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无声守护人 > 第一章

我站在直播间里,手里的手机镜头歪得像要掉下来,我急得满头大汗。屏幕上弹幕飞过:这老头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盯着那几个字,心里像被火燎了一样。我闺女雨桐就坐在旁边,她用手语跟我说:爸,别弄了。
可我不能停,我得赚钱给她治病,不然她就只能一辈子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
1
手机镜头又歪了。
我手忙脚乱去扶支架,袖口蹭到音量键,铁壶介绍词突然炸成破锣嗓子。
直播间飘过两条弹幕,全是
这老头搞行为艺术呢建议去夕阳红频道养老。
我盯着屏幕右上角的两位数观看人数,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车间里再难的模具我都能啃下来,怎么摆弄这巴掌大的玩意儿比吃铁锈还难
筒子楼的灯泡滋滋闪,照得雨桐手语本上的字都在晃。
她抬头看我,手语比得很慢:爸,别弄了。
我摆摆手,继续戳屏幕。
缴费单还在抽屉最底层压着,王教授的专家号日期一天天近,我没得选。
第二天我揣着烟去敲对门小张的门。这小子天天抱着手机打游戏,总该懂点门道。周叔,您这想法太超前了!
小张叼着烟笑,眼睛都没从屏幕挪开,直播带货得会整活,您这老铁器谁爱看
我把烟往他手里塞:教我调镜头总行吧
他随手划拉两下:就这么弄,简单得很。
等我晚上开播,画面直接糊成马赛克。
弹幕又炸了,这次有人笑我
给观众治散光。
我气得把手机砸在床上,铁壶在旁边泛着冷光
——
那是我熬三个通宵打的,壶身刻着雨桐名字。
楼下传来醉汉骂街声。
我蹲在楼道里翻二手书店淘来的《短视频入门》,泛黄的纸页被汗浸得发皱。
隔壁李婶路过,瞥了眼书皮直摇头:老周,不是我说你,别折腾了。你闺女那病……
我闺女能治好!
我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得铁扶手哐当响。
李婶缩着脖子快步走开,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熄灭。
黑暗中,我摸到裤兜里的老花镜。
这是雨桐用奖学金买的,镜框缠着医用胶布。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条私信:周师傅,您的铁器真讲究,能不能定制茶漏
我手指发抖,回消息时按错了三次键盘。
窗外飘进零星雨点,打在生锈的防盗网上。
2
手机屏幕上的字小得像蚂蚁。
我把老花镜推到头顶,鼻尖几乎要贴上屏幕。
预约页面跳出来七八层弹窗,什么
实名认证电子医保授权,看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雨桐坐在旁边织围巾,毛线团滚到我脚边。
她比手语:爸,我不治了。
我一巴掌拍在桌上:说什么胡话!
震得水杯里的水溅出来,在缴费单上晕开大片水渍。
那张纸我已经看了无数遍,王教授专家门诊
几个字被摸得起了毛边。
凌晨两点,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就灭了。我蹲在墙角,借着手机屏幕光反复试密码。输错三次后,账户直接被冻结。
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后颈黏糊糊的全是铁锈味
——
那是白天打磨铁器蹭的,现在闻着都恶心。
突然叮咚一声。
微信弹出条好友申请,头像是穿白大褂的卡通护士,昵称叫
天使小助手。
周师傅,我看您在找王教授的号
对方秒回,我有内部链接,三分钟搞定!
我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敢点。
车间里师傅常说,天上不会掉馅饼。
可雨桐昨天又把助听器摘了
——
她说吵得慌,其实我知道,那玩意儿早该换了。
真能约上
我打字时,手机在掌心打滑。
假一赔十!不过得先交定金,防止黄牛占用资源。
定金数字跳出来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
那是直播赚的第一笔钱,有人买了我打的茶漏。
现在要全投进去
窗外闷雷炸响,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在防盗网上。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像催命符。
页面转了又转,最后弹出个
系统繁忙。
我疯狂刷新,银行卡余额从四位数变成了零。
冷汗瞬间变成冰水,顺着裤腿往下灌。
手机又震,这次是条短信:敢报警,你女儿的耳朵就等着烂在医院吧。
我把手机狠狠砸在墙上。
塑料壳子碎成八瓣,屏幕上还残留着威胁短信的白光。
雨桐被惊醒,摸索着打开灯,手语比得飞快:怎么了
我攥着她的手,摸到她掌心新长的茧子
——
那是在聋哑学校帮厨磨出来的。
衣柜最底层的铁盒被我拽出来,铁锈沾了满手。
里面压着本泛黄的《黑客入门教程》,1998
年的老书,边角全是油渍。
当年为了破解厂里老旧机床的系统,我偷偷啃了三个月。
键盘在桌上敲出震天响。
老旧的台式机嗡嗡叫着,机箱里散出焦糊味。
我盯着满屏代码,眼睛刺痛得像进了铁屑。
雨桐给我端来的泡面早就凉透,面条胀得发白。
找到了!
当临时服务器地址跳出来时,我踹翻了脚边的垃圾桶。
烟头在地板上烫出密密麻麻的黑点,就像那些嘲讽我的弹幕,密密麻麻爬满屏幕。骗子
IP
显示在邻市,我摸着钳工锤,在地图上狠狠戳了个印子
——
敢动我女儿,老子把你们的服务器锉成齑粉!
3
手机跟中了邪似的狂震。
我刚把曝光帖发出去,评论区就像开了闸的下水道。
老骗子想讹钱吧看他直播那蠢样就知道是装的,还有人把我上次镜头歪到天花板的视频截出来,配字
诈骗犯的日常表演。
雨桐从学校回来就没说话。
她把自己蜷在沙发角落,毛线针戳在围巾上不动。
我知道她肯定又被同学问了
——
上午我就接到班主任电话,说有人在家长群里传我
设局骗捐款。
爸,
她突然比手语,指尖在发抖,我们不看专家了好不好
我喉咙像被铁屑堵住。
桌上的药盒还剩半板,那是维持她残余听力的神经营养药。
昨天我数了数,银行卡里只剩买馒头的钱。
窗外的晾衣绳上,她的校服在风里晃,袖口磨得透亮。
凌晨三点,楼道里有脚步声。
我贴着猫眼往外看,楼道灯忽明忽暗,墙角蹲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他手机屏幕亮着,光映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
昨天在小区门口,我见过这张脸,当时他假装问路,却一直瞟我的手机。
钳工的眼睛揉不得沙子。
我抄起门后的扳手,轻轻卸下厨房窗户的插销。
那是我自己改装的,往外推三厘米就能卡住限位器。
鸭舌帽还在楼下转圈,烟头扔了一地。
我顺着雨水管往下爬,铁锈蹭了满手,跟当年在车间抢修机床时一样,心脏跳得像台高速运转的冲床。
他钻进城中村的握手楼。
巷子窄得只能过一个人,两边晾着的内衣裤差点糊我脸上。
我躲在垃圾堆后面,看他进了
302
房。
门锁是最老式的弹子锁,我从钥匙串上取下回形针
——
这手艺还是年轻时跟车间老李头学的,他总说
钳工手里没打不开的锁。
屋里一股子馊味。
垃圾桶里全是泡面盒,墙上贴着
网络兼职月入过万
的海报。
电脑主机还亮着,屏幕保护是个穿护士服的卡通形象
——
跟那个
天使小助手
头像一模一样。
我戴上手套,飞快地翻抽屉,在一本《故事会》里找到张纸条,上面写着
黑洞互助群
7654321。
主机箱螺丝被我拧下来。
灰尘扑了我一鼻子,里面的硬盘线接得歪歪扭扭。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
U
盘,刚插上,楼道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赶紧把硬盘线复原,顺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
——
那是个印着
XX
网络科技
的赠品,边角还缺了块。
鸭舌帽骂骂咧咧地进门,手机开着免提:老大,那老头好像有点麻烦……
我猫在衣柜后面,听着他把钥匙扔在桌上,打火机
咔嚓
响了一声。
等他进了厕所,我才从窗户翻出去,脚踩在雨棚上,发出
咯吱
一声。
回到家时,雨桐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手边放着刚织了一半的围巾,针上还挂着线。
我把找到的纸条放在台灯下,用铅笔轻轻涂抹,露出背面的一串
IP
地址。
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那个网安爱好者给我发来消息:周师傅,您提供的群组信息很关键,我查到群主地址了!
我盯着屏幕上的定位,手指在桌沿敲出节奏。
车间里的老钟好像又在响,敲一下,我的心就跟着震一下。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监控探头,红光一闪一闪的,像只藏在黑暗里的眼睛。雨桐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围巾滑到地上,露出里面织进去的小铁片
——
那是我教她打的,说能挡灾。
4
手机屏幕像口沸腾的油锅。
我刚点完发布键,评论区就炸开了锅。
老无赖又来博同情了看他直播那傻样就不像好人,还有人把我上次打翻铁壶的视频剪成鬼畜,配文
诈骗犯的日常操作。
雨桐把助听器摘了。
她坐在窗边织毛衣,背挺得笔直,却半天没动一针。
我知道她是怕听见手机提示音
——
那些恶毒评论里,有几条还是她同学家长转发的。
桌上的药盒空了,我数了数硬币罐,只有三十三块六毛。
爸,别弄了。
她突然比手语,眼圈泛红。
我没说话,把老花镜往鼻梁上推了推。
主机箱被我拆开放在腿上,螺丝在茶几上摆成一排,跟当年在车间组装模具时一样规整。
键盘上沾着昨晚的泡面渣,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像极了铁屑堆里找零件。
水军的
IP
地址很杂。
有来自县城的拨号网络,也有写字楼的固定
IP。
我叼着烟,在纸上画思维导图,烟头把纸烫出好几个洞。
雨桐给我端来的水早就凉透,玻璃杯上凝着水珠,顺着杯壁往下淌,像极了她偷偷抹掉的眼泪。
凌晨四点,楼道声控灯亮了又灭。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突然坐直了身子。
有个
IP
地址重复出现了十七次,每次评论都带
碰瓷老头
的关键词。
我敲下追踪命令,老旧的电脑风扇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屏幕上跳出一串英文
——
临时服务器地址,藏在境外的云主机里。
找到了!
我拍得键盘上的字母都快掉了。
雨桐被惊醒,揉着眼睛看我。
我顾不上解释,抄起笔在纸上狂写,把骗子如何伪装链接、如何跳转支付页面的手法全画下来。
车间里师傅常说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现在这法子还真管用。
分析帖写了整整三页。
我把服务器地址、作案手法全标了红,还附了张水军
IP
分布图。
点击发布前,我看了眼墙上的日历
——
距离雨桐上次听力检测已经过去二十三天。
鼠标按下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得像台过载的冲床。
可帖子刚发出去就沉了。
新的评论像潮水般涌来,全是
老头懂个屁网络明显是自己
p
的图。
有个账号把我年轻时的工作照扒了出来,配文
看这凶样就知道会讹人。
我刷新页面,眼睁睁看着分析帖被挤到第二页,第三页……
最后消失在茫茫信息流里。
雨桐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
她手里拿着条刚织好的围巾,上面用黑线绣了个小小的扳手图案。
我接过围巾,摸到里面藏着的铁片
——
那是她用我磨废的钻头敲的,说能辟邪。窗外的天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垃圾车的轰鸣,我盯着电脑屏幕,突然笑了
——
钳工最擅长的,就是在废料堆里找出能用的零件。
我把服务器地址发给那个网安爱好者,附言:他们用的跳转技术跟
98
年厂里那台旧机床有点像,我琢磨着能破。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雨桐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点笑意。
我轻轻给她盖上毯子,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手指在桌沿敲出节奏
——
就像当年在车间里,敲打一块最难啃的生铁。
5
我死死盯着手机,指关节捏得发白。
新刷出的评论像毒蛇吐着信子,老东西懂什么叫黑客技术
P
图都
P
不利索还装大神。
屏幕突然卡住,转圈圈的加载图标像个巨大的嘲讽。
雨桐在旁边比手语,我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
分析帖发出去才半小时,就被埋进了评论的粪坑。

