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第一次见到晏寒,是在十五岁那年的雨季。
母亲牵着我的手走进晏家大门时,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串深色的痕迹。
晏叔叔笑着接过我们的行李,而晏寒就站在楼梯转角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眼神冷淡得像在看两件不合时宜的家具。
这是你哥哥,晏寒。晏叔叔介绍道。
晏寒比我大五岁,那时已经在上大学。
他微微点头,转身回了房间,连一句欢迎都没有。
我却仰着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心跳快得不像话。
别介意,他就这性格。晏叔叔尴尬地解释。
母亲连忙摆手:孩子认生很正常,安安也是内向的性格。
那时的我不知道,这个冷漠的少年会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这份感情会让我痛苦十年。
转学后的高中生活并不顺利。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背着过时的书包,在一群家境优渥的同学中格格不入。
课间休息时,我的课本总是不翼而飞。
体育课上,没人愿意和我一组。
放学后,我的储物柜里会出现各种惊喜。
被倒掉的饮料、撕碎的作业本,甚至有一次是一只死老鼠。
那天放学后,三个女生把我堵在厕所隔间。
为首的李婷把一桶冷水从我头顶浇下,然后抢走了我的校服外套。
乡巴佬就该有乡巴佬的样子。她笑着说,其他两人跟着哄笑。
我蜷缩在湿冷的隔间里,直到校园里几乎没人了才敢出来。
初秋的风吹在湿透的衬衫上,我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地往家走,却在巷子口撞见了抽烟的晏寒。
他穿着黑色皮夹克,靠在摩托车旁,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低头撒谎,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晏寒掐灭烟头,脱下自己的夹克扔给我:穿上。
那件夹克对我来说太大了,袖子长出一截,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晏寒身上的气息。
他让我上车,一路沉默地载我回家。
那是我第一次坐他的摩托车,也是第一次离他那么近,近到能看清他后颈上细小的绒毛,能感受到他背部传来的温度。
从那天起,晏寒偶尔会顺路接我放学。
虽然他还是很少说话,但至少李婷她们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了。
我开始偷偷观察他——他喜欢喝冰可乐,讨厌胡萝卜;看书时会不自觉地皱眉;心情不好时就一个人去天台抽烟。
我把这些细节都记在心里,像收集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高中毕业那天,我鼓起勇气向晏寒表白。
他正在整理大学宿舍的东西,听到我的话后停下动作,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我。
沈安安,你才十八岁。他说,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我懂!我急切地解释,我喜欢你三年了,从你第一次给我外套那天起……
晏寒打断我:那只是感激,不是喜欢。我是你哥哥,永远都是。
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这不重要。他转身继续收拾行李,去上大学吧,认识更多同龄人,你会忘记这种幼稚的感情。
我没有忘记。
大学四年,我拒绝了所有追求者,心里只装着晏寒一个人。
毕业后我回到晏家所在的城市工作,只为能偶尔见到他。
那时晏寒已经有了女朋友林雅,一个漂亮优雅的钢琴老师。
我看着他们出双入对,心如刀割却还要强颜欢笑。
(二)
直到那场车祸改变了一切。
那天深夜,医院打来电话时,晏叔叔正在国外出差。
我和母亲匆忙赶到医院,医生告诉我们晏寒的脊椎受损,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林雅坐在走廊长椅上,妆容精致,表情却异常冷静。
阿姨,她对母亲说,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我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到晏寒苍白的脸。各种管子连接在他身上,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替他承受这些痛苦。
母亲回来后脸色很难看:林雅要出国深造,明天就走。
那晏寒……
她说长痛不如短痛。母亲叹了口气,这孩子……
我走进病房,轻轻握住晏寒的手。
他的手很凉,我小心翼翼地捂着,希望能传递一点温暖给他。
安安晏寒虚弱地睁开眼睛。
我在。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你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从那天起,我辞去了工作,专心照顾晏寒。
康复过程漫长而痛苦,他常常发脾气,摔东西,说伤人的话。
但我从不退缩,每天坚持帮他做复健,按摩萎缩的肌肉,鼓励他一次次尝试站立。
放弃吧。
晏寒崩溃地大喊,猛地将床头柜上的水杯扫落在地,玻璃碎片四溅。
我永远都是个废人了!你看看我!连靠自己站起来都不行!
你不是!
我用力抱住他颤抖的身体,无视地上的狼藉,你能行的,我相信你。医生说了,只要坚持复健,有希望的!
