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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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桨的轰鸣声划破海面时,
我被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围在船舷边,后背抵着冰凉的栏杆。
红姐塞给我的短裙被扯开半边,露出皮肤。
姜小姐当年可是千金之躯啊。
秃顶男人喷着酒气掐住我的下巴,
现在落到我们手里,可得好好尝尝滋味——
话音落下,紧接着我却听见了此生最熟悉的嗓音。
放开她!
顾延舟从直升机悬梯一跃而下。
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黑衣保镖,瞬间控制了整个甲板。
那几个老板却哄笑起来:顾总也想玩姜小姐排队啊!
我们不过十个人,你排第十一个就能碰她了,等一会哦。
顾延舟握紧了拳头,猩红双眼。
她今晚酬劳是多少,我带她走。
围着我的那几个人置若罔闻,依旧在撕着我的衣服。
顾总说带走就带走那我们多没面子这么美的美人可不多见,凭什么要我们把到嘴的美人让出去顾总你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十倍赔偿。
顾延舟甩出一叠支票薄,在她今晚的酬劳的基础上我付十倍。人我带走。
海风卷着支票拍在我脸上,像一记无声的耳光。
我突然笑出了眼泪,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顾延舟,你现在来逞什么英雄
我扯开被撕破的衣领,露出锁骨上各种狰狞的烟疤,
看见了吗这六年我身上每一道伤,都是拜你所赐。
他瞳孔骤缩,快步到我身边来,
伸手想碰那道疤,却被我狠狠拍开。
我宁愿被他们弄死,也不要你救。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因为你才是真正害死我的那个人——从你把我丢在我爸办公室门口那天开始。
顾延舟的喉结剧烈滚动,西装下的胸膛起伏得厉害。
晚晚......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晓晓是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闭嘴!我一耳光扇在他脸上,你不配提我女儿的名字!
就在这时,另一艘豪华游艇破浪而来。
甲板上的老板们突然齐刷刷跪倒在地:宋、宋少!
宋云辰跨过跪伏的人群,
他脱下西装外套,裹住我发抖的身子,
转身时金丝眼镜闪过寒光。
谁敢动我宋云辰的人
那几个老板面如土色,秃顶男人直接吓尿了裤子。
宋总饶命啊!我们真不知道姜小姐是您的人!
秃顶男人跪爬着向前,额头重重磕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裆部湿透的裤子,在海风中散发出腥臊味,
与方才对着顾延舟嚣张的模样判若两人。
宋云辰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金丝眼镜,
镜片后狭长的凤眼扫过跪成一排的富商。
他忽然轻笑一声,这笑声却让所有人抖如筛糠。
王总刚才不是说,姜小姐这种落魄千金很好玩
他慢条斯理地蹲下身,皮鞋尖挑起秃顶男人的下巴,
你想怎么玩她
我裹紧带着雪松香气的西装外套,
看着这个五分钟前还玩弄我的男人此刻涕泪横流。
他疯狂扇着自己耳光,肥厚的脸颊很快肿起:
我嘴贱!我该死!宋少您就当我是个屁!!
晚了。
宋云辰突然收起笑容,起身时皮鞋重重碾过对方手指。
惨叫声中,他转头对保镖抬了抬下巴:
都记下来。明天太阳升起前,我要看到这些人的公司从港股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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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宋云辰揽着往外走,
顾延舟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他:宋云辰,她是我......
你什么
宋云辰转身的瞬间,两个黑衣保镖已经架住顾延舟。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给我力量:顾总是不是忘了,是谁害的姜家破产,又是谁让晚晚成现在这样的
要不是我及时从国外赶回来,你真以为你救的下晚晚
宋云辰示意保镖,将一叠证据甩在了顾延舟的脸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顾延舟,当初你爸究竟是被谁害死的,而你又对晚晚做了些什么!
我浑身一颤,锁骨上的烟疤突然灼痛起来。
顾延舟的手指颤抖着翻开那些泛黄的文件,
瞳孔在纸页间剧烈收缩。
审计报告、银行流水、包工头的赌场监控截图,
每一页都像淬了毒的刀,将他六年的仇恨劈得粉碎。
不可能!!他踉跄后退,纸张从指间散落,
我爸明明是姜总害死的,那些工人都是这么说的!!
