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妻子结婚三年,她恨透了我。
听到我血癌晚期,她没有一丝心疼,只是笑我报应来得太晚。
我死后,她还带着新欢来到我的墓碑前,炫耀她的结婚戒指。
直到我死后的第十年,她突然哭着满世界找我,可一切都太迟了……
……
凌晨一点,第三个结婚纪念日,宋言心再一次错过了。
乔琛红着眼凝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女人,她身上带着酒气,似乎刚跟别的男人调情归来。
他上前一步,俯身吻住她,她却避开。
我们就到这里吧。
宋言心美眸眯起,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离婚吧。
离婚宋言心美眸锁定他的脸,嘴角勾起冷笑,你舍得
乔琛苦笑,我一直以为,只要足够努力,终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可我忘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你一定烦透了吧,被我缠了这么久。他的表情越发落寞,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离婚协议书……我会签好,你抽时间跟我去办完手续吧。
他的话刚说完,女人性感的身体就贴近他。
宋言心的纤纤玉指勾住他的下巴,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乔琛,到底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认为我是你可以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嗯
乔琛敛着眸,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不过是成全你。
离婚了,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去找那个男人,不是吗
成全宋言心的声音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沉怒,像你这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男人,也会主动去成全别人
乔琛忽地一怔。
忘了,在她的心里,他一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他自嘲一笑,坏事做多了,偶尔想做回好人,不行么
你逼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为什么不做个好人,你逼云熙自杀的时候,又为什么不做个好人,现在想要做好人,太迟了！
宋言心冷笑,怎么,才三年你就受不了了吗乔琛,我以为你早就做好痛苦一生的准备了,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乔琛的心如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着,咬紧了唇反驳,要我说多少遍,他自杀,跟我没有关系！
到现在还嘴硬宋言心紧紧地掐着他的下巴,我亲耳听见你让他去死,亲眼看见他被你推下楼,你还要狡辩什么错了就是错了,你敢做为什么不敢认
他的眼睛更红了,是啊,我错了,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和你结婚——
如果,他早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他就是再喜欢她,也绝对不会靠近她,更别谈三年前发生的一切……
很好。宋言心死死盯着他,既然错了,那就错到底,我们谁也别放过谁！
2.
一夜纠缠。
晨光和煦,乔琛徐徐睁开眼眸,眼前放大的容颜让他有几秒的呆愣。
一夜疯狂的记忆缓慢回笼,他骤然坐了起来。
身侧的女人在他坐起的瞬间也睁开了黑眸,她凝了他一眼,冷漠起身,当着他的面换了身衣服便出了房门。
乔琛一直僵硬着身体,直到她离开房间,整个人才瘫软下来。
不知坐了多久,他抓了抓头发,下床。
洗漱完,刚穿好衣服,门口传来异动,他侧头看去。
宋言心站在门口,淡漠开口：早餐做好了,下来吃。
在她即将转身离开之际,乔琛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昨晚,为什么
三年来她就没让他碰过一次,为什么昨晚……
他没想明白,昨晚他是冲动跟她说离婚,可她不应该高兴么,怎么会气得跟他……
宋言心抬眸看他,乔琛,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可能结束,你之前死活缠着我,往后我也不会放过你,痛苦也好折磨也罢,我们就该这么纠缠一辈子。
乔琛沉默。
宋言心驾车离开别墅后,他才从楼上下来,随意用了几口早餐,然后拿了手提包,跟正在收拾的孙叔说：孙叔,我有事要出去,晚上不用准备我的晚餐。
孙叔放下手中的东西,忙问：先生今天有约
乔琛笑了下,没有,只是太久没回家了,想回去一趟。
先生跟夫人的关系一直不太融洽,孙叔看在眼里,只柔声说了句,好的,先生路上小心。
离开别墅后,乔琛打车去了趟医院,挂了男科——他好朋友林舟的号。
林舟穿着一身白大褂,凝向乔琛的目光温柔而沉静,甚至还带了抹隐隐的悲伤,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乔琛没留意他眼中异样,咳一声,脸颊两侧泛着可疑的红晕,就是,咳,那个很痛。
那个林舟愣了下,很快就意会他的意思,你们和好了
身为好友,自然知道他们夫妻之间的僵局。
乔琛无奈地笑了笑,没有。
林舟眸中溢满了疼惜,一瞬又恢复如初,我先给你检查一下。
看完伤口,林舟眉头紧皱,声音带了几分愤怒,宋言心也太不是东西了,她把你当什么了！
乔琛安静地垂着头,没有说话。
林舟恨铁不成钢,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把情绪都收敛好了,给他开了点药,并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乔琛都乖巧地点头应好。
看诊结束后,林舟看了他好一会,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拿出一份检查报告,递给他,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上周,乔琛突感身体不适,所以来做了个全身检查。
乔琛愣了下,接过报告,刚要细看,便听到林舟哑了的声音响起。
是血癌,晚期了……
……
乔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科室里走出来,又去了病房的。
他望着在病床上躺了三年的女人,空洞了许久的眼眸,终于还是溢出了眼泪,无声无息。
床上的女人,是他的岳母——宋言心的母亲。
会娶宋言心,全是因为三年前宋妈妈对他说：乔小子,言心她喜欢你,只是她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心,你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明白的。
那时的他只觉得迷茫,却又忍不住心生期待,真的吗宋阿姨,您真的认为言心喜欢我
嗯,宋阿姨保证,别犹豫,时间会帮你们看清一切的。她很快会跟你表白的,
因为那句表白,于是他日夜等待,等真的跟她步入婚姻殿堂之后,他才惊觉,事情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乔琛抬手擦干了眼泪,走过来,坐在了病床旁,一如既往的帮着她按摩。
妈,我来看您了。
他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着话,妈,昨天是我和言心第三年结婚纪念日,她果然又迟到了,我没控制住打了她,对不起,我不该动手的……
他的眼泪掉下来,又赶忙抬手去擦,笑着道：妈,言心她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男孩子,虽然那个男孩子心思并不单纯……而我,我虽然总是等不到她回家,但真的好喜欢她,我想再等一等的,也许能感动她,但……
说到这时,他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
但是妈,我快死了……
再也没有时间等她回家,等她爱上他了……
3.
乔琛回了自己的家。
他自幼父母离异,十岁后没再见过母亲,父亲也在他结婚的第二年,车祸去世。
结婚后,他表妹来这边上学,现在这个房子也是她住。
现在是上课时间,她不在。
把手提包放在桌子上,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休息。
等乔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他走出客厅,正好看到表妹阿可捧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糖醋排骨,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咧嘴笑道：哥,醒了,正好开饭了。
乔琛笑了,刚想说话,脑袋却一阵晕眩,他不可控地往后退了几步,鼻血流了下来,他赶忙拿纸巾捂着。
哥,你怎么了阿可慌忙把菜放到一旁,怎么流鼻血了
乔琛忍着不适,拿纸巾擦掉血,柔声道：没事,最近有点上火。
像小时候一样,他掐了掐阿可甜美可爱的脸,我一会还要参加朋友的生日会,就不陪你吃晚餐了。
阿可默然凝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目光幽然。
乔琛回房,把药吃了,然后坐在镜子前,他看着镜子里惨白着脸的男人良久,才收敛了情绪,默默涂上了唇釉。
他穿上礼服,拿着包出门了。
阿可站在窗前,望着乔琛离开的背影,沉默良久,最终拿出手机,拨了号。
电话响了一下就接通了。
嫂子,哥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
乔琛到达宴会地点时,会场内已经聚集很多商圈大腕及娱乐名人。
今天宴会的主角叫吕夏,吕氏集团总裁,也是乔琛大学的同校师姐。
乔琛笑意轻盈地打招呼,师姐,好久不见,还是那么漂亮。
吕夏温和一笑,总算把你给等来了。
才叙旧几句,就有源源不断的客人走来,吕夏有些头疼,只能道：抱歉阿琛,你先吃点东西,我一会再来找你。
好,你先忙。
乔琛走到一旁的点心区,脑袋又开始犯晕,他缓了缓,在服务员那拿了杯饮料,浅抿一口。
阿琛,一道男声在乔琛身后响起,好巧啊。
听到熟悉入骨的声音,乔琛身体徒然一僵,眼中闪过冷意,他攥紧了手,缓慢转身,目光淡淡的落在萧云熙身上。
萧云熙拿着酒杯,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怎么,一年不见,忘记老朋友了
老朋友乔琛冷笑,声音淡漠,厚颜无耻这个词,你真的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又如何萧云熙泯然一笑,你那么清高纯洁,言心看都不看你一眼,却偏偏喜欢厚颜无耻的我。
乔琛面无表情的看他,算计来的感情,值得骄傲么
谁知道呢。萧云熙哂笑,言心说,她再也不会让我一个人了。阿琛,如果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固执地霸占她的人有什么意思呢
嗯,至少有我在,你就不可能出现在她的配偶栏上。
你……无意间掠过门口那道身影,萧云熙的目光微闪,忽然后退了一步,颤音道：你,你还想再推我一次么
乔琛冷冷地盯着他,毫不客气的反击,那次怎么没把你摔死呢
砰一声。
玻璃杯落地的声音,玻璃渣在萧云熙周围散落一地,他受惊地捂着胸口。
言心,他,他……
一阵劲力撞来,乔琛本就虚弱,直接被撞倒在地上,手心擦在玻璃渣上,他疼得眉头直皱,低头看去,血流了出来……
4.