希望他冷笑,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沈安安,别再用这种哄小孩的话骗我了,也骗你自己了。林雅都走了,你还在坚持什么可怜我吗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我心上。
他常常这样,在绝望的深渊里自暴自弃,用最尖锐的语言推开身边所有人,仿佛这样才能印证他废人的自我认知。
晏寒!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红着眼眶吼回去,声音却带着哽咽,我不是可怜你!我……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那份深藏的感情在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沉默下来,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出去……让我一个人待着。
(三)
就在晏寒康复训练初见起色,能短暂依靠器械站一会儿的时候,林雅突然回国了。
她提着昂贵的果篮出现在病房门口,打扮得光彩照人。
寒,我听说你恢复得不错太好了!
林雅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甜美,她走上前,仿佛没看见一旁端着水盆的我,国外的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呢。
晏寒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你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担心你啊。林雅自然地坐在床边,握住了晏寒的手,目光扫过我,安安妹妹照顾得真辛苦,不过现在好了,我回来了,可以分担一些了。她转向晏寒,语气带着撒娇,寒,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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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寒几乎没有犹豫,对我点点头:安安,你先出去一下。
我端着水盆,默默退出了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林雅的声音,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
……何必这么辛苦妹妹这些事请个专业的护工不就好了她一个年轻女孩子,整天待在这里,名声也不太好听……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里面传来晏寒模糊的回应,听不清具体内容,却没有反驳。
过了一会儿,林雅出来了,对我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安安妹妹,辛苦你了,以后寒这边我会多费心的。她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离开了。
回到病房,晏寒似乎有些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沉默地继续帮他按摩腿部僵硬的肌肉。
空气里弥漫着林雅留下的香水味,和我手上药油的味道格格不入。
安安,晏寒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林雅她……刚回国,可能有些误会。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事。我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哥,你觉得今天的按摩力度怎么样
晏寒看着我低垂的头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挺好的。
那天之后,林雅又出国了,只是经常会和晏寒通电话。
晏寒的态度也开始软化了。
他开始配合治疗,甚至会在疼痛难忍时握住我的手寻找安慰。
半年后,当他第一次不用搀扶站满十秒钟时,我们相拥而泣。
谢谢你,安安。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放弃了。
那天晚上,晏寒让我推他去阳台看星星。夜风轻柔,星光璀璨,他忽然转头问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心跳加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你是我哥哥啊。
晏寒笑了,伸手拂开我被风吹乱的刘海:只是哥哥吗
我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叹了口气,轻轻握住我的手:安安,我……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这一刻。
晏寒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复杂:是林雅。
我默默收回手,退到一旁。
电话那头,林雅的声音清晰可闻:寒,我听说你能站起来了太好了!我下周就可以回国了。
挂断电话后,晏寒一直心不在焉。
我帮他准备好睡前药物,轻声道了晚安。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叫住我:安安……
嗯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晚安。
林雅回国的前一天是晏寒的生日。
我花了一整天准备他喜欢的菜,还亲手做了蛋糕。
餐桌上,我拿出精心挑选的礼物,一条手工编织的幸运手绳。
听说红色能带来好运。我有些紧张地解释,我学了好久才编好……
晏寒看着那条歪歪扭扭的手绳,表情柔和下来:帮我戴上吧。
我小心翼翼地系在他手腕上,心跳如鼓。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林雅发来消息,说航班提前,今晚就能到。
你要去接她吗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晏寒犹豫了一下:她是提前回来给我过生日……
去吧,我强颜欢笑,菜我可以留着明天再热。
晏寒走后,我独自坐在餐桌前,看着蜡烛一点点燃尽,融化的蜡油像眼泪一样滑落。
(三)
半夜,我听到楼下有动静,悄悄走到楼梯口,看到晏寒和林雅在门口拥吻。
林雅穿着优雅的连衣裙,长发如瀑,和穿着围裙、头发凌乱的我形成鲜明对比。
我退回房间,靠在门上无声地流泪。
可能我是真的应该放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我慌忙擦干眼泪,开门看到晏寒站在外面。
还没睡他问,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那不是我用的牌子。
马上睡了。我低头不让他看到我红肿的眼睛,林雅姐还好吗
嗯。晏寒顿了顿,安安,今天谢谢你准备的晚餐。
不客气,生日快乐。
