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次冲锋失败后,凯尔摸到了口袋里的水晶。
这颗能穿梭时空的紫色晶体,是他寻找被时间流卷走的爱人莉亚的唯一希望。
代价是每次使用都会侵蚀他的存在——皮肤开始透出水晶的纹路。
他在古埃及救下被邪教追杀的莉亚转世,她却不认识他；
在蒸汽朋克时代找到作为钢琴家的她,记忆刚复苏他就因过度穿梭变得透明；
现代实验室里,疯狂科学家艾瑞克挟持着莉亚的幼年体冷笑：
交出水晶,否则我让她从未出生。
当凯尔终于抵达时间起点,艾瑞克引爆了时空炸弹：
所有时间线都要崩塌了！
凯尔举起水晶刺向自己心脏：那我就成为固定所有时间线的锚点。
无数时空中的莉亚同时伸手按在他胸前——
紫色光芒吞没了万物。
1
末日余烬与紫晶启程
酸雨混着焦油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喉咙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带刺的铁块。凯尔背靠着一堵仍在发烫、遍布能量武器烧灼痕迹的合金断墙,残垣之外,是地狱绘卷。天空被铅灰色的厚重辐射云层死死捂住,仅透出几缕病态的、泛着绿光的微光,无力地涂抹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扭曲的金属骨架如同巨兽的残骸,刺破焦黑的土壤；凝固的暗红血泊随处可见,散发着浓重的铁锈与腐败气息。
远方,地平线处,敌方能量炮塔的嗡鸣低沉而致命,间歇爆发的惨白光束撕裂污浊的空气,每一次扫过,都伴随着建筑崩塌的闷响和短促凄厉的惨嚎。脚下的地面在持续不断的爆炸中颤抖呻吟。
凯尔！报告位置！战术头盔内置的通讯器里,队长的声音嘶哑破裂,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与密集的粒子束撕裂空气的尖啸,第七小队…第七小队全灭了！我们需要重组防线,立刻撤向‘蜂巢’堡垒！重复,立刻撤回‘蜂巢’！
凯尔的手指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碎石和滚烫的金属碎片里,指尖传来的刺痛和灼热感异常清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左前方不远处那片新翻开的焦土——几分钟前,第七小队最后的冲锋就在那里被交叉火力覆盖,瞬间化作几缕升腾的青烟和散落的金属残渣。第三十七次冲锋。每一次都像钝刀割肉,每一次都只换来更多毫无意义的死亡,更多被战火彻底抹去的名字。
蜂巢凯尔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喉头涌上的血腥气。他猛地扯下头盔,狠狠掼在脚边扭曲的金属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汗水和硝烟混合的污迹在他年轻却刻满疲惫与风霜的脸上纵横交错,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绝望而偏执。撤回去然后呢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等着被他们一锅端掉还是像第七小队那样,变成地图上又一个被抹去的红叉！
通讯器里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滋滋的电流杂音和远处连绵的爆炸声。
这是命令！队长的咆哮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暴怒,你想抗命送死吗凯尔！
凯尔没有回答。他布满硬茧的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探入作战服胸口内侧那个隐蔽的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丝冰凉而光滑的硬物。他猛地将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块约莫半个巴掌大小的紫色水晶。它在凯尔布满污垢和细小伤口的掌心中,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紫色辉光。这光芒仿佛拥有生命,在周围地狱般的景象中,开辟出一小片奇异的、不真实的宁静领域。晶体内部,无数细微的光点如同宇宙星辰般缓缓流转、明灭,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水晶表面,几道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痕悄然蔓延。
莉亚。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凯尔的心脏上。就在三天前,那场该死的、失控的时空能量风暴核心,莉亚为了推开他,自己却被狂暴的时空乱流瞬间吞噬。她最后伸出的手,她眼中凝固的惊惶与不舍,是他脑海中永不褪色的烙印。这块水晶,是她消失前一刻,从风暴中心被抛飞出来,落在他脚边的唯一遗物。也是他唯一的、渺茫的希望——它能撕开时间的壁垒。
代价他早就知道了。每一次使用,身体似乎都变得更透明一点,仿佛世界正在缓慢地将他遗忘。此刻,他低头看向自己紧握水晶的右手手背,皮肤下,极其细微的紫色脉络正悄然浮现、延伸,如同水晶内部结构的倒影,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
莉亚…凯尔的声音低哑破碎,如同梦呓,却又蕴含着钢铁般的决绝,等我…
他不再犹豫。双手猛地合拢,将那块散发致命诱惑的紫色水晶死死扣在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和全部的意志,向它灌注一个名字,一个身影,一个刻骨铭心的坐标——莉亚！
嗡——！
水晶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紫光！那光芒瞬间淹没了凯尔,比战场上任何能量武器都更耀眼、更纯粹。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凭空而生,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向内塌陷、旋转。凯尔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中心,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被撕裂、被重组,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感官和意识。脚下焦灼的末日大地、震耳欲聋的炮火、队长绝望的嘶吼……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吞噬一切的紫色光芒中彻底消失。
2
尼罗河畔的陌路
刺眼、灼热、干燥。
这是凯尔恢复意识后最强烈的感官冲击。令人窒息的硫磺和焦糊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尘土、干燥的河泥、动物粪便以及某种浓郁香料的复杂气息。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炫目的金黄——那是沙漠。而在他身下,是巨大得令人窒息的、被烈日烘烤得滚烫的粗糙石块。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剧烈的眩晕和呕吐感让他眼前发黑。强忍着不适环顾四周,心脏几乎停跳。