言心,他果然还是恨我……萧云熙泪眼朦胧的说着,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乔琛缓缓抬头,呆呆的看着前方的两个人。
男俊女娇,真是一双璧人儿。
宋言心脸色阴郁得可怕,冰冷的目光让乔琛早已麻木的心,再次生出撕裂般的疼痛。
连一个病人都不肯放过,她的话仿佛萃了针,一字一句,准确无误地全数刺进他的心脏,乔琛,你简直丧心病狂！
脑袋的晕眩再次袭来,乔琛低下头,紧紧咬着嘴唇。
连一个病人都放过。
你简直丧心病狂！
……
那人冷冰冰的质问,在乔琛脑海里不停回旋,一遍又一遍,宛如凌迟,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他艰难的站起身,努力保持着正常的模样,手掌收拢,扎进掌心的玻璃渣完全没入血肉中,他站的笔直,手背在身后看着她,宋言心,我再说一遍,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认。
萧云熙说更急切,别再说了,他不喜欢我,他从来就不想我活着,我是个怪物,我得抑郁症本来就是个怪物,活着是浪费时间和资源……
四周的人慢慢围了过来,听到宋言心的质问,下意识认为是乔琛欺负了她旁边的男人,人们天生同情弱者,何况萧云熙长得娇弱白净。
宋言心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肩膀,目光凝在乔琛的身上,不关你的事,是乔琛做的不好。
阿琛。吕夏的声音突然传来,她拨开人群急步走到乔琛身边,急切的问：受伤了吗
她的视线一下落在他的手上,目光微沉,拉着他的胳膊道：真受伤了,我带你去包扎。
头很晕,乔琛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身子一晃一晃的跟着吕夏走。
宋言心这才看见他手心的那抹红艳,眉一下拧了起来,等触及他手臂上的那只手时,怒气骤起。
等一下。宋言心蓦然出声,乔琛,你还没有道歉。
脚步一顿,乔琛长睫轻颤,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侧身望向她,又瞧了瞧她旁边楚楚可怜的男人,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仿佛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会消失不见。
宋言心和吕夏同时皱紧了眉头,萧云熙垂下眼帘,敛着得意的笑意。
乔琛拉下吕夏的手,冲她笑了下,师姐,我没事,今天真不好意思,祝你生日快乐,我还有事,先走了。
阿琛……
师姐,让我走吧,拜托了。
他不再理会场内任何人的目光,拖着一身的疲惫,挺直腰杆,一步一步,走出了会场。
乔琛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视线模糊间,白炽的光直射而来,迎面驶来一辆车。
他头晕目眩,根本来不及反应,而司机惶恐地睁大了眼瞳,紧接着便响起了刺耳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5.
最后关头,司机刹住了车。
乔琛瘫倒在地,除了膝盖摔在地上破了皮,其他的并未受多大的伤。
跟司机再三道歉,司机说要送他去医院,乔琛仿佛听见了催命魔咒一般,跌跌撞撞的起身,跑掉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实在撑不住了,打了车回家。
身体越来越疲软,他强撑着回到家门口,钥匙都没能拿出来,眼前骤然一黑,晕过去时,他无意识喊了声：阿可……
乔琛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乔琛侧头看去,微怔,你怎么在这
她现在应该不想见到他才对。
宋言心幽深的眸布满了红血丝,你发烧了。
乔琛伸手想摸摸额头,抬起才发现手上裹了纱布,他凝着掌心好一会,才默然放下。
睡了一夜,头已经没那么晕了,烧应该也退了。
宋言心定定凝着他,为什么要对云熙说那种话,你明知道他生病了。
乔琛抬眸看她,目光清澈,我说错了么
乔琛。宋言心眯起眼,眸中闪烁着怒气,你是不是非要逼死他
乔琛冷声道：他要是能去死,我会非常开心。世界少了一个祸害,是件好事。
乔、琛！宋言心眼底一震,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你要敢再去伤害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怎么不放过我,乔琛轻轻笑了下,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你要送我进监狱吗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
男人嘴角勉强扯起的弧度慢慢淡化,眼底有什么东西彻底幻灭。
乔琛安静地望着她,良久,才轻声问：你,就那么喜欢他么
她没回话,他攥了攥手,换一个人不可以吗你可以不喜欢我,但别喜欢他,行吗
宋言心忽地皱起眉,牢牢盯着他,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善良的男孩子吗我帮你找好不好你不要喜欢他了,他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乔琛的目光与她坦诚相对,真诚的找不出半分虚假。
宋言心却震怒于他的话,眼底暗涌潮动,乔琛,你再说一遍。
乔琛望着她,坦然道：萧云熙真的不适合你,如果不喜欢我,我可以帮你找个善良的女男孩子,陪你过以后的日子……
宋言心赫然起身,她一把钳住他的下巴,目光狠厉地瞪着他,乔琛,有时候我真想弄死你算了！
……
那天争吵过后,乔琛留在家里住了几天,宋言心离开后也没有再来找过他。
一直到第四天,乔琛才收拾东西回别墅。
回到别墅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平常这个时候,宋言心早就去公司了,但今天,她却还在家里。
她手上翻着财经报,桌面放着一杯咖啡,眼睛看都不看他,舍得回来了
乔琛拽着衣服,你怎么没去公司
身为企划部经理,你都逃班三天了,有资格问我
乔琛敛下眼眸,半响,才慢慢抬眸望向她,我……想辞职。
翻报纸的手蓦然一顿,宋言心对上他的视线,目光森然。怎么辞职好专心帮我找男人
乔琛咬了咬唇,我只是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公司不是做慈善的,可以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
6.
啪的一声,宋言心将报纸甩到桌面上,脸色阴沉。
不、批！她起身,冷然朝门口走去,明天,准时给我上班。
乔琛凝着她的背影,眼中泛起一层薄雾。
在家用过午餐后,乔琛去医院拿了点药。林舟在他离开诊室前,极力劝说,阿琛,住院治疗吧,求求你了,好吗
乔琛抽出手,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背,阿舟,我不想在病床上过仅剩的日子。
林舟红了眼,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乔琛道：答应我,不要告诉言心。
为什么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让她陪着你吗
阿舟,她是我最爱的人,乔琛半敛着眼眸,声音有些不真切,我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即便,她很有可能不会为他难过。
离开诊室后,乔琛直接朝宋母的病房走去。
才走到门口,他便看到里面挤了一堆医护人员,乔琛愣了下,心头一紧,快步走了进去,妈……
……
接到电话时,宋言心正在公司开项目会议。
听清电话里的声音后,她先是一愣,下一秒直接站起来冲出了会议室,留下一室面面相觑的下属,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母醒了。
宋言心来到病房时,病房内只有宋母,乔琛刚好出去打水了。
缓步走到床边,宋言心凝着床上的母亲,良久才轻声唤出,妈。
沉睡三年,一朝醒来,对一直等待的人来说,是失而复得的幸福。
宋父安抚好宋母,一家人聊了一下她错失的三年里,家里的变化。
一眨眼都过去那么久了。宋母感慨,目光落在宋言心身上,又问：你和阿琛结婚也有三年了,有孩子了吗
宋言心没什么表情,淡声回了句：没有。
宋母眉目一皱,都结婚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小孩
宋言心冷着脸吐了一句：我们不要小孩。
什么叫不要小孩宋母显然怒了,咳了起来,是你不要还是阿琛不要
宋言心无动于衷,我已经听你的话结婚了,其余的我自己会决定。
你这说的什么话阿琛娶你那么久,难道还不配和你生孩子
对,他不配！
胡闹！宋母的性格向来严肃,二十几年上位者的傲气让她习惯了所有人的顺从,包括她的女儿,你是不是还跟,跟那个叫什么萧云熙的男人有联系
宋言心沉默着,没有回话,宋母怒气渐升,三年了你还不死心我不管你和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断了！
命令式的语气刺激了宋言心内心的反骨,她沉着脸,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亲自解决他。
你可以试试。宋言心目光森冷,声音如冰,你要是敢伤他一分,这个家我也不要了。
混账！宋母一掌拍在桌面上,气急败坏,你这样做,让阿琛怎么想
宋言心一点也没有退却,他是你们塞给我的,他要怎么想都与我无关。
宋母气的脸色铁青,她指着宋言心,大声质问：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喜欢阿琛结婚只是因为我们逼你
不然呢宋言心冷笑,难道我会喜欢这种心狠手辣的男人
你喜欢萧云熙
是！
宋母气极,随手抄起桌面上的杯子朝宋言心扔了过去,宋言心挺直腰杆没有闪躲,在宋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的额头已经渗出鲜艳的血色。
言心！你干什么啊,刚醒过来好好说话！宋父见女儿受伤,着急的走到宋言心身边,柔声道：疼不疼,我去找医生。
爸,不用了。宋言心敛着眸,神色冷漠,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一转身,她便看见了站在门口,抱着水壶脸色苍白的乔琛……
7.
女人身形一顿,幽深的目光骤暗。
疼吗乔琛抱着水壶的手极力收紧,掩去眼底的万千悲凉,空出一手拉住她的手,我们去上药。
不需要。宋言心用力甩开他的手,目光冷冽,痛才能让人记住教训。
她提步要走,错身掠过之际,乔琛轻声落下一句：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宋言心却没停下,他只听见她冷冷的呵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嘲讽什么。
乔琛咬着唇,深深的呼了口气,进了病房。
安抚好宋父宋母,乔琛离开医院,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她受伤了,帮她上点药吧。
收件人,萧云熙。
如果非他不可,如果她只想要她。
那就这样吧,她幸福就好……
不一会,手机收到回信。
终于看清她心里爱的人是谁了
眼前似乎浮现出萧云熙得意洋洋的脸,乔琛拿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
得知她受伤,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她的伤势,反而迫不及待地在他面前炫耀……
乔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笑了,你什么都好,就是眼光有点差……
他到家没多久,宋言心怒气冲冲从外面回来,又莫名其妙地对他发了一顿脾气。
乔琛的头隐隐作痛,他忍下所以的不适,耐心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宋言心突然有点看不懂他,她审视的目光锁定他白净的脸,你怎么了
乔琛笑着摇摇头,语气柔和,言心,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就当是我错了,你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好吗
宋言心慢慢平静下来,眸光意味不明地凝着他,你又想干什么
他笑,我们做个约定吧,以半年为期,我们做一对正常的夫妻,我会努力成为你心中想要的那种善良男孩,而你,如果有什么想要做的事,都告诉我,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完成。
宋言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很久,那双深沉的眸,似要看透他的所有伪装。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他耸耸肩,我只是,想让我们拥有一段幸福美满的生活。
别做这种异想天开的梦了。她的声音很凉很凉,就你这种人,怎么有资格拥有幸福
乔琛的笑容僵在唇上。
跟三年来无数个日夜一样,他望着她决然离开的背影,没有丝毫的留恋……
……
一连几天,宋言心都没有回家,期间,乔琛按照流程向公司提交了辞呈,还抽空去医院做了一次身体检查。
周末,用完午餐后,乔琛接到林舟的电话。
阿琛,来医院一趟。
想起最近越来越差的身体状况,乔琛默了一会,才轻轻应了一声。
去了医院,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提步进了林舟的办公室。
跟林舟谈完后,乔琛将检查报告塞进包包里,调整面部表情,这才走出医院。而林舟的话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旋着。
癌细胞扩散,你的病情加重了。
可能,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8.