他伸手想摸我的头,我下意识躲开了。晏寒愣了一下,收回手:那……晚安。
关上门后,我滑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接下来的日子,晏寒开始频繁和林雅约会。
我尽量避开他们,早出晚归,把精力都放在找工作上。
接下来的日子,晏寒开始频繁和林雅约会。我尽量避开他们,早出晚归,把精力都放在找工作上。
然而,晏寒的摇摆像阴晴不定的天气,让人无所适从。
他会在深夜发消息给我,带着一种脆弱的依赖:安安,腿疼得睡不着,家里还有止痛药吗
当我匆匆赶回家送药,却发现林雅正坐在客厅,晏寒有些尴尬地解释:林雅正好过来看我……
林雅则微笑着,眼神里带着审视:安安妹妹真是细心,连寒的止痛药放在哪里都知道。
他有时会推掉和林雅的约会,突然出现在我面试的公司楼下,说顺路接我吃饭。
餐桌上,他仿佛回到了车祸后那段依赖我的时光,絮絮叨叨说着复健的进展和对未来的迷茫,眼神专注地看着我。
可往往一顿饭没吃完,林雅的电话就会追来。
他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变得温柔耐心:嗯,在吃饭……
和安安……
好,知道了,一会儿见。
然后带着歉意对我说:林雅那边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留下我一个人面对满桌几乎没动的菜肴。
一个月后的深夜,我加班回来,发现晏寒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喝酒。
怎么不开灯我打开壁灯,看到他面前摆着好几个空酒瓶。
安安,晏寒的声音有些沙哑,过来陪我坐会儿。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他给我也倒了杯酒,我没拒绝。
林雅想结婚了。晏寒突然说。
我握紧酒杯,指节发白:哦。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你爱她吗我轻声问。
晏寒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她离开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恨她一辈子。但现在她回来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安,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这段时间,我也习惯了有你在身边的感觉。可是林雅……她毕竟是我曾经认定过的人。我……很乱。
那就跟着你的心走吧。我仰头喝干杯中的酒,灼热的液体一路烧到胃里。
我的心很乱。晏寒转向我,眼神迷茫,安安,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你照顾我的时候……
想起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没有放弃我。
那种感觉,很特别。但林雅……她代表着我的过去,一种……正常的生活。
安安,我需要时间想清楚……
晏寒,我打断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没有人能永远停在原地等另一个人想清楚。那只是责任和习惯。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兄妹。
晏寒苦笑: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我站起来,很晚了,我去睡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别走。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酒精的作用下,理智的防线变得脆弱。晏寒轻轻一拉,我跌入他的怀中。
他的吻落下来时,我明知不该却无法抗拒。
(四)
那晚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得复杂而尴尬。
晏寒没有再提和林雅结婚,但也没有明确我们的关系。
我们像两个小心翼翼的舞者,在暧昧的边界上徘徊,谁都不敢迈出那一步。
他的摇摆像钝刀子割肉,让我每一次燃起的微弱希望都迅速冷却,只剩下更深的疲惫和痛楚。
直到我在商场遇见晏寒和林雅手挽手逛街。
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路人都会投以羡慕的目光。
我躲在货架后,看着晏寒温柔地帮林雅整理头发,心如刀割。
晚上,晏寒主动来找我解释:林雅只是需要人陪她买些东西……
她心情不太好。安安,我和她没什么的,你知道我心里……
晏寒,我打断他,异常平静地看着他,你不用解释。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承诺。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安安……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累了,想休息。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无声地流泪。
第二天早餐时,母亲突然说:安安,晏叔叔和我商量了,想把你的户口正式迁进来,法律上你和晏寒就是真正的兄妹了。
我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
晏寒猛地抬头:什么
怎么了母亲疑惑地看着我们,这不是很好吗我和你爸结婚这么多年了,你们也相处的这么好,原来是安安他爸不同意,现在这个问题也没有了,所以
我不同意。晏寒沉声道。
母亲更困惑了: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安安这个妹妹吗
我深吸一口气:妈,我同意。
晏寒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平静地回望他,心如死灰:这样挺好的,法律上清清楚楚,对大家都好。哥哥。
那天之后,我开始接受母亲安排的相亲。
晏寒每次都会找借口破坏,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只是没有想到,首先忍受不了这种混乱的状态的会是林雅。
那天,晏寒和林雅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林雅怒气冲冲地来到家里,脸色铁青。
晏寒跟在她身后,试图解释什么。
晏寒,你到底想怎么样林雅的声音尖锐地穿透客厅。
一面跟我谈未来,一面又和你的‘好妹妹’不清不楚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我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水杯,猝不及防地被卷入了这场风暴中心。
晏寒看到我,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林雅,你冷静点!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出去说为什么要出去说让她也听听!
