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妄生猛地睁开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残余的睡意被瞬间驱散。
这不是梦。
窗户玻璃上,那张扭曲的女人脸清晰可见。
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玻璃,雨水混着不知名的暗红液体缓缓流下。
她皮肤是死尸般的青灰色,眼眶深陷,充血的眼球几乎要爆裂出来,死死地钉在李妄生脸上。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嘴角以一个非人的弧度向上咧开,露出森白,尖锐,密密麻麻的牙齿,形成一个极端诡异的“微笑”。
这微笑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刻骨的怨毒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嗬…嗬…”微不可闻的,仿佛喉咙漏风的声音,隔着玻璃隐隐传来。
下一秒,那女鬼四肢以反人类关节的方式猛地一撑。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她像一只巨大的,畸形的蜘蛛,动作迅捷得不可思议,贴着墙壁的阴影,瞬间向上爬去,消失在窗户外面。
只留下玻璃上几道混着污迹的水痕,以及那令人心悸的诡异微笑。
冷汗,瞬间浸透了李妄生的后背。
左臂的剧痛在高度紧张下反而变得麻木,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感却更加清晰。
“妈的…盯上我了?这鬼没有杀人规律吗?怎么可能一上来就找上我?”他低声咒骂,右手下意识地摸向枕边的手提包。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鬼香烟,不过李妄生继续向后摸去,最终拿出一件惨白色的破破烂烂的衣服。
看起来就像是给人哭丧用的孝衣一样。
实际上这就是鬼孝衣是李妄生之前在收尸的时候硬生生从哭坟鬼身上扒下来的。
将鬼孝衣穿在了衣服里侧后。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雨声依旧淅沥,除此之外,整栋唐宅死寂得可怕。
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只是他疲惫过度产生的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
那股残留的,混合着血腥和淡淡腐臭的阴气,缠绕在房间里。
李妄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左臂的不适,翻身下床。
他动作放得极轻,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向房门。
地板下似乎传来极其轻微的,如同指甲刮挠木头的“沙沙”声,转瞬即逝,让人疑是错觉。
不过李妄生并不在意,只要鬼不出现在他面前,这点小动作根本不影响。
他拧动冰凉的黄铜门把手,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走廊空无一人,但是明明上大中午的,阳光却一点也不好,只能勉强驱散着深沉的黑暗。
然而,就在他门槛外的地板上,静静地躺着一只鞋子。
一只鲜红的老式绣花鞋。
小巧,精致,红得刺眼,像一滩凝固的血,突兀地出现在这现代风格的走廊里。鞋尖正对着他的房门。
李妄生的瞳孔骤然收缩。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
“这就是鬼的杀人规律吗?要使用绣花鞋锁定目标,那就来试试能不能在晚上给这鬼引过来。”他脑中念头急转。
鬼怪害人,往往有其特定的规律和触发的媒介。这只凭空出现的绣花鞋,显然不是偶然。
联想到那女鬼扭曲爬行的姿态,一个念头浮现:“她丢了一只鞋?”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是不能碰!绝对不能直接接触!
但是现在不碰不行,他必须要赶快把鬼引出来,看能不能解决他,这个月虽然刚开始,但业绩仅仅完成一单,更别说该死的王二柱还导致多出来了三个收尸任务。
另外今天是周日,明天典当行的位置就要改变了,谁知道出现的地方是不是荒郊野外,没有人怎么完成业绩?
这就是操蛋的地方,典当行的位置一周变一次,自己又不能控制典当行出现的位置。
哎,李妄生这样想着。
他眼神一凛,捡起地上的绣花鞋,迅速退回房内,反手关上房门。
他目光在房内扫视,最终落在梳妆台前那张厚重的实木凳子上。
他右手发力,忍着左肩的牵扯痛,将凳子拖到门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诡异的绣花鞋拨到凳子腿内侧,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角落。
“先把你‘请’进来待着。看看这个鬼晚上会不会来找我。”他盯着那只红鞋,低声道。
鲜艳的红色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更加妖异,散发着阴冷不详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萦绕在门口的那股针扎般的阴冷感减弱了些许。
时间一晃很快就中午了。
午饭的气氛异常沉闷。
餐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明亮却冰冷的光。长条餐桌旁,只有李妄生,唐正和唐缺三人。
菜肴精致,香气扑鼻,但三人都没什么胃口。
唐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打破僵局“李先生,刚才休息得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的眼神却控制不住地瞟向李妄生刻意用宽松外套遮掩的左臂,以及对方明显比刚才更加苍白的脸色。
“还行。”李妄生言简意赅,夹了一筷子菜,味同嚼蜡。
他的神经依旧紧绷,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安静得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响。
唐缺小口喝着汤,脸色苍白,眼底的恐惧挥之不去“李先生…您,您发现什么了吗?那个…东西…”她声音发颤,连“鬼”字都不敢说出口。
“有点头绪。”李妄生放下筷子,目光扫过这对强作镇定的兄妹,
“你们家,或者说这栋宅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老物件?比如镜子、梳妆盒、旧家具,尤其是…女人的东西?”
