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雨林深处的昆虫军团守护着改写生命法则的生命之种。
学者埃里安为荣誉深入雨林,邂逅守护者莉瑞亚。
当凶残的蚂蚁军团撕裂他们的防线时,莉瑞亚用藤蔓救下埃里安。
蝴蝶女王在蜂巢核心苏醒：人类,你们再度惊扰了轮回。
反派凯纳斯用次声波控制器奴役蜂群,强迫女王交出种子。
莉瑞亚与女王融合,夺回蜂巢控制权：贪婪者,聆听万物的低语！
风暴般的蜂群将凯纳斯化作琥珀雕塑。
生命之种回归地脉,雨林焕发新生。
1
尘封的邀请
‘生命之种’纯粹是蒙昧时代的呓语！一群被传说灌醉的可怜虫！
埃里安·索恩的声音在橡木镶板的皇家地理学会会议厅里回荡,尖利得像淬火的刀锋划过石板。他瘦削的手指用力戳在投影幕布上,那上面正展示着一张模糊得几乎只剩下色块的古老羊皮卷地图。地图的中心,一片被夸张描绘的、盘根错节的巨大雨林图案深处,潦草地标记着一个符号：一颗被无数微小昆虫簇拥着的、仿佛正在搏动的种子。尘埃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光束里狂舞,将他因激动而略显苍白的脸颊切割出明暗的界限。
索恩教授,会议桌另一端,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考究丝绒马甲的老绅士慢悠悠地放下烟斗,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您‘理性’的标签,是否也蒙蔽了您观察世界的眼睛解释一下这个：帝国第七探险队,装备精良,经验丰富,三年前深入卡拉斯加雨林腹地,追寻的就是这个标记。他们最后的讯号,是断断续续的、充斥着…昆虫振翅声的尖叫。六十七人,无一归还。帝国最精锐的追踪猎犬,连一根骨头都没嗅出来。
会议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埃里安的下颌绷紧了,他能感觉到那些投来的目光,混合着审视、怀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他,埃里安·索恩,最年轻的皇家学会高级院士,以实证和逻辑著称的生态学者,他的理论正在被一张泛黄的地图和一个恐怖故事动摇。这感觉像被塞进了一罐粘稠的蜜糖,窒息又耻辱。
意外！雨林本身就能吞噬一百支那样的队伍！埃里安试图反击,声音却失去了之前的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毒虫、瘴气、复杂的地形…需要更多实证！而不是靠臆想和恐惧编织的传说来指导学术！
实证老绅士嗤笑一声,烟斗在桌沿轻轻磕了磕,机会就在眼前,索恩。学会需要一双锐利的眼睛,一个…不会被传说吓破胆的头脑,去验证卡拉斯加的‘意外’。荣誉,或者…永恒的质疑,你选哪个
空气凝固了。那荣誉二字像淬毒的钩子,精准地钩住了埃里安心脏深处最敏感的那根弦——他需要无可辩驳的成就来奠定地位,来证明自己并非只会坐在象牙塔里空谈。他环视四周,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无声的催促：去吧,去证明你的勇气,或者你的愚蠢。
埃里安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胸中翻涌着被架在火上烤的灼热感。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迎向那鹰隼般的视线。
好。声音不大,却像冰块砸在寂静的地板上,清脆而决绝,我去。我会带回你们想要的‘实证’。无论是真相,还是…证明那地方只有大自然的残酷。
学会主席,一个胖乎乎、总是带着和善笑容的老头,适时地鼓起掌来,打破了僵局：勇气可嘉！索恩教授！学会将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荣誉在等待你！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送行仪式。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各怀心思的气氛中结束。埃里安独自收拾着讲台上的资料,指尖冰凉。走出学会宏伟的青铜大门,傍晚城市特有的喧嚣混合着煤烟和蒸汽管道泄漏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索恩教授
一个清冷得如同林间晨露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埃里安转过身。路灯昏黄的光晕下,站着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与城市格格不入的、染着深深浅浅雨林植物汁液痕迹的亚麻衣裤,赤褐色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几缕碎发拂过线条清晰的脸颊。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深琥珀色,此刻正紧紧盯着他,里面没有城市人惯有的客套或好奇,只有一种近乎穿透灵魂的审视和…深沉的忧虑。
莉瑞亚·风语。她报上名字,声音依旧清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我听到了你的决定。你要去卡拉斯加,去触碰‘生命之种’的领域
埃里安有些意外,眉头微蹙：风语女士恕我直言,我们似乎并不认识。学会的事务……
学会只关心他们想关心的！莉瑞亚打断他,语气陡然变得急促而激烈,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他们关心地图上的墨点,关心虚无缥缈的荣誉！他们可曾关心过那片雨林本身关心过守护它的生灵关心过惊扰沉睡的平衡会带来什么
她向前逼近一步,一股混合着湿润泥土、草木汁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钻入埃里安的鼻腔。这气息奇异地冲淡了城市的污浊感,却也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那不是传说,索恩教授。那是活生生的、呼吸着的…意志。‘生命之种’维系着卡拉斯加雨林亿万生灵的脉搏。它的守护者…它们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你的‘实证’,很可能就是它们的丧钟,也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她的话语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埃里安心头,贪婪者的脚步从未停止,你的地图,你的路线,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会有更黑暗的东西,循着你的足迹而去。它们觊觎的,是扭曲生命法则的力量！
埃里安被她话语中的笃定和那深切的忧惧震住了片刻,但学者的骄傲立刻反弹：黑暗的东西守护者风语女士,你的警告听起来更像一个精心编织的奇幻故事。我是学者,我的武器是观察、记录和分析,不是掠夺。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性而坚定,我承认卡拉斯加有独特的生态系统,值得研究。但‘生命之种’超自然的守护者这需要证据。
证据莉瑞亚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悲凉的弧度,那弧度在她清冷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眼,当证据来临的时候,往往已经太迟了。你的理性在它们面前,薄如蝉翼。她的目光扫过埃里安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领口,那上面别着象征学会身份的银质徽章,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混合着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你无法独自面对它们,索恩教授。她的语气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你需要一双能看清雨林真实脉络的眼睛。而卡拉斯加…是我的家。
埃里安彻底愣住了：你的…家
是的。莉瑞亚的目光越过他,投向城市灯火无法触及的、南方漆黑的夜空,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凝视着那片幽深的绿色,我生于那里,长于那里。我知道它的呼吸,它的低语,它的…愤怒。如果你执意要去,那么,带上我。不是为了你的‘荣誉’,而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死亡,为了…尽可能维持那脆弱的平衡。
她收回目光,再次直视埃里安,琥珀色的眼眸里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决然：这是唯一的条件。否则,你的旅程,只会成为卡拉斯加吞噬名单上的又一个注脚。选择吧,教授。是带着一个了解‘敌人’的向导,还是…独自踏入死神的庭院
城市的喧嚣在那一刻仿佛退得很远。埃里安看着眼前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她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从那个古老传说中走出的碎片。拒绝他的理性告诉他这很荒谬。接受这意味着他将和一个宣扬超自然力量的女人同行,彻底背离他引以为傲的实证科学路径。
然而,学会里那些或嘲弄或审视的目光,老绅士鹰隼般的眼神,还有那柄悬在头顶、名为永恒质疑的利剑,沉沉地压了下来。他需要成功。他需要带回无可辩驳的东西。
一丝妥协的裂缝在他坚硬的理性外壳上悄然绽开。
……好。埃里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意味,你带路,风语女士。但记住,我的目标是观察和记录。任何试图干扰科学进程的…‘迷信行为’,我不会容忍。
莉瑞亚的回应只是一个极淡、极冷的点头。她眼中那深沉的忧虑并未散去,反而因为他的妥协而显得更加凝重。她转身,身影迅速融入街道的阴影,像一滴水汇入夜色,只留下那句清冷的话语在埃里安耳边盘旋：
但愿你的记录本,足够厚实,索恩教授。但愿它能装得下…你将要看到的真相。
2
活着的雨林
卡拉斯加的绿色,不是埃里安熟悉的任何一种绿。它浓稠、厚重、带着一种近乎实体般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吞噬了光线,也吞噬了声音。参天巨树的树冠在高得令人目眩的空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穹顶,只有极其吝啬的、被过滤成惨绿色的光斑,吝啬地洒落在下方盘根错节的根系和厚如地毯的腐殖质上。空气湿热得能拧出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块饱浸了汗水的海绵,混合着浓烈的泥土腥气、朽木的霉味以及无数种难以名状的花香与果香,甜腻得令人窒息。更深处,潜藏着一种更加原始、更具威胁性的气息——那是无数微小生命体共同代谢出的、庞大而潮湿的生命力,一种活着的、脉动着的腐败。