巨大的、倾斜的方尖碑如同刺向苍穹的金色巨矛,其基座深深嵌入黄沙之中。更远处,是巍峨得超乎想象的神庙遗迹。坍塌了一半的巨柱上,色彩虽已斑驳剥落,却依旧能辨认出描绘着诸神、法老与神秘仪式的宏伟浮雕。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空气在热浪中扭曲蒸腾。远处,一条宽阔的、反射着粼粼波光的大河如同生命的绶带,蜿蜒穿过这片无垠的沙海。
古埃及。法老的国度。时间之流把他抛到了这里。
水晶！凯尔的心猛地一沉,慌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块至关重要的紫色晶体,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光芒内敛,但内部星云般的流光似乎比之前更活跃了一些。他松了口气,立刻将其紧紧攥住,塞回贴身的衣袋。一种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指引着他,就在附近！莉亚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无比真实！
他踉跄着从巨大的石块上爬下,脚踩在滚烫的沙地上,靴子立刻陷了进去。他跌跌撞撞地朝着神庙巨大残破的阴影方向奔去。那悸动越来越清晰,如同擂鼓。
刚绕过一根倒塌的巨大石柱,眼前的景象让凯尔瞬间血液凝固！
一个穿着简单白色亚麻长裙的少女,正被三个皮肤黝黑、眼神凶戾、手持青铜弯刀和皮鞭的男人围堵在神庙残墙的角落里。少女的头发是夜一般的漆黑,如同上好的绸缎,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和修长的脖颈上。她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惶和绝望,像受惊的小鹿,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深邃的琥珀色。那正是莉亚的眼睛！凯尔无数次在梦中凝视的眼睛！
跑啊,小祭司！怎么不跑了为首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男人狞笑着,甩动着手中的皮鞭,发出啪的脆响,背叛伟大的时间之仆,窥伺圣物你的下场只有被献给永恒的沙暴！他一步步逼近,眼中是残忍的狩猎快感。
我没有背叛！那水晶…它是不祥之物！它会带来灾…少女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却带着一股倔强。她徒劳地向后缩着,单薄的背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壁,退无可退。
闭嘴！另一个男人粗暴地打断她,举起手中的弯刀,刀锋在烈日下闪着刺目的寒光,把她带走！主祭大人要用她的血平息‘时之沙’的愤怒！
就在那男人手中的弯刀带着风声,狠狠劈向少女纤弱的肩膀的千钧一发之际！
莉亚——！
一声饱含着跨越时空的恐惧与撕心裂肺的呼唤,如同惊雷般炸响！
凯尔的身影如同从虚空中撞出！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了一切。在那青铜刀锋即将触及少女皮肤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猛扑过去,用自己宽阔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刀锋之前！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切入血肉的闷响！
剧痛！冰冷的金属撕裂皮肉、撞上骨骼的剧痛瞬间从凯尔左肩胛骨下方炸开,席卷全身！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前一个趔趄,却死死护住了身下的少女。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三个凶徒显然没料到半路杀出这么一个穿着古怪、悍不畏死的家伙,一时都愣住了。
被护在凯尔身下的少女也完全惊呆了。琥珀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用身体替她挡下致命一刀的陌生男人。他的脸离她那么近,汗水混着沙尘,还有…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仿佛燃烧着生命般的急切与悲伤。
莉亚…凯尔强忍着钻心的剧痛,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怀中的少女,声音因疼痛而嘶哑,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刻骨的温柔,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鲜血迅速浸透了他肩背处的衣物,温热粘稠。
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酷似莉亚的琥珀色眼眸里,惊惧未退,却又涌上巨大的、彻底的迷茫和陌生。她看着凯尔眼中那份浓烈到几乎要溢出的感情,小脸煞白,下意识地用力挣脱开凯尔的保护,向后退缩了一步,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
你…你是谁我不叫莉亚！我叫妮菲塔丽！你…你是阿努比斯的使者吗她的目光扫过凯尔肩头不断涌出的鲜血,以及他那身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沾满未来战场硝烟的残破作战服,充满了惊疑和恐惧。
那纯粹的、毫无作伪的陌生眼神,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凯尔心头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上。
妮菲…塔丽凯尔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肩膀的剧痛和心灵的巨大落差让他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触碰她的脸,想确认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小心！妮菲塔丽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指向凯尔身后！
那个刀疤脸凶徒已经从最初的惊愕中反应过来,眼中凶光毕露,手中的青铜弯刀再次高高举起,朝着凯尔毫无防备的后颈狠狠劈下！另外两人也同时挥动武器扑了上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凯尔猛地回头,瞳孔因剧痛和愤怒而收缩。就在这生死一瞬,他贴身口袋里的紫色水晶骤然变得滚烫！一股狂暴的、不受控制的能量洪流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尤其是左肩那道深深的伤口,瞬间迸射出刺目的紫色光芒！那光芒如有实质,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