回去的路上,乔琛意外地接到萧云熙的电话,他几乎没有犹豫,便应了声,好。
来到约定好的地点——宋言心帮萧云熙租的公寓。
萧云熙穿着家居服,悠闲地给乔琛倒了杯茶。
乔琛没动,找我什么事
萧云熙放下茶壶,淡笑道：我们之间,除了言心,还能说什么
要我成全乔琛抬眸看他,见他自信的笑,我以为,上次你已经看明白,她有多心疼我了。
乔琛点着头,又问：如果我成全你们,你能不能好好爱她
你说什么萧云熙的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你不是死都要缠着她吗怎么突然改了口孤独太久了,要放弃了
乔琛固执地盯着他,能还是不能能,他今天就跟宋言心离了,成全她们。
乔琛啊,你还没看清现实吗萧云熙淡笑道：我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我,而且非我不可。
不,她不爱你,是你使计利用她,但那不是爱,她只是同情你。
乔琛,别再自欺欺人了！萧云熙忽地站了起来,说不出是冷怒还是被戳穿后的心虚,神色异常的激动,你看看这里,是她帮我找的,还有我的病,也是她到处找医生帮我在治疗,如果这样都不算爱,那这个呢
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衣服,露出颈肩的部位。
上面布满了暧昧的印记。
乔琛看着上面的吻痕,一时没了反应。
看到了吗,这都是她留下的,对我,她总是很冲动……
够了。乔琛轻声呢喃。
这就受不了了吗萧云熙看了一眼桌面亮起的手机屏幕,嘴角微勾,乔琛,三年前我用自己赌赢了言心的心,今天我们再来看看,在你死活缠了她三年后,她是选我,还是选你。
话音刚落,他倏然拿起桌面的水果刀插进自己的腹部。
乔琛霍然睁大了眼睛,浑身震住。
萧云熙白了一张脸,嘴角的笑却越发深了,他用染满鲜血的手握上乔琛的,气息轻弱,这次,我还赌我赢……
砰！门被猛然撞开,有人冲了进来。
看到来人,萧云熙凝了乔琛一眼,喊了声救命,便彻底晕了过去。
乔琛！女人抱着萧云熙,双眸怒瞪着乔琛：云熙如果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乔琛静静地对上她的目光,没有说话。
从宋言心打电话叫救护车,一直到医护人员将萧云熙带上救护车,他始终一言不发。
医生临走前,问了伤者的血型,正是医院紧缺的ab型,医生让宋言心通知伤者的近亲到医院,伤者流了那么多血,势必需要输血。
等所有人都走了,屋内就剩下宋言心和乔琛。
乔琛看着地板上的那摊血,莫名觉得刺眼。
不是我。轻声扔下一句解释,他便转身离开。
闹剧看多了,让人厌烦。
还没走两步,手腕被扣住,女人声音很沉,你的血型是ab型。
那又怎样。
云熙没有亲人,你去给他输血。
乔琛忽然抬眸看向女人,凭什么
你把他伤成那样,现在问凭什么宋言心幽深的眸带着狠厉,你真是心狠手辣到让人恶心。
乔琛开始发晕,身体也越来越乏力,他想甩开她的禁锢,却未果,我不去——
由不得你！
她极力收敛了情绪,强迫性将他拖出房子,下了楼,刚走到小区门口,乔琛突然用尽全力甩开了她的手,用我的血,你不怕毒死他吗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跑出,门外,是一条马路。
急切的引擎声骤然靠近。
砰！
乔琛！
女人惊恐的声音震彻在整个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
医院,手术室的门紧闭着。
宋言心怀里抱着乔琛的手提包,失神地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可觉察的轻颤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她立马站了起来,冲到医生面前,他怎么样了
抱歉,患者抢救无效,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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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啪……
乔琛的手提包从宋言心的手中掉落在地,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不可能！宋言心突然激动地拽住了医生的衣领,大吼道：不可能！
像他这样的祸害,一定会遗害千年,他怎么可能会死！
医护人员纷纷上前想将她拉开,宋母也抹着眼泪哽咽道：言心……言心,你冷静点。
有人走了过来,缓缓捡起地上从手提包中散落的纸张。他死了。
宋言心怒瞪着来人,想也没想直接反驳,他没有！
他死了！林舟凝向宋言心,泪眼朦胧的眸中充斥着冰冷的恨意,宋言心,你现在来装什么深情他死了不是正好合了你的意！
我说了他没有！
宋言心的眼眸猩红,松开的手甚至颤抖不已。
林舟从未见过宋言心这么狼狈而强自镇定的一面,他呵了一声,死了也好,反正也没多少时间活了。与其挣扎在病痛和你不知所谓的怨恨中,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宋言心忽然抬眸,阴狠地盯着林舟,你胡说什么
林舟凄怆冷笑,报复般将手中的检验报告狠狠地扔到她身上,纸张飘然落地。
他得了血癌,晚期！今天不死,早晚也会死。
乔琛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一个连他的本性都看不透的人,怎么能给他想要的幸福,真傻！
宋言心,他快死了都还想着怎么让你过的幸福,你是怎么对他的,为了一个伪善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伤他,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他不会痛,你没看到他的心已经面目全非,千疮百孔了吗
宋言心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纸张,眼中一眨不眨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泪,潸然而下。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宋言心嘶吼出声,猛然起身冲进了手术室。
言心！
言心！
宋父宋母紧跟着进去。
手术室内,宋言心不停地摇晃着乔琛的身体,乔琛,你醒过来！你醒过来！
我知道你没死,别装了,快起来,起来！
宋母上前阻止,言心,别闹了。
宋言心却丝毫没有听进去,神色几近癫狂。
林舟跑过来抓住她的手,大声道：你够了,你想让他走的不安心是不是！
宋言心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中猩红一片。我说了他没有死,你让开！
林舟给身旁的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点了点头,拿起针筒,趁乱在她肩膀上扎了一针镇静剂。
没过多久,宋言心彻底昏睡过去。
第二天下午,宋言心醒来后,四处寻找乔琛,得到的只是一个被封存起来的骨灰盅,脸色顿时惨白到比癌症晚期的人还要难看。
阿可得知她醒来后,二话不说将她揍了一顿,每一拳都饱含着无处宣泄的沉痛。
宋言心木然的站着,没有还手,最后还是宋父心疼自己的女儿,险些在阿可面前跪下求情,阿可才停了手。
我真后悔喊了你三年嫂子！
阿可冷漠地扔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葬礼在第三天举行。
除了舅舅一家,乔琛没有什么亲人了。
整个葬礼都由舅舅一家操办,宋父宋母想帮忙,但都被舅舅冷声拒绝了。宋言心自醒来后一直不接受乔琛已经不在的事实,将自己关在她和乔琛的别墅中,没出来过,也不见任何的人。
葬礼当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等所有人离开后,墓地只剩下林舟一人。
林舟弯腰抚摸着墓碑上那张笑容灿烂的照片,脸上的湿润,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傻瓜,值得么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林舟站直身体,看向来人,你来干什么
宋言心神色萎靡的厉害,她目光黯然地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没有说话。
林舟冷笑一声,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明白什么最珍贵,东西是这样,人也是。
你看他笑的多纯真烂漫,在你的眼里却成了虚伪狠毒,你甚至能把萧云熙那种男人当成纯良之辈,我真的没有见过比你更眼瞎的女人了。
就这样吧,你就怀着对乔琛的悔恨,和那个男人去过一辈子……
灰蒙蒙的天空,墓地里一片寂寥,宋言心独自一人站在墓碑前。
她凝着墓碑上,照片中乔琛的笑脸,脑海里不停回想着林舟临走前说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呢喃出一句——
你不可能会死,我会找到你的。
10.
葬礼过后,宋言心看见了乔琛放在书房的,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紧接着又是一场大醉,浑浑噩噩几天,才勉强打起精神。
她固执地认为乔琛没有死,让人到医院去查。
林舟那番话也让她产生了怀疑,她找了专业人士去查三年前和三年后发生的两起事故,以及萧云熙曾经说的点点滴滴。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结果是迟早的事。
乔琛临死前拿着的手提包里,除了一些日常用品和体检报告外,还有一支录音笔。
宋言心看着这些东西,心在隐隐作痛。
她拿起录音笔,按了开关键。
咳……言心,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要录音吧,嗯,本来是想录像的,但想到你大概也没那么想看到我,还是算了。
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但你,你不怎么回家,所以我才这么做的,没有别的意思……
熟悉的声音让宋言心一瞬便红了眼睛,她蓦然关了录音笔,紧紧捏在手中抵着微颤的唇,没有勇气再继续往下听。
手机震动,她接通电话。
秘书道：宋总,据调查,三年前那起事故现场只有乔先生和萧先生,周围也没有监控,而且时间也过去三年了,现在无从查起。至于这次发生的事故,事发在萧先生家中,萧先生的阳台对面的那户人家那天正好在家,刚好目睹了事情发生的一部分经过。
宋言心抿紧了唇,一部分
是的,户主当时在阳台上浇花,正好看见乔先生来到萧先生家中。他们还聊了好一会,但那把刀究竟是谁拿起的,距离太远,她并没有看清。
还有吗
我们查了乔先生的通讯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萧先生打给他的。
乔琛的手机在车祸现场摔了个粉碎,只能通过手机号去查询他之前的通讯记录。
她一直以为是乔琛主动找萧云熙的麻烦,而那通电话却是由萧云熙打出。宋言心拿手机的指节慢慢收紧。
医院那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回答：宋总……医院所有证据都显示,乔先生确实已经死了。
闭嘴,继续给我查！
宋言心愤怒地将手机摔到地板上,死死地捏着录音笔,颓废地坐在沙发上,阿琛,你到底在哪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她从来喜欢的人都是他,只是……
只是她以为她变了,变得心狠手辣,所以她才不想靠近他,也不想他一错再错,索性护着萧云熙罢了。
……
一连半个月,宋言心像疯了一样在找乔琛,可惜什么都没找到。身边的人不停地提醒她说乔琛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但她置若罔闻,依然固执己见。
她将乔琛的遗物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勇气听那支录音笔。直到那天,下面的人说,他们找到了乔琛从冷藏室被推去火化的一段视频,她才彻底心死。
宋总,需要将那段视频给你发过去吗
宋言心的手机直接从掌心滑落,她木了很久,直愣愣地望着桌面上摆放的,属于乔琛的东西,目光是死寂般的漆黑。
我找不到你了,阿琛……
11.