埃里安的探险队制服——挺括的卡其布衬衫和长裤,此刻已沾满了泥点和植物汁液的污迹,紧紧贴在皮肤上,闷热难当。汗水沿着他的鬓角不断滚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艰难地拔出深陷在湿滑苔藓里的靴子,发出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这里的空气…简直像胶水。他喘着粗气,用袖子抹了把脸,试图驱散那股粘稠的窒息感。
走在前方几步远的莉瑞亚停下脚步,侧过身。她没有携带任何笨重的行囊,只有一个简单的皮质挎包斜挎在身侧。赤褐色的长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颈后,但她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奇异的轻盈感,仿佛脚下湿滑的树根和纠缠的藤蔓只是她舞蹈的舞台。听到埃里安的抱怨,她深琥珀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澜,像是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这不是胶水,教授。她的声音在浓密的湿气中依然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这是雨林的呼吸。它在欢迎你,也在…衡量你。它通过你的汗液、你的气味、你每一次心跳加速的频率,感知着你这个闯入者的意图。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旁边一棵巨大板状根上覆盖着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奇异苔藓,安静,用心听。
埃里安皱眉,努力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汗水滴落的微响、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类的几声短促鸣叫,他什么特别的也没听到。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低沉而持续的嗡鸣,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又像是无数微小的振翅声汇聚成的背景噪音。
嗡鸣他疑惑地问。
莉瑞亚的指尖停留在苔藓上,那点幽蓝的光芒似乎随着她的触碰微微闪烁了一下。那是它的脉搏,教授。亿万种生命共同搏动的声音。它无处不在。当你不再把它当作噪音,而是当作一种语言…你才算真正踏入了卡拉斯加的门槛。她的目光投向头顶几乎不可见的、被层层枝叶遮蔽的天空,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而现在,它感觉到了不安。某种…被强行撕裂的痛楚。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突如其来的、极不和谐的噪音猛地撕裂了雨林固有的嗡鸣背景板！
吱嘎——嘎啦啦啦——！
刺耳！尖锐！如同无数把生锈的锯子在同时疯狂地锯割最坚硬的铁木！
声音来自他们左前方,一片格外浓密、光线几乎无法透入的蕨类植物丛深处。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暴力感,仿佛有巨大的力量正在那里蛮横地撕扯、破坏。
埃里安浑身一僵,探险家的本能让他瞬间屏住呼吸,手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挂着的开山刀。莉瑞亚的反应更快,她猛地转身,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像受惊的猫科动物,里面所有的淡然瞬间被一种冰冷的警惕所取代。她迅速向埃里安做了一个压低身体、噤声的手势,动作快如闪电。
那是什么埃里安压低声音,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那声音让他联想到矿洞里巨型切割机械的轰鸣,但在这原始雨林深处,这联想本身就显得无比诡异和恐怖。
安静！莉瑞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别动！也别出声！
她像一道融入阴影的轻烟,悄无声息地伏低身体,拨开几片巨大的蕨类叶片,向前方窥探。埃里安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蹲伏下来,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透过叶片狭窄的缝隙,埃里安的瞳孔骤然放大,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前方大约二十米外,一片相对开阔的、覆盖着厚厚落叶的空地上,正上演着一场他毕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树木,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雨林巨树,正在被肢解。
不是被风刮倒,也不是自然腐朽。是被啃噬！被一种无法想象的、纯粹由数量构成的暴力所摧毁！
暗红色的潮水覆盖了树干。那是数以百万计、拳头大小的蚂蚁！它们的甲壳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泽,如同刚刚凝固的血液。它们的上颚强壮得如同精钢打造的钳子,每一次开合都发出刺耳的咔嚓声。它们分工明确,效率高得令人绝望：一部分在树干底部疯狂啃咬,木屑像被工业刨床刨过一样飞溅；另一部分则沿着被啃噬出的巨大缺口,如同粘稠的石油般向上蔓延,覆盖了整片树冠,所过之处,翠绿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只留下光秃秃、惨白的枝桠骨架。一棵高达数十米的巨树,在埃里安眼前,正以一种快进般的速度被分解、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新鲜木头被强行撕裂的辛辣气味,混合着蚂蚁分泌物的酸腐味。
诸神在上…埃里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窒息般的抽气。他见过行军蚁,但眼前这些…它们的体型、力量、那种毁灭性的组织效率,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这根本不是昆虫,这是一支披着甲壳的、冷酷无情的军队！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胃部剧烈翻搅。
血颚行军蚁。莉瑞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冰冷得像淬过寒冰的刀锋,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寒意,卡拉斯加的‘清道夫’…也是‘生命之种’最外围的、最无情的屏障。它们感知到了侵入者…我们。它们在开路,或者…清理障碍。
埃里安猛地扭头看向莉瑞亚,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被巨大恐惧冲刷后的惨白：清理…我们
就在这时,那支暗红色的军队似乎完成了对那棵巨树的毁灭性工作。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那覆盖着树干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潮水猛地一滞,然后,数百万颗覆盖着暗红甲壳的微小头颅,齐刷刷地转向了埃里安和莉瑞亚藏身的方向！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些复眼,密密麻麻,闪烁着冷酷无机的光泽,如同无数微小的、聚焦的镜头,穿透了蕨类植物的缝隙,死死地锁定了两人藏匿的位置！一股无形的、冰寒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浪潮,轰然拍打过来！那不再是背景的嗡鸣,而是瞬间被放大到极限的、令人耳膜刺痛的、无数口器摩擦发出的高频嘶嘶声,汇成一道宣告死亡来临的尖啸！
跑！莉瑞亚的嘶吼如同炸雷,瞬间击碎了埃里安的僵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埃里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藏身处弹了起来,转身就向后方相对稀疏的林木间没命地狂奔！沉重的靴子踩在湿滑的腐殖质和盘结的树根上,踉踉跄跄,每一步都感觉要摔倒。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恐怖的、如同海啸般的沙沙声正在急速逼近！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仿佛死神的镰刀已经贴在了他的后颈！
别直线！之字形！利用树木！莉瑞亚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她奔跑的姿态比埃里安灵活太多,像一只在密林中穿梭的灵猫。
埃里安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按照莉瑞亚的指示,猛地扑向右侧一棵粗壮的榕树,身体紧贴着粗糙的树皮,然后折向左边。就在他扑开的瞬间,一股暗红色的洪流几乎是擦着他的脚后跟汹涌而过！几只冲在最前面的血颚蚁挥舞着巨大的上颚,狠狠咬向他刚才落脚的地方,腐殖质被瞬间撕裂！
啊！埃里安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肾上腺素狂飙,再次发力前冲。他能感觉到蚂蚁带起的腥风,能闻到那股浓烈的酸腐气味！
左边！藤蔓！莉瑞亚再次喊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埃里安几乎是闭着眼睛扑向左前方一片垂挂着无数气生根和粗壮藤蔓的区域。就在他扑入藤蔓丛的瞬间,身后那股恐怖的追击声猛地撞上了这片坚韧的绿色屏障！
咔嚓！咔嚓！嘶嘶——！
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和蚂蚁愤怒的嘶鸣瞬间在身后爆开！藤蔓剧烈地摇晃起来。埃里安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那片他刚刚穿过的藤蔓墙,正被暗红色的潮水疯狂覆盖、啃咬！坚韧的藤蔓在血颚蚁恐怖的口器下迅速断裂、消失！
