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修真小说 > 魔导人生 > 第9章
列车沿着冰冷的铁轨不断前进。托尔芬被镣铐固定在金属座椅上动弹不得,每一次颠簸都似乎让沉重的镣铐更深地嵌入他磨破的手腕和脚踝。
前线战争时的炮火轰鸣、士兵的惨叫、被俘时的冰冷屈辱,以及最后时刻伊冯娜那双的琥珀色眼眸……所有画面在脑海中翻滚、撕裂。但一想到自己在乎的家人可能还活着,托尔芬感觉身上的的痛苦似乎也减轻了几分,这几乎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微光。而现在,他被塞进这列驶向新地狱的列车,驶向目的地是那个名为“棱镜”的研究所。
车轮碾过道岔,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列车开始减速。车厢外灰暗的光线逐渐增强,最终,伴随着一声长长的、疲惫的汽笛嘶鸣,列车彻底停稳。
沉重的铁栓滑动声响起,车厢门被粗暴地拉开。刺眼的天光混合着冰冷的新鲜空气猛地灌入,刺得托尔芬眯起了眼睛。外面传来铎肯语清晰、短促的口令声和皮靴踏在月台石板上的脆响。
“汉斯先生,是这个车厢吗?”一个穿着深灰色铎肯士兵制服、表情冷硬的士官从门口探头进来,冷漠的问道。
“是的是的。”汉斯缓缓起身,指着对面托尔芬说道:“这里。”
随即托尔芬被两个士兵粗暴地解开镣铐拽了起来,推搡着踉跄下车。双脚踩在冰冷的月台石砖上,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这里显然不是靠近前线的那种转运站。月台宽阔而整洁,铺设着切割整齐的青灰色石板。巨大的钢铁穹顶高耸入云,由粗壮的、带有明显魔法强化痕迹的金属梁柱支撑,远处有不少穿着得体的铎肯人在站台上走动。
空气中没有前线和集中营那种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混合着香氛和列车排出废气的气息。远处传来魔导列车进站出站的汽笛声,以及大型魔导机械运转时特有的低沉嗡鸣。
最引人注意的,是站台上那些穿着黑色制服、佩戴着狮鹫与闪电交叉臂章的特殊士兵。他们身材高大,眼神锐利如鹰隼,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他们的装备更是夸张——手臂和腿部覆盖着流线型的金属护甲,关节处隐约可见复杂的魔力传导纹路,腰间悬挂的并非传统制式魔导步枪,而是一种更加短粗、体积小巧的武器,和托尔芬上一世在视屏中看到的冲锋枪非常类似。
托尔芬听前线的老兵说过,佩戴这种特殊臂章好像就是什么“元首卫队”,由铎肯的一些高级法师组成,既会使用传统魔法,也会熟练使用魔导武器,是铎肯高层的爪牙。
托尔芬的心沉了下去。戒备森严至此,逃脱的机会基本上是无限接近为零了。
就在这时,一个与周围肃杀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分开那些如同钢铁雕塑般的士兵,朝着托尔芬的方向从容走来。
来人依旧是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灰色旅行装,领口和袖口露出雪白挺括的衬衫。身形高挑,面容斯文,鼻梁上夹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冰冷的灰蓝色,像结了冰的湖泊。他的棕色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程式化的微笑,手中随意地拿着一本硬皮笔记本,上面还插着一支造型典雅的钢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学者般的儒雅气息,与周围荷枪实弹的铁卫形成鲜明对比。是汉斯博士。
“托尔芬·林顿,”汉斯开口,声音温和悦耳,带着标准的铎肯首都口音,用流利的洛尔语说道,“帝国公路维修工,达尔维亚技术学校毕业,后报名参军……”他翻动着手中的笔记本,语气平缓得像在朗读实验报告,“你的信息我没说错吧?欢迎来到特尔贡,欢迎来到首都。”
托尔芬死死盯着他,他强迫自己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愤怒和恐惧,嘶哑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汉斯博士慢慢走到托尔芬旁边,一只手搭在托尔芬肩上,另一只手则是张开手掌在托尔芬眼前缓缓挥着,仿佛在向他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同时脸上那程式化的笑意加深了一丝,显得更加虚伪。