她的声音无比的沙哑,颤抖着指尖,缓慢拿起录音笔,顿了一会,她才按下开关。
乔琛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言心,我,我出事了,我得了血癌,晚期了……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能陪你了,但我在我离开前,我一定会找一个人陪在你身边,你这个太不懂得爱惜自己了,不注意饮食又有很多应酬,我得找个人提醒你吃饭,给你煮醒酒汤。
林舟又劝我去住院,但是我没有答应,听说化疗很痛,你也知道,我一直很怕痛,反正也活不成了,我不想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地死去,那样好丑啊……
好想用剩下的时间和你出去旅游……不过还是算了,你一定会觉得我在作秀。
我想用半年时间和你做一对正常夫妻,意料之中,你拒绝了。也是,你那么喜欢萧云熙,怎么舍得让他难过……
……
录音听到一半,宋言心捂着脸隐忍大哭,无数的愧疚与悔恨几乎要将她溺死,乔琛,乔琛……
最后一段录音很长,开始有听到车辆的喇叭声,大概是在路边开始录的。
萧云熙约了我见面,不知道这次他要说什么,我以前一直觉得他配不上你,所以不想让你们在一起,但如果你真的那么爱他,而且非他不可,那……那我会成全你们,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录音到这,一阵沉默过后,便是一声拉链的声音。
不知沉静了多久,就在宋言心以为录音已经结束的时候,录音笔突然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来了
找我什么事
……
这就受不了了乔琛,三年前我用自己赌赢了言心的心,今天我们再来看看,在你死活缠了她三年后,她是选我还是选你。
这次,我还赌我赢……
录音一直到车祸发生后,许是落地时碰到开关键,才停了。
医院病房。
萧云熙靠坐在病床上,神色悠然,那晚过后他便一直住在高级病房,也识趣的没打扰过宋言心,他拿着手机,笑意绵绵的看着页面上的一篇报道——
宋氏集团总裁——宋言心之夫车祸身亡。
萧云熙的嘴角勾着,这个新闻,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高兴。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突然被用力踹开。
萧云熙被吓了一跳,目光下意识看来人。
言心。脸上的惊吓变成欢喜,萧云熙柔弱的笑道：你来了。
悄然关上手机的屏幕,欢喜蔓延的他,根本没发现宋言心眼中的阴沉狠厉。
宋言心走到床边,眼睑淡淡抬起,似萃寒冰。
为什么要陷害他
萧云熙被她冰冷的眼神盯得浑身一震,他迟疑开口,言心,你在说什么
三年前是你自己摔下去的。
我没有……
三年后你再次故技重施,用自己的命去陷害他。
萧云熙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他赶忙坐直身体,拽住她的衣角,言心,是不是他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他为了得到你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宋言心颓然一笑,他要是能在我面前说什么就好了。
言心……啊。
宋言心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他跌回床上,伤口处渗出浅淡的红。
萧云熙,他受的苦,我会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12.
萧云熙眼中噙满泪水,言心,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都是乔琛他在陷害我,他是真的想我死,无论是三年还是三年后,你都亲眼看到了不是吗他根本就是一个为达目的,心狠手辣的男人！这次,这次肯定也是他想用自己的命勾起你的怜悯,言心,你不能信他,不能信他！
宋言心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只觉得无比厌恶。
我就是瞎了,才会信了你三年,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
萧云熙凄然的摇着头,既然你已经选择相信我,为什么不继续信下去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和他之间,你选择的是我！三年前是,三年后仍然是！
闭嘴！宋言心赤红着双眼,一手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从今以后,我欠他的,哪怕死我也会还,你欠他的,我帮他讨！
萧云熙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眼眶内泪水流转,他愣愣地看着满地狼藉,好一会,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言心,他死了,他已经死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一个叫乔琛的男人了！
他笑出了眼泪,笑声癫狂而凄怆。
你这迟来的信任他看不见,你那份压抑了多年的爱,他同样不知道,并且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你知道曾经我看着他在你身边,我却只能独自一人在你们身后偷偷摸摸地看着,是什么感觉吗
我无数次地在角落里看着你们的嬉笑怒骂,你教他做作业,带他去滑雪,你骂他傻的时候眼睛里都充满了宠溺,他喝醉酒了你送他回家,下车前你还偷亲他……
你说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为什么不是乔琛呢我也想得到你的注意,我也想拥有你的宠爱。可为什么你的目光永远都只在他身上！
萧云熙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眼泪一直流。
明明他长得没我好看,学习也没我好,可在你眼里,他却处处都好。我那时便想,等我撕开他的伪善,让他成为你所不齿的坏男人,到那时,你的眼里才能容得下其他人！
宋言心眯起猩红的眸,语气低沉,带着压抑的悔恨,所以你伤害自己,诬陷他
萧云熙哭笑着没有回答。
哈哈,哈哈哈！宋言心大笑起来。
为了这么个精神病人,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受了那么多苦,宋言心啊宋言心,你多可笑！
她癫狂的笑,带着一身孤寂落寞,离开了医院。
离开前,她特意找人把萧云熙送去郊外的精神病医院,没有她的授意,这一辈子他都别想再离开那里。
阿琛,阿琛……
一夜沉沦,梦里她追逐他的背影,拼命叫喊,却始终唤不回他一个回眸。
一室寂静,遗落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怔了很久才缓慢拿过手机,接通。
是秘书打来的电话。
宋总,FM增资合同,艾里斯说必须由你出面谈。
一夜醉酒,宋言心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有乔琛的消息吗
宋总……
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声音才再度响起,宋总,先生,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他不在这里,我不是让你查他去哪了
先生他……真的去世了！
砰！
砰！
手机被宋言心扔到墙壁上,又掉回地板上,四分五裂。
卧室里恢复寂静,她爬起来,到楼下酒柜又拿了几瓶酒回到卧室里。
一杯接一杯,除了困到熬不下去睡着了,她基本都在机械化地喝酒。
直到彻底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她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她喝酒喝到胃出血,已经做过手术了,不过还需要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
宋父原本是要留下来照顾女儿的,但是宋言心不同意,倔不过她,最后只能请了护工照看。
宋母宋父离开后没多久,林舟便来了。
面对宋言心,他的嘴角总是下意识的勾起冰冷且嘲讽的笑。
这么假惺惺的装悲痛,有意思么乔琛在天上又看不见。
刚手术完,宋言心的脸色很苍白。她定定地凝着林舟,哑着嗓音问道：他在哪
13.
谁
阿琛。
林舟冷笑一声,皈依108号墓,你不久前才去过,这么快就忘了
他没死！
他死了！林舟斩钉截铁的道：他死了,你没有赎罪的机会了。你就带着你的愧疚和悔恨,好好过下半辈子吧！
说完,林舟敛下眸里的恨,转身离开,才打开门,身后却忽然传来宋言心的呢喃。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林舟差点以为是幻听。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你身陷囹圄,他一定会主动现身……
林舟只当她还没酒醒,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在医院的几天,宋言心孜孜不倦地追问林舟,乔琛的下落。
林舟每一次都很干脆利落地告诉她,乔琛死了！他死了！
医生们甚至怀疑宋言心精神出了问题,让宋父宋母找个精神科的医生给她看看。
宋父自然是不同的,他的女儿只是思念心切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
等宋言心身体痊愈出院后,宋父才惊觉自己错了——
宋言心动用手段把一名老人在男科就诊身亡的罪名,全数安在了林舟的身上,唯一能证明林舟清白的证据被宋言心收了起来。
一时之间,林舟面临着医院的停职待查,以及病人家属的怨恨怒骂。
不仅如此,病人家属还把这件事放给了媒体,网上全是讨伐咒骂林舟的热心网友。
不过一夜之间,他便从一位世人尊重的男科专家,变成了人人喊杀喊打的庸医。
与此同时,阿可也忽然被学校以莫须有的罪名开除了。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兀,林舟和阿可甚至还没弄清状况,就突然被‘判了刑’。
出院后,宋言心总算回到公司处理事务了。
开完早会,宋言心坐在办公室的皮椅上,神情冷淡。
事情办的怎么样
秘书笔直地站在桌子前方,恭敬道：阿可在上周已经被学校开除,林医生如今的处境……十分困难。
有阿琛的消息吗
秘书微微低下头,暂时还没有
宋言心眸色深了些,声音清冷,继续等。
秘书抬眸看向宋言心,挪了下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
安城近来有一条消息在各大热搜榜高居不下——宋氏集团总裁宋言心疑患精神障碍。
宋言心坚信其丈夫没死,因此疯狂打压乔琛身边的亲人好友,想借此逼迫他主动现身。
老人就诊男科而死事件被媒体人越炒越热,有网友人肉出林舟的家庭住址,很多被媒体误导的网友打着正义的旗号,纷纷来到林舟家门口,举牌高喊,让林舟给死者及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阿可被学校开除,其父亲难以接受,一夜之间旧疾复发,住进了医院。
除此之外,宋言心甚至不顾损亏,频繁打压吕氏集团。
有知情人事爆料,吕氏集团总裁吕夏是宋言心丈夫的师姐,两人的友情一直很好。
宋言心的各种不正常举动,终于使得宋氏集团股票大跌。
你说宋总是不是真的疯了,老宋总也不出来管管
唉,哪里是不管啊根本就是管不了,听说上次老宋总都动手了,宋总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宋氏集团员工议论纷纷,却也只是私下吐槽两句,没人敢走到宋言心面前提出丝毫的意见。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低哑干涩的声音响起,你说,阿琛现在在做什么
秘书一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总,颓然到近乎卑微的地步,实在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
宋言心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耗在工作上,下班回家后又是新的一轮烂醉。
回到卧室,身体一软,又瘫在了地板上。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按了开关。
14.