它们…它们在啃穿！埃里安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背靠着一棵大树剧烈地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汗水迷蒙了双眼。视线所及,四面八方,更多的暗红色潮水正从树干上、落叶下、腐木缝隙中涌出,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他和莉瑞亚！他们被包围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埃里安的心脏。他握紧了手中的开山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看着那无边无际、汹涌而来的暗红潮水,这把刀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就在这时,莉瑞亚猛地冲到他身边。她的脸上也沾满了汗水和泥点,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火焰！里面没有丝毫绝望,只有一种近乎狂野的、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决绝。她没有看埃里安,而是死死盯着前方疯狂涌来的蚁潮,双手猛地抬起,掌心对准了地面和周围那些缠绕的藤蔓！
抓紧我！她的声音不再清冷,而是带着一种大地震颤般的低沉嗡鸣,仿佛与脚下这片雨林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
埃里安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抓住了莉瑞亚的胳膊。入手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臂肌肉瞬间的紧绷,以及一股奇异的、仿佛电流般的轻微震颤感从她身上传来！
下一刻,埃里安看到了他毕生都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景象。
起——！
莉瑞亚发出一声短促而高亢的叱咤,如同古老巫祝的咒言！
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他们脚下厚达尺余的腐殖质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掀开！无数粗壮如蟒蛇的藤蔓根须破土而出,带着泥土的腥气和磅礴的生命力,疯狂地向上扭曲、缠绕、交织！它们不再是植物,而是拥有了意志的活物！在莉瑞亚双手的引导下,这些狂舞的藤蔓根须瞬间在他们两人周围构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不断蠕动的绿色壁垒！
几乎就在壁垒成型的刹那,第一波暗红色的死亡浪潮狠狠撞了上来！
轰！
沉闷的撞击声！
咔嚓！咔嚓！嘶嘶嘶——！
令人头皮炸裂的啃噬声瞬间在壁垒外响成一片！藤蔓壁垒剧烈地震颤着,如同承受着攻城槌的冲击！藤蔓被撕裂,绿色的汁液飞溅,但更多的藤蔓从地下涌出,前仆后继地缠绕上去,修补着破损！
埃里安被这巨大的冲击力震得站立不稳,全靠抓着莉瑞亚才没摔倒。他透过藤蔓缝隙惊恐地看到,壁垒外已经完全被暗红色覆盖！蚂蚁的口器疯狂地啃咬着坚韧的藤蔓,绿色的汁液如同血液般流淌。壁垒在缩小！它们在向内挤压！
撑…撑不住多久！埃里安嘶声喊道,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地笼罩下来。
莉瑞亚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汗水如小溪般淌下。维持这道壁垒似乎耗费了她巨大的心力,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狂舞的藤蔓和疯狂啃噬的蚁群,投向更高处——那片被巨大树冠遮蔽的、昏暗的天空。
埃里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下一秒,他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树冠层下方,不知何时,悬停着无数…黄黑相间的巨大身影。它们每一只都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小,复眼闪烁着冰冷的光泽,透明的翅膀高速振动着,发出一种低沉而密集的、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嗡鸣。它们悬浮在那里,如同一片由死亡组成的厚重阴云,静静地、冷酷地俯视着下方被蚁群围攻的绿色堡垒。阳光偶尔艰难地穿透枝叶的缝隙,在它们光滑的甲壳上反射出冰冷锐利的光泽,如同无数悬停的、蓄势待发的毒针。
巨…巨针毒蜂…埃里安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一种绝望的沙哑。前有啃噬一切的蚁潮,上有悬停着致命毒针的蜂群！这根本就是天罗地网！
莉瑞亚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但她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她死死盯着那片悬停的蜂云,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似乎在极力感知着什么。突然,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惊愕是了然还是…更深沉的忧虑
不止是屏障…她的声音在藤蔓被啃噬的恐怖噪音和蜂群的嗡鸣中,微弱却清晰地传入埃里安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明悟,它们在…监视。更高意志的…眼睛。
藤蔓壁垒再次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藤蔓被撕碎！暗红色的口器几乎要探到埃里安眼前！
现在怎么办！埃里安几乎是在咆哮,恐惧和绝望彻底攫住了他。
莉瑞亚猛地收回目光,再次凝聚在摇摇欲坠的藤蔓壁垒上,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厉色：跟我来！别松手！
她双手猛地向下一压,同时身体向着壁垒最厚实的一侧狠狠撞去！
轰——！
前方的藤蔓壁垒在她一撞之下,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猛地向外膨胀、炸开！无数藤蔓如同巨鞭般疯狂抽打,将最前沿的蚁群狠狠扫飞！瞬间清开一条狭窄的缝隙！
走！莉瑞亚厉喝一声,拉着埃里安如同离弦之箭,从这条用力量强行撕开的、转瞬即逝的生命通道中冲了出去！
身后,是蚁群愤怒到极致的嘶鸣和蜂群翅膀猛然加剧的嗡鸣！死亡的阴影,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3
蝶翼的低语
狂奔。除了狂奔,埃里安的脑海中只剩下身后那令人魂飞魄散的嗡鸣与嘶鸣交织成的死亡交响曲。肺叶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苔藓和盘结的树根上,几乎耗尽他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摔倒。汗水早已浸透衣衫,冰冷的贴在皮肤上,又被体内奔涌的恐惧蒸腾出热气。
莉瑞亚在前方引路,她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让埃里安感到不可思议的敏捷,像一道在绿色迷宫中穿梭的赤褐色闪电。她不再说话,只是偶尔回头瞥一眼埃里安的状态,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除了凝重,似乎还多了一丝…指引方向的奇异笃定仿佛她并非在亡命奔逃,而是在被这片雨林本身牵引着,奔向某个早已注定的地点。
周围的景象在亡命奔逃中变得模糊而扭曲。巨大的、板状根如墙壁般耸立的树木；垂挂着帘幕般气生根的古老榕树；散发着幽蓝或惨绿荧光的奇异菌类；还有脚下越来越厚、踩上去几乎无声的、某种奇异苔藓铺就的地毯……一切都光怪陆离,如同坠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梦境。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身后的追杀声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变得遥远而模糊。埃里安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扑倒在厚实柔软的苔藓上,贪婪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撕裂般疼痛的肺部。
暂时…安全了…莉瑞亚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她也扶着旁边一棵布满奇异螺旋纹路的巨树树干喘息着。
埃里安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扫过周围。他们置身于一片奇异的林中空地。这里的树木更加古老,更加巨大,虬结的枝干如同扭曲的巨蟒伸向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空气异常静谧,之前无处不在的虫鸣鸟叫在这里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般的死寂,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甜腻芬芳的古老气息。最引人注目的是脚下厚达尺余的苔藓,它们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近乎玉石般的乳白色,踩上去异常柔软舒适,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将这片空间映照得如同月光下的秘境。空地的中心,矗立着一座被时间严重侵蚀的巨石建筑。
那与其说是神庙,不如说是一座从大地深处自然生长出来的、巨大无匹的蜂巢与某种神圣殿堂的诡异结合体。
它的基座是深褐色的、布满孔洞的古老巨石,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描绘着巨大昆虫与植物图腾的浮雕,透出无尽的沧桑。而在这些巨石基座之上,无数层由某种半透明的、流淌着暗金色泽的奇特物质（埃里安立刻联想到最顶级的蜂蜡）构筑而成的巨大六边形结构,层层叠叠,盘旋而上,形成一座巍峨而怪诞的塔楼。塔楼的最高处,没入浓密的树冠之中。无数细小的孔洞遍布整个结构,寂静无声,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睡的威严感。空气中那股甜腻芬芳的气息,正是从这些孔洞中弥漫出来。