“当然是带你回‘棱镜’参与研究,那是一个追求真理的地方,托尔芬先生。一个致力于探索魔力本质,并将其转化为推动人类进化的伟大力量的地方。”他拍了拍托尔芬的肩膀,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至于你……你独特的体质,就像一块未经打磨的宝石,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可能性。跟我来,我们路上谈。军人们的处理方式总是太……粗鲁了。”他瞥了一眼旁边押送托尔芬的士兵,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没有给托尔芬任何拒绝或挣扎的机会,一直跟随在汉斯旁的“铁卫”已经无声无息地贴近,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扣住了他的上臂。那力量极大,带着非人的稳定,让托尔芬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呻吟。他被半推半架着,跟在汉斯博士身后,走向月台尽头一扇开启的侧门。
刚刚的那些士兵跟随到了门口后,似乎是得到了汉斯的授意后也离开了,但托尔芬感觉汉斯更像是在不耐烦的驱赶那些士兵。
门外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魔导轿车。车身用了某种光亮的油漆,看不到明显的铆钉或接缝,车窗玻璃深邃如墨。流线型的设计充满未来感,与托尔芬记忆中洛尔那些笨重的魔导车截然不同。汉斯优雅地拉开车门,示意托尔芬上车。
托尔芬被铁卫不容抗拒地塞进宽敞的后座。车内空间出乎意料的舒适,座椅是柔软的黑色皮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某种高级香水的味道,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噪音和寒意。汉斯和铁卫坐在他对面,关上车门。车辆无声地启动,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这是施密特载具公司最新型的‘马克2’魔导车,”汉斯仿佛在介绍一件艺术品,手指轻轻在一旁的手托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四个魔导核心驱动,魔力利用效率45%,静音。比洛尔那些喷着随时要散架、噪音震天的工业垃圾先进了不止一点,不是吗?”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和优越感。
托尔芬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表面上并没有理会汉斯的话。但内心还是从列车上下来后所接触到的东西震惊到了。
轿车驶出车站,汇入特尔贡宽阔得惊人的街道。眼前的景象瞬间冲击着托尔芬的感官。
这是一座由钢铁、砖石和魔力构成的魔导之城。大型的建筑鳞次栉比,其表面并非传统的砖石,而是巨大的、光滑如镜的玻璃幕墙和闪烁着复杂魔力回路的金属骨架。这些建筑造型奇特,有的像尖锐的方碑直刺苍穹,有的则扭曲盘旋如同巨龙的脊椎,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空中并非只有传统的飞艇,大量流线型的梭式飞行器如同灵活的银色飞鱼,在钢铁丛林间预设的空中航道中高速穿梭,发出低沉的嗡鸣。巨大的共和国标识悬挂在建筑之间,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炫目的光芒。橱窗中展示着托尔芬从未见过的商品。宽阔的街道上,各色造型前卫的魔导车辆川流不息,井然有序。行人步履匆匆,穿着深色或灰色的制服,表情大多冷漠而高效,如同巨大机器上运转的齿轮。
冰冷,高效,强大,充满压迫感,甚至不输托尔芬上辈子见过的很多大型都市。这就是铎肯共和国的首都——特尔贡。它与托尔芬记忆中那座灰暗、弥漫着海腥味和魔晶粉尘、还有一堆失业工人的达尔维亚,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鲜明对比。光看这个城市很难想象铎肯帝国会是第二次大陆战争的战败国。
也许洛尔的首都奥雷利亚也是这样,毕竟上次自己只是在外围远远的望了眼,城内或许也是如特尔贡这般繁华,托尔芬心中安慰自己到。
“震撼吗?”汉斯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炫耀的愉悦,他显然很享受托尔芬眼中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绝望,“特尔贡,共和国的心脏,魔导技术的灯塔。这里的每一座建筑,每一条街道,都凝聚着共和国最尖端的魔导科技和工业伟力。看那里,”他指向车窗外一座如同托尔芬记忆中的欧洲古典皇宫的巨型纯白建筑物,“那是‘苍穹之冠’,共和国议会大厦。它的魔力循环系统由施密特公司设计,代表了共和国在魔力传输领域的巅峰成就。当然了,他们也是我们苯诺瓦公司的最大竞争对手。”
托尔芬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座皇宫,喉咙发干。施密特公司,他在战壕的收音机里听过这个名字,铎肯“银梭”战机的缔造者!
