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一个穿着家居服,笑容温和的中年男人,正抱着他粉雕玉琢的小女儿在客厅里转圈,逗得小女孩咯咯直笑。
妻子在厨房准备早餐,香气弥漫。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亮着,是一条银行发来的入账通知,数额巨大,备注是“投资收益”。
看起来温馨美好。
男人叫张伟。他放下女儿,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准备去拿手机看看那笔让他心安的“收益”。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手机屏幕的瞬间,张伟眼前猛地一黑,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瞬间抽走。
不是眩晕,而是纯粹绝对的黑暗。
同时,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毫无征兆地充斥了他的鼻腔。
“呃……”张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小女孩惊恐的哭喊声和妻子慌乱的尖叫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同样的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角落。
李萍,在晨练公园的步道上无声倒下。
赵建国,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头一歪,再无声息。
阳光刺眼无比。
陈默迷迷糊糊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酸痛无力。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简陋房间。
斑驳的墙壁,家具陈旧,床头柜上摆着他亡妻的遗照,笑容温婉。
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
记忆一片模糊的空白,仿佛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大块。
只记得无尽的绝望和冰冷的雨…
还有一个地方…一个很恐怖的地方…典当行?典当…典当了什么?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模糊片段。
身体的变化不会骗人。
他抬起手,那是一双枯槁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指甲灰暗开裂。
他颤巍巍地走到洗手间那面布满水渍的镜子前。
镜子里,是一张苍老,憔悴,陌生无比的脸。
头发灰白稀疏,脸上也有在明显的皱纹。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的内心。
“一千万吗?我什么时候能得到一千万?我用一千万是来干嘛的?”陈默对着镜子里的老人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苍老。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试图想起什么,却只有针扎般的头痛和更深的茫然。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颤抖着摸出那个破旧的钱包。
里面只有三张湿漉漉的十块钱。
他抽出那张珍藏的照片,儿子在幼儿园门口,咧着嘴笑,缺了一颗门牙。
“这是我的儿子?小宇?可是…小宇在哪里?他在哪家医院?我…我忘了?头好疼…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陈默抱着剧痛的头,痛苦地蜷缩起来,浑浊的泪水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
被典当的“痛苦记忆”,带走了他痛苦的记忆,他根本回想不起当时医生说出儿子病情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头痛稍微缓解。
陈默如同行尸走肉般起身,准备洗漱。
冰冷的水拍在衰老的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看着镜中苍老的自己,眼神空洞。
就在这时,他的房间外,客厅的方向,传来一阵清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被缓慢地拖行着。
吱嘎…...吱嘎......
陈默动作一僵,心脏猛地一跳。
他疑惑地侧耳倾听。声音持续着,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规律。
“谁?”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房子里回荡。
没有回应。
只有那拖行的声音,吱嘎…...吱嘎…...
巨大的恐惧感莫名袭来。
昨晚那种面对典当行时的寒意再次席卷全身。
他强压下心悸,深吸一口气,带着疑惑和一丝莫名的不安,慢慢拧开了卧室的门把手,走了出去。
......
第二天早上,李妄生是被一阵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呃……艹……”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全身都是酸痛。
尤其是左肩到左臂,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剧痛,知觉好像恢复了一些。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摸到床头柜上疯狂震动的手机,看也没看就按了接听,没好气地怼道“喂!哪位?!催命啊?!周日还不让老子好好休息一会儿!”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被吵醒的暴躁和掩饰不住的虚弱。
“喂,您好,请问是李妄生李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有礼的女声。
“我是!有屁快放!”李妄生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语气极度不耐。
他现在只想把这只废了的左胳膊剁掉,然后睡到天荒地老。
什么典当行,收尸,业绩,月考…都见鬼去吧!
“那个......我是经过朋友介绍来的,听说您处理过一些…嗯…特殊事件?”女声似乎被他的语气噎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礼貌。
“我觉得我家里最近有点不太平,能不能请您来看看?路费我给您报销,解决之后,给您二十万辛苦费。”
“二十万?”李妄生混沌的大脑捕捉到这个数字,稍微清醒了一点点。
钱!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他的存款虽然有一百多万,但左手这鬼样子,得抽空去医院看看,应付下个月房租水电,给爷爷买补品......哪一样不要钱?
