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赶车。
厂门口停着去火车站的长途汽车,几个同事来送我。
张姐拍着我的肩膀:真要走啊听说深圳那边乱得很。
我笑着把行李放上车:
乱才好,乱世出英雄。
小王凑过来,偷偷摸摸压低声音:
林文涛刚才哭得可伤心了,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我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大包奶糖分给大家:
缘分尽了。
上车时,我最后看了眼这个待了半辈子的地方。
红砖厂房上安全生产的标语已经褪色,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上辈子我是被轰出去的,这辈子我是自己走出去的。
车子发动时,我仿佛又看见上辈子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孤零零地等着死亡降临。
而林文涛和小军,正在为他的白月光准备婚礼。
护士来换点滴时,还笑着说你爱人真有福气,二婚还能办得这么风光。
车子驶出厂区时,我隐约看见办公楼窗口有个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但很快,这一切都被抛在了身后。
我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商业计划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对南方市场的调研。
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起,这一次,我要做弄潮儿。
旁边的大爷看我一直在看文件,好奇地问:
小姑娘,去南方发财啊
我合上计划书,笑了笑:嗯,去闯一闯。
有魄力!大爷竖起大拇指,比那些死守着铁饭碗的强多了!
我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想起上辈子临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出去看看。
现在,我终于可以弥补这个遗憾了。
车子驶上国道,纺织厂彻底看不见了。
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空气里仿佛都飘着钱的味道——
这就是改革开放席卷而来的浪潮。
我凭着上辈子的经验轻易抓住了商业机遇,打开了属于我自己的市场。
来深圳才半年,我就已经赚到了在纺织厂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我站在刚装修好的办公室里,透过落地窗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
秘书小张把一叠文件放在我桌上:
陈总,这是今天的报表。批发市场那边的摊位这个月营业额又涨了三成。
我点点头,随手翻开文件。
数字很漂亮,比上个月又多了几个零。
桌上还摊着几封从老家寄来的信,都是以前厂里的同事写来的。
对了,楼下有个叫王莎莎的说要见您,说是您的老同事。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让她上来吧。
小王一进门就瞪大了眼睛:
凌霜!诶唷,你这办公室可是比咱们厂长的还气派!
我笑着给她倒了杯茶:
哪那么夸张不过你怎么突然来深圳了
嗨,厂里效益越来越差,我这不是提前退休了嘛。
小王搓着手,眼睛不住地往我办公桌上的大哥大瞟:
就想着来看看你,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干。
我给她倒了杯水:厂里其他人现在怎么样
小王点着烟,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林文涛不他后来真跟李香云结婚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结婚不到三个月,李香云就跟厂办新来的小伙子搞上了,全厂都知道!
我低头喝了口水,没说话。
林文涛现在可惨了,天天以泪洗面又骂骂咧咧的。要我说也是活该,当初要不是他......
算了。我打断她,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你既然来了,就在我这干吧。仓库那边缺个主管,工资按深圳的标准开。
小王的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真、真的
我爽快点头,直接按下桌上的呼叫铃:
小张,带王主管去办入职手续。
送走小王,我拿起桌上那几封信。
老张在信里也提到了林文涛的事,说他现在过得不好,李香云经常不回家,厂里人都笑话他攀高枝没攀好。
我把信扔进抽屉,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李经理吗对,是我。上次说的那批电子表,我要再加五百只。
生意越做越大,我把几个关系好的老同事都招来了深圳。
她们每次来,总会带来一些老家的消息。
听说纺织厂快要倒闭了,听说李香云她爸被查了,听说林文涛现在过得很不如意......
我从来不多问,只是给她们安排好工作,让她们在南方安家落户。
有时候喝多了,小王会红着眼睛说:
凌霜,你真是够意思。当初在厂里,我们都笑话你傻,现在......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举起酒杯,来,为我们的新生活干杯!
干杯!
年底的时候,我在深圳买了套别墅。
搬家那天,几个老同事都来帮忙。
小王喝得满脸通红,突然说:
凌霜,你说要是当初林文涛没选李香云,现在是不是就......
我摇了摇头:
不会,不管他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
就如我所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