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骡子谁是马？
基隆。
沙滩上。
谢若林、安德森正蒙着眼跟几个洋妞追逐打闹着。。
这家伙不知道是出于报复心理，还是啥，最近就好这口金发碧眼的。
“谢先生看起来对基隆的生活很满意啊。”威尔士戴着墨镜，酷酷的叼着雪茄，靠在躺椅上笑道。
“洪先生，你确定不过去玩玩么？”他转头看向洪智有。
“中国功夫！
“养生。”
洪智有捏拳比划了两下。
“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身体跟oney是真的。”他喝了口椰子汁，笑道。
“有时候我觉得，也许你才是真正的上帝。
“你总能一针见血的告诉世人。
“我们需要什么。
“我们应该跟什么样的人交朋友。”
威尔士对此极为赞美，隔着伸出手跟洪智有握了握，以表示敬意。
“我的提议，盟军司令部商量的怎样了。”洪智有笑问。
“我已经跟盟军司令部的兰德尔将军汇报了。
“麦克阿瑟司令官连夜召开了会议讨论。
“他们同意了你的方案。
“军工，由鬼岛、北美本土军火商提供。
“后勤，北美提供三分之一物资，余者为了节省石油、运输成本，一律从香岛、东南亚等国加工制品。
“主要涉及的就是士兵们的衣服、鞋子，以及粮食、罐头等等。
“司令官与英国的菲儿将军同意把香岛作为中转集资地。
“由你的公司负责在东南亚采购的原料以及制成的衣物成品，包括统一的装箱、运输等。
“一句话，盟军物资管委会出钱，你配合兰德尔将军、我的三分队把后勤给包了。
“洪，这将会是一笔千万、甚至上亿美金的买卖。
“为了方便你的采购事宜，确保此次战争的绝对胜利。
“盟军司令部决定授予你，盟军物资管委会秘书长职务。
“包括但不限于新加坡驻军司令麦康纳、香岛葛量洪总督等全权配合你的行动。
“从现在起，你是整个东亚圈最大的商人。
“洪，恭喜你！”
威尔士一脸期待、谄媚的说道。
“谢谢！
“同甘共苦，一起发财！”洪智有很绅士的晃了晃酒杯，微微一举饮了下去。
“对了，任职会你打算在哪举行？”威尔士问。
“既然是盟军物资委员会秘书长，自然得讲点排场。
“阳明山宾馆吧。”
洪智有眉头扬了扬，提议道。
那是委座曾下榻的宾馆，也是接待外使所用。
在那宣布任职。
洪智有就是想告诉建丰，老子摊牌不装了。
他可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洪，我知道你很担心吴先生的病情。
“我们可以安排他去东京、北美或者香岛，随时可以走。”
威尔士道。
“嗯，我回去跟老师商量下。”洪智有点头。
现实远超于计划。
洪智有知道美军很贪婪，但没想到麦克阿瑟这帮家伙比自己想象的要更贪婪。
为了搞钱，他们竟然把整个后勤补给线包给了一个华夏人。
他更没想到的是，威尔士和安德森的三分队会调防基隆。
此前建丰要卡他很难。
但卡住吴敬中一个在职官员，还是很容易的。
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美军重新驻军。
熟悉的老朋友。
自己还当上了物资委员会的秘书长。
绝对的亚太圈重量级人物了。
别说建丰，就是与委座也有了平起平坐谈话的资格，甚至某些方面还能随时卡他们一把。
想要转移老吴也就一句话的事。
建丰的入境处还能卡住军舰不成？
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
老师这条腿有点白瘸了。
“好，我让人去通知他们安排好。”威尔士道。
洪智有回到营房。
吴敬中正躺在椅子上听收音机。
“老师，我跟威尔士谈过了，可以随时送你去香岛、东京、纽约都可以。”洪智有道。
“哎，去那干嘛。
“就我这把年纪，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够麻烦。
“瘸就瘸吧。
