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修真小说 > 凡尘炼心, > 第5章
帝王的寿宴喧嚣终于散尽,龙武城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陷入一种繁华过后的疲乏沉静。然而,沉寂的帝都暗夜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却骤然刮起了一股炽热的飓风——长公主殿下,竟然回府了!
这消息如投入深潭的巨石,波纹瞬间蔓延至驿馆林立的各国使团驻地。本就因“帝国之剑”的存在而心思各异的列国,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不约而同嗅到了一个看似绝佳的机会!
求亲!
无论是以示好为目的,还是试图以联姻来“束缚”这柄悬顶之剑,甚至是野心勃勃地想将这柄神兵纳入己国囊中,联姻似乎都是一条“可行”之途。尤其是那些本就雄踞一方的强国,更是自信满满。
“神霸王朝摄政王耶律明山,特请帝尊应允,愿以‘霜月轮’及割让边境三城为聘,求娶清仪长公主为王妃!”
“草原金帐汗国汗王爱子,草原第一勇士乌云赤那,献上九十九匹汗血王马及祖传圣狼图腾,愿与龙武结永世之好,迎娶公主!”
“天南东海同盟轮值主事国琉星国,以整座琉璃宫及十年海贸通行权……”
“……”
一道道措辞华美、携带重礼的求亲国书如雪片般飞抵帝国鸿胪寺与内廷,搅得本就暗流涌动的朝堂更加沸沸扬扬。某些皇子心中暗喜(若姐姐嫁出,便少一大威胁),某些权臣暗自权衡(联姻是否能带来更大利益),而身处宫廷的帝后二人,心情则更为复杂。
帝王深知女儿脾性,皇后更心疼爱女的清冷独立,可如此多强国同时求娶,且条件一个比一个优厚,甚至关系到帝国疆土与长远利益,即便是帝王,也感到了一丝压力与踌躇。更现实的是,长公主如此修为与地位,终身大事若一直悬而未决,在凡人眼中,终究是“不合伦常”,是皇室需要面对的非议。
无奈之下,一封口谕悄然递入了长公主府:“宣,长公主殿下,明日夜宴于含元殿偏殿,有事相商。”
夜色下的含元殿偏殿,并未摆设大型宴席,只有帝、后及两三位最为核心的重臣在座,气氛带着一种刻意的随和,却也难掩沉凝。殿内灯火通明,映照着上首帝后担忧又带着一丝希冀的脸庞。
殿门轻启,一道身影缓步而入。
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青白宫装汉服,没有繁复的纹饰,唯有素雅高洁的底色,流云广袖,裙裾曳地,行走间仿佛带着月华流淌,清冷出尘。乌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松松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线条优美的下颌。依旧是那张高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只是今夜在柔和的宫灯下,似乎敛去了几分沙场戾气,多了几分沉静的从容。
她微微颔首,向帝后行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皇后立刻慈爱地招手:“清仪快过来坐!好孩子,外面游历辛苦吗?”
帝王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清仪啊,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些……嗯,诸国的心意……”他示意侍者将那一沓烫金求亲国书呈到楚清仪面前,“神霸、草原、琉星等国,皆有求亲之意。朕与你母后,总要听听你自己的意思。毕竟……”
楚清仪的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些承载着政治野心和俗世荣耀的国书,眼神平淡无波,如同看着路边寻常的草纸。她甚至没有伸手去触碰。
未等帝王说完,她便已抬起那双深邃的星眸,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极清冷的弧度,如同雪山绝顶偶尔绽放的一株寒莲。不是倨傲,而是一种超然物外的透彻与疏离。
她转向最前方、来自神霸王朝那位重臣使节(由耶律明山指定),以及草原金帐和琉星国的特使,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殿中:
“多谢诸国厚爱,盛情相邀。”
她的目光逐一掠过他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了然,“只是,清仪心系仙道,此番归返龙武,为的是红尘炼心,体悟人间百味,以磨砺己身,求取长生超脱。这儿女情长,尘缘牵绊,于清仪眼中,皆是修行路上的虚妄阻挠,不足为道。”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可辩驳的力量,清晰地传递出她的决绝与轻视。殿内几位重臣相顾愕然。帝后则微微松了口气,眼中心疼更甚——他们怕的,正是女儿被卷入这些凡尘政治之中。
神霸使臣还想力争:“长公主殿下天人之姿,我摄政王亦是天纵英雄,两位若……”
楚清仪含笑摇头,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冰冷刺骨:“摄政王英雄也罢,草原王子神勇也罢,甚至琉星国富甲天下……这些,在漫漫仙途、浩荡天道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她微微停顿,目光投向殿外高悬的明月,带着一丝对俗世的怜悯与疏离,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能配上我的,只有那能让我心弦颤动、道心同鸣之人。”
殿内霎时寂静无声!