——
特别关注提示音响起,我心脏猛地一提。
结果是营销号搬运了我的黑视频,配文
全网最尬直播翻车现场。
弹幕飘过密密麻麻的
哈哈哈哈,我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水杯里的水溅到键盘上。
雨桐突然拽我袖子,手指向手机。
屏幕弹出提示:您的账号因违规操作已被封禁。
我疯狂点击申诉,弹出的验证码全是扭曲的英文。
楼道里传来邻居的笑声,混着电视购物的广告声,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跟我玩阴的
我扯松领口,喉结上下滚动。
翻出泛黄的通讯录,挨个给本地媒体打电话。
大爷,这种没热度的事我们不报道。
您说的诈骗太普通了,观众不爱看。
听筒里的忙音一声接一声,比车间里最刺耳的机床轰鸣还难听。
雨桐在纸上写:试试网络安全论坛
我瞪她一眼,又马上后悔。
她缩了缩脖子,继续低头织毛衣。
论坛注册时要填验证码,我戴着老花镜眯着眼,差点把
O
看成
0。
刚发完求助帖,就跳出条私信:老头,水军这么快就找上你了
对方
ID

代码猎手,头像黑得像块生铁。
他发来一串截图,全是我被篡改的分析帖数据。
你追踪的临时服务器只是幌子,
他打字飞快,真正的核心在暗网。
我盯着屏幕,后背渗出冷汗
——
这小子居然比我还清楚骗子的套路。
凌晨三点,筒子楼的电线发出滋滋声。
我们语音聊了整整两小时。
他说自己曾是白帽黑客,现在专抓网络诈骗。
我把从鸭舌帽房间找到的硬盘数据发过去,听着电脑风扇疯狂转动的声音,仿佛回到了抢修机床的那些不眠夜。
周师傅,你发现的‘黑洞互助群’是关键。
他突然提高音量,这是他们的内部交流平台,我能顺着
IP
挖下去。
我握紧钳工锤,锤柄上的老茧硌得手心生疼。
雨桐递来杯热茶,雾气模糊了电脑屏幕,倒映出她担忧又期待的眼神。
窗外飘进垃圾车的轰隆声,天快亮了。
合作吗
他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我出技术,你出人肉线索。
我盯着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车间里师傅常说,再硬的铁块,只要找对角度,总能凿出个窟窿。
算我一个。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雨桐突然抱住我。
她的助听器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混着电脑风扇的嗡鸣,在晨光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6
哐当
——!
一声巨响撞碎凌晨三点的寂静。
我从床上弹起,额头狠狠磕到吊柜。
雨桐比我先冲到窗边,手语比得慌乱:楼下有人!
月光漏进防盗网,在墙面上切割出血色纹路。
红漆顺着斑驳的墙皮往下淌,像极了车间里飞溅的铁水。
老东西,再管闲事就等死!
楼下传来带着鸭舌帽男人的狞笑,我攥紧窗框,指甲在铁栏杆上刮出刺耳声响。
第二天清晨,车棚传来轮胎泄气的嘶鸣。
我的二八大杠像条断腿的老狗瘫在地上,前后轮都被锋利的刀片划开大口子。
链条上还挂着张纸条,歪歪扭扭写着
下一次划的就是你女儿的脸。
雨桐蹲下来摸车座,指尖沾了片碎玻璃,我抢过她的手时,看见她睫毛在剧烈颤抖。
别怕。
我把她的手按在自己掌心,那里布满三十年钳工留下的老茧,爸给你做个铜墙铁壁。
车间里的记忆突然翻涌。
九十年代抢修进口机床,德国专家都摇头的精密零件,我拿着锉刀磨了三天三夜。现在这些破门烂窗,能难得倒我
电钻轰鸣声在楼道炸响。
我把旧弹簧拆下来,改装成自动闭门器;用报废的机床齿轮做了个防盗链,能从内侧卡死门板。
雨桐蹲在旁边递工具,手语问:这能挡住坏人吗
我举起自制的警报器
——
那是用废旧电铃改装的,只要有人撬锁,整个楼道都会响起刺耳尖叫。
但威胁来得比想象中更凶。
周三接雨桐放学,巷口突然冲出辆摩托车。
车轮擦着她的裤腿掠过,雨桐摔倒时,助听器飞出去摔成两半。
我扑过去抱住她,鼻尖嗅到对方皮衣上浓重的机油味
——
和那天在鸭舌帽房间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躲家里别出门。
我把备用助听器塞进她手里,转身摸向腰间的钳工锤。
锤柄上刻着
周建国
三个字,是刚进厂时老师傅给刻的。
车间里有句话:钳工的锤子,比法官的锤子还硬气。
跟踪持续了整整一周。
我戴着鸭舌帽混在人群里,像当年在车间找机床故障点那样敏锐。
那个总在街角抽烟的黄头发小子,每次我出门他就掏出手机;穿碎花裙的女人,假装遛狗却总往我家窗户瞟。
终于在第七天深夜,黄头发钻进城中村。
我贴着墙根移动,皮鞋底蹭过青石板几乎没声。
他进的还是那栋握手楼,这次我看清门牌
——307。
门锁换成了电子锁,但锁芯结构逃不过我的眼睛。
从工具箱掏出自制的开锁工具,那是用废弃的游标卡尺磨成的,精准度堪比专业设备。
房间里堆满二手手机,墙上贴着
新手指南
的打印纸。
我翻遍垃圾桶,在泡面盒夹层里找到张便签,上面写着
19:00
黑洞群开会。电脑回收站还没清空,我快速恢复文件,看到他们用暗语交流诈骗进度,新鱼上钩老客户回访,每句话都沾满血腥。
手机突然震动,是
代码猎手
发来消息:查到服务器新地址!
我盯着屏幕,嘴角扯出冷笑。
窗外传来摩托车引擎声,我知道他们来了,但这次,该我设局了。
7
楼道里的感应灯第三次在凌晨两点亮起。
我趴在猫眼上,看见自家门前多了个烟头。
过滤嘴被踩得稀烂,烟灰却整整齐齐堆成小堆
——
这绝不是普通路人留下的。雨桐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她打着手语:爸,又有人来过
第二天接她放学,巷口突然冲出三个小混混。
其中一人故意撞向雨桐,她的书包被扯得飞出去。
我冲过去时,瞥见那人袖口露出半截纹身
——
和上次摩托车手皮衣上的机油渍位置一模一样。
雨桐的膝盖擦破了皮,血珠渗出来,在水泥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咱们搬家吧。
她用手语比得很慢,眼神里全是恐惧。
我攥紧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车间主任退休前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搞机械的人,最忌遇到问题就往后退。
转头看向筒子楼斑驳的外墙,我咬牙道:不用搬,这次换他们怕我们。
五金店老板看我买材料时直皱眉。
老周,你这是要开兵器库
他打量着我怀里的钢管、弹簧和铁丝网。
我没搭话,掏出张图纸
——
那是昨晚熬夜画的门窗改装图,每个零件的尺寸都精确到毫米。
电钻声在楼道里炸响时,邻居们纷纷抱怨。
我把防盗门卸下来,在门框内侧焊上两排三角铁。
弹簧经过热处理,拉力比原厂强三倍,关门时发出
咔嗒
的金属咬合声。
雨桐站在旁边递扳手,手语问:这样真的安全吗
我举起自制的捕兽夹
——
用废弃的机床卡盘改造,齿牙锋利得能咬断钢筋。
但威胁来得比改装更快。
第三天清晨,门锁上插着把折断的撬棍。
锁芯被暴力破坏,却卡在我特意加装的防撬装置里。
金属断口处还带着体温,显然是刚留下的。
雨桐的早餐牛奶被人扎破,白色的液体混着玻璃渣,在桌面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我开始随身带着改造过的扳手。
手柄里藏着弹簧刀片,轻轻一按就能弹出十厘米。
每天接送雨桐时,我都像台精密的机床,把每个路人的面孔刻进脑子里。
那个总在报刊亭看报纸的老头,报纸永远翻在同一页;戴鸭舌帽的年轻人,耳机根本没连手机。
某个暴雨夜,跟踪者终于露出破绽。
闪电照亮街道的瞬间,我看见巷尾的黑影往墙上贴纸条。
等我冲过去时,只抓到半截湿透的纸片,上面用红笔写着:最后警告。
雨水冲刷着字迹,却冲不掉我刻在骨子里的愤怒
——
当年在车间,再难啃的进口零件,我都能磨出个窟窿,何况几个宵小之徒
雨桐的助听器又坏了。
她摸着自己的耳朵,手语比得很慢:爸爸,我好像又听不见了。
我把她搂进怀里,闻到她头发上沾着的铁锈味
——
那是我改装门窗时溅上去的。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防盗网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像极了车间里轰鸣的机床,催促着我,绝不能停下。
我打开电脑,给
代码猎手
发消息:他们急了。
屏幕蓝光映在脸上,照亮我新画的追踪计划图。
图纸边缘别着枚生锈的铁钉,那是从家门口捡来的
——
有人想用它扎破我的轮胎,却不知这枚铁钉,现在成了我反击的第一个坐标。
8
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打从三天前自行车胎被扎破,我就知道那帮孙子盯上我了。
蹲在楼道拐角抽烟,烟屁股烫到手指才回过神
——
对面楼道的窗户缝里,黑黢黢的影子晃了一下。
是他们。
这帮龟孙跟得太贼了。
我走快他们也快,我进超市他们就在马路对面晃悠,好几次想绕到后巷甩人,回头瞅见电线杆子后头冒出来的鸭舌帽,跟他妈幽灵似的。
肺管子里像塞了团火。
蹲回家里工具箱前头,铁钳子捏在手里咔咔响。
退休钳工的手,能锉平五毫米的铁屑,还整不明白几个跟踪的小混混
雨桐,爸没事。
女儿比划着手语问我咋了,我扯出个笑,把她推进里屋。
门锁咔哒一声,我脸上的笑就掉地上了。
翻出半块电路板,是以前修机床剩下的。
电烙铁滋滋冒火星,松香味儿呛得人咳嗽。
镊子夹着电阻电容,在巴掌大的塑料板上焊出个疙瘩
——
这是简易
GPS
追踪器,电池是从女儿电子表上拆的,续航不长,但够我用一次。
外头传来脚步声,我赶紧吹灭电烙铁,把零件往抽屉里一塞。
透过猫眼看,俩戴口罩的男人在楼道里晃荡,其中一个抬脚想踹我家门,被另一个拉住了。
老东西精得很,别打草惊蛇。
压低的声音漏进来,跟耗子叫似的。
我攥紧了手里的扳手。
等他们脚步声远了,我揣上追踪器就摸下楼。
夜里十点多,路灯昏黄得像泡了水的鸡蛋。
他们的车停在巷口,是辆破比亚迪,车牌还遮着。
我猫着腰蹭到车轮旁,心脏跳得跟打桩机似的。