轿车继续平稳前行,穿过一个巨大的环形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雕像——一个满脸阴霾,似乎是个充满愤怒的铎肯人,脚下踩踏着各个种族,不但有兽人、妖精、人类、甚至还有精灵。雕像底座刻着巨大的铎肯文字:力量即真理!
“戈特利元首的意志,”汉斯盯着雕像轻声说道,语气带着近乎虔诚的崇敬,“他带领我们挣脱了战败的枷锁,他带领我们除掉了一直剥削我们的那些该死的妖精,他带领我们用从妖精那取回的财富建立了以魔导科技和工业力量为基石的新秩序。”
“力量,托尔芬先生,纯粹的、可掌控的力量,才是这个世界的终极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洛尔的失败,源于你们的软弱、龟缩和对所谓‘传统魔法’的愚昧迷恋。”
托尔芬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洛尔的软弱?不!是杜博瓦的愚蠢!是铎肯毫无底线的侵略!
“你们赢了,”托尔芬的声音干涩,带着压抑的怒火,“用你们的魔导枪,你们的‘银梭’,你们从妖精手中抢来的钱……但这不代表你们的暴行就是对的!”
汉斯博士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幼稚的玩笑。“对错?那是哲学家和失败者才会纠结的问题,托尔芬先生。在‘棱镜’,我们只关心效率和结果。看看窗外这座城市,看看它展现的力量和秩序!这就是效率!这就是结果!再说了,要不是妖精的财团和那些战胜国在上次战争后为了利益故意摧毁了我们的一切,我们怎么会去伤害这些可怜的‘小矮人’和战胜国的那群懦夫呢,哈哈哈。”
轿车驶过一座横跨宽阔河流的巨大钢铁拱桥。桥下浑浊的河水翻滚着,两岸是密集的工厂区,巨大的烟囱喷吐着黑烟,与远处光鲜亮丽的市中心形成讽刺的对比。汉斯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的手指依旧在手托上轻轻敲击着。
“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感兴趣吗,托尔芬?”汉斯侧过头,灰蓝色的眼睛透过镜片,牢牢盯着托尔芬,“不仅仅是因为你那无法储存魔力,却拥有随意引导魔力的特殊体质——虽然这本身就像自然界一个美妙的错误,值得深入研究。”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诱人语气,“更因为你在利维亚集中营矿洞里的那次……能量爆发。”
托尔芬的心脏猛地一缩。矿洞,他们难道查出了什么?
“根据现场残留的魔能痕迹分析以及周围人的模糊描述,”汉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科学探索的狂热,“那绝非普通的魔力失控或爆炸。那是一种絮乱魔力被短暂吸收的痕迹。蕴含着狂暴和毁灭的魔力居然还能被强行约束、并定向释放,在造成有限物理破坏的同时,最大程度地避免了能量本身的浪费性逸散。”他的眼神灼热起来,“告诉我,托尔芬,你是怎么做到的?那种能量…利用效率?是你吗?还是那个女囚,88059?”
