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我师父厉害，撇开名气、修为、宗门背景不谈，我师父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剑修。
”夜雪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说这么多话。
孟轻岚只想求他别说了，撇开名气修为和宗门，她风四这个马甲还剩什么？夜雪今日也是师父的忠实拥趸，忠心耿耿。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唬得周围村民一愣一愣的，他们除了王仙长也没见过其他的修士，这位风仙长是第二个，她徒弟是第三个，反正都比他们普通半妖厉害。
村民：“小仙长说得对！那王仙长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医修。
”夜雪：“嗯。
”孟轻岚无言，捏了捏眉心，对夜雪说道，“早点歇息，明日起来我要考校你的剑法。
”“是，师父。
”夜雪决心今夜入睡前，再把流云剑法练上三遍，一定不能让师父失望。
孟轻岚多年修炼，习惯在日出前醒来，待天地间的紫气吸收完后，便开始练剑，多年如此，除闭关外一日未曾停歇。
她的作息也感染了夜雪，师徒二人在同一时刻睁开双眼，进入修炼状态，又一同提起剑走出房门。
孟轻岚这边练完四套不同的剑法，夜雪还在完成挥剑千次的练习。
夜雪做得极为认真，他每一次挥剑的姿势都尽力做到标准，在孟轻岚的注视下想要做到最好，即使手臂酸涩沉重，呼吸变得急促，他的动作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只有速度稍微慢了下来。
“很好，你能坚持下去，就是剑道上最重要的一步。
”孟轻岚毫不吝啬自己的鼓励，她早就看出夜雪表面上无动于衷，其实被夸奖时耳朵会竖的笔直，腰后长尾也会跟着她说话的节奏轻轻摇晃。
夜雪其实很喜欢听师父夸奖，只是习惯了冷着脸。
“等你挥剑千次也不费力的时候，就再加一千，直到万次为止。
万次之后，不需要再增加挥剑的次数练习，多去练习剑招即可。
”孟轻岚轻描淡写地说道，夜雪也乖乖点头，师徒二人浑然不觉每日挥剑万次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现在你练一遍流云剑法给我看。
”孟轻岚站在稍远处，对夜雪说道。
夜雪在百烬城中就学会了流云剑法的剑招，昨夜又练过三遍，当即在空地上缓慢而认真地练完一套。
“剑招精准，但流云剑法主要在流云之意，非流云之形，应更飘逸灵动些，或许和心境有关，你现在阅历不足，无法体会到其中剑意。
”孟轻岚提起青霜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用夜雪能看清的速度，演练了一遍流云剑法。
山谷中清风习习，吹得旁边树叶簌簌作响，孟轻岚在树下舞剑，身姿飘逸，如天边云霞，随时要乘着风飞回到天上去做真仙。
夜雪隔着风凝望着师父练剑的身影，手情不自禁地抬起，妄想捉住这指尖清风，让风停留下来。
孟轻岚收剑而立，气息平稳，对夜雪问道，“看明白了吗？”夜雪回神，抬起的手又悄悄放下，抿着唇摇头，“弟子愚钝。
”“无妨，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孟轻岚温和地说道，修炼一道，天资重要，但勤勉更重要，夜雪身为半妖，对于剑术的领悟力本就不如人类，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又一遍流云剑法之后，夜雪仔细对比自己与孟轻岚之间的动作差异，勉强将要改变的地方记于心间。
夜雪拿起折枝，将灵力注入剑招之中，用心体会，仍然感觉有许多瑕疵，他有些低落，“师父，我的剑术天赋很一般。
”“的确一般。
”孟轻岚点点头，走近一些，在夜雪耳朵压低的时候朗然一笑，揉了揉他的头。
孟轻岚唇角弯起，眉梢微挑，满目尽是理所应当的傲气，“这世上所有的剑修和我比，天赋都一般。
”孟轻岚站到夜雪身后，握住他的手，带动他向前刺出一剑，这是流云剑法的起手式，“那又如何，勤能补拙，你静心修炼便是，有我在，我不会让你走一步弯路。
”正如孟轻岚所言，她亲手引领夜雪练完一套流云剑法，已经初具流云之意，再无一丝匠气。
“看，你也可以。
”孟轻岚眸中笑意不减，如山风掠过山棱，只在被风拂过的人心中留下痕迹。
夜雪清楚地看到师父眼眸中倒映的泠泠剑光，心头浮起一缕他不知如何形容的奇妙感受，这感觉马上被他压至心底，他听到自己低低地回应了一声。
“……嗯，我也可以。