宋云辰冷笑出声,
到现在为止,你还在自欺欺人。你爸是被那个卷款逃跑的包工头害死的。而你,却把这份恨转嫁到无辜的晚晚身上。
海风突然变得刺骨,我拢紧西装外套,
看着这个顾延舟,跪倒在甲板上。
心里却再也翻不起波澜。
顾延舟突然瞪大了眼睛,眼泪不停的落下。
他猛地膝行过来抱住我的腿,昂贵的西装裤被蹭满污渍,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这大概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哭,可惜太迟了。
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死死攥着我的裙角,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晓晓需要爸爸。
我忽然笑出了声。
这笑声让顾延舟浑身僵住,他仰起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像个等待宣判的死囚。
顾延舟。我慢慢俯身,你那个孩子,早在我大出血那天就死了,被你亲手害死的。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知道我为什么要领养晓晓吗因为我们死去的孩子是个女婴,长得跟她很像,原本她也可以像晓晓一样健康长大。
我盯着他瞬间惨白的脸,
只因为他爸的恨,她甚至没来得及哭一声,就变成了一团血肉。
顾延舟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抓着我裙角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
不!顾延舟突然眼神涣散,却被保镖死死按在甲板上。
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晚晚你骗我!晓晓她明明五岁!她长得和我一摸一样。
宋云辰突然将一份亲子鉴定摔在他面前。
鲜红的排除生物学父女关系几个字,
像一记耳光抽得顾延舟彻底瘫软。
现在清楚了
我转身时头也没回。
你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顾延舟。
只是说完后,宋云辰揽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在他怀里我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
而身后那些跪着的富商还在磕头求饶,
有人已经吓晕过去,被保镖像拖死鱼般拽走。
我走向直升机时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顾延舟跪在那里剧烈颤抖,
昂贵的西装上沾满呕吐物和泪水,像个被抽走灵魂的小丑。
晚晚!他突然嘶吼着往前爬,
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没有回头。
螺旋桨掀起的气流中,宋云辰为我披上毛毯,
他指尖的温度让我想起那个雪夜——
父亲跳楼后,是他在太平间外找到蜷缩在角落的我,
也是他暗中支付了父亲的医药费。
都结束了。宋云辰轻轻擦去我不知何时流下的泪,回家吧。
直升机升空的瞬间,我透过舷窗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黑点。
六年前那个雨夜,我也是这样看着顾延舟的车尾灯消失在雨幕里。
命运真是个轮回的玩笑。
7
直升机降落在私人医院的顶楼停机坪。
宋云辰一路将我抱进VIP病房,医生们早已严阵以待。
当护士剪开我被血黏住的裙摆时,
我才发现大腿内侧,被皮带抽出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发生这么大事,为什么不找我
宋云辰突然握紧了拳头。
这个永远优雅得体的男人此刻领带歪斜,眼里布满血丝:
五十万对你来说是要命的数目,对我不过是零钱!
我怔怔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
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也是这个总是笑眯眯的邻家哥哥,
第一次露出獠牙把欺负我的人揍进了医院。
云辰,我不能欠......。
不能什么不能欠我的他猛地俯身撑在我病床两侧,
姜晚,你宁可去当洗脚妹,宁可被那群畜生糟蹋,就是不肯向我伸手
他的呼吸喷在我颈侧,烫得我浑身一颤。
六年了,我第一次看清他镜片后压抑的痛楚——
那不是怜悯,是爱而不得的煎熬。
我早就不是姜家大小姐了。
我别过脸,盯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这些年要不是你暗中接济,我爸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我欠你的够多了,还不起了。
你明知道我图什么!