埃里安挣扎着站起来,震撼地望着眼前这鬼斧神工般的造物,忘记了疲惫和恐惧。他作为一名学者的本能瞬间被点燃,压倒了所有情绪。他踉跄着向前几步,目光贪婪地扫视着巨石基座上那些模糊的浮雕。
看…看这个！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指着巨石上一幅相对清晰的雕刻：一个模糊的人形身影,姿态虔诚地跪伏着,双手高举过头顶,捧着一颗…被无数极其微小的、难以辨识的昆虫形象环绕着的、光芒四射的种子！那光芒的线条被雕刻得如此精细,仿佛真的蕴含着某种力量。这…这构图！这象征！‘生命之种’…它…它真的存在过！就在这里！他猛地转向莉瑞亚,眼神灼热,这不是传说！这是…失落文明的遗迹！是生态史上的奇迹！证据！这就是我要的证据！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掏记录本和炭笔,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然而,莉瑞亚的反应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头上。
不！她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她猛地扑过来,一把死死抓住埃里安伸向记录本的手腕！她的力量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别碰！别记录！任何外来的、带有强烈意图的扰动…都会惊醒它！
埃里安被她激烈的反应和眼中的恐惧震住了：惊醒…什么
莉瑞亚没有回答。她猛地抬起头,深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死死盯向蜂巢神庙那幽深黑暗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入口！她抓着埃里安的手,将他用力向后拖拽,远离那神圣而危险的遗迹,动作粗暴而决绝。
就在埃里安被拽得一个趔趄的瞬间——
嗡……
一种全新的声音响起了。
不是蚁群的嘶鸣,不是蜂群的嗡鸣,甚至不是雨林的脉搏。
那是一种极致的寂静被打破后产生的…涟漪。
仿佛一滴晶莹的水珠,滴落在绝对静止的、由亿万年前凝固的琥珀构成的水面上。
轻,却带着穿透灵魂的质感。
嗡鸣声从蜂巢神庙那黑暗的入口深处传来,如同无数沉睡的音叉在同一瞬间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拨动。它并不刺耳,却奇异地盖过了埃里安自己如雷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直接在他的颅骨内部、在他的神经末梢上震颤、回响。
神庙入口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开始流动、旋转。
接着,光出现了。
不是火炬的光,不是阳光。是一种温润的、仿佛从月光中萃取的精华,带着流动的质感,从黑暗深处流淌出来。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近。
一个巨大的轮廓,在光晕中缓缓浮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翅膀。
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翅膀。
它们缓缓舒展,从黑暗中延伸而出,如同两片凝固的、流动的星河。底色是深邃无垠的夜空蓝,上面点缀着无数细碎的、如同液态黄金流淌而成的漩涡状纹路。这些金纹并非静止,而是随着翅膀每一次微不可查的扇动,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变幻,折射出迷离梦幻的光晕,将整个幽暗的空地都映照得如同海底仙境。每一次扇动,都带起一阵奇异香气的微风,那香气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古老,带着一种令人心神恍惚的甜腻。
翅膀的主人终于完全显现在光芒之中。
那是一个类人的形体,却绝非人类。她的身躯由半透明的、闪烁着七彩光晕的琥珀状物质构成,隐约可见内部流淌着星云般的光流。她的面容笼罩在柔和的光晕里,模糊不清,唯有一双巨大的复眼清晰可见——那是两枚深邃的、如同最纯净的墨玉雕琢而成的宝石,内里流淌着无数细小的、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星辰的金色光点。她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巨大的蝶翼在她身后缓缓起伏,姿态优雅、静谧,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近乎神性的威严。
她的目光——那两枚蕴藏星辰的墨玉复眼——缓缓扫过空地,最终,落在了埃里安和莉瑞亚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埃里安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连灵魂都被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在那里疯狂地冲撞,然后又瞬间被抽空,留下冰冷的麻木。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引以为傲的理性、他所信奉的科学基石,在这超越认知的存在面前,脆弱得像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殆尽。他只剩下最原始的、被刻在基因深处的、面对至高存在的渺小与恐惧。他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伏下去。
人类……
一个声音直接在埃里安的脑海中响起。
不是通过空气振动传播的声音。那是一种意念,一种古老而浩瀚的意志,如同宇宙深处的回响,带着非人的、多重叠加的质感,直接在思维的最深处震荡、共鸣。它没有情感,只有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深沉的倦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你们再度惊扰了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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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安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再度轮回这简单的词语背后,仿佛掀开了时间长河的一角,透出无尽岁月沉淀下的沉重与沧桑。
女王…莉瑞亚的声音在埃里安身边响起,带着埃里安从未听过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她松开了抓着埃里安的手,缓缓地、无比虔诚地单膝跪伏在温润如玉的白色苔藓上,赤褐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侧脸。她的姿态,如同最卑微的朝圣者觐见至高的神明。
风语的后裔…蝴蝶女王那蕴藏星辰的复眼转向莉瑞亚,脑海中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平静湖面被微风拂过,血脉的契约仍在流淌…你带来了新的变数。她的目光再次移向几乎无法站立的埃里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学者…求知者…亦是贪婪的引路者。你们的脚步,总是伴随着毁灭的低语。
埃里安感到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羞愧、恐惧、以及一种被彻底看透的无力感淹没了他。他想辩解,想说自己只是为了知识,并非贪婪,但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在这样超越维度的存在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可笑。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巨响,猛地撕裂了这片神圣空间的死寂！爆炸声来自蜂巢神庙入口的另一侧,靠近那些古老巨石基座的方向！火光伴随着浓烟和碎石猛烈地喷涌而出！巨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震得整个空地都在颤抖！温润如玉的白色苔藓被撕裂,碎石和燃烧的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
埃里安和跪伏在地的莉瑞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掀翻在地！
哈哈哈哈！找到了！果然在这里！一个狂放、嘶哑、充满了赤裸裸贪婪和狂喜的男声在爆炸的余音中响起,如同夜枭的尖啸,刺耳地划破空气！
烟尘稍散,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影出现在爆炸点。他们穿着统一的、便于丛林行动的深灰色作战服,装备着明显带有蒸汽朋克风格的粗犷武器——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铳械、缠绕着铜管和压力表的小型肩扛炮。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几乎比周围的人高出两个头,穿着一身剪裁精良却沾满泥污的黑色皮质风衣。他脸上覆盖着半张狰狞的金属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部分,只露出一个线条冷酷、带着残忍笑意的下巴和一双闪烁着如同毒蛇般阴鸷光芒的眼睛。他手里端着一把造型夸张、枪口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大口径铳枪,枪口对准了悬浮在空中的蝴蝶女王。
凯纳斯·黑刃！莉瑞亚从地上撑起身,看着那个金属面具男,失声惊叫,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如坠冰窟的绝望,是‘黑刃’佣兵团！他们…他们怎么这么快就…
凯纳斯的目光掠过莉瑞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如同看着一只碍事的虫子,充满了不屑和嘲弄。随即,他那毒蛇般的目光就牢牢锁定在悬浮的蝴蝶女王身上,贪婪和狂热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出来。