手刚伸到保险杠底下,后脊梁骨突然发冷
——
妈的,后视镜里影影绰绰有个人影!
我猛地缩手,滚到车底。
碎石子硌得背疼,听见有人骂骂咧咧:妈的,好像有动静
别疑神疑鬼了,陈哥说了,这老东西就是个废物。
等他们唠着嗑走远,我才从车底爬出来,后背全是冷汗。
赶紧把追踪器黏在保险杠内侧,手指抖得跟筛糠似的
——
不是怕,是气的。
跑回家里,打开笔记本电脑。
这破电脑还是女儿捡的二手货,开机慢得像蜗牛。
好不容易连上追踪器信号,屏幕上跳出个红点,在地图上慢慢挪动。
盯了俩小时,红点停在城西老小区。
凌晨三点,我揣着螺丝刀就出门了。
巷子里没灯,黑得跟墨汁似的。
追踪器信号显示在三楼。
楼梯扶手黏糊糊的,全是油烟子。
到了
302
门口,门缝里透出点光,还飘出一股馊啤酒味儿。
我把耳朵贴门上听,里头呼噜打得震天响。
掏出万能钥匙
——
以前在工厂学的歪门邪道,这会儿派上用场了。锁芯转了两下,咔哒一声。
我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屋里乱得跟狗窝似的。
啤酒罐堆成小山,外卖盒子里爬着蟑螂。
墙上贴着美女海报,边角都卷了。
我打着手电筒找,床头柜抽屉里全是扑克牌,衣柜里翻出几件印着
网络安全
字样的文化衫,领口都油亮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操,还挺会装。
床底下踢出个旧手机,屏幕碎了半边。
开机试试,密码锁。
我把螺丝刀头在掌心蹭了蹭,忽然瞥见枕头底下露出半截纸。
抽出来一看,是个微信群聊的截图。
群名贼他妈嚣张
——黑洞发财群。
成员列表里好几个头像看着眼熟,好像在哪个诈骗新闻里见过。
截图里的聊天记录全是怎么设陷阱、怎么洗钱,还有人发了张转账截图,好几个零。
我手指抖得厉害,赶紧拿出自己的破手机拍照。
闪光灯亮了一下,床上的呼噜声突然停了!
谁!
屋里的人猛地坐起来,我瞥见他枕头底下压着把弹簧刀。
撒腿就跑!螺丝刀差点从手里甩出去。
身后传来追骂声:老东西!抓住你弄死你!
我冲下楼梯,肺都要炸了。
跑出小区才敢回头,那孙子没追出来。
靠在墙上喘气,手里的手机还攥着那张截图
——
黑洞。陈枭。
这俩名字在我脑子里打转,像烧红的铁钎子。
我把手机揣进怀里,摸了摸口袋里的扳手。
金属冰凉,硌得手心生疼。
那帮孙子,等着吧。我周建国的女儿,不是你们能碰的。这仇,我记下了。
9
屏幕上的
黑洞发财群
像滩浓痰。
群公告写着
专业洗钱,日进斗金,聊天记录里全是
老哥带带我刚骗了个老太太
的脏字眼。
我盯着那个群名,牙床子咬得发酸
——
就是这帮畜生,把我女儿的救命钱吞了。
得想个招儿。
我用废手机号注册了新账号,头像换成模糊的豪车照片,昵称叫
不差钱的老王。申请入群时心跳得厉害,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冒火星。
半小时后,管理员通过了
——
头像是个叼着烟的卡通骷髅,备注名
黑无常。
新人报道,带带兄弟
我敲下这句话,手心全是汗。
群里立刻跳出好几条消息:
哪来的肥羊
先交
500
入群费,不然踢了!
楼上的别吓着老板,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
黑无常
@我:想玩多大的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敲字:刚拆了两套回迁房,手里有三百万现金,想找靠谱的路子洗白。
这句话我琢磨了一晚上,专挑他们爱听的说。
群里安静了几秒,黑无常回了个私聊窗口。
老哥稳啊,在哪发财
京城来的,不懂你们这规矩。
我故意把
IP
地址改成北京。
规矩就是
——
先打
10%
诚意金,证明不是条子。
我盯着
10%
诚意金
这几个字,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三百万的
10%
就是三十万,这帮吸血鬼!
但我脸上得装笑,手指哆嗦着打字:没问题,就是得先看看你们的实力。我带现金过去,当面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黑无常没回。
我盯着对话框,秒针走得跟锯条拉铁似的。
窗外的天从灰变黑,楼道里传来邻居炒菜的油烟味,我却闻不到
——
全神贯注盯着屏幕,连女儿比划手语问我吃不吃晚饭都没看见。
半小时后,黑无常回了:明晚十点,西郊废弃水泥厂,带现金来。敢耍花样,你知道后果。
成了!
我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子腿,疼得龇牙咧嘴。
但心里那股子狠劲上来了,揉都没揉,赶紧翻出地图
——
西郊水泥厂,十年前就停产了,荒得跟乱葬岗似的。
第二天我揣着个空书包出门,故意在小区里晃了一圈。
果然,那俩戴口罩的又跟上来了。
我心里冷笑,直奔银行,在
ATM
机前假装取钱,实则用眼角余光瞅着他们
——
其中一个正对着手腕上的蓝牙耳机说话,肯定是给上头汇报。
好,就让你们以为我真带了三百万现金。
晚上九点,我骑着破自行车往西郊赶。
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后背却全是汗。路过水泥厂大门,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里头黑黢黢的,像张择人而噬的嘴。
我把自行车藏在草丛里,猫着腰溜进去。
厂区里全是断壁残垣,野草长得比人高。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味,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听得人后脊梁骨发凉。
突然,脚底下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捡起来一看,是个烟头
——
还是
中华
牌的,过滤嘴上有牙印。这地方荒成这样,谁会来抽中华
肯定是他们!
我顺着烟头的方向摸过去,绕过一个倒塌的水塔,看见前方车间亮着灯。
窗户玻璃全碎了,里头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
我趴在草丛里,心脏吊在嗓子眼。
那老王头怎么还没来
一个粗嗓子骂骂咧咧。
急什么,陈哥说了,能拿出三百万的主儿,得稳住。
另一个声音尖细,像公鸭嗓。
万一真是条子怎么办
呸!陈哥早让人查了,他
IP
在北京,手机号也是新的。
陈哥肯定是陈枭!
我慢慢往前挪,手心里全是汗。
车间门口停着辆黑色
SUV,车牌用泥巴糊着。
透过窗户缝往里看,里头摆着几张破桌子,桌上堆着笔记本电脑和账本,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正数钱,旁边站着几个染黄毛的小混混,腰里都别着家伙。
公鸭嗓掏出手机:我再给‘老王’打个电话,催催他。
我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心跳得快把肋骨撞断了。
只见公鸭嗓拨通电话,我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
我用的就是跟他们约好的那个废手机号!
喂,老王啊,到哪了
公鸭嗓喊着。
我没接,悄悄往后退。
得找个更隐蔽的地方,最好能拍到他们的脸和账本。
刚挪到车间后墙,就听见里头有人喊:快看!门外好像有人!
糟了!
我撒腿就跑,野草勾住裤腿,差点摔倒。
身后传来脚步声和骂声: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我一头扎进旁边的废仓库,里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脚下全是碎玻璃,踩上去咔嚓响。
身后的手电光扫进来,我赶紧躲到一堆废铁后头,大气不敢出。
人呢
肯定跑了,这老东西够机灵的。
妈的,便宜他了!陈哥知道了非扒了咱们的皮不可!
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在废铁堆里蹲了十分钟,直到听不见动静,才敢摸出来。
手心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血往下滴,但我顾不上疼
——
刚才躲的时候,手摸到了一样东西。
是本账本。
不知谁落在废铁堆里的,封皮上写着
黑洞财务明细。
我借着手机屏幕光翻开,第一页就写着
周建国,30000
元,手续费
50%——
那是我被骗走的三万块!
后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名字和金额,最小的才几百块,最大的有几十万,备注栏里写着
老太太养老钱学生助学金……
我攥着账本,浑身都在抖。
不是怕,是恨。
恨这帮畜生连养老钱、救命钱都骗,恨自己怎么不早点把他们揪出来!
血顺着手指滴在账本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我把账本揣进怀里,贴着墙根往外溜。
水泥厂的夜还是那么黑,但我心里亮堂了
——
藏身之处找到了,证据也拿到了。陈枭,还有你们这帮杂种,等着吧。
我周建国,跟你们没完。
10
病房消毒水味呛得人喘不上气。
女儿周雨桐的听力检测报告单摊在床头柜上,那些上下跳动的曲线像一条条毒蛇,缠得我心口发紧。医生说再拖下去,她连最后一点残余听力都保不住了。
可治疗费呢
电视里突然跳出陈枭的脸。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坐在访谈节目里侃侃而谈,屏幕上打着
著名网络安全专家
的字幕。
近期出现一种新型诈骗,嫌疑人冒充受害者博取同情……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惋惜,据我们调查,某退休钳工自导自演被骗戏码,实则想讹诈网络公益组织……
操你妈的!
我抄起遥控器就想砸电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屏幕里陈枭身后的背景板上,印着
清朗网络计划