宋云辰突然摘下眼镜扔到地上。
没有镜片阻隔,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湿得惊人。
他抓起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掌下心跳快得吓人:
二十五年前你抓周抓到我领带夹时,我就知道这辈子栽了。
我指尖发颤,想起母亲曾说过的玩笑话。
那时刚满周岁的我,在满桌金银珠宝中,
偏偏抓住了来贺喜的宋家小少爷的领带夹。
后来你爱上顾延舟,
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调,
我认了。可你现在连恨他都懒得恨,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我
一滴泪砸在我手背,烫得我心脏骤缩。
原来最昂贵的西装下,也藏着会疼的血肉。
云辰!我慌乱地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我现在满身脏污。
脏他突然扯开衬衫,露出腰腹处一道狰狞疤痕,
记得这个吗
我瞳孔骤缩。
那是父亲跳楼当晚,我因为自责,
在太平间崩溃自残时,他徒手夺刀留下的伤。
你每道伤疤都在我身上烙了一遍。
他抓着我的手指抚过那些凸起的疤痕,现在跟我说脏
病房突然安静得可怕。
晨光透过纱帘,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给我点时间。
我终于溃不成军,额头抵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等我和顾延舟清算清楚。
没有顾延舟了。
宋云辰突然捏住我下巴迫我抬头,
今早股市开盘,顾氏已经改姓宋。
我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他这次回国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猎杀。
至于那些碰过你的人。
他温柔地擦掉我额角冷汗,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
明天太阳升起前,都会变成海关黑名单上的通缉犯。
我突然想起甲板上那些跪地求饶的富商。
还有在会所里那些欺辱过我的人。
原来在我不曾注意的角落,
这个看似温润的男人早已织就天罗地网。
为什么。我声音发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宋云辰轻轻将一枚领带夹放在我掌心——
正是二十五年前被我抓周抓住的那枚。
蓝宝石在晨光中流转,内侧刻着两个小字:晚辰。
因为从你抓住它的那刻起。
他俯身在我带伤的指尖落下一吻,
我的人生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得到你,要么孤独终老。
8
领带夹在我掌心发烫,我听见自己沉寂多年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宋云辰的唇还贴在我指尖,雪松香气混着消毒水味,
竟让我想起十六岁那年他教我骑自行车时,
也是这样从身后环住我发抖的手。
妈妈!
晓晓突然推门而入,怀里抱着手工课上做的黏土玩偶。
她看到宋云辰的瞬间眼睛一亮:宋叔叔让保镖叔叔接我过来,还给我买了好多玩具,我最喜欢宋叔叔了!
宋云辰笑着举起了她,而后又转身单膝跪地,
变魔术般从西装口袋掏出个天鹅绒盒子:晓晓愿意帮叔叔忙吗
盒子里躺着枚缩小版的蓝宝石发夹,
帮叔叔问问妈妈,能不能答应叔叔求婚
晓晓兴奋地拽我病号服:妈妈快答应!宋叔叔说新家有钢琴房,还有会说话的鹦鹉!
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早就知道,每次幼儿园活动假装我爸爸的就是宋叔叔!妈妈你不肯告诉我,但是我都知道,宋叔叔就是我爸爸!
我摸了摸晓晓的头,而后又红着脸看向窗外,
玻璃倒影里宋云辰正把晓晓举过头顶,
她咯咯笑着去够他领带夹——
与当年抓周时的场景奇妙重叠。
三个月后,宋氏庄园的玫瑰开得正好。
我穿着婚纱走过长廊,每一步都踩在铺满蓝风铃的地毯上。
晓晓在前面撒着花瓣,忽然指着观礼席最后一排惊呼:
妈妈!是那个坏叔叔!
顾延舟蜷缩在角落,商界新贵又变成了当年的落魄高考状元。
廉价西装上还别着六年前我送他的钢笔。
他颤抖着想摸晓晓的头,却被保镖拦住。
宋云辰捏了捏我的手:要赶走吗
让他看着。我将捧花交给伴娘,
看着我现在有多幸福。
婚礼进行曲响起时,顾延舟突然冲破人群跪在红毯中央。
他手里捧着个透明罐子,里面是用碎钻拼成的婴儿轮廓:
晚晚,我找到她了,我们的女儿。
全场哗然中,宋云辰挡在我面前。
但这次,我自己拎起裙摆走上前去。
六年了,我终于能平静地注视这个曾让我痛不欲生的男人:
顾延舟,你永远活在过去。
我指向宋云辰,而我的未来在那里。
这辈子我跟你没有,也再不会有任何瓜葛!
他呆滞般的被保镖拖走。
而我满眼幸福的走向我的男孩。
后来财经新闻铺天盖地:
顾氏被宋氏收购破产,
顾延舟回到老家县城当了数学老师。
有人说常在福利院看到他教孩子们做题,
也有人说他办公桌抽屉里永远放着三张照片——
一张穿校服的我和两张小女孩的照片。
而此刻马尔代夫的夕阳下,
晓晓正趴在宋云辰背上数浪花。
爸爸!
她突然大喊,这个称呼让正在给我涂防晒霜的手猛地一颤。
妹妹刚才踢我手啦!
宋云辰手忙脚乱要来听胎动,
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扶。
海风送来游艇上的钢琴声,我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信件——
父亲的手指在脑机接口治疗下有了轻微颤动。
而信封里还夹着张泛黄的照片:
周岁宴上,胖乎乎的我抓着邻家小哥哥的领带夹,
笑得像攥住了整个银河。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