“反正在办公室，一天也是坐，轮椅上也是坐。
“回香岛，回家。”
吴敬中看的很开。
“好吧。
“老师，都怪我，设想的不够周全，害您受苦了。”洪智有歉然道。
“人嘛，哪有一辈子顺风顺水的。
“你有今天，也是因为你在商业上的口碑，撒钱撒出了名堂。
“洋人比咱们想象的要更爱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洋鬼推磨推的更卖力罢了。”
吴敬中笑道。
“那您想什么时候动身？”洪智有问。
“我不动身。
“你和洋鬼子送我没意思。
“我要建丰亲自送。
“好歹老同学一场，临末了我都瘸了，他还想拿我做文章斗上一斗。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想我这一生从追随仲甫先生，再到投靠戴老板，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忍了一辈子，求全了一辈子。
“也是时候挺直腰杆，出出这口恶气了。”
吴敬中面色一肃，正然道。
“好。
“学生就陪老师，一起出这口气。”洪智有点头笑道。
“对了。
“委座派孔令侃去盟军司令部做说客了。
“一旦他谈成了，这会损伤你的价值和威信啊。”
吴敬中颇有几分担忧道。
洪智有给他递上茶水，淡淡道：
“老师。
“我为什么连建丰、委座侍从室的电话都不接，明着跟他们撕破脸。
“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这事压根就谈不成。
“结论就一句话：蒋要真能打，还要美军护航守岛干嘛？自己直接从湾岛海峡打过去不就得了？
“蒋要出三万人，大陆极有可能出三十万人。
“三万只羊，引来三十万只猛虎。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事不划算。
“美国务卿艾奇逊明白。
“所有人都明白。
“唯独狂妄的麦克阿瑟，还有‘又好起来了’的蒋家父子沉醉在幻想之中。
“当然，我也不可能去游说盟军让蒋派兵入岛。
“所以，即便建丰不跟我撕破脸，我也会主动跟他闹掰，就是想避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很耐心的解释着。
“我看你是跟余则成近朱者赤了。”
吴敬中一抄胳膊，很有分寸的调侃笑道。
他从不提余则成身份，哪怕余不在，也绝不捅穿最后一层窗户纸。
有些事就是这样。
不说破，大家永远都是师生、朋友、亲人。
说破了。
就像打碎的镜子，再也无法修复。
凡事留一线，这也是吴敬中能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的法宝之一。
“算是吧。
“不同的是，他眼里只有信仰，我眼里还有钱。”洪智有笑了笑，说的则更为直白。
……
6月28日。
士林官邸。
孔令侃西装革履，举着酒杯在国府众高官、要员中穿梭，享受着甜蜜的奉承。
打接到委座命令以来。
他率领游说团一路从华盛顿到东京，从美参议员到麦克阿瑟、吉田茂，大把大把的撒钱。
麦克阿瑟亲自当着他的面向杜鲁门打电话提议，讨论了足足一个小时有余。
杜鲁门表示十分赞同麦克阿瑟的建议，即将在会上讨论、批准蒋出兵加入联军的提议。
这个消息无疑令人振奋。
孔令侃和特使张群连夜给士林官邸拍了电报邀功。
在夫人的吹风下，委座同意孔令侃归岛，并亲自派的俞济时赴东京迎接而归。
“各位，在本人多次游说下，麦克阿瑟与杜鲁门总统已亲口应允，党国大军加入联军。
“这将是一支全世界最精锐，最有破坏力的武装。
“任何敌人在它面前都只能瑟瑟发抖。
“党国反攻胜利，指日可待啊。”
孔令侃仰着下巴，在众要员中神采飞扬的吹嘘功绩。
“孔公子此次游说，功同张仪苏秦，委座与我等皆是欣慰，若到反攻胜利之日，孔公子当属首功啊。”
在金门之战“捡”了波大功的胡琏，当即拍起了马屁。
