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邹氏学堂外,朦胧的黄色将云晕染。
姜鸦还没学就被夫子赶了,一腔热血转头冷静,连屁股都没捂热,就打道回府。
夫子有学问,赖在学堂肯定能学到阴阳术,可乌修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要当她伴读。
夫子直接黑着脸把两个人一起轰出去了。
他俩逗他玩儿呢。
上学还带夫妻一体的?姜鸦真是气死了。
她不甘,她不平,她无可奈何。
乌修月就是溜了一圈自己。
上午看他发疯,下午答应的又反悔,一天啥都没干,纯来陪他戏了。
她旁边死皮赖脸的男人亦步亦趋,怎么样也甩不掉,还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姜鸦气不打一处来。
“你成心的?当什么陪读!我又不需要你陪!”姜鸦狠狠地把他撞到一边,独占石板路。
乌修月差点摔草丛里面,还好稳住了身形。
他抬起头,就看到姜鸦叉着个腰,一脸怒意地瞪着自己,宠溺一笑。
她憋了一路的火了,终于发出来了。
“夫人,我只是想多陪陪你!”他靠近她,扯着姜鸦的衣角,眼眶瞬间泛红,睫毛颤动,可怜巴巴的像只受伤的小鹿。
“夫人个鬼!”姜鸦烦躁地甩开了乌修月的手。
你夫人是姬红衫!我他爹是个冒牌新娘!跟你没一毛的关系。
“夫人……”乌修月像是完全没有眼色,又喊了一次姜鸦,叫得抑扬顿挫,好像是姜鸦欺负了他似的。
姜鸦好没气地白了他一眼,双手抱臂,侧着头摇了摇。
转身就往前走,完全不想看见他了。
要不是周围一大圈的暗卫在暗中窥伺,真想朝他吼出一句,‘我才不是你夫人,我是来杀你的!’她真是被小师妹忽悠惨了!也不知道小师妹布置刺杀秦王的计划完成了多少了。
姜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得尽快通过邹家传递一些有用的消息,乌修月还有用,她忍!她忍!“夫人……你理理我呀……”乌修月有些急了,直接挡到她面前,高得跟座山似的挡在面前。
“让开!”“不让……”乌修月紧紧地抿着嘴唇,垂眸时睫毛颤动,身体微微前倾,眨巴着眼睛讨好着姜鸦,还想要再说点别的,企图勾她心软。
姜鸦直接伸出手,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扭过了头,这副样子实在是有负罪感。
“你说什么我都不原谅你——明明说好的!你就是骗了我,我最恨别人骗我——”姜鸦眉毛倒竖,指节发白。
“……是我后悔了,我不想你把目光放到那老头身上,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夫人。
”他眼神是隐晦的占有欲,从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渴求。
姜鸦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是来上学堂的,不看夫子,难道看你?“我无法理解你。
”姜鸦直白地说。
“我就知道……”乌修月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呼吸间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
“你知道什么?我都不知道?”姜鸦嘴角轻微抽搐,怎么都喜欢打哑谜,难道这个世界就不能直话直说吗。
“夫人,你与其去找那老东西讨教,不如找我,他有的本事我学下来了,他没有的学习本事我也有。
”乌修月自信满满拍了拍胸脯,趾高气扬地说道。
姜鸦看不得这货傲慢的样子,嘴角无语抽搐。
“夫人,你别不信呀!当初他差点把我带沟里,如今我把他发配去教族中那些混账子弟,不然误人子弟。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每一个字都在挑逗着姜鸦的神经。
姜鸦蹙眉,忽然明悟了。
她的声音在紧咬的牙缝中挤出,每一个字音都在被脸颊用力的咀嚼:“乌修月,你果然是来耍我的!”“怎么会呢?夫人,你想不想去上午那片水域,到了晚上可热闹了,水中黑市想不想去逛逛。
”乌修月眼里闪跃着狡黠的光,勾起一抹坏笑。
他家夫人最爱热闹,想必一定能勾着她忘掉。
水中黑市?姜鸦倒是在小师妹的嘴里听过,听说黑市里会卖机关术所用的“小叶紫檀”,小师妹一直想要,她一直记得。
可他们总是拿金银财宝去救助百姓,身上也没有几个钱子。
钱倒不是问题,她去劫富济贫几回就解决了,主要是没有这个门道。
乌修月要能带她去的话,她想给师妹拍卖下来,送给她当今年的生辰礼物。
乌修月看着姜鸦越想越深,整个人流离在外,心道:这下总算把学堂的事忘掉了。
“当真?”姜鸦抬起了明亮的眸子,语气止不住地激动:“你真的带我去黑市?!”乌修月被她感染,也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他弯着腰,揉了揉姜鸦柔顺的头发,温柔地回答:“当真,比珍珠还真。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姜鸦眼眸弯成月牙,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嗯,走吧。