轰！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斥力以凯尔受伤的肩膀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炸开！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在下一秒被狠狠加速！
三个扑上来的凶徒,身体如同被投入烈日的蜡像,在接触到那紫色光芒的瞬间,脸上的狞笑甚至来不及转变为惊骇,整个躯体就在凯尔和妮菲塔丽惊骇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皮肤龟裂,肌肉萎缩,骨骼朽化,最终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彻底化作三堆灰白色的细沙,哗啦一声散落在滚烫的沙地上。他们的武器叮叮当当地掉落,被黄沙迅速掩埋。
死寂。
只有尼罗河畔干燥灼热的风,卷起几缕沙尘,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凯尔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左肩伤口流出的鲜血,此刻竟诡异地闪烁着微弱的紫色光晕。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微微颤抖的手,又看向地上那三堆人形的沙堆,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脊椎升起。水晶的力量…远比想象的更恐怖,更不可控。它不仅在侵蚀他,更在扭曲他周围的一切！
妮菲塔丽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琥珀色的眼睛瞪大到极致,里面倒映着凯尔染血的身影和地上那三堆恐怖的沙丘。她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看向凯尔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陌生和恐惧,而是掺杂了深深的、如同面对深渊邪魔般的骇然与敬畏。
不…不要过来！她看着凯尔试图靠近解释,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时间…时间的诅咒！你…你是被诅咒的怪物！她挣扎着爬起来,最后惊恐地看了凯尔一眼,转身朝着神庙遗迹的深处,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地逃去,白色的裙角迅速消失在巨大石柱的阴影里。
妮菲塔丽！等等！凯尔急切地呼喊,忍着剧痛想要追上去。然而,左肩伤口传来的撕裂感和水晶引发的能量透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虚浮。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酷似莉亚的背影,带着彻底的恐惧和误解,消失在古老的石影之中。
热风卷起沙砾,拍打在他脸上。肩头的伤口灼痛,流出的血带着诡异的微紫。他孤零零地站在巨大的神庙废墟和空旷的沙漠之间,脚下是敌人化成的沙堆,耳边只有风穿过石柱的呜咽。找到她,却又再次失去。水晶的紫色光芒在他指缝间微弱地闪烁着,如同嘲讽。
3
错位时空的狩猎者
每一次穿越,都像被投入一个巨大的、疯狂的离心机。骨骼被无形的力量反复拆解又强行拼合,内脏在失重与超重的极限中翻滚、挤压,灵魂仿佛要被从躯壳里硬生生甩出去。每一次,凯尔都以为自己会在这狂暴的撕扯中彻底粉碎。
这一次,眩晕和剧痛尚未完全消退,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洁净的气息就猛地灌入他的鼻腔。
消毒水。还有…某种精密仪器运转时散发出的、细微却无处不在的臭氧味道。
凯尔重重地摔倒在地,坚硬光滑的地面撞击着身体每一处酸痛的骨头。他挣扎着撑开仿佛灌了铅的眼皮。
视野里不再是沙漠、神庙或硝烟。映入眼帘的,是苍白得刺眼的天花板,排列整齐的嵌入式LED冷光灯散发着毫无温度的光芒。墙壁是冰冷的合金,反射着幽幽的光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笼罩在沉沉夜色下的都市森林,无数摩天大楼如同冰冷的钢铁巨人,沉默矗立,楼体上巨大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迷离变幻的光影。飞行器拖着流光,无声地穿梭在钢铁丛林之间。
未来或者…另一个时间线的现代
咳咳…凯尔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左肩那道在古埃及留下的、至今仍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却猛地僵住。
透过指缝,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背——皮肤下那些紫色的脉络,比在埃及时清晰了数倍！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妖异,仿佛水晶的纹理已经深深烙印进了他的血肉。一种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剥离感萦绕着他,仿佛自己正一点点地从这个世界被擦除。
莉亚！那源自灵魂的悸动再次出现！这一次,无比清晰,无比强烈,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的灯塔！方向…就在这栋冰冷建筑的核心深处！
凯尔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那股诡异的剥离感,扶着冰冷的合金墙壁站了起来。作战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不同时空的尘土和血迹,在这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闯入精密仪器的原始野兽。
他循着那强烈的感应,踉跄着穿过一条条光线明亮、却空无一人的无菌走廊。感应门在他面前无声地滑开,又在他身后合拢。空气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脚步声在回荡。
感应门再次滑开。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极其巨大的圆形空间。穹顶是透明的强化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城市冰冷的灯火和深邃的夜空。空间中央,是一个由无数闪烁的屏幕、复杂交错的管线、嗡嗡作响的圆柱形主机构成的庞大仪器集群。空气中弥漫着高压电流的嗡鸣和仪器散热片散发出的微热。这里显然是整座建筑的核心,一个高度机密的研究区域。
而最吸引凯尔目光的,是仪器集群前方,一个巨大的、由某种能量场构成的淡蓝色透明圆柱体。
囚笼。
囚笼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体服,赤着双脚,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或恐惧而微微发抖。她有着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此刻正把小脸深深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点白皙的侧脸。