这话语清淡,内涵却如惊雷!
什么叫“能让我心弦颤动”?什么叫“道心同鸣”?这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揣度的领域!一个结丹期的女剑仙的心动标准,岂是世俗的权力、财富、勇力所能衡量?这要求的“人”,恐怕早已超越了凡人的维度!这无异于将一扇看似可能的门,关得死死的,彻底绝了所有依靠政治联姻来达成目的的念想!
三国特使脸上瞬间精彩纷呈——震惊、不甘、愕然,最终化为深深的挫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位长公主殿下,比传言中更加……不可捉摸!
帝王心中苦笑又带着一丝骄傲:女儿这答案,干净利落,堵死了所有可能,却又让人无法指摘!他看向皇后,皇后眼中含泪,却欣慰地点点头。
楚清仪不再看那些使者,转身面向帝后,那清冷的面容上,第一次在宫廷中流露出一种真切而柔和的光芒,虽然依旧浅淡,却如月华般纯粹:
“父皇母后,”她的声音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对血脉亲情的温暖眷恋,“清仪自仙门归来,重返故国,心中最珍视的,从来不是那柄‘帝国之剑’的虚名,更非这些列国带来的浮华与机巧。”
她清澈的目光在帝后二人脸上流转,那高冷的外壳之下,是对至亲深沉而独特的关怀:
“帝皇母后安好康泰,龙武江山宁静久长,百姓喜乐安康……这便是清仪红尘炼心,回归龙武,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慰藉与寄托。”
安好,康泰,宁静……喜乐安康……
这些朴实无华的词语,从这位能引动天雷的女将军、这位不染凡尘的女剑仙口中说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力量。对她而言,世俗的荣耀、帝国的扩张、乃至自身的婚配,都不及这朴素安稳的愿望重要。
她守护的,并非仅仅是帝王的权杖,而是这份能让父皇母后从容安坐的帝国安定,是那千千万万帝国子民能够在喧嚣过后归于平静的平常日子。
帝王胸口温热,眼眶微湿。他明白了女儿。皇后更是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滴,拉住女儿冰凉却稳定的手,轻声道:“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诸国使节面面相觑,心中皆是一凛。原来,这柄“天谴之剑”最深沉的羁绊,仅仅在于此?而也正是这份看似简单的守护之心,让她的力量变得如此可畏又难以撼动!
楚清仪微微欠身,青白的裙角在光洁的地面掠过,留下清冷的余韵:“若无他事,儿臣便告退了。”她甚至没有等待帝王的应答,便转身,如同来时一般,身姿轻盈却不容置疑地向殿外走去。
走到殿门处,月光倾泻而入,勾勒出她清丽绝伦的侧影。她脚步微顿,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殿内:
“再者……红尘炼心,清仪所修所悟,远在朝堂宫阙之外。诸位,无需再为我的姻缘劳神费心了。”
身影融入殿外的月光,那清冷孤高的气息久久不散。留下殿内心思各异的众人,以及那桌上精美却注定蒙尘的求亲国书。这位长公主殿下,如孤悬天际的一轮清月,注定不会为任何世俗的鸾台金枝所囚禁。她的道途在九天之外,而她的心之所系,只是脚下这片土地上,亲人的安好与平凡众生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