咳……言心,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要录音吧,嗯,本来是想录像的,但想到你大概也没那么想看到我,还是算了。
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但你,你不怎么回家,所以我才这么做的,没有别的意思……
乔琛轻柔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宋言心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一般,双手握住录音笔,收到胸口处,然后整个人侧身躺着,蜷缩起来。
翌日上午。
早已过了宋言心平时的上班时间,孙叔来卧室找她,才发现她正发着高烧,昏睡在地板上。
家庭医生上门给她看病,吊药水,孙叔记下医生的嘱咐,刚要去厨房准备点清淡的粥备着,等夫人醒来的时候吃,宋父就赶到了。
宋父一脸担忧地坐到床边,心疼地抚着她的额头,这怎么又病了
孙叔叹了口气,夫人最近喝了很多酒,好几个晚上喝醉了就在地板上睡着了,被子也不盖,本来就有些感冒了,昨晚应该又着了凉,所以才发起高烧。
宋父听着她睡梦中的话,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傻孩子,阿琛要是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该有多心疼啊。
宋言心足足昏睡了三天,高烧退了又烧,起起伏伏。期间,宋父一刻也不管离开,寸步不离地守在女儿身边细心照顾着。
他看着病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女儿,抹掉眼泪,倾身拥抱着自己的女儿,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头顶。
言心,你不是要等阿琛回来么你忘了,阿琛不喜欢你喝酒,也不喜欢见你生病,他要是知道你喝那么多酒,还病成这个样子,他一生气可能就不回来了。
许是她将父亲的话听进去了,第四天她忽然从昏迷在醒了过来,高烧退了一些,却始终还在发热。
老天保佑,你总算醒了。宋父喜极而泣,紧紧着抱住女儿,你吓死我了。
宋言心轻轻敛了敛眼帘,声音干哑,爸,是不是我不喝酒,不生病,阿琛就会回来了。
宋父僵了一下,慢慢直起身体背过身来,掩面而泣。
他的女儿,真的病入骨髓了……
宋父离开后,当天晚上,宋言心一个人去了书房。书房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书架的左侧都是她用来放资料的,右侧放的则是乔琛平时爱看的书。
宋言心目光在右侧的书架上流转,直至第三排中间位置,有一本书上微微有点亮光。
她视线一顿,修长的手指轻勾,将那本书拿了下来。
是一本词作集本,那点亮光是夹杂在书页中间一朵枫叶形状的金色书签露出的末端。
她打开书签停留的那一页,是一首清代的词：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词的旁边有乔琛留下的字迹：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那是憾。不爱的人在一起,那是怨。而我和她,一个爱极,一个恨极,到头来都是错。我在心里围了一座城,别人进不去,因为那城太小,只容得下一个她。
清秀的字迹上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声音轻柔,言心,我回来了。
她失神地喊道：阿琛。伸出手指,想触碰他久违的脸,幻影却瞬间消失不见。
心中一阵阵刺痛,宋言心闭上眼睛,将脸缓缓贴在书页上,轻轻摩擦。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撑了那么久,以后……换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在书房捧着他的书是看了很久,夜渐深,她合上词集回到卧室。
将词集放到枕边,她看着词集,笑着说了一声,晚安。
……
刺鼻的消毒水味,哽咽的抽泣声,宋言心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头顶光亮的灯,有片刻的滞怔。
宋父抹着眼泪看向自己的女儿,宋母站在他旁边,脸上布满担忧,屋内还有秘书也在。
言心,你总算醒了,你这孩子是不是要担心死我！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两进医院,三次伤的伤,病的病,再这么折腾下去,以后可怎么办
宋言心慢慢回过神,她看了看四周。
她拔掉手背的针头,赤脚下床就要往门口冲。阿琛,阿琛……
15.
宋父连忙拉住她,言心,你干什么你身体还没好,不能下床！
不,爸,阿琛在等着我,我得去找他。
傻孩子,你醒醒吧,别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阿琛他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认清事实看着你这样,爸心里难受
爸,你相信我,阿琛没有死,他还等着我去找他呢。
宋言心甩开父亲的手,疯了一样要往外跑。
他没死。
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
宋言心忽然大吼出声,脖间青筋凸显,他没死！他没死！他没死！
推开所有人的阻拦,宋言心跌跌撞撞的跑进了电梯,在所有人追上来之前关上了电梯的门。
电梯一路下到一楼,宋言心捂着胸口往外面走,刚跑出一段路,身后却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指引,她顿住肩步,缓缓转过身,朝电梯间望去。
就在她刚才乘坐的电梯旁边,另一台电梯的正在慢慢关上。
电梯内,宋言心魂牵梦萦了将近两个月的脸跃入眼帘,几乎让她忘了呼吸。
阿琛,阿琛！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回跑,可还没跑电梯间,那台电梯已经闭门上行了。
乔琛,别走,求你了,别留下我一个人。
她冲到电梯前用力拍门,又疯狂按电梯键,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上去了。
在这里,快,拦住她。
追随而来的宋母和医护人员将宋言心拦了下来,她拼命扎挣,凄吼道：放手,阿琛在里面,他在里面,放开我！
宋母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
妈,他真的在里面,我看到他了！
宋母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最终给医护人员使了个眼色。
当手臂传来针扎的刺痛,宋言心内心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至死。等她彻底昏迷过去,宋母让人将她带回了病房。
而此时,电梯上行至六楼,一女推着一男从电梯里出来。
男人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别担心,我绝对不会让她找到你。
乔琛笑了笑,找没找到,都无所谓。
一个寿命还剩不到一个月的人,还有躲的意义吗
吕夏走到前面轻轻蹲下,与他平时,你对她,开始心软了
乔琛摇摇头,声音清浅,我从来就没恨过她。
吕夏深深地凝着他,最后帮他掖了下身上的毛毯。今天晚上,意大利钢琴家艾弗森在安城有一场演奏会,你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订了票,晚上一起去看。
乔琛苍白淡然的脸上有一丝难得的喜悦,真的
他当年就是听了艾弗森的9号夜曲,才疯了一般迷上了钢琴,并且一学就是十年。
当年大学教授推荐他到国外的伯克利音乐学院进修,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要娶宋言心,他当初说不定就出国了。
吕夏道：嗯,我们先去拿药,然后回家换身衣服,就去演奏会会场。
要不我们顺便去看看林舟吧,我很久没见他了。他记得男科也是在这层楼。
吕夏愣了下,起身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往前走,林舟出差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16.
这样啊。乔琛有些失落,那阿可她过的还好吗,还有舅舅……我肯定让他们伤透了心。
吕夏微微敛了眸,声音不变,挺好的,除了一开始接受不了,现在也开始慢慢从悲伤走出来。
那就好。乔琛垂着头,低声道：谢谢你,师姐,这段时间太麻烦你了。
车祸那天,是师姐和林舟一起帮他在众人面前演的一场戏,才让他彻底成为世人眼中的已亡人。
死后的他,一直都是师姐在照顾。
阿琛,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
乔琛垂着眼眸,目光随意落在盖在腿上的毛毯上,你为我做了太多,我可能没办法回报你了。
吕夏明显有些生气了,阿琛！
好啦,好啦,不说就是了。麻烦师姐进去帮我拿药了,我在这里等你。
看着他脸上憨憨的笑容,吕夏什么气都没有,无奈地刮了下他的鼻尖,声音带着宠溺。你啊。
这动作让乔琛身体一僵,但见她神色无异,便只当自己多想了。
拿完药,两人回家换了身衣服便去了演奏会现场。
演奏会人很多,吕夏特意订了前排VIP的座位。
演奏者艾弗森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著名钢琴家,头发留着大多数艺术人该有的长度。她穿着黑色长裙,十分优雅地向台下观众施了个礼,这才走向钢琴所在的位置。
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快速跳动,带着一连串仿若有生命的音符。
乔琛沉迷在这样的音乐中,记忆仿佛一下回到了曾经练琴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他闭着眼睛,轻声呢喃,真好。在无限接近生命终这一刻,还能与初心重逢,真好。
吕夏侧头凝着他,嘴角勾起温柔的笑。
演奏会结束后,吕夏问：要不要跟艾弗森聊会
乔琛看着艾弗森消失在舞台上,笑着摇摇头,不了,我们走吧。
乔琛租了一间公寓,那里四周很安静,环境正好是他喜欢的。
在演奏会现场,吕夏的手机就亮了很多次,乔琛不小心瞄到过一次,是来电显示,回家后,放在桌面的手机还在不停的震动,吕夏看都没看便直接挂断。
乔琛道：师姐,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吕夏忽略他的话,问：文叔去哪了
她家里有点事,我让她休息一天。
吕夏直接将手机关机,然后放到一边,要看会电视吗
乔琛摇摇头,我累了,想睡觉。
吕夏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她微微蹙眉,想扶他进房间。
乔琛抵住她的手,轻声拒绝,我自己来就可以。
他一路扶着沙发墙壁,慢慢走进房间。
等他坐到床边,吕夏便进了浴室,过了一会,便捧着一盘水走到乔琛面前。
她拧了毛巾,帮他擦了。
师姐,我自己来。
乔琛想接过毛巾,但是吕夏没有松手。
僵持了一会,吕夏随他去了,自己蹲下来,帮他洗脚。
这些平时都是文叔帮他做的,刚才回来时好像没有看到文叔。
乔琛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脚缩回来。
吕夏扣住他的脚踝,柔声道：别动。
17.
师姐,你……
只是洗个脚,别多想,嗯
她都这样说了,乔琛要是再说什么就显得矫情了,只好让她草草洗了下,便缩回床上。
现在就睡吗
乔琛点了点头,伸手将头上的针织帽摘下。
刚摘下来,目光无意间落在帽子上,里面沾了一堆头发。
乔琛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
吕夏看着他,目光里充满怜惜与心疼。
能帮我在桌上拿把剪刀吗
阿琛。
头发太长了,剪短会舒服些。
吕夏沉默了一会,终是如他所愿。他看着他拿起剪刀一点一点将头发剪掉,喉咙好像被人用力扼住,呼吸都带着深沉的痛。
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她深深地凝着他,如果是我遇见你在先,就算是拼尽一切,我也会护你周全。
乔琛动作一顿,笑道：师姐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阿琛,我喜欢你,我不知道这种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它就是这么存在了。因为知道你心中有人,所以一直没有向你表露过我对你喜欢。如果早知道她让你那么痛苦,三年前我就应该不顾一切从她手中夺走你。
不过没关系,以后的你,由我来护。吕夏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阿琛,我们结婚吧。
乔琛对上她沉痛的目光,怔了下,有些无措,师姐,我,我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我不在乎。吕夏的声音仍然如水般温柔,一个月我们也能做很多事。只要你想做的,我都陪你。
乔琛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忽然笑了下,我和宋言心还没有正式离婚,我们结不了婚。
他抽回自己的手,轻声道：师姐,其实你不用对我那么好,我知道我现在这副模样有些凄惨,你很同情我……
不是同情！吕夏略带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同情还是喜欢,我分得清楚。
乔琛沉默了很久,最后生硬地扯开了话题,师姐,不知道艾佛森明天还在不在安城,我想再见她一面。
吕夏深深地凝着他,最终也不愿继续逼迫他。
好。
吕夏离开后,乔琛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脑子突然响起在医院电梯里听到那声嘶吼。
乔琛！
那道声音,听着那么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她那么失控是为了他吗
乔琛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可能是突然看到他死而复生,受刺激了。
被子下的手缓缓收紧,乔琛闭上眼睛。
宋言心……
乔琛,不能陪你过余生了。
宋言心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疯了一样要出去找乔琛。
爸,我见到他了,昨天在电梯里,我真的见到他了！
她被几个医护人员摁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你真是鬼迷心窍！宋母气得脑袋都疼,指着她,大声道：你一天不清醒过来,就一天都别想离开这里！
18.