凯尔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即使只是一个侧影,即使隔着能量场和遥远的距离,那种源自血脉灵魂的悸动也绝不会错！那小小的、脆弱的身影…是莉亚！是她的幼年体！
莉亚！凯尔的心脏被巨大的惊喜和尖锐的痛楚同时攫住,他忘记了伤痛,忘记了水晶的侵蚀,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那囚笼冲去！
站住！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带着金属质感的合成声音突兀地在空旷的大厅中响起,如同毒蛇吐信。
凯尔冲刺的脚步猛地刹住。他循声望去。
只见囚笼旁边,一个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色研究长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面容有着一种学者式的清癯,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手术刀,冰冷、理智,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掌控欲。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智能眼镜,镜片反射着仪器屏幕的冷光,更添几分非人感。他双手插在白袍口袋里,姿态从容,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真是令人感动的重逢,凯尔先生。男人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算计。跨越了时间的洪流,就为了这个小东西他用下巴点了点囚笼里的小女孩。
囚笼中的小女孩似乎被凯尔的呼唤和男人的声音惊动,怯生生地抬起了头。
当那张稚嫩却无比熟悉的小脸完全展露在凯尔眼前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那双眼睛！琥珀色的,清澈纯净,像最上等的蜜糖,带着孩童特有的懵懂和此刻无法掩饰的惊恐。这就是莉亚！年幼的莉亚！
艾瑞克博士！凯尔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他死死盯着那个白袍男人,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放开她！你对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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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克博士脸上的那丝假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实验样本般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凯尔布满紫色诡异脉络的手背和脸庞,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做了什么艾瑞克博士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不过是在她身上验证了一些小小的…时空坐标稳定性理论。结果非常有趣。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指向你,指向那块‘时之心核’水晶。他向前踱了一步,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凯尔,而你,凯尔先生,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顽强。埃及的沙子没能埋葬你,看来水晶赋予你的‘恩赐’确实超乎预料。
他抬起手,指向囚笼中惊恐地望着他们的小莉亚。现在,游戏规则很简单。艾瑞克博士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强硬,交出你身上的水晶。立刻,完整地交给我。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囚笼旁边的一个悬浮操作台上,一个鲜红的、不断闪烁的虚拟按钮瞬间被激活,投射出刺目的光芒。
否则,艾瑞克博士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针,清晰地刺入凯尔的耳膜,我会启动这个装置。它连接着‘因果律干涉器’的核心。只需要零点五秒,这个‘莉亚’在这个时间线上的一切因果联系——她的出生、她的存在痕迹、她未来所有可能的轨迹——都将被彻底抹除。就像用橡皮擦掉纸上的一笔。
他微微歪头,看着凯尔瞬间煞白的脸,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残忍的、掌控一切的满足感,冰冷的镜片反射着猩红的按钮光芒。
交出水晶,或者…让她‘从未存在’。他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选一个吧,时空的旅人。你的时间,他看了一眼虚拟屏幕上跳动的毫秒级计时,不多了。
小莉亚似乎听懂了那可怕的威胁,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她无助地望着凯尔,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恐惧和求救的渴望。
凯尔站在原地,如同被冰封。一边是艾瑞克博士冰冷无情的注视和那悬于小莉亚头顶的毁灭按钮；一边是囚笼中幼年莉亚恐惧绝望的呜咽。水晶在贴身的口袋里散发出灼人的热量,仿佛在无声地警告,也在诱惑。交出它意味着放弃所有寻找莉亚的希望,也意味着将这股足以扭曲时空的力量拱手送给艾瑞克这样疯狂的野心家。不交眼前这个幼小的、无助的莉亚,她的一切将被彻底抹杀,如同从未存在！
冷汗顺着凯尔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皮肤下的紫色脉络在愤怒和挣扎中急促地搏动着,发出微弱的荧光。
4
维多利亚挽歌与消逝之影
艾瑞克博士冰冷的威胁还在耳边回响,囚笼中小莉亚恐惧的呜咽如同尖针扎在心上。就在凯尔陷入绝望的抉择深渊,精神紧绷到极致的瞬间,他贴身口袋里的紫色水晶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
嗡——！
不是温和的牵引,而是粗暴的撕裂！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了凯尔的身体,要将他从当前的时间坐标上硬生生扯下来！刺目的紫光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感官,剧烈的空间扭曲感和时间错位的眩晕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痛苦！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股失控的能量洪流蛮横地拖拽着,甩向未知的时空乱流。