伟大的…呃…虫子神凯纳斯歪了歪头,面具下的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语气轻佻而充满侮辱,省省你那套唬人的把戏！老子没兴趣听什么轮回和低语！他猛地举起左手,手中赫然握着一个约莫人头大小、由暗沉金属和黄铜齿轮精密构成的装置。装置的核心,一颗散发着不稳定紫黑色光芒的晶体正在急速脉动！
认识这个吗凯纳斯的声音充满了得意和残忍,次声波共振核心！专门为你那些嗡嗡乱叫的宝贝手下们调制的‘摇篮曲’！现在,给老子安静点！
话音未落,凯纳斯猛地按下了装置上的一个凸起！
滋嗡————！！！
一股无法用耳朵听见、却能让全身骨骼和内脏都随之共振、产生剧烈恶心和眩晕感的恐怖次声波,如同无形的海啸,以凯纳斯手中的装置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呃啊！埃里安瞬间感到头痛欲裂,胃部剧烈翻搅,眼前发黑,几乎要呕吐出来！
悬浮在空中的蝴蝶女王,那巨大的、流淌着星河的蝶翼猛地一滞！构成她身躯的七彩琥珀状物质内部,那些流淌的星云光流瞬间变得紊乱、狂暴！她巨大的复眼中,原本深邃平静的星辰光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波动,如同实质的涟漪,从她身上扩散开来！
嘶——嗡——！！！
蜂巢神庙那无数寂静的孔洞深处,骤然爆发出亿万只巨针毒蜂痛苦到极致的、震耳欲聋的嗡鸣！那声音不再是整齐的威慑,而是充满了混乱、疯狂和撕裂般的剧痛！如同一个庞大的意志瞬间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
凯纳斯狂笑着,将手中的次声波装置功率推到最大：对！就是这样！叫吧！痛吧！虫子就该有虫子的样子！乖乖听话！
他狞笑着,将手中那把还在冒烟的大口径铳枪猛地抬起,黑洞洞的枪口不再是瞄准女王,而是骤然转向了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的莉瑞亚！
至于你这只碍眼的小虫子…凯纳斯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纯粹的、残忍的恶意,先送你上路！免得干扰我和你们的女王陛下…谈生意！
扳机扣下！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炸响！火光喷吐！
不！埃里安目眦欲裂,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向莉瑞亚扑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看到了铳口喷出的刺目火焰,看到了旋转着撕裂空气的金属弹丸,看到了莉瑞亚惊愕回头、瞳孔骤然放大的脸…还有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飞扑而来的身影。
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埃里安的右侧肩胛骨上！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整个右肩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捏碎！一股灼热的力量穿透皮肉,撕裂筋骨！鲜血如同被挤压的浆果,瞬间在他胸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呃…！埃里安只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被子弹的动能带得狠狠撞在莉瑞亚身上,两人一起滚倒在地。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
埃里安！莉瑞亚的尖叫在他耳边响起,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和…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她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瘫软的身体,试图用手捂住他肩胛处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恐怖伤口,滚烫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的手掌。
凯纳斯吹了吹铳口并不存在的硝烟,面具下发出残忍而得意的嗤笑：啧,感人至深的英雄救美真是…愚蠢得令人发笑！他不再理会倒地的两人,目光重新投向因次声波冲击而痛苦震颤、蝶翼光芒都黯淡下去的蝴蝶女王,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蛮横：
好了！虫子神！看清楚形势！你的蜂群现在只听我的‘音乐’！交出‘生命之种’！立刻！马上！否则…他晃了晃手中那持续发出恐怖次声波的装置,威胁之意溢于言表,我就让你的整个王国,在痛苦中尖叫着…化为灰烬！我数到三！
一！
次声波装置的嗡鸣声陡然变得更加尖锐刺骨！蜂巢深处传来的痛苦嗡鸣瞬间拔高,如同亿万生灵濒死的哀嚎！蝴蝶女王巨大的身躯猛地向后弓起,复眼中的星辰光点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悲鸣,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埃里安和莉瑞亚的意识上！
二！凯纳斯的吼叫如同地狱的丧钟！
埃里安躺在莉瑞亚怀里,视野被剧痛和失血带来的黑暗不断侵蚀。他能感觉到生命正随着温热的血液迅速流失,寒冷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肩胛处的伤口像是有岩浆在灼烧,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凯纳斯的倒数声,蜂群的哀嚎,女王痛苦的震颤…这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结束了他模糊地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荣誉,葬身在这片被诅咒的雨林深处…连累了她…真是…愚蠢得可笑…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入无尽黑暗的瞬间,他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莉瑞亚,身体突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开始在她体内苏醒。
不是他之前见过的、引导藤蔓时的自然共鸣。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古老、更…愤怒的力量！
4
蜂巢之心
冰冷的死亡触感已经缠绕上埃里安的指尖,失血带来的麻木感正一点点吞噬他的意识。凯纳斯那如同地狱丧钟般的倒数声——二！——在蜂群痛苦到撕裂灵魂的哀鸣中,显得如此刺耳而遥远。视线里,莉瑞亚沾满鲜血和污泥的脸庞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她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眸,在血色与泪光的浸润下,如同两簇在暴风雪中骤然点燃的、焚尽一切的野火,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烈！
那光芒,并非源于恐惧或绝望,而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狂怒！
不…许…碰…她！
莉瑞亚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咆哮的共振！每一个音节都像沉重的鼓槌,敲打在埃里安昏沉的心跳上。她抱着埃里安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灌注给他。与此同时,她空出的那只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悬浮在空中、因次声波折磨而痛苦震颤的蝴蝶女王！
轰——！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意志力场,以莉瑞亚为中心,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轰然扩散！
这股力量并非作用于物质世界,没有掀起狂风,没有撼动树木。但埃里安残存的意识却清晰地感知到了它！那是一种纯粹的精神风暴,带着莉瑞亚滔天的愤怒、守护的决绝,以及一种与这片雨林、与那痛苦中的女王瞬间建立起的、超越言语的深刻连接！
风暴的核心,狠狠地撞向蝴蝶女王！
女王巨大的蝶翼猛地一振！她那双因痛苦而明灭不定的、蕴藏星辰的墨玉复眼,骤然转向莉瑞亚！那眼神中的痛苦、倦怠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仿佛看到了一个早已被遗忘在时间长河中的、不可能再现的奇迹！
风语…之血…共鸣…女王那直接在埃里安脑海中响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情绪波动！不再是浩瀚的回响,而是充满了震惊与…一丝绝境中骤然涌现的希冀！如此…纯粹…如此…愤怒…
凯纳斯显然也感觉到了异样！他虽然看不见那精神层面的风暴,但莉瑞亚那陡然爆发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气势,以及蝴蝶女王瞬间的异常反应,都让他面具下的脸色骤变！
该死的！又是你这只臭虫！凯纳斯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瞬间将铳枪的枪口再次对准莉瑞亚,给老子去死！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致命的火光再次喷吐！
然而,这一次,子弹未能触及目标！
就在凯纳斯扣动扳机的刹那,悬浮在空中的蝴蝶女王,那双巨大的、流淌着星河的蝶翼猛地向前一扇！
嗡！
没有狂风,却有一股凝练到极致的、七彩斑斓的精神力屏障瞬间在莉瑞亚身前凝聚！
叮！
一声清脆得如同水晶碎裂的撞击声！
那颗高速旋转的金属弹丸,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纯粹意志构成的叹息之墙,瞬间被弹飞,深深嵌入旁边一棵巨树的树干,只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孔洞！
什么！凯纳斯面具下的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女王…帮我！莉瑞亚的声音在埃里安耳边嘶吼,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意志…连接！蜂巢…控制权！
她那只抬起的手掌猛地向前一推！仿佛要将自己的整个灵魂都推送出去！