一连三天,宋母都让医生给她注射镇静剂。
直到第四天,宋言心醒时,总算不想前三天那样大吵大闹。
她安静地坐在床上,神色正常。
爸,妈,对不起,这几天让你们操心了。
宋父疼惜地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言心,放下吧,一切都会好的。
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宋言心垂着眸,声音清淡,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再让你们担心。
好好好,这样想就好。
确认她不会再做出有没疯狂的举动,宋母这才没有继续将她困在病床里。等宋父宋母离开医院后,宋言心让秘书带了些文件过来。
签了几分紧急文件后,宋言心让秘书派出大量的人手继续追查乔琛的下落。
这件事不能让我爸妈知道。
秘书看了宋总一眼,有些迟疑,不是说宋总的病好了吗
他微弯腰点头,是。
宋言心又叮嘱了句：速度要快。
她没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一连几天,宋言心夜不能寐,手机从来不敢关机,就怕错过什么消息或是他打来的电话。
秘书问：宋总,林先生和先生妹妹的那边是不是该停下了
宋言心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先这样。
她转身拿了钥匙,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林舟他肯定知道什么。乔琛在医院安排了那么大一出戏,如果没有林舟的帮忙,他绝不可能那么轻易就骗过了所有的人。
今天,她必须要找林舟问个清楚！
车子在路上急速而行。
宋言心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今天她必须要知道乔琛的下落！
医院的花园里,夕阳西移,晚霞在西边的天空上格外的美丽。
宋言心抬头望着西边的夕阳与晚霞,突然有种孤独蚀骨的痛。
眼帘微敛,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不远处那棵桂花树下。
一个带着针织帽的男孩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金色的夕阳在他身上笼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整个都仿佛沐浴在圣光之中。
宋言心心中顿时一震,双眸骤然睁大。
阿琛……
她冲到他的身后,身子却突然浑身僵硬,机械一般挪动步伐,脚步很轻很轻,好像怕一不小心就把那人吓跑了,直到站到他身后的一步远时,她才小心翼翼地喊,阿琛……
男孩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眼中满是惊诧。怔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什么,慌忙将自己的脸侧一边,拉高围巾挡住大半边脸。
太丑了,他病的很严重,脸色极差,头发也没了……
19.
宋言心瞬间红了眼。
她蹲在他面前,紧紧握着他的手,阿琛,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她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音沙哑哽咽,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乔琛无措地拉着围巾,头垂得很低很低,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言心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手背,乔琛想甩开,但没有做到。
他如今全身的力气加起来,怕还没有她万分之一大。
宋言心道：阿琛,不用避开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乔琛急得咳嗽起来,拉着围巾的手也有些颤抖。
宋言心起身帮他轻轻地顺气。
一阵咳嗽过后,乔琛粗喘着气。
沉默了许久,他慢慢有些释然。
抬眸凝着她的侧脸,原本清澈的眸中,如今有了一种千帆过尽后的轻淡。
宋言心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他,这段时间你都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乔琛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死
那场戏应该骗过了所有人才对。
宋言心重新蹲了下来,轻声道：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我,你还活着。
乔琛有些讶异,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他掩脸又咳了两下,你找我做什么
阿琛,对不起,没人知道她失而复得有多高兴,她红着眼看他,以前是我错了,我知道那两场事故都是萧云熙在陷害你,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乔琛虚弱地摇了摇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错。
至于萧云熙,那是他犯的错,与你无关,你爱他所以选择信他,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要替他道歉,那我接受。
宋言心忽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是这样的,阿琛,我爱你,我爱的人是你,从来只有你！
乔琛心中一震。他睁大眼睛看着她,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怔愣了许久,他才垂着头苦笑道：你不必这样,不就是生个病吗用不着你们每个人都来同情我。
不是同情！宋言心急急的想要解释,相信我,我爱的一直都是你,我只是相信了萧云熙的话所以误会你了,这些年我对你又爱又恨,但我没有想过要放弃你,那些伤人的话……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是啊,因为不信他,所以那些伤人的话,真真难听的打紧。宋言心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是我错了,但阿琛,我喜欢你。
乔琛愣愣地听着她的话,震惊过后,他突然很想大笑。
多可笑啊,他拼命追求了那么多年的爱,今天终于得到了。可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欢喜呢
他轻轻笑了一下,无力道：原来我们都错过了彼此。
不,阿琛,全都是我的错。握着他的手越发的用力,她怕一松手,他又会消失不见,和之前无数次出现的幻影和梦境一样。阿琛,我知道我错得太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会好好爱你。
乔琛看着她慌乱的神情,心中却再没有一丝波澜。
他轻轻抚上她疲惫的脸,轻声道：我没有怪过你,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你的余生还很长,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没有你在身边,余生再长又有什么意义。
乔琛冰冷的指尖,描绘着她雕刻般精致的眉目。
他轻柔地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
当然有意义,如果可以,你帮我去看看我没来得及看的星辰大海,戈壁沙漠,还有极北的北极光和未来的每一天早上初升的太阳。
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乔琛收回手,摇了摇头,我现在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宋言心的眸里盈了雾,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自欺欺人一般道：那就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再去。
他沉默了几秒,而后慢慢的收了视线,手按了下扶手上的某个键,轮椅后退了约两步的距离。
20.
别让自己陷进求而不得,悔不当初的执念中。放下吧,你不欠我的。
说完,他又在扶手上按了一下,轮椅沿着小道自动往回移动。
阿琛。
阿琛。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宋言心刚追上乔琛,吕夏也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乔琛抬眸看向来人,微微笑了,师姐。
吕夏走到乔琛身边,看了一眼后方的人。
宋总。
吕总。
宋言心眯起眼睛,瞬间换了一种姿态,又变回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贵气逼人的宋总。
两个同样优秀的女人相对而站,视线在空中较量,无声无息。
吕夏先收回视线,凝向乔琛,声音是一贯的温柔,药拿好了,我们走吧。
当她握住轮椅一边的手把时,宋言心迅速握住了另一边。
谢谢吕总对我丈夫的照顾,以后还是不麻烦你了,我的丈夫我来照顾。
照顾吕夏冷笑,你所谓的照顾,就是让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宋言心眸色幽深,握着手把的指节逐渐泛青。
吕夏道：放手。
不可能。她好不容易找到他,绝不放手！
向来温润如玉的吕夏,竟忽然出手,对着宋言心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
宋言心一时不备,踉跄后退几步,嘴角溢出血丝。
乔琛脸色一变,师姐,不要动手……
吕夏恍若未闻,她揪住了宋言心的衣领,压着她又往后走了几步,声音压在仅两人能听清的程度,沉声冷讥。
林舟和阿可是阿琛如今最重要的两个人,你在背后做了那么多卑鄙无耻的事,竟然还敢出现在阿琛面前！
宋言心冷眼看着她,表情阴沉,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如果不是你在背后使手段,我早就找到他了。
吕夏眸色一沉,攥紧拳头又给了她一巴掌。
阿琛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最好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乔琛急了,师姐,不要再打了——
宋言心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丝,目光坚定地落在乔琛过于苍白的脸上。
他是我的丈夫,这辈子都是。
吕夏冷笑,你有尽过妻子的职责吗
你们别再吵了！
师姐。乔琛扭头看向旁边的吕夏,声音清浅,我想跟她谈谈。
吕夏看着他的眼睛,良久,微微点头。她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有事喊我。
吕夏离开后,乔琛望着远处渐淡的晚霞。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比所有人知道的还要早。他的声音很轻,我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宋阿姨带你来我家做客的时候。
那年你高三,我高一,你作为学生会主席在迎新大会上发言,我坐在下面看着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那个时候的你整个人都在发光,怎么会有那么美好的人呢像寒冬明媚的阳光一样,一下就撞进了我的心里。至此,我在心里建了一座唯你一人的城,别人进不来,我也舍不得放你出去。
宋言心深深地凝视着他,眼中的沉痛越演越烈。
乔琛脸上的神情太过云淡风气,仿佛在说着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与其他人无关。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我都想对好你,唯一不同的是,过去我以为能一辈子对你好。但现在……我们只能到这里了。
乔琛抬头望向宋言心的脸,笑容清浅。
我喜欢你的时候满心欢喜,如今不喜欢了也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缘分尽了。所以不要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也不要执着,回家去吧。
宋言心忽然慌乱地抓住他的手,哑声道：不,阿琛,别丢下我一个人。
乔琛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声音越发的温柔。
帮我做一件事好吗
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做。
我没做完的事,你帮我都做完吧。
宋言心情绪翻涌的眸愣愣地看着他。
他笑,帮我好好照顾那个叫宋言心的女人。
那天乔琛说的所有事,宋言心都答应了,唯独没有答应他放手这件事。
她跟着吕夏的车开到乔琛的公寓所在的小区,正好就是她之前查过的那个地址,只是宋言心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乔琛的身上,所以没发现。
她跟着他们进了电梯。
乔琛什么也没说,吕夏不满地盯着宋言心,她从来没见过像她那么厚脸皮的人。
一直开到公寓门口,文叔开门出来,习惯性从吕夏手中接过轮椅把手。
师姐,今天麻烦你了。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嗯,明天我再来看你。
乔琛点了点,目光落到吕夏身后的宋言心身上。
一路上她都很安静,一句话也没说。
看了她一眼,乔琛便进屋了。
等文叔把门关上,吕夏才转身离开。
进电梯后,她冷冷扔下一句警告,不要打扰他,他的病经不起任何折腾。
21.