眩晕…剧痛…意识在光怪陆离的碎片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瞬。一阵冰冷潮湿的触感将凯尔从混沌中唤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冰冷的、布满青苔的石板地上。耳边不再是实验室的嗡鸣,而是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雨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泥土的腥味,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机械轰鸣——那是巨大蒸汽机活塞运动的声响。
凯尔艰难地撑起身体,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他的脸上、脖颈里,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发现自己身处一条狭窄、幽深的巷道。两侧是高大、阴郁的砖石建筑,哥特式的尖顶在灰蒙蒙的雨幕中若隐若现。昏黄的路灯透过厚重的雨帘,在湿漉漉的鹅卵石路面上投下摇曳不定、模糊的光晕。远处传来马车驶过石板路时车轮碾轧和马蹄的嘚嘚声。
蒸汽朋克时代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
身体传来一阵强烈的虚脱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脏猛地一沉！手掌的轮廓在昏黄的路灯下,竟然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半透明状态！皮肤下那些紫色的脉络清晰得如同发光的电路,并且范围扩大了许多,几乎蔓延到了小臂！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笼罩着他,仿佛自己正在从这个世界上缓慢地、不可逆转地溶解、蒸发。水晶的侵蚀,在艾瑞克博士的刺激和这次失控的穿越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灵魂深处的悸动,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再次顽强地亮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奇异的、悲伤的旋律感。很近！就在这条湿冷巷道的尽头！
凯尔扶着冰冷湿滑的墙壁,强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和那股致命的剥离感,踉跄着朝悸动的源头走去。巷道的尽头,是一扇高大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木门。门内透出温暖柔和的烛光,隐隐约约,有钢琴声流淌出来。
那琴声…凯尔的心猛地揪紧！是莉亚最爱的曲子！一首宁静中带着淡淡哀伤的夜曲！在他和莉亚还拥有平凡时光的日子里,她常常在黄昏时为他弹奏。
他颤抖着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内是一个布置典雅、充满维多利亚时代风情的私人沙龙。温暖的壁炉里跳跃着火焰,驱散着外面的寒意和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雪茄、咖啡和昂贵香水的混合气息。几位穿着考究晚礼服、佩戴着珠宝的绅士淑女散坐在天鹅绒沙发里,低声交谈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沙龙中央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以及坐在琴凳上的女子身上。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深蓝色丝绒晚礼服,勾勒出优雅的曲线。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她的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柔和而专注,纤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流畅地舞动,将夜曲中那份宁静的忧伤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最后一个音符轻柔地消散在温暖的空气中,沙龙里响起了克制的、优雅的掌声。
女子微微颔首致意,缓缓转过身,准备起身。
就在她转身,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口那个浑身湿透、衣着古怪、扶着门框几乎站立不稳的闯入者时——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了。
琥珀色的眼眸,与凯尔燃烧着无尽思念与痛苦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女子脸上的优雅微笑瞬间冻结。她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手中的丝绒折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你…她红唇微张,吐出一个破碎的音节。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眸中,先是极致的震惊和茫然,仿佛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幽灵。随即,无数破碎的、混乱的、带着强烈情感色彩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记忆的闸门！
尼罗河畔灼热的阳光、邪教徒狰狞的刀疤、挡在身前的染血背影、那双绝望而温柔的眼睛…实验室冰冷的囚笼、幼小身体的无助呜咽、疯狂科学家冰冷的声音…还有…更遥远、更模糊的…硝烟弥漫的战场一个男人绝望的呼唤一块…紫色的水晶
啊——！钢琴家打扮的莉亚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大量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她的脑海,不同时间线的自己的经历、情感、痛苦…在灵魂深处激烈地冲撞、融合！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钢琴上,发出刺耳的杂音。
莉亚小姐！
怎么回事
沙龙的宾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纷纷站起身,关切或惊疑地围拢过来。
莉亚！凯尔的心脏被她的痛苦狠狠揪住。他忘记了身体的虚弱和透明,忘记了周围惊诧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向她冲去。他必须到她身边去！这一次,她记得了！她一定记得了！