这破典当行又不发工资。
自己就相当于给典当行白白打工,有时还要被典当行拉去加班,去催收一些“陈年旧账”。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骂娘的冲动,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一点,虽然效果有限,还带着嘶哑“嗯…行吧。地址发我。不过事先声明,真有那玩意儿,我搞不定的话,立马走人,钱不退。”
他现在这状态,只能勉强看看能不能应对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小命要紧。
“好的好的!太感谢您了李先生。地址我马上短信发给您。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唐缺,李先生您到了之后联系我就行了。”对方似乎松了口气,连忙答应。
电话挂断。
李妄生把手机随手一扔,仰面躺回床上,双眼无神地瞪着天花板。
“二十万......二十万......”他喃喃着,这数目已经不小了,对于此时的李妄生帮助巨大。
“干完这一票,下个月房租和爷爷的补品钱就有着落了,省得动老本。”他瞥了一眼自己那覆盖着灰白色尸蜡,毫无知觉的左臂,眼神阴郁。
“妈的,还得想办法处理这鬼东西…该死的王二柱,死到临头还要阴老子一把,等我有空给你这老不死的棺材里再添几个棺材钉。”狠狠地痛骂王二柱一顿后。
“唉......”李妄生重重叹了口气,认命地掀开被子。
每动一下,左肩都传来钻心的疼。
“命苦啊......刚被王二柱那老坑货折腾掉半条命,胳膊也废了,觉都没补回来,又要去给资本家抓鬼,高三狗都没我这么拼。”他拖着仿佛灌了铅,还带着半边僵硬的身体,艰难地挪向洗手间。
冰凉的自来水拍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许困倦。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依旧俊美的脸庞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李妄生身材也是属于偏瘦。
看起来就像是小白脸一样,但是以世间的标准来看,李妄生也确实称得上帅这个字。
“李妄生啊李妄生......你这过的叫什么日子?”高考?未来?他有时候都觉得这些词离自己太遥远了。
能活过下个月,不被典当行的异变搞死,不被收尸任务累死,不被账本出现的催账任务弄死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算了,先搞定这二十万,再想想那三个倒霉蛋和这破胳膊怎么办吧。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胡乱擦了把脸,甩掉水珠,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尽管身体依旧藏着无法消散的倦意和剧痛。
他小心翼翼地将僵硬的左臂用绷带固定好,再套上宽大的外套遮掩。
随便抱怨几句后,李妄生回到房间,整理起了东西。
一个鼓鼓囊囊的旧手提包被打开。
“鬼孝衣的带上,鬼拼图用了两次,消耗不小,鬼香烟只剩两根半了。死老东西,教的什么半吊子手艺!”他一边忍着痛往包里塞东西,一边低声咒骂着跑路的前老板。
这些道具都是他用命从之前的收尸任务里抠出来的,修补一次都是需要一些难以想象的材料,典当行虽然有这些材料,但是他如果擅自使用的话,典当行就会为他设置加班任务。
唉,真是心累。
手机滴滴了两声。
是唐缺发来的地址:
S市,栖凤路
77号,唐宅。
“S市?还好,不算太远。”李妄生松了口气,毕竟不用出省。
要是再远点,他这状态真不一定撑得住。
确认地址后,他提上沉重的手提包,准备出发。
就在他打开出租屋门的瞬间。
“额。”
“李妄生,你又要去哪里?星期一还能不能赶回来上课?”
声音听起来有些娇憨,还带着点不满。
门口站着的是他的同班同学兼邻居,苏清鸢。
她扎着清爽的马尾,抱着几本书,显然正准备去图书馆。
看到李妄生提着大包,脸色苍白,左臂僵硬的样子,她愣了一下,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李妄生在班里是出了名的“怪人”和“请假王”,没什么朋友,当然他也乐得清静。
租在这里才发现班里的学习委员家就在隔壁。
“那个苏清鸢,你知道的,我有些事要处理,星期一要回不来你就帮我给老师请个假。”李妄生说着,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右手动作牵扯到左肩,疼得他嘴角一抽。
苏清鸢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和明显不对劲的左臂,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总之,虽然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几句,现在已经高三了,学习才是重点,你这样基本两三周都要旷课怎么行?而且你…你的手怎么了?”她的目光落在李妄生刻意遮掩的左臂上。
李妄生内心撇撇嘴,讲真的,他并不将高考放在心上,只是苏清鸢也是出于好心,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勉强点点头,敷衍道:“我知道的,只是最近确实有些忙,不小心扭到了。你就多帮帮我,回头请你喝奶茶。”他试图挤出个笑容,却显得更加疲惫。
苏清鸢看着李妄生吊儿郎当又掩饰不住虚弱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好吧,我会帮你的,只是我很好奇你每星期有什么工作,竟然连高考都放在后面,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不会想知道的。”李妄生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苏清鸢张了张嘴,还想追问,但李妄生已经提着手提包,脚步有些虚浮地绕开她,向楼梯口走去。
看着他明显有些踉跄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苏清鸢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唉,我的工作…”李妄生苦笑着摇头,走下楼梯,“如果不是我爷爷…可能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学习高考,但现在…”他看了一眼自己僵硬的左臂,感受着那刺骨的阴冷。
“该死的老东西跑路了,自从继承典当行之后,就注定了我和他们的不同。”
“苏清鸢绝对不会想知道我的工作的…她见过鬼吗?”他自嘲地笑了笑。
打开手机叫了一个滴滴,选了最近的高铁站。
李妄生靠在小区门口的电线杆上,闭眼等待着。
如果问道李妄生一百多万的存款为什么不买车?
因为该死的典当行导致他根本没时间去考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