蝴蝶女王巨大的复眼中,所有的星辰光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痛苦被暂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倾尽全力的、孤注一掷的回应！
如你所愿…最后的…风语…
女王巨大的身躯猛地化作一道流淌的七彩光流,不再是人形,而是纯粹的能量形态！这道光流如同跨越了空间的界限,瞬间没入了莉瑞亚张开的掌心！
呃啊——！
莉瑞亚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剧烈地弓起！她发出一声痛苦与力量交织的嘶鸣！深琥珀色的瞳孔在瞬间被七彩的流光彻底淹没！无数细密的、如同液态黄金和星河混合而成的纹路,如同活物般从她与女王能量连接的手掌处迅速蔓延开来,瞬间爬满了她的脸颊、脖颈,甚至裸露的手臂！她的长发无风狂舞,发梢也沾染上了流溢的星辉！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莉瑞亚的野性愤怒与蝴蝶女王的浩瀚神性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远古巨神,轰然降临！以莉瑞亚（或者说此刻已难以区分二者的存在）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七彩与琥珀色交织的能量涟漪猛地扩散开去,将地上的白色苔藓都压得向下凹陷！
埃里安躺在地上,被这股浩瀚的威压压得几乎窒息！他惊骇地看着眼前蜕变中的莉瑞亚,看着她眼中那非人的、流淌着星河与风暴的光芒,看着她身上那象征着神性与人性交融的奇异纹路…肩胛的剧痛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震撼灵魂的景象暂时屏蔽了。他明白了,莉瑞亚所说的血脉契约,其力量远超他的想象！她不是旁观者,她是守护者！是这力量的一部分！
混账！凯纳斯彻底暴怒了！他精心设计的奴役局面,竟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融合搅乱！他猛地将次声波装置的功率推到了极限,指向那些孔洞中依旧在痛苦嗡鸣的蜂群,对着身边的手下狂吼：开火！干掉她们！用炮！把她们轰成渣！
是！头儿！几个扛着小型蒸汽肩扛炮的佣兵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装填、加压！炮口迅速亮起灼热的红光,锁定了正在蜕变、能量波动剧烈的莉瑞亚！
嗞——嗡——！次声波的尖啸再次拔高！蜂群的痛苦哀鸣也达到了顶点！
轰！轰！轰！
三团炽热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金属射流,如同咆哮的火龙,撕裂空气,拖着灼热的尾迹,朝着能量风暴中心的莉瑞亚/女王激射而去！炮口喷出的火焰照亮了凯纳斯面具下狰狞扭曲的笑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莉瑞亚——或者说,融合了女王意志的存在——猛地抬起了头！那双被七彩流光彻底淹没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激射而来的毁灭炮火！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一个声音,却同时在埃里安的脑海和这片空间的所有生灵意识中轰然炸响！
那声音,是莉瑞亚的嘶吼与女王浩瀚低语的完美叠加,带着焚尽八荒的怒火与审判众生的威严：
贪婪者——！聆听——万物的低语——！
随着这声如同神谕般的审判！
蜂巢神庙那无数孔洞深处,亿万只因次声波而痛苦疯狂的巨针毒蜂,它们的嗡鸣声…变了！
不再是混乱的痛苦哀嚎！
那声音瞬间变得整齐划一,如同亿万根琴弦被一只无形巨手同时拨动！汇聚成一道足以撕裂苍穹、震碎灵魂的、纯粹由愤怒意志构成的毁灭尖啸！
嗡——————————！！！
尖啸声中,蜂巢神庙表面那流淌着暗金色泽的蜂蜡物质,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瞬间沸腾！无数道粘稠的、闪烁着暗金光芒的琥珀状洪流,从那些孔洞中、从墙壁的缝隙里,如同决堤的熔岩般疯狂喷涌而出！
这些琥珀洪流并非无序！它们在莉瑞亚/女王意志的指引下,在空中急速扭曲、汇聚,瞬间凝结成三面巨大无比的、流光溢彩的琥珀盾牌！盾牌表面,无数细小的蜂影在暗金流光中若隐若现,高速振翅！
轰隆！轰隆！轰隆！
三团毁灭性的金属射流,狠狠地撞在了琥珀巨盾之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冲天！
然而,预想中的盾牌碎裂、目标被轰飞的景象并未出现！
那三面巨大的琥珀盾牌,如同最坚韧的胶质,在炮火撞击的瞬间向内剧烈地凹陷、波动！盾牌表面暗金色的光芒疯狂流转,无数微小的蜂影在流光中疯狂振翅,发出密集到极致的嗡鸣！它们在…吞噬！在消解！在转化那股毁灭性的冲击能量！
爆炸的冲击波被琥珀巨盾牢牢束缚、吸收！灼热的金属射流如同泥牛入海,只在盾牌表面激起一阵剧烈的涟漪和更加明亮的流光,便被彻底吞噬殆尽！
三面巨盾,完好无损！只是表面的流光变得更加璀璨夺目,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毁灭的能量！
什么！凯纳斯脸上的狞笑瞬间僵死,面具下的眼睛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瞪得几乎要裂开！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身边那些开炮的佣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握着滚烫炮管的手都在发抖。
能量风暴的中心,莉瑞亚/女王缓缓放下了手。那双流淌着七彩星河的眼眸,冰冷地、毫无情感地扫过凯纳斯和他那群惊骇欲绝的手下。她身上的奇异纹路光芒流转,如同呼吸般明灭。她抬起手——那只融合了女王能量的手——指尖轻轻拂过身边一根垂落的、带着尖刺的藤蔓。
那根原本普通的藤蔓,在触及她指尖流光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神性！藤蔓猛地暴涨、扭曲,表面的尖刺瞬间变得粗大、锋利,闪烁着暗绿色的、致命的金属光泽！如同一条被赋予了生命的毒龙！
现在,那个融合了双重意志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如同极地的寒风,宣告着审判的降临,该轮到…万物…向你们低语了！
5
琥珀风暴
审判的低语还在空中回荡,如同冰冷的铁锤敲打在每一个佣兵的心上。融合了女王意志的莉瑞亚指尖流光尚未消散,那根被点化的毒刺藤蔓已如苏醒的巨蟒,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撕裂潮湿的空气,朝着最近的一个扛炮佣兵噬咬而去！
呃啊——！那佣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毒刺藤蔓快如闪电,尖端闪烁着剧毒寒光的巨刺如同攻城锤般狠狠贯入他的胸膛！恐怖的力量带着他的身体离地飞起,将他死死钉在了后方一棵巨树虬结的树干上！鲜血瞬间染红了粗糙的树皮,佣兵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这血腥的一幕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怪物！杀了她！快杀了她！其他佣兵瞬间崩溃了！极度的恐惧压倒了纪律,他们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手中的铳枪、砍刀、甚至随手捡起的石块,都疯狂地向风暴中心的莉瑞亚/女王倾泻过去！子弹呼啸,刀光闪烁,石块乱飞！
然而,这一切攻击,在掌控了蜂巢意志的存在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而徒劳。
莉瑞亚/女王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她只是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尺余的低空（这是女王悬浮能力的体现）,那双流淌着星河与风暴的眼眸淡漠地扫过混乱的攻击。她周身环绕的那层七彩与琥珀色交融的能量力场微微波动。
嗡——！
蜂巢神庙再次发出震彻天地的嗡鸣！
这一次,不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亿万生灵同仇敌忾的怒吼！无数道暗金色的琥珀洪流再次从蜂巢孔洞中喷涌而出！它们在空中急速分化、凝聚,瞬间化作一面面小型的、高速旋转的琥珀棱盾！
叮叮当当！噗噗噗！
子弹撞击在旋转的棱盾上,被强大的动能和奇异的粘滞力弹飞、绞碎！刀锋砍上去,如同劈入最坚韧的凝胶,被牢牢黏住,随即被流动的琥珀瞬间包裹、吞噬！飞来的石块更是直接在空中就被琥珀洪流卷走、消融！
莉瑞亚/女王的身影在琥珀棱盾的护卫下,毫发无损。她抬起手,指尖随意地在空中勾勒着玄奥的轨迹。随着她的动作,空地周围那些原本安静的藤蔓、巨大的蕨类叶片、甚至覆盖地面的厚厚苔藓,都如同被赋予了狂暴的生命！
吼——！一条碗口粗的藤蔓如同巨蟒翻身,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抽向一个正在慌乱装弹的佣兵！佣兵连人带枪被抽飞出去,撞在巨石上,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
噗嗤！一片边缘长满锯齿的巨大蕨叶猛地合拢,如同捕蝇草般将另一个挥舞砍刀的佣兵瞬间包裹！里面只传出几声沉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切割声和惨嚎,随即彻底没了声息！
温润如玉的白色苔藓此刻也化作了陷阱的沼泽！一个试图绕后偷袭的佣兵一脚踩上去,苔藓层下猛地探出无数坚韧的根须,如同铁箍般死死缠住他的脚踝,将他向下拖拽！佣兵惊恐地挣扎、嚎叫,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散发着微光的苔藓吞没,只留下绝望挥舞的手臂和逐渐低沉的呜咽…
空地瞬间化作了绿色的屠宰场！佣兵们的惨叫声、武器的撞击声、藤蔓的呼啸声、植物吞噬的粘稠声响成一片！血腥味混合着草木汁液的清新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诞味道。
混蛋！混蛋！混蛋！凯纳斯看着自己精锐的手下在几个呼吸间就被这恐怖的自然力量屠戮殆尽,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恐惧和暴怒彻底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猛地将手中那持续发出尖锐次声波的装置狠狠砸向地面！
想控制老子毁了它！谁都别想得到！他狂吼着,抬起穿着厚重金属护胫的军靴,就要狠狠跺下去！
