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痛殴四皇子齐洛武,使其重伤,这已是弥天大罪。
之后又从重重追捕中逃脱,虽然最终还是被锦衣卫寻回,但此举在朝廷看来,无疑是罪上加罪,蔑视皇权。
如今被关押在这防卫森严的大理寺甲字号死牢,明摆着是九死一生,甚至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师父他老人家,是如何能如此笃定自己能够活下去的?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惊天隐情?
亦或者,师父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让自己能安心继承他的衣钵?
林旭思来想去,只觉得一团迷雾笼罩在心头,让他看不清前路。
他并非不相信师父的判断,只是眼下的处境,实在让他看不到任何生机。
就在林旭沉思之际,隔壁牢房,那个之前分食了他烧鸭的儒雅中年,突然有了动静。
此人一直安静地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宛若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然而此刻,他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却像是被什么点亮了一般,紧紧地盯着林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显然,方才宫宴与林旭在生死诀别之际的对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尤其是宫宴那句带着无比肯定语气的话——“你定然死不了”,似乎让他那颗早已沉寂的心,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噗通”一声闷响。
在林旭微带讶异的目光中,那儒雅中年竟是隔着冰冷的铁栅栏,朝着林旭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因为这个突兀的动作,显得更加佝偻和无力。
林旭一怔,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对方。
“这位兄台,你这是......”
儒雅中年抬起头,那张因久困牢狱而显得憔悴不堪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近乎绝望的恳求与最后一搏的希冀。
“这位小哥......不......这位公子。”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方才那位老先生仙逝前说......说公子您定然无恙,想来......想来公子定非池中之物,或许......或许真有通天之能,定能安然出狱。”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林旭,仿佛要从林旭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在下戴罪之身,自知是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了。”
话语间,他深深地叩首,干瘦的额头碰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在下别无所求,只求公子若能侥幸脱困,念在同囚一场,又蒙公子分食之谊......能否......能否费心帮在下照拂一二家中妻女?”
说到“妻女”二字,他的声音明显哽咽起来,眼中也泛起了水光。
“她们孤儿寡母,手无缚鸡之力,若无依靠......在这世道......实在是......难以存活啊......”
“若公子能大发慈悲,应允在下这不情之请,在下......在下便是即刻押赴刑场,也死而无憾了!”
“纵使是这这天大的冤屈,在下......在下也认了!”
他的声音带着泣音,充满了为人父、为人夫的悲凉与不舍,以及对世道不公的深深无奈。
那一声声泣血般的恳求,在这死寂的牢房中回荡,令人闻之动容。
林旭听着那泣血般的恳求,心中亦是一阵酸楚。
他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满脸绝望的中年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