“哈哈！
“为委座分忧，份内之责而已。”孔令侃得意笑道。
“孔公子！
“我是中央日报的记者。
“听说这事原本是委任保密局少将洪智有的。
（请）
谁是骡子谁是马？
“如今看来，您之才能远在洪智有之上，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底下有记者问道。
“洪智有？
“他有什么才能？
“无非就会撒钱，某些蝇头小利。”
孔令侃阴阳了一句，故作风趣的指了指记者：
“给你钱，你也行啊。
“但事关军国大事，湾岛之危亡，某些人不就原形毕露，成了缩头乌龟。
“正所谓是骡子是马，只有遛了才知道。
“洪智有就是只骡子！”
“那孔公子您就是千里马喽。”记者又戴了记高帽。
一时间，满堂哄笑。
“孔公子，关于美利坚同意湾岛出兵的消息，请问是否已经落实，能见报吗？”记者仍在发问。
“当然。
“按照北美例会的时间。
“明天头版头条，所有湾岛的军民便可看到这条消息了。”
孔令侃单手插兜，很自信的宣布道。
……
里间。
建丰脸色阴沉：“父亲，你听到了吗？那个狂徒说洪智有所谋皆是蝇头小利。
“他是在指桑骂槐，影射咱们提拔洪智有为少将。”
“谁人背后无人说，他立了功，爱说说去吧。”委座有些心烦的摆了摆手。
“父亲，孔令侃这次报了上百万美金的游说开销，根据我的人汇报，实际花费只有四十多万。
“他一张嘴，就多拿了国府六成的经费。
“此人贪婪成性，简直令人发指啊。”
建丰仍是不满。
看到孔令侃小人得志，他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想吐。
“这会知道了？
“不是你把洪智有辞了的吗？
“想用孔、宋，这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委座冷冷道。
“不管怎样，他好歹是把这件事谈下来了。
“夫人那边一直在暗中向我施压。
“如今孔令侃谈成了参战的国之大计，糊弄是不行了。
“我决定了，一旦大军进入半岛作战，就任命孔令侃为经济委员会主任，负责与美方接洽，以及参战后军队的后勤物资保障。”委座沉声道。
“父亲，你让他去负责后勤，咱们的士兵只怕连辣椒油拌饭都吃不上啊。”建丰急了。
“他要贪，你是防不了的，总能找出门道。
“只能是多盯着点。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时。
“等反攻回到了大陆，腾出手来了，到时候这些就是他们自作自受的证据。”
委座示意建丰要稳住。
“对了，孔令侃让张群约了央报等几家报社，明确要他们发头版头条，北美同意咱们出兵的消息。
“张群因为还没拿到确定的消息源，不敢拍板。
“想征求父亲您的意见。”
建丰微微吸了口气，按捺住不爽道。
“发吧。
“自从大陆溃败以来，军心一直不振，来这么一剂强心剂总是好的。
“再说了，杜鲁门和麦克阿瑟都拍板了，这事也变不了卦。
“通知张群，发！”
委座语气笃定道。
“是。
“父亲，还有件事。
“基隆驻军指挥官威尔士说是要在阳明山宾馆，颁布一项委任会，虽然他们没明说，但极有可能是给洪智有安排新的职务。
“我觉得是洪智有在自抬身价，以报我辞他之恨。”
建丰笑道。
“洪智有现在能干什么？”委座问道。
“他那点人脉这次被孔令侃抢了风头，现在咱们明确给孔令侃站台，洪智有对咱们来说价值已经大大缩水。
“美军可能是想征调他在香岛的船厂运输物资。
“总之都是些小打小闹。
“可能是威尔士请他当个顾问什么的。”
建丰颇有几分不屑道。
“嗯。
“严家淦前段时间去弯南考察回来。
“他说岛内现在经济不是很乐观，产业缺乏内生动力。
“如今盟军吃喝拉撒都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光靠鬼岛本土那点工业根本支撑不住。
“他的意思是，看能不能承接一些盟军的物资生产需求等。