logo,底下坐着密密麻麻的记者。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疼得我脑子清醒了些。
这孙子把脏水全泼我身上了。
现在街坊邻居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警察来做笔录时,眼神里也带着怀疑。
手机又响了。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老东西,安分点,不然你女儿的药……
我捏碎了手机卡,把破手机扔进垃圾桶。
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蹲守的记者和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
陈枭的人,还有想看我笑话的人。
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翻出之前在小喽啰屋里找到的那个
黑洞发财群
二维码,用新买的二手手机扫了进去。
这次我换了个头像,是工地安全帽配晚霞的土味图片,昵称叫
王大锤,简介写着
包工头,刚被网上骗了十万。
群里立马有人起哄:
锤哥来了!哪里被骗了
十万块够喝一壶了!
黑无常又跳了出来,跟上次一样直接发私聊:兄弟,怎么被骗的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字,故意带点方言口音:妈的,说是给工地买材料的预付款,打过去就没影了!那骗子跟我说,能找你们‘黑洞’帮忙追款
这是我琢磨了一晚上的剧本。
陈枭他们不仅诈骗,还搞
追款
骗局,骗那些真正被骗的人交
手续费。
黑无常回得很快:追款可以,但是得先交
20%
手续费,我们老大亲自出手。
20%两万块!
我故意打出震惊的表情,太贵了吧我这十万块还是借的……
嫌贵
黑无常的语气冷下来,外面追款公司收
30%,我们这是良心价。而且告诉你,我们老大可是陈枭老师,网络安全界的大拿,没他追不回来的钱。
陈枭!
看到这两个字,我牙床子又开始发酸。
但我得装成不懂事的土老板,打字都带哆嗦:陈……
陈老师啊那、那好吧,但是我现在手里没钱,能不能……
先追款,追回了再给手续费
不行!
黑无常斩钉截铁,必须先交保证金五千,证明诚意。不然免谈。
五千块。我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那是我和女儿这星期的饭钱。
行!
我咬着牙打出这个字,但是我得当面交保证金,跟陈老师见一面,不然我不放心。
黑无常沉默了几分钟,久到我以为他识破了。
窗外的记者还在楼下晃悠,举着相机对着我家窗户拍。
我能想象他们写出的标题
——《诈骗疑犯竟想讹诈网络专家》。
可以。
黑无常终于回了,明天下午三点,城东‘金海岸’茶楼,二楼包间。别耍花样,陈老师时间很宝贵。
成了!
我把手机扔到床上,胸口剧烈起伏。
这是个陷阱,肯定是。但我必须跳进去。
我走到工具箱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我改装过的钳工工具:一把螺丝刀,刀头磨得比匕首还锋利;一个扳手,中间掏空了藏着微型录音笔;还有半块磁铁,能吸住金属物品当警报器用。
我把录音笔打开,试了试音质。沙沙
的电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女儿从里屋出来,比划着手语,你要去哪
她看着我手里的工具,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走过去,抱了抱她。她的身子那么瘦,像根芦苇。
我在她手心里写下:爸去给你挣医药费,很快回来。
她抓着我的手不放,眼里泛起了泪花。
我替她擦掉眼泪,笑了笑,可这笑比哭还难看。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我揣着那五千块
保证金,还有一兜子钳工工具,出了门。
阳光很刺眼,照在身上却没一点暖意。
我能感觉到背后有好几双眼睛盯着我,有记者的,有陈枭的人,还有……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等着看我笑话的眼睛。
走进
金海岸
茶楼,里面静得吓人。
二楼包间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跟铁塔似的。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包间里烟雾缭绕,陈枭坐在主位上,面前放着一杯普洱茶。
他比电视上看着更年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神却像冰锥一样扎人。
你就是王大锤
他呷了口茶,语气轻松,仿佛我们是老朋友。
是……
是我。
我低下头,装出一副憨厚又紧张的样子,把五千块钱放在桌上。
陈老师,您可一定得帮我把那十万块追回来啊,那是我工人的血汗钱……
陈枭旁边的黑无常嗤笑一声:放心吧,锤哥,有陈老师在,跑不了。
陈枭摆了摆手,让黑无常闭嘴。
他盯着我,突然问:听说你之前,也‘被骗’过
我的心猛地一沉。来了。
我抬起头,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没、没有啊,陈老师您听谁说的我这是第一次被骗……
陈枭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很凉,像冰块一样。
是吗
他凑近我,声音压得很低,可我怎么觉得,你比那些骗子还精呢,周建国师傅
轰!
我脑子里像炸了个响雷。他知道了!
我的手瞬间摸到了口袋里的螺丝刀,指尖冰凉。
包间门口的保镖也往前凑了凑,手放在了腰间。
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空气里弥漫着茶香和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
那是我掌心伤口裂开的味道。
我看着陈枭那双冰冷的眼睛,突然也笑了。
我把口袋里的螺丝刀握得更紧了,指甲嵌进刀柄的纹路里。
陈老师,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您这玩笑可不好笑。
陈枭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走回座位,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说:开个玩笑,锤哥别紧张。来,喝茶。
我坐下,手却没离开口袋。
录音笔还在沙沙地转着,记录着这一切。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退。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11
陈枭的手指在茶杯沿上转圈圈。
青瓷杯底的茶渍像团墨,慢慢晕开。他盯着我,嘴角还挂着笑,可那眼神跟冰锥似的,扎得我后颈汗毛根根倒竖。
周师傅手劲不小啊。
他突然开口,眼睛瞟向我的口袋,刚才进门时,听见金属碰撞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口袋里的扳手和螺丝刀撞在一起,肯定被他听见了。
但我脸上得装糊涂,咧开嘴露出后槽牙:嗨,陈老师,俺这粗人习惯了,兜里总揣着点干活的家伙,就跟你们揣手机似的。
我故意把
王大锤
的方言味咬得更重,还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
那是出门前特意在楼道里蹭的。
黑无常在旁边哼了一声,伸手就想搜我身。
哎哎哎,干啥呢!
我往后一躲,手却悄悄伸进裤腰带。
那里别着改装过的扳手,中间掏空的槽里卡着录音笔,笔尾磁铁正吸在腰带铁环上。
要是硬拽,磁铁会触发笔身的微型警报。
陈枭摆了摆手,黑无常才悻悻地收回手。
锤哥别介意,
陈枭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脸,干我们这行,谨慎点好。毕竟前几天,有个‘退休钳工’非说我们是骗子呢。
他特意把
退休钳工
四个字咬得很重。
我攥紧了口袋里的螺丝刀,刀头磨得锋利,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寒意。
但我得笑,笑得比哭还难看:陈老师说笑了,就那老梆子,俺在新闻里瞅见了,脑子肯定进水了!
这话一说出口,我自己都恶心。
但陈枭脸上的笑总算真切了点。
他放下茶杯,身体往前倾:锤哥既然信得过我,那咱就谈正事。你那十万块,打算怎么‘追’
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背早就编好的瞎话:俺找那骗子时,他给俺发过一个银行账号,说是收材料款的。账号是
6228……
我故意把账号说得磕磕绊绊,中间还夹杂着
工地术语,就跟俺们搅拌机似的,那数字串得老长,俺抄在烟盒上了。
我从裤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一串数字
——
其实是我随便编的。
陈枭接过去,用指尖捏着,像捏着什么脏东西。
黑无常凑过去看了一眼,突然说:陈哥,这账号……
好像是‘肉鸡’服务器挂的虚拟卡。
肉鸡我心里一紧,面上却装傻:啥是肉鸡能下蛋不
陈枭没理我,掏出手机飞快地敲了几下。
他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这账号查不到实名信息,
他把烟盒扔回给我,锤哥,你确定没记错
俺肯定没记错!
我提高了音量,故意让录音笔收得更清楚,那骗子跟俺视频过,说他在‘黑洞’公司上班,还拿你们那个‘发财群’的聊天记录给俺看呢!
我故意把
黑洞发财群
说出来,眼睛盯着陈枭的脸。
他的眼皮跳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平静,但我看见了。
哦还有这回事
陈枭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我倒了杯茶,那他长什么样
戴个黑框眼镜,跟陈老师您似的斯文!
我瞎编道,说自己是‘黑无常’,在群里可活跃了!
黑无常猛地站起来:你胡说!我什么时候……
坐下!
陈枭厉声打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
他又给我倒了杯茶,语气却冷了下来:锤哥,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这‘追款’的手续费,得再加五千。
啥!
我一拍桌子,茶水溅了出来,刚才不说好五千吗怎么又加
知道得越多,风险越大。
陈枭慢悠悠地说,或者,你现在就走,那五千块当买个教训。
我看着他,心里把这孙子骂了十八遍。
但我知道,现在不能走。
我掏出钱包,里面只剩下几张十块的零钱,还有女儿画的全家福。
我把零钱全抖出来,数了半天:俺就剩这么多了,陈老师,您行行好,俺工人还等着发工资呢……
陈枭盯着那堆零钱,突然笑了。
算了,
他挥挥手,看在锤哥这么实在的份上,就按原价五千。但丑话说在前头,追不回来钱,概不退款。
好好好!
我赶紧把钱推过去,心里却在冷笑。
追不回来才好,我要的不是钱,是证据。
陈枭示意黑无常把钱收起来,然后从身后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这是我们的‘追款合同’,
他把文件夹扔在我面前,签了吧。
文件夹封皮上印着
网络安全服务协议,看着挺正规。
我翻开第一页,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免责条款。
但我没看那些,我的眼睛死死盯着最后几页
——
那里夹着几张
A4
纸,上面打印着不同的银行账号和户主信息,还有几个人的身份证复印件。
其中一张身份证上的照片,正是我在小喽啰屋里见过的那个头像!
就是现在!
我假装看不懂合同,手指却悄悄伸进了口袋。
摸到螺丝刀的瞬间,我故意把茶杯碰倒了,茶水洒在文件夹上。
哎呀!俺手滑了!
我赶紧去擦,趁他们不注意,用螺丝刀的刀尖轻轻一挑
——
那几页关键证据的纸角被挑开了!
黑无常骂了一声,过来抢文件夹。我趁机用身体挡住,另一只手飞快地在那几页纸上抹了一把
——
上面有陈枭的签名和手印!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一边道歉,一边把文件夹推给黑无常,手指却在口袋里按下了录音笔的紧急保存键。
陈枭看着我,眼神越来越冷。
他肯定怀疑了。
包间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连窗外的蝉鸣声都听不见了。
锤哥,
陈枭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到底是谁
我抬起头,看着他。
手心全是汗,螺丝刀的刀柄硌得生疼。
但我不能慌。
我笑了笑,露出后槽牙:俺就是王大锤啊,陈老师。您看,合同也签了,钱也交了,啥时候能给俺追款啊
陈枭没说话,只是盯着我。
他身后的黑无常已经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我知道,他们快要识破我了。但我不在乎。
我口袋里的录音笔已经录下了关键对话,手里还蹭到了陈枭的指纹。
虽然没拿到原件,但这些足够了。
既然这样,
陈枭突然站起来,那锤哥先回去等消息吧。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
他这是下逐客令了。
我知道,我该走了。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我站起身,假装憨厚地笑了笑:那谢谢陈老师了!俺等您电话!
我转身往门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能感觉到陈枭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背上。
走到门口时,我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陈枭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个青瓷茶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我也笑了笑,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的光线很暗,我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口袋里的螺丝刀还很凉,录音笔还在轻轻震动。
我成功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陈枭那个老狐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全家福,女儿的笑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闺女,爸给你挣到医药费了。
也给你,把欺负咱的人,都记下来了。
接下来,该轮到我出牌了。
12
手机在裤兜里震得大腿发麻。
屏幕上只有一串地址:西郊冷库,凌晨三点,带‘货’来。
发信人是黑无常,头像换成了咧嘴笑的骷髅。
我把手机塞进鞋底,用胶带缠紧。
窗外的月亮像块破镜子,挂在灰蒙蒙的天上。女儿在里屋睡得很沉,眉头却皱着,像是在做噩梦。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悄悄带上工具箱
——
里面没工具,只有半块电路板改装的信号干扰器,还有那支藏着录音笔的扳手。
冷库在城郊垃圾场旁边,远远就能闻到酸臭味。
铁丝网围栏上挂着
禁止入内
的牌子,锈得跟烂铁片似的。
我蹲在草丛里,看着冷库门口的两个黑影
——
他们抽烟时烟头明灭,像两颗鬼火。
得从后面绕。
我猫着腰钻进旁边的玉米地,露水打湿了裤腿,冰凉刺骨。
玉米叶子划在脸上,疼得我直皱眉。
突然,脚底下
咔嚓
一声
——
是根断树枝。
我立刻趴在地上,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门口的黑影动了动:啥声音
风吹的吧,这鬼地方哪有人来。
等他们不再说话,我才敢继续挪。
摸到冷库后墙,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
我掏出扳手,用磨尖的螺丝刀头在砖缝里一撬
——
果然,这里有个通风口,巴掌大,铁丝网生了锈。
我从口袋里掏出磁铁,隔着墙对准通风口的铁网。这是我用机床废料做的强磁,能吸住薄铁皮。
轻轻一拉,铁网发出
嘎吱
声,幸好被旁边垃圾场的狗叫声盖住了。
通风口刚够钻进去一个人。
我把扳手先塞进去,然后蜷着身子往里爬。
里面漆黑一片,霉味呛得人咳嗽。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堆积的破木箱
——
全是空的。
不对劲。
陈枭那孙子不可能这么大意。
我贴着墙根走,脚尖碰到个软乎乎的东西
——
是块地毯。
地毯下面肯定有陷阱。
我用扳手轻轻挑起地毯角,果然,下面露出个金属踏板,连着电线通到墙角的警报器。
又是压力触发式陷阱。
我掏出螺丝刀,拧开警报器外壳。
里面的线路板上,红、蓝两根线缠在一起
——
典型的简易警报装置。
我用螺丝刀尖挑开红线,警报器的指示灯灭了。
刚松口气,头顶突然闪过一道红光
——
是监控探头!
我赶紧躲到木箱后面,心脏狂跳。
这探头装在房梁上,360
度旋转。
我举起手里的磁铁,对准探头底座
——哐当
一声,磁铁吸住了金属底座,探头卡在了朝西的位置。
好险。
我顺着墙根摸到冷库深处,有扇铁门。
门上是数字密码锁,屏幕还亮着。
我把耳朵贴在锁上,转动密码盘,听里面齿轮的声音
——
这是当年在工厂学的老手艺,修机床时练出来的。
咔哒,咔哒……
齿轮咬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当转到第三个数字时,锁芯发出