林雅甩开晏寒的手,转向我,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
沈安安,你真是好手段啊!在他最惨的时候不离不弃,现在他站起来了,你就觉得可以上位了是吗
林雅!晏寒厉声喝止。
怎么我说错了吗林雅冷笑,目光在晏寒和我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鄙夷。
晏寒,你少在这里装无辜!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就是既要又要还要而已!既怕别人说你和妹妹不清不楚,又舍不得她给你的那份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依赖!你享受着两个女人围着你转的感觉,自私透顶!你根本就没想清楚,或者你根本就不愿意想清楚!你只是在贪婪地索取!
林雅的话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晏寒脸上,也抽打在我心上。
晏寒的脸色由红转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我受够了!林雅抓起沙发上的包,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晏寒,我们彻底完了!你就在你这团乱麻里继续自欺欺人吧!至于你,沈安安,她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愤怒,似乎也有一丝怜悯,好自为之。
门被林雅重重摔上,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晏寒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入发间,肩膀垮塌下去。
我站在原地,手里冰凉的水杯仿佛冻结了血液。
林雅尖锐的指责,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们三人之间那层可悲又可笑的窗户纸,露出里面丑陋的真相。
(五)
直到我遇见周叙,一个温和有礼的建筑师。
他和晏寒完全不同,不会忽冷忽热,不会让我猜来猜去。最重要的是,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我曾经看晏寒一样,专注而深情。
和周叙的相处,简单而熨帖。
他会在约好的时间准时出现,下雨时会提前发消息提醒我带伞;知道我胃不好,会记得点餐时特意叮嘱服务员不要加辣;当我不小心打翻水杯手忙脚乱时,他会第一时间递来纸巾,笑着说:没关系,我来处理就好。
他的喜欢是明确而稳定的,像冬日里的暖阳,不灼人,却足够温暖。
我暗恋你很多年了。第三次约会时,周叙突然说,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是高中校友。
我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吗
你总是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阳光照在你的侧脸上,美得像幅画。周叙微笑着回忆,但那时你眼里只有晏寒,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周叙却轻轻握住我的手: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等你。沈安安,你值得被全心全意地对待。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那一刻,我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仿佛被这温和的暖流轻轻抚过,有了松动的迹象。
当我把和周叙交往的消息告诉家人时,晏寒当场摔了杯子。
母亲吓了一跳,我则平静地收拾地上的碎片。
为什么是他晏寒把我拉到花园里质问。
因为他喜欢我,尊重我,不会让我患得患失。我直视他的眼睛,哥,这是我第一次被人这样珍视,感觉很棒。他让我觉得安心,不需要猜,不需要等。
晏寒脸色苍白:你叫我什么
哥。我故意重复,户口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吗
安安,别这样。他抓住我的肩膀,那晚我们……
那晚什么也没发生。我挣脱他的手,忘了吧,对你我都好。周叙给了我往前走的力量,我不想再回头看那片泥泞了。
晏寒还想说什么,周叙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他按了下喇叭,降下车窗,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朝晏寒笑了笑: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再见,哥。
看着后视镜里晏寒越来越小的身影,我终于允许自己流下眼泪。周叙默默递来纸巾,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握了握我的手。
(六)
三个月后,我和周叙决定结婚。
订婚宴上,晏寒喝得烂醉,最后被晏叔叔扶回家。我穿着白色礼服,站在周叙身边接受祝福,努力忽略心底那一丝钝痛。
宴席散后,我在酒店花园里透气。晏寒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身上酒气熏天。
恭喜。他讽刺地说。
谢谢。我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
你真的爱他吗晏寒声音嘶哑。
爱。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就像你爱林雅一样。
我不爱林雅!晏寒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爱的是……是你!沈安安!
别说出来。我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太迟了,哥。你的爱来得太迟,也太摇摆了。它在林雅和我之间反复拉扯,早已把我对你的那点期待消耗殆尽。
晏寒颓然松开手,眼神破碎:是我活该……是我优柔寡断,是我贪心,是我把你弄丢了……
我整理了一下礼服,准备离开。晏寒突然在我身后轻声说:那天在阳台上,我想说的是……我爱上你了,沈安安。
我没有回头,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我知道。
但我继续向前走去,走向那个真正把我放在心上的男人。
十年的暗恋和挣扎,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明月依旧高悬天际,而我不再仰望,也不再为谁的摇摆而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