不！能量风暴中心的莉瑞亚/女王发出一声厉喝！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那个次声波核心是奴役蜂群的媒介,也是女王痛苦的根源,但同样蕴含着巨大的能量,绝不能在此地失控爆炸！
就在凯纳斯的脚即将跺下的瞬间！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金色琥珀洪流,如同神罚之矛,从蜂巢深处电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那个正在坠落的次声波装置！
噗！
没有爆炸！那装置被粘稠的琥珀瞬间包裹、凝固！紫黑色的晶体光芒被暗金色彻底封存！那折磨着蜂群和女王的恐怖次声波尖啸,戛然而止！
蜂巢深处,亿万只巨针毒蜂的嗡鸣声,在次声波消失的刹那,瞬间变得整齐划一,充满了重获自由后的狂暴怒火！所有的目光,都锁定了场中唯一还站着的入侵者——凯纳斯！
凯纳斯的脚悬停在半空,看着被琥珀彻底封死的装置,面具下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莉瑞亚/女王,里面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好！好得很！虫子神！还有你这该死的臭婊子！他嘶声咆哮,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通体漆黑、闪烁着不祥暗红纹路的短柄宽刃战斧！毁了老子的计划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他全身肌肉贲张,黑色的皮质风衣被鼓胀的肌肉撑起,整个人如同发狂的犀牛,无视了周围虎视眈眈的藤蔓和蜂群,将所有的力量和狂暴的杀意都凝聚在手中的黑红战斧上！斧刃上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流动起来,散发出灼热的高温和刺鼻的硫磺气息！
死——！
凯纳斯发出一声震碎耳膜的咆哮,双脚猛地蹬地,坚硬的白苔地面被踏出裂痕！他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气势,高高跃起,双手紧握黑红战斧,朝着悬浮的莉瑞亚/女王,发动了最后的、舍身忘死的绝命劈斩！斧刃撕裂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厉啸！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这一斧,凝聚了他毕生的凶戾和狂怒,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面对这开山裂石、焚尽一切的恐怖一斧,风暴中心的莉瑞亚/女王,那双流淌着星河与风暴的眼眸中,七彩的流光骤然变得无比璀璨！
她的双手在胸前猛地合拢！
嗡————————！！！
这一次,是整个蜂巢神庙在咆哮！是整个卡拉斯加雨林在怒吼！
神庙那巨大的、流淌着暗金光泽的蜂巢结构,如同一个被彻底唤醒的超级生命体！无数孔洞中,不再是喷涌琥珀洪流,而是如同火山爆发般,喷出了遮天蔽日的巨针毒蜂！亿万只！如同瞬间掀起的、覆盖了整个天空的、由黄黑相间的死亡组成的毁灭风暴！
风暴的核心,正是莉瑞亚/女王！
亿万毒蜂并未散开攻击,而是在她意志的绝对统御下,瞬间凝聚！它们层层叠叠,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和精度,在莉瑞亚/女王的身前,构筑成一面巨大无朋、厚达数米的、由纯粹蜂群构成的活体盾墙！
凯纳斯那毁天灭地的黑红战斧,裹挟着硫磺烈焰,狠狠地劈在了这堵活墙之上！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巨锤砸进了最粘稠的泥沼！
想象中盾墙被劈开、蜂群四散炸裂的景象并未出现！
那由亿万毒蜂构成的盾墙,在接触斧刃的瞬间,展现出令人绝望的韧性！最外层的毒蜂在灼热斧刃和狂暴力量下瞬间化为焦炭飞灰,但内层的毒蜂立刻以超越死亡的速度填补上去！它们用身体硬生生消耗着斧刃的动能,用无数细小的口器和螯针疯狂地啃噬、攻击着斧身！那黑红战斧上流动的暗红纹路在亿万毒针的攻击下,光芒迅速黯淡！
凯纳斯感觉自己这一斧,不是劈在了血肉之躯上,而是劈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粘稠坚韧的死亡之海！所有的力量都被疯狂地吸收、分散、消解！他引以为傲的毁灭一击,竟被这纯粹由数量和意志构成的壁垒,硬生生挡了下来！甚至…被反推了回来！
不——！凯纳斯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面具下的脸因力量的反噬和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莉瑞亚/女王合拢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凝——！
随着这声如同法则律令的敕令！
那阻挡着凯纳斯战斧的、由亿万毒蜂构成的盾墙,形态瞬间改变！
不再仅仅是防御！
它们如同最精密的机械,瞬间完成了重组！无数毒蜂脱离了盾墙主体,化作无数道黄黑色的、高速旋转的龙卷！这些龙卷如同拥有生命的锁链,瞬间缠绕上凯纳斯的手臂、双腿、腰身！更多的毒蜂则疯狂地扑向他全身！
呃啊！滚开！该死的虫子！凯纳斯疯狂地挥舞着仅能活动的战斧手臂,试图劈砍、驱散这些致命的附着者。但毒蜂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每一次劈砍只能消灭微不足道的一小片,瞬间就有更多的填补上来！他能感觉到无数细小的、带着剧毒的螯针穿透作战服,狠狠刺入他的皮肉！剧痛、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蔓延全身！
更恐怖的是,蜂群的核心,那粘稠的、散发着暗金光芒的琥珀物质,如同拥有生命的史莱姆,顺着缠绕他的蜂群锁链,迅速蔓延而至！它们覆盖上凯纳斯的皮靴、小腿、握斧的手臂…
滋滋滋…
琥珀接触到他身体的地方,发出轻微而诡异的声响。凯纳斯惊恐地看到,自己沾染了琥珀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僵硬、透明…仿佛正在被强行转化成某种…没有生命的矿物！
不！不要！放开我！虫子！臭婊子！我诅咒你们！凯纳斯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恐惧和疯狂！他拼命挣扎,但蜂群的缠绕如同精钢浇筑,琥珀的蔓延更是不可阻挡！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嘶吼声也因喉咙被蔓延的琥珀覆盖而变得沉闷、嘶哑。
莉瑞亚/女王悬浮在空中,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她缓缓抬起手,指向被蜂群和琥珀包裹、如同陷入琥珀树脂中的远古昆虫般的凯纳斯。
审判…降临…
以万物…共生…之名…
尘归尘…土归土…
随着她最后如同神谕般的宣判,覆盖凯纳斯的琥珀骤然爆发出无比强烈的暗金色光芒！光芒中,亿万只毒蜂同时发出最高亢的嗡鸣！它们不再撕咬,而是将自身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那凝固的琥珀之中！
凯纳斯最后的挣扎彻底停止了。
他保持着挥斧咆哮的狰狞姿态,被一层厚实无比、晶莹剔透的暗金色琥珀彻底包裹、封存。琥珀内部,他扭曲的表情、瞪大的写满恐惧和疯狂的眼睛、以及那柄依旧紧握着的黑红战斧,都清晰可见,如同博物馆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标本。
一尊巨大的、凝固着瞬间死亡和永恒痛苦的琥珀雕塑,矗立在温润如玉的白色苔藓之上。暗金色的琥珀表面,无数细小的蜂影被永恒地定格在振翅飞行的姿态之中,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神罚的惨烈。
琥珀风暴,终于平息。
死寂,再次笼罩了这片空地。只有蜂群胜利后低沉的嗡鸣,如同凯旋的圣歌。
风暴中心的七彩与琥珀光芒开始缓缓收敛、黯淡。莉瑞亚身上那流动的奇异纹路也逐渐消退。她眼中的星河风暴渐渐平息,重新显露出深琥珀色的底色,但那底色中,残留着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她悬浮的身体缓缓落地,脚步有些虚浮,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她第一时间看向地上躺着的埃里安。
埃里安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浮沉,但凯纳斯被化为琥珀雕塑的最后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昏沉的脑海里。他看到莉瑞亚向他走来,脚步蹒跚,身上的神性光辉褪去,只剩下透支的虚弱和担忧。他努力地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牵动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昏迷前,他恍惚看到莉瑞亚跪倒在他身边,那双熟悉的、带着泪光的琥珀色眼眸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切的悲伤。
6
万物低语
黑暗,粘稠而冰冷。
埃里安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尽的深海下沉,只有肩胛处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唯一的锚点,提醒着他尚未彻底沉沦。疼痛是尖锐的,如同有无数烧红的针在反复穿刺、搅动那片被子弹撕裂的筋肉。每一次心跳,都泵送着灼痛冲刷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失血带来的寒冷从四肢末端蔓延,像毒蛇缠绕,一点点吞噬着体温和力气。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载沉载浮,时而能模糊地感知到身下苔藓的柔软触感和那挥之不去的、混合着血腥与奇异甜香的古老气息,时而又被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润的、难以言喻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缓缓注入他冰冷的身体。这暖流带着蓬勃的生命气息,温柔地包裹住肩胛处那撕裂般的痛楚。剧痛并未消失,但仿佛被这温润的力量安抚、梳理,不再那么尖锐狂暴,变得可以忍受。冰封的血液似乎开始重新流淌,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他模糊地感觉到有什么清凉的东西覆盖在伤口上,带着草木的清新和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安宁的脉动。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大片温润柔和的乳白色光晕。他眨了眨眼,努力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莉瑞亚的脸庞。