的一声轻响。
我按下确认键,铁门
吱呀
一声开了。
里面比外面更黑,只有墙角一台旧电脑亮着屏。
屏幕上是
黑洞

logo,像个张开的血盆大口。
电脑旁边放着个铁盒子,上着锁。
就是它!
我赶紧扑过去,掏出扳手想撬锁。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猛地回头,手电筒光柱里,黑无常拿着把匕首冲了过来!
老东西!果然是你!
他嘶吼着,匕首直刺我的胸口。
我往旁边一滚,匕首扎进了木箱。
趁他拔匕首的空当,我举起扳手砸过去
——
扳手中间的磁铁

地吸住了他的匕首!
黑无常一愣,我趁机用螺丝刀捅向他的手腕。
啊!
他惨叫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我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他向后倒去,撞翻了一堆木箱。
没时间磨蹭了!我捡起匕首,撬开铁盒子
——
里面只有一个
U
盘。
我赶紧把
U
盘插进电脑,点击
上传。
进度条慢慢往前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周建国!
身后传来陈枭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他带着四五个手下,手里都拿着钢管。
陈枭站在最前面,脸上没了平时的假笑,只剩下阴冷。

U
盘交出来,
他一步步逼近,不然,你女儿的下场……
你敢动她试试!
我把
U
盘拔下来,攥在手里。
手心全是汗,还有刚才搏斗时划开的口子,血滴在
U
盘上,像开了朵小红花。
我有什么不敢的
陈枭冷笑,你以为你那点小把戏能骗过我从你第一次进‘黑洞发财群’,我就知道是你了。
什么!
我脑子

的一声。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跟我周旋
你以为你拿到证据了
陈枭指了指电脑,你刚才上传的,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假文件。
我猛地看向电脑屏幕,果然,上传完成的提示下面,写着
黑洞慈善基金会年度报告——
全是伪造的文件!
真正的证据在哪
我扫视着房间,突然瞥见铁盒子底下有个暗格。
我用匕首撬开暗格,里面果然有个更小的
U
盘,上面刻着一个