然而,就在他冲到她面前,伸出手想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时——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凯尔伸出的手臂,在沙龙明亮的烛光和壁炉火光映照下,竟然变得如同最纯净的水晶般透明！光线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手掌、手腕、小臂！皮肤下那些紫色的脉络,此刻如同燃烧的紫火,在透明的肢体中清晰可见地搏动、蔓延！
天啊！
上帝！他…他是透明的！
幽灵！是幽灵！
周围的绅士淑女们爆发出惊恐的尖叫,有人吓得跌倒在地,有人慌乱地向后退去。
莉亚也看到了。她猛地抬起头,脸上交织的痛苦瞬间被一种更深的、撕心裂肺的恐惧所取代。她看着凯尔那只伸向她的、变得几乎完全透明、内部燃烧着诡异紫光的手臂,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这非人的景象,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不…凯尔…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混合着记忆复苏的痛苦和对眼前景象的巨大恐惧,你的手…你的身体…她猛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他变得透明的手臂,仿佛要将他从消散的边缘拉回来。
她的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凯尔的手臂！如同穿过一片虚无的幻影！
不！不要！莉亚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和绝望,让整个沙龙瞬间死寂。她疯狂地挥舞着手,试图抓住凯尔身体的任何部分,但每一次触碰,都如同探入冰冷的空气。别走！凯尔！求求你！别消失！泪水汹涌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深蓝色的丝绒礼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凯尔低头看着自己越来越透明、如同烟雾般开始不稳定地波动的身体,感受着那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剥离力量。水晶的紫色光芒在他变得透明的胸膛内部剧烈闪烁,仿佛在发出最后的哀鸣。他抬起头,看着眼前泪流满面、陷入崩溃的爱人,心中是无尽的悲凉和歉意。
莉亚…他的声音变得缥缈,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他用尽最后的力量,试图让自己的影像更清晰一些,试图让她记住自己此刻的眼神——那份穿越了无数时空、至死不渝的爱意和深深的歉意。记住…找到我…在所有时间…开始之前…
他的话语被一阵剧烈的空间扭曲打断。身体像被打碎的玻璃般,瞬间化作无数闪烁的紫色光点,在莉亚绝望的哭喊和沙龙众人惊恐的尖叫声中,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萤火,彻底消散在温暖的烛光里,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如同水晶碎裂般的余韵。
凯尔——！！！莉亚的哭喊声,撕破了维多利亚时代伦敦雨夜的宁静,久久回荡在空旷的沙龙之中。
5
裂隙中的终局序曲
这一次的坠落,没有狂暴的撕扯,没有剧烈的疼痛。凯尔感觉自己像一片脱离了树枝的枯叶,被卷入了一个无声无息的、永恒的漩涡。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没有下。只有无尽的、冰冷的虚无和死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空间在这里扭曲破碎。
这就是时空的夹缝水晶力量过度透支后的放逐之地
意识在绝对的虚无中漂浮,仿佛随时会彻底溶解。皮肤下那些紫色的脉络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亮,如同燃烧的紫色火焰,它们不再仅仅是侵蚀的痕迹,更像是维系着他这缕残魂的最后锁链,将他与某个遥远的核心勉强相连。身体的透明感达到了极致,他低头,甚至能看到自己内部那如同星云般旋转流动的紫色能量核心——那是水晶与他生命强行融合后的产物。
他快要不存在了。彻底成为时空乱流里的一粒尘埃。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时,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呼唤,如同穿透层层迷雾的星光,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凯尔…
莉亚的声音！不是来自某个特定的方向,而是仿佛从四面八方、从时间的每一个刻度、从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传来！那声音里包含着无尽的悲伤、刻骨的思念,还有一种…奇异的共鸣
嗡——！
凯尔体内那颗由紫色脉络构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旋转的能量核心,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这光芒穿透了他透明的躯体,照亮了周围一小片混沌的虚无！
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流萤,骤然出现在他周围的虚无之中,并飞速旋转、汇聚！
他看到了！尼罗河畔,妮菲塔丽跪在巨大的阿蒙神像前虔诚祈祷,琥珀色的眼眸中,一滴泪水滑落,倒映着星空的微光。维多利亚时代的钢琴沙龙里,莉亚趴在冰冷的钢琴上,肩膀因哭泣而剧烈抽动,指尖无意识地按着一个琴键,发出悠长而悲伤的尾音。冰冷的未来实验室囚笼中,幼年的小莉亚蜷缩在能量场角落,小手紧紧攥着脖子上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极其微小的紫色水晶吊坠（那是凯尔在埃及时,伤口滴落的、蕴含水晶力量的血液无意中沾染在她衣角形成的结晶）,眼神中充满了超越年龄的坚定和思念。还有…更多模糊的、属于不同时间线的莉亚的影像碎片！
找到我…无数个莉亚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汇聚成一道清晰无比、直抵灵魂深处的意念洪流,带着穿越一切阻隔的坚定力量,在所有时间开始之前！
这股由无数莉亚的思念、记忆和共鸣汇聚而成的强大力量,如同一道温暖的、坚实的桥梁,猛地贯穿了冰冷的时空夹缝！它粗暴地撕裂了凯尔周围粘稠的虚无,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一个位于所有时间起点、万物源头的坐标！
凯尔透明的身体被这股力量包裹、牵引,朝着那唯一的、终极的坐标,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去！
这一次的穿越,没有撕扯,没有眩晕。仿佛只是一次眨眼。
光芒散去。
凯尔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方。