她就跪坐在他身边,赤褐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脸上还沾着干涸的泥点和暗红的血渍（那是他的血）,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她的眼睛,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被最纯净的泉水洗涤过,里面所有的惊惶、愤怒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神圣的宁静。她的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受伤的右肩上,掌心和指缝间,正流淌着温润的、如同液态月光般的浅绿色光芒。那光芒带着强大的生机,源源不断地渗入他撕裂的皮肉和筋骨之中。埃里安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光芒的滋养下,伤口内部那些断裂的纤维正在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温和地牵引、弥合,剧烈的疼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轻。
莉…莉瑞亚…埃里安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
别说话。莉瑞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柔和力量,与之前战斗中那充满神性的威严判若两人,保存体力。女王残留的力量…在帮你修复。
女王埃里安的意识瞬间清晰了许多。他转动眼珠,看向空地中心。
那座巍峨怪诞的蜂巢神庙依旧矗立,但表面的暗金色泽似乎黯淡了许多,透出一种疲惫后的安宁。神庙入口处那深邃的黑暗已经消失。在那里,悬浮着一个朦胧的光影。
是蝴蝶女王。
但她的形态与之前大不相同。那流淌着星河的巨大蝶翼变得近乎透明,边缘呈现出消散的迹象,如同即将消逝的极光。构成她身躯的七彩琥珀状物质也稀薄了许多,内部流淌的星云光流变得缓慢而微弱,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她静静地悬浮着,巨大的墨玉复眼低垂着,目光温柔地落在莉瑞亚身上,又似乎透过莉瑞亚,凝视着这片饱经创伤的雨林。一种深沉的、如同大地般厚重的疲惫感,从她身上弥漫开来,但其中又蕴含着一种完成了使命的释然与平静。
平衡…已倾…复归…本源…女王那直接在埃里安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叹息,却依旧带着抚慰灵魂的宁静。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时光的尘埃。
莉瑞亚覆盖在埃里安伤口上的手微微一顿,掌心的绿光也随之一暗。她抬起头,望向那即将消散的女王光影,深琥珀色的眼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沿着沾着泥污的脸颊滑落。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我明白…女王…回归本源…守护…永续…
蝴蝶女王巨大的、近乎透明的蝶翼,最后轻轻地、如同告别般扇动了一下。无数细碎的、闪烁着七彩星辉的光点从蝶翼边缘飘散开来,如同无数微小的星辰,缓缓融入空气之中。她那朦胧的身影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
风语…之血…即是…契约…最后一丝意念,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心间。
嗡……
一声悠长、平和、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响起。
在女王身影彻底消散的原地,一点纯粹到极致、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泽的光芒亮了起来。它只有拇指大小,却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时所有的生命奥秘。它静静地悬浮着,散发出温暖、包容、滋养万物的气息。仅仅是注视着它,埃里安就感觉自己残破的身体和枯竭的精神都在被无声地抚慰、浸润。肩胛处的伤口传来一阵奇异的麻痒感,那是新肉在飞速生长的征兆。这,就是生命之种！一切纷争的源头！
莉瑞亚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泪水。她扶着埃里安小心地坐起,然后站起身,走到那点纯粹的光芒前。她的神情庄严肃穆,深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如同承接最珍贵的圣物,恭敬地托向那点光芒。
归于地脉…哺育万物…她低声吟诵,声音带着古老的韵律,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那点纯粹的光芒,如同受到了召唤,轻盈地飘落下来,悬停在莉瑞亚的掌心之上。它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如同水珠融入海绵,倏然沉了下去,消失在莉瑞亚的掌心皮肤之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股更加磅礴、更加柔和的生机力量,以莉瑞亚为中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无声却迅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嗡——！
这一次的嗡鸣,不再是蜂群的愤怒或女王的威严,而是整片卡拉斯加雨林发出的、深沉而喜悦的共鸣！
埃里安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奇迹。
空地周围那些被战斗波及、被炮火灼伤、被藤蔓撕裂的植物,无论是巨大的古木,还是低矮的蕨类,甚至脚下那被鲜血和爆炸污染过的乳白色苔藓,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生机！焦黑的树皮剥落,露出新嫩的绿芽；折断的枝条伤口处迅速愈合,抽出翠绿的新叶；被撕裂的苔藓重新变得温润如玉,散发着更加强烈的柔和光晕！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被一股清新到极致的、带着雨后泥土芬芳的气息彻底取代！
整个空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万物复苏,生机勃发！
埃里安震惊地看着自己肩胛处的伤口。那狰狞的创口边缘,原本翻卷的皮肉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口、愈合,新生的粉嫩肉芽交织着,麻痒感取代了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冰冷感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力量感。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呼吸,吸入的空气中都蕴含着令人精神振奋的浓郁生命力。
生命之种的力量,正在滋润着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也在修复着他的身体。
莉瑞亚站在原地,闭着双眼,微微仰着头,仿佛在倾听这片重获新生的雨林的脉动。她的侧脸在柔和的、焕发新生的苔藓光晕中,显得宁静而圣洁。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深琥珀色的眼眸如同被最清澈的溪水洗过,清澈见底。她转过身,看向埃里安,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无比真实的微笑。
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温柔,它在歌唱。
埃里安挣扎着,在莉瑞亚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古木参天,新叶如翠玉；藤蔓虬结,缠绕着新生的力量；奇花绽放,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苔藓铺地,光晕温润,如同仙境的地毯。空气中流淌着静谧的生机,之前的血腥、硝烟、死亡气息,被彻底净化、驱散。
那座完成了使命的蜂巢神庙,静静地矗立着,表面黯淡的暗金色泽中,似乎也多了一丝温润的暖意,与周围新生的环境和谐地融为一体。神庙入口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低沉而平和的蜂群嗡鸣,不再痛苦,不再狂暴,而是充满了守护家园的安宁。
一切喧嚣,终归寂静。一切伤痕,终被抚平。
埃里安的目光从生机盎然的雨林,移回到莉瑞亚的脸上。她眼中的疲惫依旧,但那份深沉的宁静和守护者独有的光芒,却无比耀眼。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关于荣誉,关于传说,关于他曾经笃信的一切,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和微不足道。最终,所有的感慨、愧疚、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庆幸,都只化作一声长长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叹息。
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动作还有些虚弱,却无比坚定地,轻轻握住了莉瑞亚的手。
莉瑞亚的手微微一颤,没有挣脱。她掌心的温暖透过皮肤传来,带着生命之种残留的脉动和雨林的湿润气息。她抬起头,迎上埃里安的目光,深琥珀色的眼眸中,那层因女王意志而带来的、非人的疏离感彻底消散,只剩下属于莉瑞亚·风语的清澈、温暖,以及一丝同样难以言喻的、共同经历了生死后的复杂情绪。
阳光艰难地穿透了更高处重新变得茂密的树冠,吝啬地洒下几缕金色的光柱。光柱中,尘埃（或许是新生的孢子）在无声地舞动。
他们就这样站在重生的雨林中央,站在古老的蜂巢神庙脚下,站在被永恒封存的琥珀雕塑旁,手牵着手,谁也没有再说话。
远处,一声清越的、如同玉石相击的鸟鸣,穿透层层叠叠的绿意,悠然响起,打破了这片新生之地的静谧,宣告着生命轮回的序曲,再次奏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