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费力地睁开眼,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
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而是灰蒙蒙的天空,一股混杂着尘土与霉腐的气息直冲鼻腔。
身下是冰冷坚硬的青石板路,硌得他骨头生疼。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满脸横肉的男人正用脚尖一下下地碾着他的手背。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恶意。
“小杂种,还装死?”
男人叫王腾,是这片街区的地头蛇。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帮闲,一个叫赵三,一个叫李四,此刻正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赵三嘿嘿一笑,凑趣道:“腾哥,这小子骨头硬,不如打断他的腿,看他还装不装。”
田野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撕扯着他的神经。
乞丐,饥饿,殴打……他,一个兢兢业业的996程序员,在工位上猝死后,魂穿了。
穿成了一个同名同姓,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原主因为饿得受不了,想去王腾家的饭馆后门讨点剩饭,结果被当成了小偷。
王腾一口浓痰吐在田野的脚边,唾沫星子溅到了他的脸上。
“我家的传家玉佩,是不是你偷的?说!”
玉佩?田野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东西。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吐出几个沙哑的字。
“不……不是我……”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连反驳都显得有气无力。
“还敢顶嘴!”李四上前一步,抬脚就踹,正中田野的胸口。
一口气没上来,田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抽空,眼前阵阵发黑。
周围聚拢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对着他指指点点。
“是王屠户家的那个混人王腾。”
“又在欺负人了,那个小乞丐真可怜。”
“可怜什么,谁知道是不是真偷了东西。”
议论声很小,却像针一样扎进田野的耳朵里。没有人上前,所有人都远远地站着。
绝望,铺天盖地。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皂隶服饰的衙役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又高又瘦,颧骨突出,看着就不好相与。
“吵什么吵!都给老子散了!”
王腾一看来人,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快步迎了上去,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不动声色地塞进那高瘦衙役的手里。
“吴差爷,您来得正好。我抓着个偷我家传家宝的小贼,正要送官呢!”
吴差爷掂了掂手里的铜钱,脸上的不耐烦缓和了些许。他瞥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田野,又看了看王腾。
“你家的传家宝?什么东西,值几个钱?”
“那可是上好的和田玉,祖上传下来的,无价之宝啊!”王腾说得信誓旦旦。
吴差爷身后的另一个矮胖衙役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催促道:“行了行了,既然抓着了贼,就带回衙门去。别在这儿耽误工夫。”
“那就带走吧。”吴差爷一挥手,做了决定。
不问青红皂白,甚至连一句盘问都没有。
田野像一条破麻袋,被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双脚离地,拖着向县衙走去。
石子路磨破了他的膝盖,渗出丝丝血迹,在地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痕迹。
完了。
田野的心沉到了谷底。以一个乞丐的身份进了大牢,没人会听他辩解。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脱层皮。
他的人生,刚开始就要以这样屈辱的方式结束吗?
就在这彻底的黑暗中,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命运回收系统激活中……】
【激活成功。】
田野猛地一怔。
系统?
死寂的心湖中陡然掀起巨浪。
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疼痛与恐惧。
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极其简陋的蓝色面板浮现在眼前。
界面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进度条,下面写着几个字:【新手大礼包发放中……】
进度条走得极其缓慢,像一只乌龟在爬。
田野内心疯狂吐槽,这什么破系统,加载速度比我上个公司的破电脑还慢!人都要被打死了,你还在加载!
【发放完毕。请宿主尽快回收第一条命运,开启系统核心功能。】
回收命运?怎么回收?
田野看向周围,押着他的衙役,街边行色匆匆的路人,全是活生生的人。
还没等他想明白,县衙到了。
“威——武——”
长长的堂威声中,田野被一把推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公堂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抬起头,看到堂上正中坐着一个面容消瘦、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
那人穿着官服,正无精打采地翻看着卷宗,似乎对堂下的闹剧提不起半分兴趣。
“堂下何人,所为何事?”县令张居正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
王腾抢先一步跪下,膝行几步,开始了他声泪俱下的表演。
“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田野。
“就是这个小乞丐,趁着小民外出,翻过我家东墙,撬开我老娘的窗户,偷走了我家三代单传的宝玉啊!那玉佩可是我爹的命根子,我曾祖父传下来的,如今……如今就这么没了!请大老爷严惩此贼,追回宝物!”
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仿佛亲眼所见。
县令张居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对这种鸡毛蒜皮的盗窃案毫无兴趣。
他拿起惊堂木,却迟迟没有落下。
王腾见状,心里一急,连忙对他爹使了个眼色。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头,被王腾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
老头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绸衫,像是临时换上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有些躲闪。
他哆哆嗦嗦地跪下,声音都在发抖。
“老……老爷,我儿说的句句属实啊,那玉佩……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学着戏文里的样子,捶胸顿足,情绪激动。
张居正不耐烦地问道:“你亲眼看到是他偷的?”
老头一愣,眼神飘向儿子王腾。王腾在下面拼命给他打眼色。
老头会意,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我……我没亲眼看见,可我们家那一带就他一个外来的乞丐,不是他还能是谁!老爷,那玉佩是我爹传给我,我将来要传给我儿的……如今没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他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人双眼圆瞪,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他的身体晃了两下,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接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闷响。
整个公堂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腾脸上的悲愤还凝固着,他愣愣地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爹。
“爹?爹!别演了,快起来!”
他推了推老头,对方毫无反应。
王腾慌了,他扑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
指尖一片冰凉。
没了。
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气绝身亡!
“啊——爹!”王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懵了。他只是想让老爹上来卖个惨,坐实罪名,怎么就把人给卖死了?
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堂上的衙役们面面相觑,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县令张居正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错愕。
他审过无数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原告在公堂上把自己亲爹给“说”死的。这算什么事?
“肃静!肃静!”张居正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仵作!快传仵作!”
公堂上一片混乱。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与突如其来的喧闹交织中,田野脑中的系统界面猛地一亮。
一行金色的字体,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弹了出来。
【检测到附近有可回收的命运线,来源:王老汉(已死亡)。】
【命运简介:王老汉,本名王顺,一生庸碌,本应在三年后因风寒寿终正寝。今日为助其子王腾诬告宿主,情绪激动,引发心疾,提前死亡。】
【是否立即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