托尔芬听着汉斯抛出的一连串问题,不禁颇为烦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爆炸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托尔芬强迫自己迎上汉斯的目光,声音尽量平稳,“也许是矿洞爆炸?又或者是废弃魔导设备老化引起的殉爆。我当时被冲击波震晕了,什么都不知道。”
“哦,还要装傻吗?”汉斯挑了挑眉,脸上那程式化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镜片后的灰蓝色眼眸却瞬间冰冷了几分,如同冻结的湖面。“一个有特殊体质的战俘,一个在矿难中精确出现在能量爆发核心区域却‘奇迹般’只受了轻伤的人,告诉我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没关系。到了‘棱镜’,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方法,帮你找回‘丢失’的记忆。真相就像埋藏的矿脉,托尔芬先生,只要耐心挖掘,总会显露出来。”
轿车驶离了繁忙的工业区,进入一片相对安静、但戒备更加森严的区域。道路两旁是高耸的围墙,墙上布满了倒刺铁丝网和闪烁着红光的感应器。巨大的、带有苯诺瓦公司徽记(一个被齿轮环绕的炼金烧瓶)的厂房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机油、金属切削液和炼金制剂的气味变得更加浓重。
“‘棱镜’到了。”汉斯博士淡淡地说道。
轿车在一道巨大的、由厚重合金铸造的闸门前停下。闸门两侧是坚固的土石堡垒,上面架设着速射魔导炮和探照灯。穿着黑色制服、荷枪实弹的士兵警惕地注视着这辆驶来的轿车。
汉斯降下车窗,将一张闪烁着微光的金属卡片递给了门口站岗的士兵。
几秒钟后,沉重的合金闸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宽阔但异常整洁的通道。轿车驶入,闸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隔绝了外界最后的光线。他们进入了一个完全由人工照明掌控的世界。
通道顶部是明亮的白色魔晶灯带,光线均匀而冰冷。两侧的墙壁是光滑的、不知名的白色复合材料。空气经过高效过滤,带着一种无菌的、近乎死寂的洁净感。只有车辆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墙壁隔绝的机器运转声。
“欢迎来到苯诺瓦魔导公司,‘棱镜’的主要公司之一。”汉斯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里是共和国魔导炼精制剂和尖端武器研发的摇篮之一。”
轿车沿着通道行驶了大约五分钟,最终停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地下停车场。这里停放着更多造型各异的军用魔导车辆,大多涂着共和国的狮鹫徽记。汉斯率先下车,托尔芬再次被铁卫“护送”着跟上。
他们穿过一些需要钥匙的厚重气密门,进入一个巨大的中庭空间。这里不像工厂车间,更像一个实验中心。地面是相对光滑的黑色石材,挑高的穹顶由巨大的玻璃天窗构成,可惜外面灰暗的天光被过滤得更加冰冷。中庭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流动着幽蓝色魔力光辉的金属符文雕塑,象征着苯诺瓦在魔导领域的野心。四周是数层环形的开放式平台,由透明的强化玻璃幕墙隔开,里面是各种托尔芬从未见过的复杂设备和穿着白色或灰黑色制服、行色匆匆的研究人员。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炼金制剂的气味。
在这个世界罕见的机械时钟挂在中庭顶部,仿佛在催促着这里的工作人员保持高速的运转。
“给你介绍一下,这里是中央枢纽区,”汉斯像导游一样说明着,语气带着主人般的自豪,“连接着各个核心研究部门。左边1区是魔导枪械工程部,我们在那里设计了如今共和国士兵所使用的小部分武器。右边2区是魔导神经接驳与义体控制中枢,负责解决意识与机械融合的难题。正前方3区,是魔力回路蚀刻与能量核心集成中心,你那天在矿洞里展现的‘艺术’,其原理或许能在那里找到部分答案。”他特意看了托尔芬一眼,意有所指。
托尔芬的目光却被另一侧通道口吸引。那里挂着一个名称牌:4区-特兰托格炼金公司联合项目-精神活性物质研究部。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烂苹果和化学香精的味道正从那个方向隐隐飘来。他想起在老家达尔维亚,偶尔碰到开着豪车的富人好像在车内就是在吸食这个东西,听同事说能让人暂时忘却痛苦、却很快陷入更深度麻木的药剂……难道就是这里发明的?这不就是上辈子的…………托尔芬想到这里不禁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看来你对特兰托格的项目感兴趣?”汉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笑,“他们负责开发一些……提高工作效率和服从性的炼金药剂,在军队中部分艰苦岗位试用效果显著。当然,那只是‘棱镜’庞大版图的一个小分支。跟我来,托尔芬先生,长途跋涉,想必你也饿了。让我们先去补充点能量,再继续参观。”
汉斯带着托尔芬和铁卫乘坐一部无声的升降梯,来到上层一个独立的区域。升降梯门打开,眼前是一个风格迥异的空间——一间极其高档的餐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特尔贡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虽然被厚厚的玻璃过滤,景色有些失真。餐厅内部装饰奢华,地面铺着柔软的深色地毯,桌椅由深色实木和光亮的金属构成,线条简洁而大气。柔和的灯光从隐藏的光源洒下,营造出舒适的氛围。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烤肉的焦香、新鲜面包的麦香、还有各种香料的味道。穿着笔挺白色制服的服务生无声地穿梭其间,为几桌正在用餐的、同样穿着考究研究制服的人员提供服务。
悠扬的古典音乐在空气中流淌,与下方研发中心的冰冷感形成强烈反差。托尔芬看着周围的景象本能地偷偷咽了几口口水,他实在太久没有吃到正经食物了。