字。
就是这个!
我赶紧把
U
盘塞进嘴里,用后槽牙咬住。
陈枭见状,吼道:抓住他!
手下们挥舞着钢管冲过来。
我举起扳手,磁铁吸住最近的一根钢管,用力一拽
——
那手下没站稳,撞在同伴身上。
我趁机冲到电脑前,把真
U
盘插进接口,手指飞快地点击
上传云端。
进度条再次开始走动。
砸了电脑!
陈枭怒吼。
一个手下举起钢管砸向电脑,屏幕瞬间炸裂,碎片溅了我一脸。
但我看到,进度条已经走到了
99%!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陈枭脸色大变:撤!
他带着手下转身就跑。我想去追,却被黑无常抱住了腿。我用扳手砸向他的头,他晕了过去。
我跑到门口,看着陈枭他们钻进一辆黑色
SUV,扬长而去。
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灯光透过冷库的窗户,照亮了满地的狼藉。
我摸了摸嘴里的
U
盘,还在。
然后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早就编辑好的短信,发给了之前联系过的网络安全爱好者
——
短信内容只有一个云盘链接。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冷库的门被

地撞开,警察冲了进来。
为首的警官看着我,愣住了:周师傅怎么是你
我举起手里的
U
盘,笑了笑,却咳出一口血。
警官,
我喘着气说,我拿到证据了。
13
等再醒过来,是在医院的
CT
室。
机器嗡嗡响着,把我断成三截的肩胛骨扫成黑白片子。
护士给我换纱布时,我趁她转身,用舌头把牙缝里的芯片顶到口腔内侧。
金属片上还沾着我的血,像块烧红后淬火的铁屑,烫得舌尖发麻。
周师傅,您女儿在外面等着呢。
护士摘手套的声音像撕扯绷带。我点点头,把芯片咽了口唾沫,藏进舌下。
雨桐扑到床边时,手语打得飞快,眼泪砸在我打着石膏的胳膊上。
我想给她擦眼泪,却只能动动手指。
她看懂了我的口型,趴在我胸口哭起来,头发蹭着我锁骨处的伤口,疼得我倒吸凉气,却忍不住笑了。
陈枭抢走的只是外壳。
真正的证据,在我牙缝里,在我血里。
晚上趁护士换班,我用病房里的指甲刀撬开芯片
——
这玩意儿跟我改过的机床电路板一样精巧。
用蘸了碘伏的棉签擦掉血污,能看见上面密布的线路,像极了陈枭那孙子算计别人时,眼里绕来绕去的血丝。
我把芯片塞进矿泉水瓶,用胶布封死,藏在床板缝隙里。
断了的肩胛骨还在隐隐作痛,膝盖上的石膏像块墓碑压着腿,但我摸了摸藏芯片的地方,突然觉得没那么疼了。
李警官第二天来的时候,我把矿泉水瓶交给他。
他拧开盖子时,手指在发抖:周师傅,这是……
陈枭漏掉的零件。
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就像他漏掉了我这个老钳工的牙口。
李警官看着芯片,又看看我打着石膏的胳膊,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全是血丝:您这颗牙,比我们局里的取证钳还管用。
我没笑。因为我知道,陈枭那孙子不会善罢甘休。
他抢走的不仅仅是
U
盘外壳,还有我收集了半个月的转账记录原件
——
那些打印纸上有受害者按的红手印,像一朵朵烧在纸上的血花。
但只要这芯片还在,只要我周建国还活着
——
他们欠我的,欠我女儿的,欠所有受害者的账,就得一笔一笔算清楚。
14
手机在床头柜上跳得像颗定时炸弹。
屏幕上还是那个陌生号码,短信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
我家窗户玻璃被砸出个蜘蛛网状的洞,碎玻璃堆里躺着半块砖头,砖头上用红漆写着
找死。
我攥着手机,指关节把屏幕压得变了形。
病房里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像有人往我鼻子里灌辣椒水。
女儿雨桐正在叠千纸鹤,每叠好一个就往玻璃瓶里塞,可她的手指在发抖,折了三次都没对齐边角。
爸,咱回家吧。
她用手语比划,眼睛红红的。
昨晚有人撬了病房门锁,锁芯里全是口香糖,我用扳手刮了半天才弄开。
我摸了摸她的头,摸到她头发里沾着的玻璃碴
——
是昨天我去办出院手续时,有人从楼上扔下来的。
护士站的监控拍到个戴鸭舌帽的人影,可刚要截图,屏幕就黑了。
陈枭那孙子,开始玩阴的了。
我掏出藏在石膏缝里的手机
——
这是李警官给的备用机,专门用来联系线人。
翻到
网络安全爱好者
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三天前:周师傅,陈枭正在转移服务器,他们要搞大动作了!
搞大动作
我点开本地论坛,置顶帖是
爱心助农捐款通道,发帖人头像跟
黑洞发财群
里的管理员一模一样。
评论区全是
已捐款
的刷屏,可仔细看,那些账号注册时间都不超过三天。
妈的,他们要骗救命钱!
我立刻拨通一个号码,是之前联系过的自媒体博主
爆雷哥。
电话响了七声才接通,背景音里全是电流杂音:周师傅快说!我直播间刚被黑了,屏幕上跳出个骷髅头!
别管直播了,
我压低声音,陈枭要搞‘爱心捐款’诈骗,你手里有没有他们之前的诈骗话术
有!我存了网盘里……
他突然顿了顿,操!网盘也打不开了!
正说着,电话被强行挂断。
我再打过去,提示已关机。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纱布。
我又翻出另一个号码,打给那个帮我分析过芯片的程序员小王。
他接电话时气喘吁吁:周师傅!我刚追踪到他们的临时服务器,IP
在……
呃啊!
电话里传来键盘被打翻的声音,还有人骂骂咧咧:敢查我们活腻了!
小王!小王!
我对着听筒喊,只有忙音在响。
陈枭这是要切断所有后路。
我靠在床头,石膏压得断骨生疼。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口扣在城市上空的铁锅。
不能再等了。
我点开一个加密聊天软件,这是小王之前帮我装的。
找到
受害者联盟
的群聊,里面只有三个人:我,爆雷哥,还有个网名叫
退休教师
的大姐。
我打字:陈枭要启动新诈骗,目标是爱心捐款。
退休教师秒回:我这里有份名单!去年他们骗了我班上学生的助学金,二十七个孩子,最小的才十三岁。
她发来一张照片,纸上用红笔圈着受害者地址,有些地方被眼泪泡得发皱。
爆雷哥用新号挤进来:我弄到了他们的‘话术模板’,说什么‘山区孩子等着救命钱’,全是狗屁!
他发来的文档里,每段话后面都标着
心理学陷阱共情点。
我看着手机屏幕,突然想起在工厂时,老师傅教我:零件坏了可以换,但人心要是坏了,得拿锤子敲回来。
我摸出枕头下的扳手
——
这是我让护工帮忙从家里捎来的,锤头还沾着上次搏斗时的血痂。
我用扳手敲了敲床头柜,发出
当啷
一声响,像在车间里敲机床定节奏。
听着,
我在群里打字,每个字都像砸在钢板上,爆雷哥,你负责在暗网放假消息,就说有个‘海外慈善家’要投五百万,引他们上钩。
退休教师,你联系所有受害者,让他们准备好转账记录和身份证明,越多越好。
我来想办法,把他们的服务器地址搞到手。
退休教师发来一个流泪的表情:周师傅,你都这样了……
我这样怎么了
我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又摸了摸膝盖上的绷带,我还能拿扳手,还能咬碎他们的芯片。
爆雷哥发来一个拳头的表情:算我一个!妈的,跟他们拼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李警官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个信封:周师傅,有你的快递。
信封是牛皮纸的,没有寄件人地址。
我拆开一看,里面是张打印纸,上面只有一行字:下一个目标:市儿童医院‘白血病救助基金’。
纸的右下角,画着一个咧嘴笑的骷髅头
——
跟陈枭的头像一模一样。
我把纸递给李警官,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们敢动救命钱!
他们敢。
我拿起扳手,用锤头轻轻敲着那张纸,但我们更敢。
我打开加密软件,新建了一个群聊,把李警官拉了进来。群名就叫
扳手同盟。
李警官,
我打字道,我们需要警方的技术支持。
李警官回复:马上申请!周师傅,你们千万要小心,陈枭现在是疯狗……
那我们就做砸疯狗的锤子。
病房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我下意识把雨桐护在身后,扳手紧紧攥在手里。
但这次,我不是一个人了。
手机屏幕上,扳手同盟
的群头像亮着,退休教师正在上传新的受害者名单,爆雷哥发来了暗网钓鱼的话术模板,李警官那边显示
技术支持已申请,正在对接。
石膏虽然硌得我骨头疼,但我突然觉得有了力气。
15
病房白板上的粉笔灰簌簌往下掉。
我用扳手当教鞭,敲着
行动计划表
上的红圈
——
那是陈枭新注册的诈骗域名,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退休教师发来的截图还亮在手机上,她刚发的受害者名单微博下,全是
老骗子同伙
的恶毒评论,点赞量比证据转发量还高。
爆雷哥,你那边水军太猛,得换个账号发。
我对着视频通话里的年轻人说,他身后的直播设备闪着红光,像只受伤的眼睛。
换了三个号了!
爆雷哥抓着头发,屏幕都跟着晃,他们买的机器人评论比蝗虫还密,我刚发的‘爱心捐款陷阱’视频,播放量刚过百就被下架了!
小王,服务器日志呢
我转向另一个分屏,程序员小王的脸埋在电脑屏幕蓝光里,眼下乌青得像被人揍了两拳。
在跑了在跑了!
他敲键盘的手停了停,抓起旁边的红牛猛灌,陈枭用了三层跳板服务器,还放了病毒……
我靠!系统蓝屏了!
分屏瞬间变成一片雪花。我把扳手往桌上一拍,震得输液瓶晃悠。
雨桐赶紧按住我打点滴的手背,针头差点滑出来。
爸,你手在抖。
她打手语,眼神里全是担心。
我才发现,绷带下的手背真在抖。不是疼的,是气的。
联盟群里现在分成两派:退休教师主张直接报警,爆雷哥非要先搞个大新闻,小王夹在中间,光处理内斗消息就删了八十多条。
都别吵了!
我在群里发语音,故意把扳手敲在手机麦克风上,当这是菜市场呢
消息刚发出去,退休教师的语音就弹了出来,带着哭腔:周师傅,我今天收到恐吓信了,说要去学校堵我孙女……
我也收到死亡威胁了!
爆雷哥的语音跟着炸进来,陈枭那孙子放话,再敢扒皮就把我家地址挂暗网!
病房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
我看着白板上的行动计划表,粉笔字被空调风吹得有些模糊,就像我们这摇摇欲坠的联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血珠渗出来,滴在计划表的
技术突破
栏上。
雨桐惊呼着拿棉签按上去,我却抓起手机,拨通了李警官的电话:喂,帮我联系省厅的网络安全支队,就说‘扳手同盟’需要支援。
挂了电话,我给小王发消息:别硬扛了,等官方技术队来。你现在整理所有受害者的转账时间节点,按分钟排表。
又给爆雷哥发:停止正面曝光,去暗网论坛发‘海外慈善家求合作’的钓鱼帖,用小王给的虚假身份。
最后给退休教师发:整理受害者中未成年人和老人的资料,单独建文件夹,加密后发给李警官。
做完这些,我把手机扔到床上,抓起扳手走到窗边。
闺女,
我回头对雨桐笑了笑,帮爸把床头柜第三格的东西拿来。
她抱来个鞋盒,里面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零件
——
生锈的齿轮、断了的锉刀、还有半块电路板。我挑出一块拇指大的磁铁,用纱布裹好,走到路由器旁边。
周师傅,省厅技术队回电话了!
李警官的电话打进来,他们说陈枭的服务器用了军工级加密……
告诉他们,找‘心跳漏洞’。
我把磁铁贴在路由器天线上,就像老机床,转速不稳时,齿轮咬合会有规律的卡顿。
李警官沉默了几秒:……
明白!
刚挂电话,小王的消息就蹦了出来,带着一串惊叹号:周师傅!服务器日志突然出现规律波动!像是有外部干扰……
等等!我看到了!他们的资金流向节点!
爆雷哥也发来截图:暗网钓鱼成功!有个自称‘黑洞财务’的人联系我了,要五百万‘合作保证金’!
退休教师的消息跟着进来,只有两个字:加油。
后面跟着个她孙女画的笑脸。
我看着窗外,天居然有点放晴了。
磁铁还贴在路由器上,纱布被电流震得微微发颤。
雨桐递给我一杯温水,杯子上印着医院的红十字,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爸,你真厉害。
她打手语,眼睛亮晶晶的。
其实我知道,不是我厉害,是我们都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这时,李警官的电话又来了,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周师傅!技术队锁定了陈枭的核心服务器地址!就在……
他的话没说完,病房的灯突然全灭了。
应急灯亮起,红光映在白板上,我用粉笔写的
胜利
两个字,像被血染红了一样。
手机同时收到十几条消息,全是联盟成员发来的:网络断了!我的电脑黑屏了!他们反击了!
雨桐吓得抓住我的胳膊,我却把她护在身后,握紧了手里的磁铁。
来了。
陈枭终于忍不住了。
我走到白板前,用扳手的反光借着应急灯,慢慢擦掉
胜利
两个字。
然后重新拿起粉笔,在正中央画了个圈,里面写了两个字:
收网。
16
搪瓷缸里的茶水泼在行动表上。