吕夏走了后,宋言心一个人在门口站了很久,直至夜幕降临,她才离开。
文叔帮乔琛擦完身体,便扶他到床躺下。
辛苦你了,文叔,早点休息。
哎,好勒,有事记得喊我。
嗯。
乔琛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那人今天的话。
不是同情！
我爱的一直都是你。
她爱的,原来是他……
翌日,乔琛的脸色很差,文叔吓了一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叫吕小姐过来送你去医院。
咳咳。乔琛摆摆手,连忙制止他,不用,我只是昨晚没睡好。
文叔只好作罢,照顾他用完早餐,然后吃药。
吕夏大概九点的时候来了,后面还跟着宋言心。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乔琛有些诧异,等留意到宋言心的脑袋时,大吃一惊,你的头发……
吕夏眸光暗了暗,低声道：碰巧在楼下遇到。
宋言心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道：以后我陪你一起治病。
乔琛看着她带点傻气的动作,沉默了很久,才低笑出声,这算是今年的潮流发型吗
宋言心嘴角挂在宠溺的笑,还一本正经应了声,嗯。
吕夏感到一丝危机感,她睨了宋言心一眼,走上前接过轮椅,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乔琛笑道,今天吃了整整一碗粥呢。
他撒了个无关大小的慌。
吕夏含笑夸道：嗯,真厉害。
宋言心眉心瞬间皱起,刚要说点什么时,
午饭后,乔琛吃完药,便睡了。吕夏借用了乔琛的书房处理一些事情,一下午都没有出来。
宋言心呆在客厅,用手机查询着血癌患者的饮食,以及平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并一一摘抄在本子上。
她还特意摘抄了一份,适合血癌患者吃的营养餐的制作方子。
看了几遍,她到厨房实操起来。
等她终于满脸激动地捧着一碗加了各种料的面条,从厨房里出来时,已经下午五点了。
她快步来到乔琛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这个时候,乔琛应该已经起来了。
乔琛的声音传来——
进来。
进门前,宋言心收敛住所有的情绪,这才走了进去。
她把还冒着热气的面条放到床边的桌子上,若无其事地说：饿了吧,吃点面。
乔琛愣了下,看了看面条,又看看她,尝了一口,蹙眉,好淡。
好难吃。
难吃也要吃,你现在不能吃太咸。
乔琛胃口一直不好,每次吃饭都是吃几口就不吃了,但这次宋言心在旁边监督着,只要他一有想放下筷子的想法,她便开口让他,再吃一口。
就这么一口接一口,一碗面去了一半,乔琛实在吃不下了,宋言心这才把碗收走。
吕夏刚走出书房,便看见宋言心从乔琛的房间离开,手里还拿着东西。心下一动,便跟了上去。
厨房内,一团乱,所有的食材,散落在水槽里,地上有好些瓷碟碎块。灶台上还有几碗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一路跟到厨房的吕夏惊诧出声,你这是把厨房拆了
宋言心转身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会收拾好。
吕夏视线落在她手里那碗半碗面上,眸光暗流。
晚餐是文叔准备的,乔琛下午吃了面条,晚餐便没有吃。
吕夏公司有急事,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便先一步离开了。
只有宋言心草草吃了几口饭。吃完饭后,她推乔琛到楼下小区的花园里看星星。
今晚的星星很亮很亮,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它们。
乔琛抬头望着漫天闪闪发光的星星,笑道：今晚的星星真好看。
宋言心掖了下他身上的毛毯,你喜欢的话,我们每晚都下来看。
乔琛沉默了一会,忽然看向她,言心,明天你就回去吧,不必为了我浪费那么多时间。
宋言心对上他的眸,低声拒绝,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并不需要你的照顾。
那你就当我需要。我需要你,阿琛。
公司那么多事,你该回去的。
宋言心不为所动,公司有妈在,用不着我。
乔琛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问道：伯父伯母还好吗
宋言心愣了下,下一秒才从他的称呼中反应过来。
挺好的。
那就好。乔琛垂着头,声音轻淡,我的事……
我没跟他们说。
乔琛点点头,不说是对的,免得又让他们伤心一次。
宋言心黝黑的眸深深地凝视着他,阿琛,我顾不得别人了。
她只想好好珍惜与他所剩不多的日子。
其他人,她顾不上了。
22.
晚上,她执意要留下来。
公寓只有两个房间,乔琛一间,文叔一间,再无多余的床,因此宋言心只能屈身在客厅的沙发上过夜。
文叔原本是让她睡房间,他睡沙发的,但宋言心不同意。
乔琛睡下后,宋言心把他房间的门开了一半,然后再躺回沙发上,视线刚好能透过那半开的门看到房间的床,还有……
乔琛熟睡的面容。恬静,温柔。
宋言心就这么盯着看。
唔……
突然,房内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哼。
阿琛！宋言心迅速弹起,冲进房间。你怎么了,阿琛,哪里痛
床上,乔琛整个身体蜷缩起来,疼得浑身冒冷汗。
宋言心心底一阵慌张,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乔琛,别怕,阿琛,我们这就去医院。
……
时间缓慢过去,急救室外一片寂静。过了将近三个小时,急救室的门才开了。
宋言心迅速起身,他怎么样了
医生回道：癌细胞进一步扩散,情况很不好,必须留院治疗。
宋言心的脸色瞬间煞白,医生大概说了几句,医护人员推着乔琛从急救室出来,她连忙迎了上去。
阿琛。
看着他苍白疲倦的面容,宋言心只觉得心被针扎一样,痛楚肆无忌惮地侵占她的五脏六腑。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宋言心在乔琛醒来前回了趟公寓,跟文叔说一声,给乔琛拿了些衣服,顺便准备了早餐。
回到医院,没多久乔琛就醒过来了。
宋言心扶他坐起,先给他倒了杯水,喝点水。
乔琛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
放下水杯,宋言心打开保温盒,我买了粥,你多少吃点。
乔琛抿了抿唇,言心,你回去吧。
宋言心勺粥的手顿了下,她凝向他,坚定道：不可能。以后别再说这种话。
乔琛沉默了好一会,没再说什么。
吃过早餐后,宋言心拿水壶出去打热水,护士过来给他换药水。
护士边换吊瓶边笑着跟乔琛说：你老婆对你真好,整整守了你一个晚上没合眼,早上出去时,还特意拜托我们帮忙照看一会。
乔琛微微抬了抬眼眸,最后只轻轻回了句,是吗
是啊,你老婆一定很爱你,她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根本容不下别人。
乔琛的神情出奇的平静,没有竟然也没有过多的波澜。
护士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乔琛的身体很虚弱,宋言心打水回来给他吃药,刚吃完没多久他又睡过去了。
宋言心帮他掖了掖被子,倾身在他额头下轻轻落下一吻。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等换上新的一瓶吊瓶后,宋言心才离开医院,又回到了公寓。
她拿出食谱,在厨房研究新的适合病人吃的饭菜。
之前做的面和粥都没有太多复杂的食材,但这次,她想炒两个菜给乔琛吃。
23.
吕夏在文叔那里得知乔琛病发住院,便迅速赶到医院,脸上尽是迫切的担忧,她赶到病房时,乔琛刚睡醒没多久。
阿琛,还好吗
乔琛靠着枕头坐着,微笑道：我没事,师姐,你不要担心。
脸色那么差还说没事。说着,她四周看了一下,没看见宋言心的身影,她呢
师姐,我真的没事,她应该出去买饭了。
我昨天就不应该离开你家,这样……
师姐。乔琛开口打断她的话,我们必须回归正常朋友的界限,这样我们彼此的相处才能比较自在。
吕夏怔了下,黯然问道：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乔琛笑着摇摇头,你以后,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的。
吕夏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开口,好,那作为好朋友,我时常过来看看你也不为过吧
不,师姐。乔琛再次拒绝,去忙你自己的事,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来多少有些不方便,每天都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女生来看我,别人会说闲话的。而且宋言心她会照顾我,我……有她陪着我就够了。
最终,吕夏还是答应了乔琛。
这次之后,她不会在来医院了。
离开时,两人十分郑重地彼此道别。
这一别,也许就是一生了。
吕夏出房门后,在走廊上遇到了刚从电梯间走出来的宋言心。
吕夏目光在她手中的保温盒上停留了两秒,便收了回来。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吕夏停了脚步,沉声道:好好照顾他。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言心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朝病房走去。
醒了,饿了吗
乔琛笑着点头,嗯,饿了。
抱歉,我来晚了。宋言心快速打开保温盒,摆出里面的饭菜,看我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乔琛看了看饭菜,目光略过她受伤的手指,眸色微深。
宋言心一口一口的喂他吃饭,他吃了两口,忽然问：这和早上的粥,是在同一家店买的吗味道有点相似。
宋言心笑道：嗯,是啊。
味道比早上的粥要好,厨师进步了。
宋言心又挖了一勺饭,送到他嘴边,喜欢的话,明天我还去那里买。
乔琛张嘴,咀嚼,咽下。如果其他男孩能吃到那么好的饭菜,他一定会很幸福。
宋言心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眼眸半敛着,道：不会的,她不会幸福的。
乔琛默了默,没再接话。
这时,宋父来电。
宋言心出了病房,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接通了电话。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跟平常无二,爸。
言心,你什么时候回来出去散心散了那么久,也该面对现实了。
宋言心仰头,闭着眼睛,眼角有泪水无声滑落。她没有回话。
回来吧,阿琛……他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逃避现实。
爸。宋言心的声音压抑不住的哑了下去,我没事,再过段时间,我就回去。
那就说好了,不准骗我。
嗯。
……
24.