脚下并非实质的大地,而是一片缓缓旋转、流淌的、由纯粹的光构成的海洋。这光呈现出无法定义的颜色,时而如同初生的晨曦般柔和,时而又像创世的雷霆般刺目。头顶,没有天空,只有无数巨大的、如同星系旋臂般缓缓流转的、由纯粹法则构成的璀璨光带,交织成一张覆盖一切的无形巨网。时间在这里如同可视的河流,无数或明或暗的支流从这片光的源头诞生、奔涌,流向无尽的远方。空间则像脆弱的肥皂泡,不断地生成、膨胀、破裂,又重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创生与寂灭交织的气息,宏大、古老、令人灵魂战栗。
这里,就是时间的起点！万物的源头！
在凯尔正前方,那片光之海洋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奇异的结构。它像是由最纯净的水晶自发生长而成,又像是凝固的光本身。其核心处,悬浮着一块巨大的、不断脉动着的、散发着柔和却蕴含无穷伟力的紫色光团——那是所有时间线的源头,也是水晶力量的真正核心！
然而,凯尔还未来得及感受这创世奇景的震撼,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就猛地锁定了他的灵魂！
终于…还是让你先到了这里,凯尔。
一个熟悉、冰冷、此刻却充满了无尽贪婪和毁灭欲的声音响起。
凯尔猛地转身。
只见艾瑞克博士的身影,诡异地悬浮在不远处一片相对稳定的空间碎片上。他身上的白色研究袍已经破损不堪,脸上带着擦伤和淤青,显然穿越时空乱流也让他付出了代价。但他那双眼睛,却燃烧着比任何时候都更疯狂的火焰。他的右手,紧紧抓着一个约莫手提箱大小、表面布满复杂能量回路、正发出刺耳嗡鸣和危险红光的金属装置。无数细小的电蛇在装置表面跳跃。
艾瑞克！凯尔的声音在宏大的空间法则下显得有些微弱,却充满了警惕和决绝,放下那东西！你想毁了所有时间吗！
毁了艾瑞克博士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在空旷的时间源头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疯狂,不！是重启！是净化！是创造属于我的、完美有序的新纪元！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金属装置,那红光瞬间变得刺目欲盲,嗡鸣声陡然拔高,仿佛濒临爆炸的边缘！看看这些混乱的时间线！看看那些无谓的挣扎和痛苦！都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这些执迷于渺小情感的蝼蚁！
他狂热地盯着那巨大的紫色光团核心,眼中是彻底的疯狂：只有彻底炸毁这个腐朽的源头,在废墟上建立由我意志主导的新时间法则,才能终结这一切无意义的循环！而我,艾瑞克！将成为新时空唯一的真神！
你疯了！凯尔怒吼,试图凝聚体内残存的水晶力量阻止他。然而,他透明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变得更加稀薄！强行抵达时间源头,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存在之力！皮肤下的紫色脉络光芒急闪,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太迟了！虫子！艾瑞克博士脸上露出狰狞而满足的笑容,猛地按下了金属装置上那个最大的、散发着毁灭红光的按钮！和这腐朽的一切,说永别吧！时空湮灭弹——启动！
滴——！！！！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警报声从装置中爆发出来！紧接着,一股毁灭性的、足以让空间法则本身都开始扭曲崩坏的能量波动,如同爆发的超新星,以那个金属装置为核心,猛地向四面八方、向时间源头的每一个角落、向所有延伸出去的时间支流,疯狂扩散开来！
时间源头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布满了无数漆黑的、散发着恐怖吸力的裂痕！巨大的法则光带开始崩断、湮灭！流淌的光之海洋剧烈沸腾、蒸发！无数时间支流的影像在那些空间裂痕中疯狂闪烁、扭曲、然后如同被投入火焰的胶片般,迅速化为灰烬！那是所有时间线正在崩塌湮灭的景象！
不——！凯尔目眦欲裂,看着那毁灭的波纹如同死亡之潮般席卷而来,看着艾瑞克博士在装置启动的瞬间,就被他自己释放出的、失控的毁灭能量第一个吞噬、撕裂,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失。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凯尔。
怎么办如何阻止这已经启动的、席卷所有时间线的终极毁灭自己这即将消散的存在,还能做什么
莉亚的声音,无数个莉亚的声音,再一次如同温暖的潮汐,在他即将熄灭的灵魂深处响起：找到我…在所有时间开始之前…
在所有时间开始之前…
凯尔猛地抬起头,那双因存在消散而变得模糊的眼眸,死死盯住了光之海洋中心,那块正在毁灭波纹冲击下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巨大紫色光团——时间与水晶的源头核心！
一个疯狂、决绝、却又带着无尽温柔与希望的念头,如同划破永恒黑暗的闪电,照亮了他最后的意识！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那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心脏位置由紫色脉络勉强维持着人形轮廓的身体。水晶的力量,早已与他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莉亚…他用尽最后一丝存在的力量,向着所有时间线、向着所有时空中的莉亚,发出了最后的、无声的呼唤,这一次…换我来…锚定时间！
下一刻,凯尔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由纯粹水晶能量和意志构成的存在,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正在崩塌的时间源头核心——那块巨大的紫色光团——猛冲过去！
他张开双臂,不是拥抱毁灭,而是拥抱…新生！
6
万物归源之心锚
毁灭的浪潮,无声咆哮着吞噬沿途的一切。空间寸寸碎裂,法则的光带崩解成亿万光尘,时间之河在湮灭弹的恐怖威力下沸腾、断流、蒸发。艾瑞克博士连同他的野心,早已在第一波冲击下化为乌有,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时间源头,这个万物的摇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彻底的死寂与终结。
凯尔透明的身影,如同投入焚天烈焰的一缕微光,迎着那湮灭一切的死亡波纹,决绝地冲向核心。他的身体在毁灭能量的冲刷下剧烈波动,边缘不断逸散出紫色的光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皮肤下那最后维系着形态的紫色脉络,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强光,那是他生命、灵魂与水晶力量彻底融合后的最后绝唱。
莉亚…没有声音,只有一道饱含着无尽思念、歉意和最终决绝的意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毁灭的轰鸣中微弱却清晰地荡开涟漪,穿透了所有濒临崩溃的时间线,对不起…我爱你…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核心光团的前一瞬！
异变陡生！