”……终于哄好了。
乌修月提到的水中黑市是在最荒僻的水域,他们需要坐船穿过几座山崖,而路上人烟越来越少,姜鸦都快要怀疑他,是不是想把自己拐到哪个鬼地方去收拾一顿。
昏暗的夜色里,只有船头的这一盏灯,形单影只。
姜鸦坐在船里目不转睛,盯着溶洞里奇特的景色,五彩斑斓的石头她可从来没有见过,伸出手来挑动着江水,掀起了一丝丝的波澜,倒映着一张冷艳的脸。
溶洞中拐七拐八很容易迷路,要有人指引才能去到那里,这就像一个地下城,外面的人很难进来。
姜鸦总算知道为什么小师妹抱怨,找一块上等的木材很难了。
“小月牙,进了里面我得有个称呼叫你,我这样叫你可好?”亲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
姜鸦和乌修月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出神,连他悄悄的靠近,都没有注意到。
“……随你怎么叫。
”只要别再叫她夫人就行。
乌修月整个人都贴着她,蓝白衣裳叠在了一块。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你怕冷?”姜鸦眼神疑惑又古怪。
夜里温度骤降,离这么近只有这一个原因。
姜鸦大声说:“你有病肯定怕冷呢。
”“……”乌修月无话可说,心都凉了一半。
姜鸦大发善心拉住了他的手,手指修长如白玉,根骨分明,青筋微凸。
果然冰凉的,像死人的温度。
她更加坚信,乌修月命不久矣。
姜鸦朝他倾倒,一边拉着手,一边呼出热气,在冷寂的江面中,他们之间有着若有若无的白雾。
乌修月被她猛然靠近,心脏瞬间加速,脊背僵直。
他能嗅到她发间的清香,能想起昨夜她如何在自己怀中呻吟……“我帮你搓搓,这样就不冷了,你看你,怕冷怎么不说出来?”姜鸦声音都温柔了许多,语气中还带着些责怪。
乌修月脸颊涨红,耳尖泛起红晕。
不是害羞,是被气得,姜鸦拉着他的手都快擦出火花了!!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谢谢。
不用了,已经够了!”乌修月半天哽咽地憋出来一句,强行把自己的手抽离。
姜鸦被他甩开,满脸震惊。
怎么又不给碰了,之前不还是喜欢黏着她吗。
“好吧,你叫我小月牙,我叫你什么。
”姜鸦吃瘪。
“世人对我的称呼,但你叫我修先生,意义总归是不同的。
”他声音低沉,还不忘嘱咐姜鸦,“上岸后,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以这个凶神恶煞的名声,没人敢对你出手。
”“呵呵。
”姜鸦回以一声冷笑。
“修先生,可真是名如雷震,令小女子佩服佩服。
”姜鸦对着他作揖。
乌修月眼神半阖,他的血液还在刚刚那阵持续的奔涌中,久久不能停息心脏的跳动,没在意她的谲诡之言。
拍卖阁则是在一个更幽静的地方,需要主家的请帖才能进去。
乌修月也不知道是拍卖阁的什么身份,刚上了岸,拍卖阁的人直接找上了门,毕恭毕敬地送进了豪华包间。
姜鸦又高看了他一眼。
他说带自己来见识见识,还是真有几分本事。
拍卖阁的拍卖会还没有到点,管事的为他们忙前忙后,又是送美人进来服侍被乌修月一口拒绝,又是要送此次拍卖的物品,乌修月非要自己拍卖。
姜鸦只觉可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要是直接能拿到的话,她都不要再等拍卖了。
多好一管事啊,你还拒绝他……乌修月还是一副心不在焉,不知道琢磨什么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管事的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
这位主到底要什么呀?倒是说个明白呀!最后,姜鸦肚子咕噜一声,引起了乌修月的注意。
他计上心来,语气轻快地说道:“送一些吃食进来即可,我家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她饿了。
”“噗——”姜鸦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
管事的立马说道:“修先生,真是年少有为哈哈。
我马上下去吩咐火夫,做一些少夫人能吃的吃食哈哈。
”他很有眼色,领着一大帮的人退下关门。
姜鸦脸色瞬间暴红,双目圆瞪,扭头看向乌修月,他还恬不知耻的对她笑。
“乌修月,你在说什么鬼话?!”姜鸦直接站了起来,冲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领,有一种要杀人的冲动。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月牙,快坐下,别动了胎气呀。
”乌修月歪着头,还要继续拱火。
他是怎么面无表情扯出这么大个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