“苯诺瓦的高级员工餐厅,”汉斯随意地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坐下,示意托尔芬坐在对面,“为共和国最优秀的大脑提供必要的物质保障。”铁卫则像一尊门神般,无声地伫立在托尔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服务生立刻上前,恭敬地为汉斯递上菜单。汉斯看也没看,熟练地点了几样:“今日例汤,香煎羊排配黑菇酱汁,时令蔬菜,再来一杯‘迷雾山脉’黑酒。给我的客人……”他看向托尔芬,“……也来一份同样的,……但把黑酒换成麦兰酒,我认为这位朋友应该不会欣赏优雅的事物。”
“不。”托尔芬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他直视着汉斯,心中下定了决心,眼中只有冰冷的抗拒。“我不饿,也不想吃,让我走。”
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附近几桌用餐的研究员投来惊讶或好奇的目光。服务生端着水杯的手僵在半空。
汉斯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层冰霜似乎又厚了一分。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菜单,动作依旧优雅。
“托尔芬先生,”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绷紧的琴弦,“拒绝我的好意,这很不明智。你需要体力。接下来的研究需要你保持最佳状态。”
“好意?”托尔芬有些好笑的说道,“你只不过是把我当作一个魔导机械随意的拆弄和改造,我不会配合你们的。”他明白一般实验室的小白鼠都是什么下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试着反抗一下。
汉斯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配合?”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托尔芬,你似乎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你不是客人,你是共和国的‘资产’。你的身体,你的能力,甚至你的思想,都将为共和国服务,为‘棱镜’的真理探索服务。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反抗?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接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带着冰冷的嘲讽,“只会让你自己承受不必要的痛苦。我的手法……非常专业,能精确地让你失去反抗能力却不影响主要生理指标。相信我,你不会想体验的。”
他的话语像淬毒的冰锥,刺穿了托尔芬强装的镇定。托尔芬的呼吸变得粗重,拳头在桌下紧握得指节发白。他看着面前洁白的餐巾,看着窗外那座冰冷的巨城,看着汉斯那张虚伪的、带着怜悯面具的脸。饥饿感真实地折磨着他的胃,食物的香气从未如此诱人,但每一缕香气都像在嘲笑他的自由。
托尔芬没有再说话,而是把头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然固执。
汉斯眼中的最后一丝耐心消失了。他靠回椅背,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对服务生点了点头:“按我说的上。”
然后,他不再看托尔芬,仿佛对方已经不存在。他端起服务生刚斟上的黑酒,对着窗外特尔贡的钢铁森林微微举杯,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冰冷的城市灯火,闪烁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满足感。
精美的白瓷汤碗放在托尔芬面前,里面是浓稠诱人的奶油蘑菇汤,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接着是滋滋作响、淋着深褐色蘑菇酱汁的焦香羊排,配着翠绿的时令蔬菜。餐点的色香味,与这奢华的餐厅环境,构成了一幅极具诱惑的画面。然而,托尔芬只是僵硬地坐着,目光死死盯着对面悠然品酒的汉斯,对眼前的美食视而不见。
汉斯似乎毫不在意托尔芬的绝食抗议。他慢条斯理地享用着自己的午餐,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表演。每一口食物都细细咀嚼,每一次举杯都带着品鉴的专注。他偶尔会看向窗外,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特尔贡冰冷的天际线,深邃难测。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餐厅里轻柔的音乐、餐具轻微的碰撞声、研究员们低低的交谈声,都成了这沉默的背景噪音,反而更衬托出托尔芬这一桌令人窒息的死寂。服务生几次想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撤掉冷掉的餐点,都被汉斯用眼神制止了。
当汉斯终于放下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拭嘴角时,托尔芬面前的羊排已经彻底凉透,油脂凝固在酱汁表面。汉斯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深红色的液体,目光终于重新落到托尔芬身上。
“真是遗憾,托尔芬先生。”他轻轻啜饮一口,语气带着一丝虚伪的惋惜,“苯诺瓦公司的厨师水平在特尔贡都是顶尖的。你错过了一顿美餐,也错过了补充体力、让自己少受点苦的机会。”他放下酒杯,站起身,“看来你更倾向于用另一种方式来开启我们的合作。也好。”
汉斯微微偏头,对身后的铁卫示意了一下。
一直如同雕塑般矗立在托尔芬身后的铁卫,瞬间动了。他们的动作很快,却又精准得如同机器。没有怒吼,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只冰冷、覆盖着合金护甲的大手猛地从后面捂住托尔芬的口鼻,另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瞬间勒住他的脖子,同时膝盖狠狠顶在他的后腰上!巨大的力量让托尔芬瞬间窒息,眼前发黑,腰椎传来剧痛,身体被强行从椅子上拖拽起来!他试图挣扎,但对方的力量和技巧远超人类极限,双臂被反剪到身后,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一副更小、更坚固的特制镣铐瞬间锁死了他的手腕!