17
号证人王磊失联
的红笔字被茶渍晕开,像滴在纸上的血。
联盟群里爆雷哥的头像疯狂闪烁,发的全是红色感叹号:人不见了!他昨晚说拿到了陈枭洗钱的银行流水!
我抹了把茶渍,手指蹭过王磊的资料照片
——
这小子是陈枭前公司的会计,袖口总沾着机油渍,跟我年轻时一个样。
上周见面时,他啃着煎饼果子说:周师傅,他们把脏钱都混在废铁回收款里,那破厂子就在……
就在西郊废铁回收厂!
退休教师的语音突然弹出来,带着哭腔,他昨天发消息说去厂里拍账本,之后就没动静了!
小王的代码弹窗跟着跳出来:王磊手机最后定位在废铁厂附近,信号三小时前消失!
我抓起扳手砸在床头柜上,石膏震得断骨生疼。
雨桐刚给我换完药,棉签还捏在手里,被我吓了一跳。
爸,你去哪
她打手语,眼睛盯着我腰上别着的工具袋
——
里面装着磁铁、螺丝刀,还有半卷电工胶布。
救人。
我扯掉刚换上的纱布,血渗出来,在绷带上画歪歪扭扭的地图。
17
废铁厂的铁门锈得像块烂海绵。监控探头的金属外壳烫得吓人。
我吐了口唾沫在指尖,抹在探头底座的螺丝上
——
这招跟老钳工学的,唾沫能让生锈的螺丝暂时润滑。
螺丝刀拧进去时,果然没发出声响,只有细微的
咯吱
声被远处的机器轰鸣盖住。
周师傅,三号守卫往这边来了。
爆雷哥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渗出来,带着电流杂音。
我猫在废铁堆后,透过夜视仪看
——
红绿光点在黑暗里移动,守卫的皮靴踩在铁片上,迸出几点火星。
等光点转过弯,我立刻扑向监控机柜。柜门锈得厉害,我用扳手背面轻轻一敲,锁芯就碎了。里面的线路板跟我改过的机床电路板差不多,红、蓝两根线负责传输信号。
我掏出打火机,烧断蓝色线时,火星溅在手腕上,烫出个小泡。
监控黑了!
小王的声音透着兴奋。
我猫腰冲向关押证人的铁皮房。
门锁是电子感应的,我摸出怀里的磁铁,对准锁孔
——
这玩意儿能干扰电磁感应,是我用机床废料做的。

的一声,锁开了。
屋里比外面更黑,只有墙角漏进一丝月光。
证人王磊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团,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刚要解绳子,身后突然传来呼吸声!
妈的,还有暗哨!
我猛地转身,扳手已经攥在手里。
守卫的匕首刺过来,我用扳手格挡,当
的一声,震得虎口发麻。
他比我高一个头,力气也大,压得我步步后退。
周师傅!
爆雷哥冲进来,补光灯晃向守卫眼睛。
那家伙惨叫一声,匕首掉在地上。我趁机用扳手砸他后颈,他晃了晃,倒在地上。
快走!
我解开王磊身上的绳子,他揉着手腕,声音嘶哑:账本在……
知道了,先撤!
我把他推向门口。刚跑出铁皮房,警报突然响了!
他们触发了红外警报!
小王在对讲机里大喊,快往通风口跑!
我们冲进旁边的维修通道,里面全是管道。王磊爬得最快,爆雷哥断后,我垫在最后。身后传来脚步声和骂声:抓住他们!陈哥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师傅,前面有个通风口!
王磊指着头顶。我蹲下让他踩着我的肩膀上去,他刚爬进管道,就听见

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我脚边的铁板上,溅起火花。
快走!
我推了爆雷哥一把,他也爬了进去。我正要跟着爬,一只手突然抓住我的脚踝!
是黑无常!
他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汗:老东西,看你往哪跑!
我用扳手砸他的手,他却抓得更紧。后面的守卫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
我急中生智,掏出怀里的磁铁,狠狠砸在黑无常脸上!
啊!
他惨叫一声,手松开了。
我趁机爬进通风口,管道狭窄得像棺材,只能匍匐前进。身后传来黑无常的怒吼:追!给我追!
我们在管道里爬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听见外面传来警笛声。是李警官!
爆雷哥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从一个废弃的排气口爬出来,外面下着小雨。王磊瘫在地上,浑身发抖。爆雷哥扶着我,我的胳膊被划了道口子,血混着雨水往下流。
周师傅,你受伤了!
王磊想过来扶我,被我推开。
没事,
我喘着气,看着远处红蓝闪烁的警灯,账本呢
在……
在我怀里。
王磊掏出用油布包着的账本,上面还沾着他的血。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废铁厂的锈迹。我接过账本,触手冰凉,却像抱着一团火。
走,去警局。
爆雷哥扶着我,王磊跟在后面。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里,身后是陈枭的黑窝,身前是越来越近的警灯。
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的灯光在雨幕中闪烁。
18
手机摔在地上的时候,屏幕裂得像蜘蛛网。
周先生,您女儿情况突然恶化……
医生的声音从听筒里渗出来,混着电流杂音,像根针往我太阳穴里扎。
我蹲在门口,雨水顺着后颈往下灌,却感觉不到冷
——
心脏停跳那几秒,浑身都麻了。
爆雷哥抢过手机时,我已经冲进雨里。
扳手还在腰间别着,锤头磕着胯骨,每跑一步都疼。
但疼不过脑子里那根弦
——
雨桐躺在病床上,氧气罩蒙着小脸,跟她小时候第一次进手术室时一个样,吓得攥着我的手指不松手。
让开!
我撞开急诊楼大门,消毒水味猛地呛进喉咙。
护士站的小护士指着抢救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抢救室门上的红灯亮得刺眼,像滴在白布上的血。
李警官拽住我时,我正用头撞门:让我进去!我女儿在里面!
他脸上全是雨水,不知道是不是眼泪:周师傅,医生在抢救!陈枭派的人已经跑了,我们正在追!
追个屁!
我甩开他的手,看见抢救室门缝里透出的光,雨桐等不起!
病历单在我手里捏成了团。
伪造的医嘱上画着个骷髅头,跟陈枭头像一模一样。
护士说那两个
医护人员
戴着口罩,白大褂下露出蛇形纹身
——
跟我在废铁厂见过的小喽啰一个样。
周师傅,您冷静点!
小王举着笔记本跑过来,我们刚黑进陈枭的行程,他现在在‘枭龙科技’总部!
19
我蹲在
枭龙科技
后巷的阴影里,盯着
28
楼那扇没关严的通风窗。
雨幕斜着打在脸上,混着铁锈味
——
刚才爬消防管道时,手掌蹭到了生锈的铁皮,血珠渗进老茧缝里,跟机油渍似的。
周师傅,监控盲点在三点钟方向。
小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渗出来,带着电流杂音。
我抬头看,果然看见墙角摄像头的红光在暴雨中闪烁,唯独三楼空调外机后面有片阴影。
深吸一口气,我把扳手别在腰后,开始往上爬。
雨水让管道滑得像冰锥,每爬一步都得用脚尖死死勾住螺栓。
爬到十五楼时,脚下一滑,整个人悬在半空,扳手磕在管道上,发出