时间源头那狂暴肆虐的毁灭能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不,不是暂停,而是…被某种更宏大、更本源的力量,强行抚平、凝固！
凯尔的前方,那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的巨大紫色光团核心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一只女性的手,从荡漾的空间中心,缓缓伸了出来。
那只手,白皙、修长、完美无瑕,仿佛由最纯净的光和最温润的玉雕琢而成。它不属于任何一个特定的时间线,却又似乎蕴含着所有时间线中莉亚的印记——古埃及妮菲塔丽的坚韧,维多利亚钢琴家的优雅,幼年小莉亚的纯净…以及凯尔最初爱上的那个莉亚的全部温柔与力量。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无数只这样的手,从凯尔周围每一个波动的空间节点中伸了出来！它们无视了正在崩坏的空间裂痕,无视了毁灭能量的余波,如同从万千破碎镜面中伸出的、唯一的真实。每一只手都带着相同的气息,相同的温暖,相同的…属于莉亚的灵魂印记！
这些手,有的带着古埃及祭司的黄金臂钏,有的戴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蕾丝手套,有的稚嫩如孩童,有的纤细如少女…它们从不同的时间点、不同的空间维度,同时穿越了时空的阻隔,精准无比地伸向了同一个目标——凯尔那冲向核心的、燃烧着最后紫色光芒的透明躯体！
第一只手,轻柔却无比坚定地按在了凯尔变得透明、只剩下紫色脉络轮廓的胸膛正中心。那只带着黄金臂钏的手,属于尼罗河畔的妮菲塔丽。
紧接着,第二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覆盖上来,维多利亚时代的钢琴家莉亚眼中含着泪光。
第三只、第四只…无数只手层层叠叠,如同万千归巢的羽翼,温柔而坚定地覆盖、按在了凯尔的心口位置！幼年的小莉亚、战士莉亚、学者莉亚…所有时空中的莉亚,她们的意志、她们的情感、她们与凯尔之间跨越生死时空的羁绊,在这一刻,在时间源头的终末之地,完成了最终的汇聚与共鸣！
不！
凯尔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不是恐惧,而是不愿她们承受同样的毁灭！但已经来不及了。
当万千只莉亚的手同时按在他心口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温暖而浩瀚的力量,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瞬间从所有莉亚的手中,透过凯尔那由紫色脉络构成的核心,汹涌澎湃地注入到前方那剧烈动荡、濒临熄灭的时间源头核心——那块巨大的紫色光团之中！
嗡——！！！
一声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震荡在所有存在灵魂深处的宏大嗡鸣轰然爆发！
那席卷一切的毁灭波纹,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瞬间凝固、瓦解、消散！空间裂痕被温暖的光流抚平、弥合！崩断的法则光带重新连接、焕发出更璀璨的光芒！沸腾蒸发的时间之河恢复平静,重新流淌,并且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的生命力！
时间源头核心那块巨大的紫色光团,在被万千莉亚汇聚的、源自爱的力量注入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柔和的紫色光辉！这光辉不再是凯尔体内那种带着侵蚀性的、狂暴的紫,而是一种包容万物、孕育生命的、温暖而神圣的紫！如同晨曦中绽放的第一朵紫罗兰,带着新生的喜悦。
这光芒温柔地包裹住凯尔那几乎完全透明的身体。他那即将消散的、由紫色脉络构成的躯体,在这神圣光芒的照耀和无数只莉亚手掌的温暖覆盖下,停止了逸散。透明的躯体中,那如同星云般旋转的核心,开始稳定下来,光芒由狂躁的紫焰,转变为温润而恒定的紫色辉光。无数细密的、如同水晶般纯净的脉络,开始以那颗核心为起点,缓慢而坚定地生长、延伸,重新编织、加固着他的形体。不再是血肉,而是由纯粹的时间法则和水晶本源构成的、更稳定、更永恒的形态。
与此同时,那覆盖在凯尔心口的万千只莉亚的手,也在神圣紫光的照耀下,开始变得朦胧、透明。她们的身影在凯尔周围的空间涟漪中若隐若现,脸上都带着释然的、温柔的、充满祝福的微笑。她们完成了跨越时空的使命,将存在之力与爱的共鸣注入了源头,此刻,属于她们各自的时间线正在新生光芒的照耀下稳定、延续。她们的身影开始如同完成了任务的星光,逐渐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化作无数温暖的光点,如同逆流的星辰,朝着各自稳定下来的时间线飘散、回归。
最后消失的,是那只最初按在他心口、带着黄金臂钏的手的主人——妮菲塔丽。她的身影在消散前,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凯尔正在重塑的轮廓,嘴唇无声地开合：
活下去…在…新的时间里…
温暖的光点彻底消散,回归各自的时间长河。时间源头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柔和神圣的紫色光芒永恒流淌。凯尔悬浮在光海中心,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着温润恒定的紫辉,如同新生的星辰。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却褪去了所有痛苦与迷茫,只剩下历经万劫后的平静与一丝永恒的温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万千只手掌叠加的温暖触感。
他缓缓抬起右手,心念微动。指尖,一缕纯净的紫色光芒如同温顺的火焰般跃动、流淌。不再是破坏和撕裂的力量,而是守护、稳定与维系。他,凯尔,已不再是时空的旅人。他成为了锚点,成为了基石,成为了这新生时间源头的一部分,一个活着的、永恒的坐标。
他望向那无数条从源头延伸出去的、重新焕发生机、如同银河般璀璨流淌的时间支流。在其中一条最平凡、最宁静的支流光影中,他看到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个宁静的、种满花草的普通小院。院子的藤架下,一个黑发女子（她有着所有莉亚的印记,却又是一个全新的、独立的生命）正弯着腰,细心地为几株盛开的紫色鸢尾花浇水。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望向澄澈的蓝天,脸上露出一抹恬静而满足的微笑,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永恒而温柔的注视。
凯尔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小却无比真实的弧度。没有言语,只有守护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微风,轻轻拂过那条时间支流,拂过女子额角的发丝。
万物归源,时间新生。他与她,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每一个安稳的晨昏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