“唔——!”托尔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所有的反抗都被扼杀在瞬间。
“带他去观察室。”汉斯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吩咐处理一件普通的实验器材。他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看也没看被铁卫完全控制、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托尔芬,转身率先朝餐厅外走去。
托尔芬被铁卫像只玩偶般地架着,双脚几乎离地,拖行着跟在汉斯身后。他的口鼻依旧被那只冰冷的手掌死死捂住,窒息感让他肺部火烧般疼痛,视线因缺氧而模糊。他能感觉到铁卫手臂护甲下传来细微的装置运转声和魔力流动的微弱嗡鸣。屈辱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之前的愤怒和反抗意志。在绝对的力量和控制面前,他的挣扎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他们再次穿过冰冷、洁净的通道,乘坐升降梯下降。这一次,升降梯的指示灯指向一个更深的楼层。门开之后,一股更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苦涩气味扑面而来。这里的灯光更加冷白,墙壁也换成了更易清洁深绿色材料。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带有观察窗的金属门,门上标着冰冷的编号:4-1,4-2,4-3……
汉斯在一扇标着“4-7”的门前停下。他再次拿出钥匙开锁,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冷气混合着更浓的消毒制剂和苦涩气味涌出。
门内是一个狭小的观察室。一面墙壁是巨大的单向玻璃,玻璃后面是一个空旷的、深绿的房间,墙壁和地面都铺着柔软的绿色缓冲材料,房间中央固定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金属椅子,椅子上布满了束缚带和各种接口。房间顶部有多个通风口和一个黄铜喇叭。
观察室这边则相对简单,只有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和一套复杂的仪器。仪器上插着的纸质表格标注着各种生理指标,只是指标后面的数据一栏此刻都是空白。
“把他固定在准备椅上。”汉斯对铁卫下令,自己站到一旁给铁卫让开行动的空间。
托尔芬被粗暴地拖进那个深绿的房间,强行按在那把冰冷的金属椅子上。铁卫的动作熟练而高效,坚韧的束缚带瞬间锁住了他的手腕、脚踝、腰部和胸口,将他牢牢固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一个冰冷的金属头箍套在他的头上,紧贴太阳穴的位置传来电极的冰凉触感。椅背上拉出的几条带着吸盘和针头的软管,毫不留情地被汉斯贴附在他裸露的手臂皮肤上。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托尔芬的心脏!他拼命挣扎,但束缚带纹丝不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汉斯博士模糊的身影在金属椅前操作着。
“托尔芬·林顿,”汉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清晰而冰冷,如同法官的宣判,“鉴于你拒绝合作的态度,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的初步评估和……适应性措施。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研究的顺利进行。相信我,痛苦是短暂的,而共和国需要你的贡献。”
话音刚落,托尔芬就感觉太阳穴两侧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紧接着,一股冰冷的气流通过手臂上的软管注入他的血管!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和恶心感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大脑!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汉斯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身体的感觉开始迟钝,仿佛灵魂正在被强行抽离。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困倦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不……”托尔芬的意识在沉沦的边缘挣扎,但药剂的力量如同巨浪,瞬间将他拖入了无边的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似乎听到汉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满意:
“记录:样本88073,初始药剂注入完成。生理指标平稳。准备进行眼部义体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