晚上,临睡前,乔琛说：在医院待着太无聊了,你明天帮不能帮我带把剪刀和彩纸过来,我想闲着的时候,做一下剪纸。
宋言心自然不会拒绝,喂他喝完药后,便扶他睡下。
她在病房的沙发上睡,每隔一两个小时她都要起来摸一下他的额头,以防他半夜发热,一直到凌晨五点,才离开医院,回公寓准备早餐。
这几天,乔琛迷上了剪纸,每天醒着的时候,他几乎都在拿着一把剪刀在床上剪着,目光专注,神情认真。
但是今天却有点不一样。
宋言心收拾好餐具,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去收拾,反而站在病床前,愣愣地看着乔琛,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琛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阿琛。宋言心定定地凝着他,忽然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单膝跪在地上,你娶我吧。
乔琛瞬间怔住,一时没了反应。
她凝视着他,温柔的笑,其实前些天就想这么做了,但是戒指到今天才到。
这是三年前她让人专门定做的戒指,戒指内侧刻了两人姓氏的首字母,但当初因为误会,所以这对戒指她没有送给他,这会让人专程送过来,以免出状况,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乔琛看着盒子上的戒指,沉默了一会,才笑着说：我们本来就是夫妻,没必要再结婚。
轻轻的声音,淡淡的拒绝。
宋言心的眸光寸寸黯淡,她勉强笑了笑,你说的对。
她站起来,将戒指收回口袋里。差不多该吃药了,我出去打点热水。
等她拿着水壶来去时,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的护士,正好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
护士才进来给乔琛换吊瓶,瞅了瞅门口,见宋言心走远了,她才好奇地问乔琛,你为什么不答应她
乔琛淡笑着应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护士啊了一声,又笑了,你们一定很相爱,真好,我要是有这么个人为我这样,肯定高兴坏了。
乔琛失神地望着洁白的被子,声音清清浅浅的,或许吧。
宋言心打水的时候接到秘书的电话。
证明林先生清白的视频我已经在网上发散了,先生妹妹那里,我也已经跟学校沟通好了,明天开始他们都会恢复之前的生活。
宋言心淡声应着：嗯,我知道了。
宋总,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
挂断电话后,宋言心回房间喂乔琛吃药。在医院里,时间是按分秒来过的。当天夜里,乔琛再次进手术室,这一进就是六个小时。
宋言心坐在手术室门口,整整一夜没有闭眼。
乔琛醒来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这次,不是梦了。
在昏迷的数个小时里,他无数次梦见她的脸,一次又一次。
宋言心身体微颤,她的爱人,一个人熬过那段漆黑的路,很害怕吧。
她忍住心中的剧痛,柔声道：嗯,不是梦。
乔琛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费力地伸手摸向她白净的脸庞,等我好了,陪我去海边看日出吧。
25.
宋言心握住他的手,低声否决,日出太早了,你身体吃不消。我们看日落,嗯
乔琛忽然轻轻捏住她的鼻尖,日落的寓意不好,我想看日出,光明取代黑夜的那一刻,充满希望,就看日出好不好
宋言心顾忌他的身体,所以一时没有回话。
乔琛继续磨她,那我们交换好了,你带我去看日出,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好吗
其实毫无疑问,宋言心一定会答应的。
他想做的,她怎么舍得拒绝。
得到她的承诺后,乔琛很努力地养身体,饭菜也尽量多吃两口,药按时吃,就算偶尔难受得想将药吐出来,他也忍着咽回去。
剪纸他似乎也不弄了,把所有的纸都收到一个纸盒子里,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去海边看日出的前一天,宋言心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午觉后,乔琛醒过来时,她正趴在床沿睡着了。
可能真是累极了,她睡的很熟。
乔琛静静地看着她的头顶,目光忽然落在她裤子口袋凸起的地方。
他伸手,轻轻地从她的口袋里翻出了一个盒子。
是那天,她求婚的戒指。
乔琛打开盒子,拿出里面那枚银白色的戒指,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很喜欢。
他将戒指套进纤细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好合适。
他嘴角咧开,无声地笑了。
取下戒指,紧紧握在掌心里摩挲了好久,然后又将一切复位。
乔琛嘴角的笑一直没有平缓。
晚上,乔琛被宋言心赶上床睡觉了。
她说：不是要看日出那就早点睡,不然明天起来犯困,我可就不带你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保证不犯困！
许是太兴奋,第二天乔琛很早便醒过来了,怎么都睡不回去,耐着性子在床上多待了一会,等到凌晨四点半,他便磨着要上山。
永城近海,海边是看日出最好的地方,宋言心开车带他去海边,他们后面还跟着一辆车,那车上是宋言心特意找的专业的医疗团队。
等到了海边时,宋言心在地上铺了一条厚厚的毛毯,然后让人将乔琛从车上抱下来。
乔琛披着厚厚的外套,坐在毛毯上,整个人被她搂在怀里。两人安静地坐着,等待日出。
晨色寂寥,海边的风很大,女人把乔琛的外套和他的针织帽都拢了拢,防止他受寒。
乔琛乖巧地靠在她的怀里,耳边听着她沉稳的心跳声,心中涌起无限的暖意。
在那般寂静的时刻,听着海浪翻滚的声音,他忽然开口：我们来玩游戏吧。
宋言心紧了紧手臂,应道：你说。
就玩当年我们玩的游戏,脑筋急转弯吧,乔琛闭了闭眼,你当时说我笨,但其实那都是我让着你,毕竟你爱面子。这一次,我就不让你了。
那一年,是宋言心第一次见到他。
家里人过年都爱玩这个。他去她家做客,宋家人刚好在玩这个,他和父亲也参与了进来。
只是那时候,他对她,心中藏了事,因此面对她时会很紧张,偏偏她又是提问他的人,于是一轮下来他只能记得住几个词汇,剩下的全是她的声音,她的面容,以及,他那无法自控的,快要跳出来的心跳声。
宋言心低低笑出声,包容他的小傲娇,好。
26.
乔琛笑了笑,沉吟了会,问道：什么季节最忙
宋言心想也没想,春天。
不对,他摇着头,笑她：是秋天,因为多事之秋。
轮到宋言心问他：打破了什么东西,会人人叫好
乔琛道：纪录。
宋言心也笑了下,她亲了亲他的额头,回答正确。
乔琛望着海天交际的地方,神情愉悦,什么路最窄
小路。
不对,他又笑,声音比铃声好听,是冤家的路,因为冤家路窄。
宋言心嘴角微勾,出题：你知道现代的科学家大多数都出生在哪里吗
乔琛蹙眉想了想,忽然笑开了,医院里。
她又笑,抱着他说：我们家阿琛果然变聪明了。
是你笨了,乔琛始终靠在她的怀里,眼里含着笑,声音却渐渐弱了下来,老王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可他为什么还天天去理发店
宋言心紧紧的抱着她：嗯,他想种头发。
不对。乔琛眸色深远,老王是理发师哦。
宋言心好笑地问：那个顾客放心将自己交给一个光头。
我放心啊。他摸摸她带着帽子的头顶,笑道：交给你,我就很放心。
宋言心含笑啄了下他的鼻尖,接着问：什么袋每个人都有,但是却不能借给别人
乔琛的唇色发白,扯唇淡笑：脑袋。
宋言心凝着他的眸间身,的指尖微颤,却还是笑了下。
乔琛长睫颤了颤,声音愈发轻,偷什么东西不犯法
偷心。
不对,乔琛的眼皮越来越重,他强撑着,额头冷汗岑岑,应该是,是,偷笑。
宋言心又笑了下,男人靠在她的怀里,她不敢低头,怕让他看到自己无法压制的情绪,书上有一百只鸟,用什么方法才能一下子让他们全部静止不动
怀里的男人没有回应,身子软软的靠在她的胸前,却没有了声息。
宋言心怔住。
就这么静静地拥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她才扯了扯唇,这道题确实有点难,你要是答不上来,我就给你换一道,嗯
天际泛白,晨光升起。
怀里的男人依旧没有回话,宋言心抱着他,手臂紧了又紧,眼眶里的泪直滚落下来,一会,又忽然笑说：地球有两处地方,昨天可以是今天,今天可以是明天,这两个地方是哪里
乔琛不应,她的喉间哽了一下,用力咽了咽,才摇了摇他的手,阿琛,天亮了,太阳要出来了,你再不看,我下次就不带你来了。
那只手无论她怎么摇,却始终垂落着。
宋言心低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嗓音一下子哑了,声音颤的厉害,阿琛,你不是想看日出吗我们再玩会游戏……再出几道题,太阳,太阳就出来了,嗯
寂静蔓延,宋言心泣不成声,所有悲鸣最后都只化为心底最为执念的两个字：阿琛……
27.
乔琛彻底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他最终还是没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日出。
宋言心带来的医疗团队在现场对他实施了急救措施,然后迅速送回医院。
被推进抢救室之前,乔琛从昏睡中微微睁开了眼睛,手指在宋言心紧握着的手背上点了点。
阿琛。宋言心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幽深的眼睛猩红一片,记得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乔琛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将他的手贴在脸上,哑声道：再陪我走一段路,好不好,答应我,无论多难,一定要醒过来。
乔琛的眼眸渐渐涣散,身体剧痛让他整个身体都麻木了。他固执地睁大眼睛,想将这个他爱了很多年的女人的脸,看清楚一点,刻进记忆里。
他的唇角费力地挤出一丝笑意,用仅有的一丝力气回她,我,答应你……
后来,乔琛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关了。
手术室的门开了。
而他,第一次对她食言了。
……
宋言心坐在乔琛的病床上,护士敲了敲门,但她丝毫没有反应。
理解病人离逝,家属悲哀的心情,所以护士只是犹疑了一会,便迈步进来,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她,乔先生昨天给我的,说是……让我转交给你。
宋言心接过,却迟迟没打开盒子。
她知道里面放了他这段时间一直费心在弄的剪纸,但她不知道他最终剪了什么出来。
她突然想起他们的过往。
第一次相识,他那腼腆害羞的模样,回答问题时总是先红了脸,然后结结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话也回答不上来。
那时她只觉得他可爱,还特意调侃他,说他笨。
结婚的时候,他们之间隔着无数的误会。
她记得当时婚房里的那个喜字,就是他亲手剪出来的。
还有之前,他小心翼翼地问她,能不能和他做三个月正常恩爱的夫妻。
如果足够细心,她那会就该发现他的无助与惶恐,而当时她心里想说的也是——可以。不仅是三个月,我们可以一直恩恩爱爱下去。
但偏偏出口成殇。
那时的乔琛,怕是很难过的吧
还有她跟母亲吵架的那一次……
所有因赌气说出的违心话,统统变成了扎进他血肉中的针。如果她知道他在门口,她一定不会胡乱说话,哪怕是气话。
可她确实是说了,并且将怒火蔓延到了他的身上,尽管事后想跟他解释说不是那样的,想跟他道歉,但萧云熙一个电话打过来,她心里又冒出了另一股邪火,于是挣扎加重。
那时,他就这么望着她,眼神是那么的无助而黯淡,更不曾为自己解释过。
回忆起一幕幕,她突然心痛地发觉,自己并没有给乔琛留过值得回忆的美好日子。
他曾经,竟然这般毫无指望地爱着她。
她打开盒子。
里面有散放着几个剪好的字。
她一一将它们拿出来,放到床上,拼成一句话——
言心,要幸福啊。
宋言心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溃不成军,绝望般掩面大哭。
她的嘴里一声又一声,犹如幼崽的悲吼——
阿琛,阿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