唐正和唐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和一丝惊疑。
唐正皱眉思索“老物件…倒是有几件祖上传下来的家具,都在储物室或者我父亲的书房。至于女人的东西…我母亲去世得早,她的遗物大部分都收起来了。特别的东西…好像没有?”
“我记得你们说过杂物间是不是有个镜子?”李妄生追问,“那是不是一个梳妆镜?”
“梳妆镜…”唐缺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更白了,“杂物间里…张妈出事那个杂物间里的镜子不是梳妆镜,而是一面挺旧的穿衣镜,是以前淘汰下来的…难道…?”
李妄生心中了然,那面镜子绝对有问题。“嗯,知道了。今晚我会处理。你们晚上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唐正连忙点头:“一定一定!拜托李先生了!”唐缺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中满是祈求。
这顿饭在压抑和不安中草草结束。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昏黄转为斑驳的黑色,最后彻底被浓墨般的夜色吞噬。
天黑了。
雨没有停,反而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拍打。
李妄生没有开灯。他盘膝坐在客房的床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手提包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拉链已经拉开,露出里面用特殊油布包裹的几件物品轮廓。
黑暗中,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细长颜色暗沉的物体那是半截鬼香烟。
冰冷的触感和淡淡的,类似陈年香灰的味道,让他保持着一丝清明。
他闭着眼,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听觉捕捉着屋外的每一丝异响雨声,风声,潜藏在这些声音之下,有着那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死寂。
他在等。等那个东西出现。等它按捺不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死寂感,渐渐充满了整个房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左臂的麻木感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仿佛整条手臂都不再属于自己,只有那刺骨的阴冷在无声蔓延。
突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猛地撕裂了夜的死寂。
声音尖锐,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仿佛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最后一丝生命力。
来源…似乎就在楼下,而且很近。
李妄生皱起眉头,难道这个鬼没有盯上自己,还是这个绣花鞋并不是鬼的杀人规律?
下去看看。
李妄生猛地睁开双眼,黑暗中,他的瞳孔似乎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没有丝毫犹豫,他身体一绷,就要从床上弹起!
就在他双脚即将离开床垫,足跟刚刚沾地的刹那。
噗!
一只冰冷,滑腻,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手,带着刺骨的阴寒和难以言喻的粘稠感,猛地从漆黑的床底下伸了出来。
那手,枯瘦惨白,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精准无比死死地攥住了李妄生赤裸的右脚踝!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传来!
“嘶!”
刺骨的冰寒和剧痛瞬间从脚踝窜遍全身。
李妄生猝不及防,身体被拽得一个趔趄,整个人被那股恐怖的力量狠狠地向床底下拖去。
“被阴了,这东西什么时候在床底的?”李妄生说了几句。
然后衣服内侧的鬼孝衣层层收紧,李妄生瞬间取回身体的控制权,然后立马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床底。
“啧..啧..”的声音从床底传来,之前见到过的女鬼头旋转了360度,阴森地笑着。
与此同时。
砰!砰!砰!
房间的灯全部炸裂,女鬼四肢扭曲着爬行,爬到了床上,然后“啧..啧..”捡起了地上的绣花鞋,将房门狠狠撞破消失了。
李妄生紧跟着立马来到门外,外面充斥着淡黑色雾气,死寂,阴冷,血腥味和腐臭味直冲大脑。
“艹,还是慢了。”李妄生狠狠骂道,立马回到房间拿了几个道具,追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