红薯和炒瓜子的香气。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她环顾四周，找了个靠近电影院入口、人流相对集中又不太挡道的位置，放下网兜。她没有桌子，直接蹲下身，将搪瓷盆放在地上，掀开湿布。
那切成小块、插着竹签、散发着诱人甜香的小蛋糕块，立刻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松软金黄的色泽，在周围烤红薯和瓜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新奇诱人。
“卖蛋糕！好吃的甜蛋糕！一分钱一块！先尝后买！”林晚清了清嗓子，开始叫卖。她的声音不大，带着少女的清亮，但在嘈杂的环境里并不突出。
起初，并没有人注意这个蹲在角落、短发凌乱的瘦小女孩。人们行色匆匆，目光扫过她简陋的地摊，大多带着好奇或漠视。
林晚并不气馁。她拿起一块插着竹签的小蛋糕，主动走向一对带着小孩的年轻夫妇。那小孩正眼巴巴地看着旁边烤红薯的炉子。
“小弟弟，尝尝姐姐做的甜蛋糕吗？不要钱，尝尝看。”林晚脸上挤出尽量和善的笑容，将蛋糕递到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着眼前金黄油亮的小方块，又看看香气扑鼻的蛋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父母。
年轻夫妇有些迟疑和警惕。这年头，哪有白送吃的？别是骗人的。
“大姐，大哥，放心，就尝尝，不要钱。”林晚笑容真诚，“我自己做的，干净卫生。孩子喜欢就买，不喜欢就当尝个新鲜。”
也许是林晚清澈的眼神和真诚的态度打动了他们，也许是蛋糕的香气实在诱人。年轻母亲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男孩立刻开心地接过竹签，小心翼翼地把蛋糕块放进嘴里。松软香甜的口感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含糊不清地叫道：“妈妈！好吃！好甜！好软！”
年轻夫妇看着儿子的反应，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年轻父亲好奇地问：“姑娘，你这…蛋糕？怎么卖？”
“一分钱一块。”林晚赶紧回答，指了指盆里，“都是刚蒸好的，热乎着呢。”
“一分钱一块？”年轻父亲有些心动，这价格不算贵。他掏出两分钱：“那…来两块吧，给孩子尝尝。”
“好嘞！”林晚麻利地接过钱，用竹签串了两块蛋糕递过去。
第一单生意，成了！两分钱！虽然微薄，却像一剂强心针注入林晚心中！
有了第一个顾客，而且是带着孩子、有实际需求的顾客，效果立刻显现。旁边几个原本观望的小孩看到有人吃，而且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纷纷拉着家长围了过来。
“妈妈，我也要吃那个！”
“爸爸，那个黄黄的，是什么呀？”
“姑娘，真一分钱一块？给我也来一块尝尝？”
林晚忙了起来。她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麻利地用竹签串起蛋糕块递给顾客，收钱找零（幸亏她提前准备了零钱，用那五毛钱换的）。她刻意强调“先尝后买”、“干净卫生”、“松软香甜”，抓住了家长希望孩子吃得好点又担心不卫生的心理。
小蛋糕新奇的口感和低廉的价格，迅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和年轻的恋人。一分钱一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尝个新鲜也好。小小的摊位前，很快围起了一圈人。
“给我来三块！”
“我要五块！”
“姑娘，还有吗？再来两块！”
林晚带来的两个半蛋糕（一个切块，两个整的后来也切了），总共切了大概五十块左右。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竟然销售一空！速度之快，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最后一块蛋糕卖出，林晚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空空如也的搪瓷盆，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她飞快地清点着收入：一分钱一块，五十块左右，去掉最初免费品尝送出去的三四块，净收入四毛六分钱！
加上卖辫子剩下最后那五毛钱（还没动），她现在手里有了九毛六分钱！距离三块三毛三分的目标，还差两块三毛七分！
虽然还差不少，但这是一个辉煌的开始！证明了她的想法可行！只要明天多做一些，多卖一些，启动资金就有希望！
林晚收拾好东西，心情愉悦地准备离开。一天的疲惫似乎都被这小小的成功冲淡了。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电影院旁边昏暗的小巷口，站着两个叼着烟、流里流气的身影，正用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算计。其中一个，正是白天在李卫东家门口见过的混混之一！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麻烦，果然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融入散场的人流。身后，那两个混混对视一眼，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如同两条盯上猎物的鬣狗。
林晚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冷汗。她捏紧了装着搪瓷盆和零钱的网兜，大脑飞速运转。跑？对方有两个人，地形不熟。喊人？这年头，看热闹的多，管闲事的少。
怎么办？
就在她紧张思索对策时，前方路口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推着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正和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说着什么。那人身材魁梧，站姿挺拔，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感受到一股军人特有的硬朗气质。
是赵大刚！
林晚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在漆黑的深渊中看到了一束光！她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方向，清脆而响亮地喊了一声：
“大刚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