“比如把鬼子留下来的厂房重新运用起来。
“生产一些衣服、军靴，制作一些罐头军官粮，既能解决一部分闲散军官家属的工作，也能赚取大把的美元外汇。
“我意，是可以采纳的。
“你说说。”
委座放下茶杯，冲一旁站里的卫士道：
“告诉张群，招待会可以结束了，让他们都回去吧。”
他向来喜静。
之所以在官邸召开酒会，纯粹是给孔令侃撑门面，表示器重。
“是。”卫士走了出去。
很快。
外边的嘈杂声尽散。
“父亲，这是个不错的建议。
“不过我问过孔令侃。
“他说盟军司令部那边物资会的亚太事务具体负责人还没确定。
“等确定了职务，他再去谈。
“眼下孔令侃和麦克阿瑟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咱们湾岛又紧邻鬼子，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料想不是什么大问题，战争一开，项目马上就能落地。”
建丰很乐观的回答道。
“是啊，光靠借贷总归不是办法。
“你得盯紧了孔令侃，尽快落实。”
委座吩咐道。
“是。
“父亲，那您早点休息。”建丰躬身而去。
……
基隆美军基地。
一辆军用飞机稳稳停靠了下来。
兰德尔将军改乘汽车，飞驰驶入了军营。
“威尔士，洪先生睡了吗？”兰德尔问。
“将军，这都凌晨两点了，肯定睡了。”威尔士道。
“叫醒他。
“我说几句话，还得赶回东京。”兰德尔命令道。
“是，长官。”威尔士领命。
……
“洪，司令官让我来向你转达一些话。”房间内，兰德尔看着洪智有耸了耸肩，有些说不出口。
“是孔令侃的事吧。
“你们已经同意了湾岛这边派兵？”洪智有给他倒了杯酒。
“是的。
“你知道的麦克阿瑟长官致力于战争，自然是希望得到的援助力量越多越好。
“而且，孔令侃这次给的确实不少。
“司令官拿了二十万美金，我也拿了五万。
“当然这不是我来的原因。
“明早，你们应该就会收到正式派兵的结果。
“司令官和我都知道，这对你的威望是一次沉重打击。
“但你放心，我们知道谁是真正的朋友。
“你依然是盟军物资管委会的秘书长，负责后勤采购一切事宜……”
兰德尔摊了摊手，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明白了，你是来宽慰我的。”洪智有笑了起来。
这帮孙子是两头吃。
既吃孔令侃那一份，又不想丢了自己这块肥肉。
典型的美佬尿性。
“你们怎么就确定明天早上，北美会确定湾岛派兵呢？”洪智有问道。
“当然。
“司令官和总统通过电话，他们都一致表示同意。
“今晚的例会不过走个过场。
“明早你们就该收到消息了。”兰德尔道。
“要不咱们打个赌？”洪智有道。
“赌什么。”
“我赌杜鲁门总统不会同意湾岛派兵。
“五万美金。”他道。
“洪，虽然你过去在很多事情上很有超前的眼光。
“但这次你肯定必输无疑。
“看在五万美金的份上，我跟你赌了。
“我还得赶回东京。
“你准备好钱吧。”
兰德尔爽快的应了下来。
白送的五万美金，不捞白不捞。
出了营房，兰德尔微微叹了口气，对威尔士道：
“洪最近看起来不太幸运。
“他的岳父受伤了。
“他被建丰给辞掉了。
“他正在被厄运包围，连最起码的判断力都没有了。
“我真怀疑他能否像以前一样，成为咱们真正可靠的朋友啊。”
威尔士亦点了点头：“是的。
“如今蒋家父子力挺孔令侃，洪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乱了分寸。
“我也很担心他能否担任起这笔巨大的生意。”
“先看看。
“华夏有句老话，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如果洪担不起这些活，我们随时可以换人。
“还是那句话。
“钱永远是第一位的。”
兰德尔郑重吩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