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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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审视了我片刻,点了点头:准许。
我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音频文件,连接上法庭的音响设备。
然后,我转向李斯年,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法庭每一个角落,更重重砸在李斯年的心上:
李斯年,你口口声声说爸不会原谅我。那你就好好听听,她老人家临终前,最后一句清醒的话,是什么。
我按下了播放键。
瞬间,法庭里鸦雀无声,只有音响里传出的、夹杂着沉重喘息和仪器微弱滴答声的录音。
那声音虚弱、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愤怒和不甘,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在嘶吼:
孩子…离…跟他离…离…!
那是我在救护车上,在公公生命最后的时刻,用尽全身力气录下的声音。
是他用血和命发出的控诉和嘱托!
爸——!!!
李斯年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天灵盖!
他猛地从被告席上弹起来,又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腿软,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砰地一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他蜷缩在那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双手死死抱住头,发出野兽般绝望而痛苦的呜咽和嚎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迟来的、巨大的、足以将他灵魂都撕裂的悔恨和痛苦。
那身皱巴巴的套装,此刻裹着他颤抖蜷缩的身体,显得那么渺小,那么狼狈,那么…罪有应得。
公公临终那句嘶吼,如同最终的审判,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回荡不息,盖过了他崩溃的哭嚎,重重地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也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和挣扎。
法官敲响了法槌。
肃静!
冰冷的槌音落下,宣示着程序与律法的威严,也像是对这场荒诞悲剧的一个休止符。
李斯年伏在地上的嚎哭被强制压抑成断续的、破碎的抽噎,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要躲进地板的缝隙里。
本院审理查明:原、被告夫妻感情确已破裂,无和好可能。
被告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存在严重过错,是导致夫妻感情破裂的主要原因。原告主张离婚,符合法律规定,本院予以准许。
关于夫妻共同财产分割…鉴于被告存在重大过错(婚内与她人同居),依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九十一条之规定,原告作为无过错方,在财产分割上应予以照顾。结合双方具体情况及原告主张,本院判决如下:…
法官的声音清晰而冰冷,一条条宣读着判决。
李斯年婚前财产归其个人所有。我们婚后购置的房产、车辆等,基于照顾无过错方原则,大部分判给了我。
另,被告李斯年需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内,协助原告叶黎办理上述股权及不动产的过户登记手续。逾期不办理,本院将强制执行。
最后一句,如同给李斯年的棺材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
他瘫软在地,连抽噎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
法官的法槌再次落下。
闭庭!
人群开始骚动,记者们的镜头对准了地上失魂落魄的李斯年。
李启明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释然,有愧疚,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她没有走向李斯年,而是带着李家的几个亲戚,沉默地、快速地离开了法庭。
我没有再看李斯年一眼。
在宋律师和保镖的陪同下,我从侧门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歇斯底里和最终裁决的地方。
外面的天依旧阴沉,但压在心头那块沉甸甸、浸透了血与恨的巨石,似乎随着那一声法槌的敲响,终于松动、滚落。
一切尘埃落定,走出法院时,冬日的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在远处的枯枝上投下几缕微弱却清晰的光斑。
前路依旧漫长,但每一步,都只属于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