的一声响。
谁!
楼下传来保安的吼声。
我屏住呼吸,贴着墙面不动。雨水顺着后颈往下灌,冻得人打哆嗦。
等保安的脚步声远去,才敢继续往上爬。
终于到了
28
楼通风窗。我掏出扳手,拧开螺丝。铁锈渣掉在脸上,痒得人想打喷嚏。
刚撬开通风口,就闻到一股雪茄味
——
陈枭那孙子果然在里头。
爬进通风管,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着管壁往前爬,突然听见下面传来说话声。
陈哥,那老东西不会真敢来吧
是黑无常的公鸭嗓。

陈枭冷笑一声,量他也没那个胆。不过以防万一,把保险柜再检查一遍。
保险柜我心里一紧,加快了爬行速度。
管道尽头有光透进来,我趴在检修口往下看
——
陈枭的办公室里站着四个保镖,墙角的保险柜闪着金属光泽,旁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他跟
大人物
的合影。
我掏出螺丝刀,轻轻拧开检修口的螺丝。
螺丝掉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下面的保镖背对着我,正盯着门口。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扳手,猛地跳了下去。
什么人!
保镖反应极快,电棍已经挥了过来。
我用扳手格挡,当
的一声,震得手臂发麻。
另一个保镖从侧面偷袭,我侧身躲过,扳手砸在他膝盖上,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老东西!你果然来了!
黑无常从休息室冲出来,手里拿着把匕首。
我没时间跟他纠缠,虚晃一招,冲向保险柜。
保险柜是电子密码锁,屏幕上还亮着。
我想起小王说过,陈枭喜欢用生日当密码
——0618。
手指按在键盘上,血珠渗出来,在数字上留下红印。

——
保险柜开了。
里面没有现金,只有一个银色的硬盘,还有一摞文件。
我抓起硬盘塞进怀里,文件刚要拿,身后突然传来枪栓声。
周建国,放下。
我慢慢转身,陈枭站在休息室门口,手里举着一把枪,枪口对准我的额头。
他身后站着黑无常,脸上全是血,应该是刚才被我砸的。
陈枭,
我喘着气,扳手在手里晃了晃,你敢开枪
你看我敢不敢
陈枭往前走一步,皮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这里是
28
楼,枪声会被雨声盖住。就算有人听见,等警察上来,你已经是具尸体了。
窗外的暴雨突然变大,拍打玻璃的声响像鬼哭狼嚎。
我看着枪口黑洞洞的孔,又摸了摸怀里的硬盘
——
那里头装着雨桐的救命钱,装着无数受害者的希望。
扳手在掌心转了个圈,磨得虎口生疼。但我知道,不能退。
就算死,也要把证据送出去。
20
硬盘棱角硌得肋骨生疼。
陈枭的皮鞋踩在我后颈,鞋跟碾着颈椎骨,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黑无常蹲在旁边,指甲在硬盘外壳上划出刺耳声响,银色漆面被刮出几道白痕。
周建国,这玩意儿像你女儿的棺材板。
陈枭用鞋尖戳我的脸,皮鞋上的污泥蹭到嘴角,混着血沫尝到腥气。
我猛地抬头咬向鞋带,他惊退半步,我趁机用膝盖顶开左边保镖的裆部,听着他惨叫着倒在地毯上,脊椎撞在办公桌腿发出
哐当
响。
抢回来!
陈枭吼得唾沫星子飞溅。
黑无常攥着硬盘就往休息室跑,我连滚带爬去拽他裤腿,两人摔作一团时硬盘滑出三米远。手指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壳,后背就被电棍戳中
——
电流顺着脊椎炸开,牙关咬得咯吱响,眼前直冒蓝火花。
操你妈的!
我抓过花盆砸向保镖面门,陶土碎块混着泥渣糊了他一脸。
趁他惨叫抹脸的空隙,我扑向硬盘时听见陈枭在身后喊:把信号屏蔽器打开!
心脏猛地一沉。摸出手机时果然显示
无服务,屏幕上的上传界面停在
78%
不动了。
黑无常从侧面扑来,我用硬盘挡在身前,他的匕首扎进外壳,刀尖离我胸口只剩两指宽。
想毁证据
我嘶吼着用扳手砸向他手腕,当老子退休钳工白干的
扳手磕在骨头上发出脆响,黑无常惨叫着松刀,匕首掉在地上时,我趁机将硬盘插回手机,用牙咬开数据线接口的防尘塞。
拦住他!
陈枭举着枪冲过来,子弹擦着我耳边飞过,打在落地窗上震出蜘蛛网状裂痕。我连滚带爬躲到办公桌下,后背撞翻垃圾桶,废纸和烟头撒了一身。
手机热点图标终于亮起,进度条又开始爬动
——85%……90%……
把桌子掀了!
陈枭的吼声震得桌面发颤。
两个保镖抬着办公桌角往上掀,我抱着硬盘缩到墙角,后背顶住保险柜冰冷的铁皮。
突然想起小王说过陈枭的保险柜是老式机械锁,跟工厂报废机床的锁芯一个原理。
给我拖延时间!
我对手机喊,同时用扳手拧开保险柜底部的螺丝。
果然在第三颗螺丝下摸到了应急钥匙孔,扳手尖捅进去时听见
咔哒
声,柜门弹开一条缝
——
里面赫然躺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硬盘。
双硬盘备份
我笑出了血沫,抓起新硬盘时才发现掌心全是伤口,血珠滴在两个硬盘上,像盖了枚枚红印。
陈枭踹开办公桌扑过来,我将两个硬盘一起举过头顶:敢过来就砸烂!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枪口抖得厉害。
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灯光透过雨幕照在他脸上,把狞笑映得像鬼。
我趁机将两个硬盘同时插上手机,进度条瞬间跳到
100%——上传完成
四个字刚弹出,黑无常就挥着电棍砸断了数据线。
晚了!
我把手机塞进通风口,用扳手死死卡住缝隙。
陈枭怒吼着开枪,子弹打在通风管上迸出火星,我转身用头撞向他胸口,两人一起摔在碎玻璃上。
他的枪掉在地上,我扑过去捡时,黑无常的电棍再次戳中后背。
剧痛中我摸到了枪,手指扣动扳机时被陈枭攥住手腕。
两人在玻璃渣里翻滚扭打,他的指甲抠进我胳膊伤口,我用膝盖顶住他喉咙,直到听见警笛声震破耳膜。
不许动!
李警官踹开门时,我正骑在陈枭身上,手里举着那把枪
——
保险栓都没拉开。
两个硬盘躺在血泊里,外壳坑坑洼洼,却还亮着微弱的指示灯。
雨停了。阳光透过破窗照在硬盘上,反射出的光刺得人眯眼。
我瘫在地上,看着联盟群里爆雷哥发来的消息:证据已下载!全网都在转!
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可我咧开嘴笑了。
意识像退潮的海水,一点点往下沉。
也好。
这下,能睡个踏实觉了。
21
扳手掉在地上的声音像声闷雷。
我蹲在社区活动中心的讲台下捡工具,手抖得厉害
——
术后三个月,这是第一次想演示用扳手拆假充电器。
退休老姐妹们坐在前排,眼神里全是同情,让我想起住院时护士换药的表情。
周师傅,要不咱今天先讲到这儿
社区王大姐想扶我,被我躲开了。
讲台投影仪还亮着,光束里的灰尘跟我当钳工那会儿机床扬起的铁屑一个样,在
防范网络诈骗

PPT
上晃啊晃。
没事。
我捡起扳手,故意在掌心蹭了蹭,就跟锉刀磨铁一样,多练几次就顺了。
这话是说给她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第二周讲座来了个拄拐杖的老爷子,说接到
社保局
电话让汇钱。
我用扳手尖戳着手机屏幕讲解诈骗话术时,手又抖了
——
屏幕反光里,自己的脸跟工厂报废机床似的,全是褶子和疤。
但老爷子突然抓住我的手:周师傅,你这扳手比派出所宣传册管用!
爆雷哥突然联系我,说要做期反诈骗直播。
我揣着工具箱上镜那天,直播间在线人数从三百跳到三万。
我演示用磁铁吸开假充电宝外壳,螺丝刀挑开诈骗
APP
的后台代码,弹幕刷得像工厂流水线:
周师傅这扳手是开过光吧!
老爷子小心啊,别又受伤!
突然有个连线申请,是个老太太哭着说儿子被骗走救命钱。我让她把手机摄像头对准屏幕,用扳手当教鞭:看这个‘客服’头像,跟我在暗网见过的诈骗模板一模一样!点这里……
对,举报!
直播间刷起满屏的
666,我却看见屏幕角落里,雨桐用手语给我比了个
赞。
昨天社区给我弄了间
老周反诈骗工作室,就在我以前上班的工厂旧址旁边。
挂牌那天,废品站的老爷子送来个生锈的台虎钳,说给我当教具。我把它摆在窗台,阳光照在钳口上,跟我现在用的铝合金扳手一样亮。
走到工厂旧址门口,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手里的扳手晃啊晃。
风里有铁锈味,还有智能手机的提示音,混在一起,跟我当钳工那会儿机器轰鸣的感觉差不多,挺热闹。
只要这扳手还能拧动螺丝,还能戳穿骗局,我这把老骨头,就还能在这网络时代,给咱老百姓干点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