”练完剑法还没到午时，正是村里吃饭的时间，昨天的半妖王强热情地邀请孟轻岚和夜雪去家中吃饭，“两位仙长，到饭点了，来家里吃饭啊！”“多谢，我们这就来。
”孟轻岚应下，对夜雪说，“去吧，你还在长身体。
”孟轻岚比了比身高，现在夜雪比她还矮半个头，还得再养一阵子。
到了王强家中，王露正在将饭菜端出来，他们的女儿小虎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两位客人，她的额头上还有一片醒目的王字花纹，头上的耳朵圆润可爱，“没见过的大哥哥和大姐姐。
”王小虎身体不好，昨日睡过去了，没看到他们俩进村。
王露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这是王仙长的朋友，不可以无礼，要叫风仙长和夜仙长。
”“好的，娘。
”王小虎乖巧地坐下，清澈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
夜雪从未见过这样生长在爱意中的半妖幼崽，被她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手指动了动，开始怀念被师父收起来的斗笠。
村中劳作不易，这里也不需要灵石金银，孟轻岚婉拒了热情的王露，微微一笑，“我已辟谷，和青崖一样，都不用吃饭，只是我这徒弟还需要食物，他在长身体吃得也多。
他不会白吃你们的粮食，下午便让他帮你们在田间劳作，尽管使唤。
”“这、这怎么好意思？”王强搓着手，局促地说道。
孟轻岚含笑不语，片刻后，王露夫妇才知晓风仙长所说的“吃得也多”是什么意思。
“我再去蒸一锅饭。
”王露直接回到灶台边，开始点火。
“好小子，比我还能吃！”王强惊叹。
王小虎拧着眉观察夜雪扁平的腹部，小脑袋想不通，那么多米饭都去哪里了？王露将一盆新的米饭端到桌上，“管够，下午来帮忙就成，不够的话别家还有！”王强还想说什么，被王露一瞪，闭上嘴默默扒饭。
夜雪被师父安排得明明白白，吃完饭就去扶伤堂找王青崖领今日的汤药。
发散着苦涩气味的汤药端在手中，夜雪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入口才发现其中有淡淡的甜味，并没有闻起来那么苦，他又想起来村民说过的话。
“王仙长喜欢在煮很苦涩的汤药时加甘草，但是仅限于小孩子才有这个待遇，我们成年之后就没有了。
”夜雪默不作声地喝完，他已经不小了，马上生辰过完就十八岁了。
他清洗完药碗，离开前在王青崖身边留下一句，“我快十八了。
”快十八了，所以不需要加甘草了。
王青崖梳理完这个逻辑，冷哼一声，不好意思，她这里是按骨头生长周期算的，夜雪的筋骨还有的长，驳回。
下午村民们还在田里，夜雪提着剑过去帮他们收割作物，村民们需要全村忙活几天的田，他一个人一下午就做完了，村民们看他的眼神都亲切起来。
田中事务早早忙完，王露夫妇索性回家陪伴女儿，孟轻岚还在他们家，坐在椅子上和王小虎一起晒太阳。
见到爹娘回来，王小虎欢呼一声，直接从椅子上跳起，“娘！抱抱！”王露抱起女儿转圈，“乖乖，明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王小虎贴着母亲的脸颊，笑嘻嘻地说，“我想要娘做的黏土老虎，嗷呜。
”“好，娘给你做一个黏土老虎。
”王露面对女儿时十分温柔，亲昵地蹭了蹭她。
“要两个，大老虎陪着小老虎。
”王小虎补充道。
“好，娘做两个。
”王露应下。
“那我呢？”王强委屈巴巴地蹭过来，他的半妖血统是熊。
王露瞪他一眼，“你？我再做一个大熊给我们母女俩当座驾。
”“座驾也好，我喜欢。
”王强笑呵呵的。
他们一家人亲昵和美，独留夜雪一人驻足在门外，那片温馨的空间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孟轻岚走出来，轻声问道，“你呢？夜雪，我还没问过，你的生辰是哪日？”夜雪平静地说道，“在明日。
”和王小虎同一天的生辰，但他们一个是备受期待出生的宝贝，一个是生于仇恨的弃子。
孟轻岚没想到这么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雪淡淡地说道，“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师父无需在意，照常过便是。
而且那只是我随便挑的日子，我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生辰是哪日，像我们这种被抛弃的半妖，不会有长辈帮忙记住自己的生辰。
”孟轻岚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