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得出两人方才还大汗淋漓过。
原本还嚣张想看热闹的太子。
此刻脸上青白交加,嘴唇不住的哆嗦。
正鱼贯而入准备上朝的官员们,一个个顿住了脚步。
眼珠子聚精会神地盯着互相骑在对方身上的裴清玄和汝阳公主。
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吭吭哧哧。
啊!这......
裴清玄身上的,是......是汝阳公主吧......
这未免太不成体统了!
成平伯不是刚与皇后的义女成婚吗既然与汝阳公主有情,当初皇后何不给汝阳公主赐婚
与公主在宫道如此淫乱,这等腌臜事,真是天下奇闻!
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头都抬不起来了,只能捂着脸哭。
太子眼珠子瞪得瞠目欲裂。
哆嗦了半天,方才找到自己的嘴。
指着两个还紧紧缠绕在一块的人,手指不住地颤抖。
荒唐!你们......你们还不给孤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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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公主脸红的滴血。
浑身上下简直像煮红的虾子。
她啜泣着摇头,不停地把自己往裴清玄身下藏。
企图让别人瞧不出她是谁。
可他俩的姿势太诡异,根本藏不住一点。
裴清玄的脸色更是难看,像从香灰炉子里扒出来的一般。
太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竟顾不得储君的体面。
亲自握住汝阳公主的胳膊,拼命把她从裴清玄身上往下扯。
啊!
啊!
两个人疼得嗷嗷直叫,依旧死死纠缠。
太子简直要气疯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扇在了汝阳公主脸上。
你怎么这般淫贱!
当着文武朝臣的面,竟还这般不知廉耻,不肯跟裴清玄分开!
汝阳公主双腿紧紧夹着裴清玄的腰。
光洁的手,却去拉太子的手。
有些朝臣已经臊得捂脸。
更有小声嘀咕的。
上次见这等左右逢源的场面,还是在青楼。
汝阳拼命地握住太子的手。
太子哥哥!哥哥!不是这样的!
你听我解释,是裴清玄害我!我,我不下贱的......
太子哥哥!你要为我做主!
裴清玄眼珠子瞪得溜圆。
即便这世道,对男子比女子宽容些。
可也没见哪个男子,搞点花头,能像他这般丢人现眼。
光着屁股,被同僚们这般打量,他已然在拼命忍了。
本来觉得丢人丢到了这个份儿上。
即便抬不起头,但想着此事以后,也能捞个驸马当当。
谁知道汝阳公主这贱蹄子,居然这个时候反水!
他要是真被汝阳公主冤枉了。
岂不是要因为玷污公主,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裴清玄忍无可忍,狠狠啐了口唾沫。
公主别含血喷人!
要不是你自己犯贱勾引,我裴清玄如何能轻薄得了你!
汝阳公主根本没想到,裴清玄居然敢不顺着她的话说。
裴清玄你敢污蔑本公主!
裴清玄冷笑:污蔑公主你拿着西域进贡的什么鬼东西,来我府上以公主之威逼我。
说只要是江禾穗的东西,都得是你的!
不许我碰她,不许我跟她圆房,更不许我待她好!
如今还说我污蔑真是没天理了!
我倒是想问问公主是何居心竟要和我粘在一起,将我害到如此地步!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众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公主至尊,何必嫉妒一个皇后义女
那些朝臣们,齐刷刷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
突然便听见太子的一声厉喝。
江禾穗不许把手从脸上拿下来!
你们还不把围帽给她戴上!
我惊恐地瑟缩了一下。
眼瞧着太子身边的宫人正按着我的头,要把我塞进帷帽里。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沉稳的男声。
怎么这裴爱卿的夫人是见不得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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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道声音过后,众大臣连忙跪倒在地。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袭明黄色的龙袍顺着我捂着脸的指缝,映在眼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了起来。
御道上连个敢大口喘气的人都没有。
只有汝阳公主,已然因为太过害怕,压抑不住地抽泣起来。
还隐隐约约地有些尿骚味扑了过来。
不知道是裴清玄和汝阳公主谁吓尿了。
你!将手放下来!
我听着头上传来的威压十足的龙吟,吓得呆住了。
好半晌,才猛然摇了摇头。
你敢抗旨!
皇帝的声音有些愠怒。
我使劲摇头,拼命让自己忍住不抖。
臣妇不......不敢的。
只是太......太子殿下说,臣妇不能在人前露脸,否则......否则......
皇帝的声音越发威严。
否则怎样
我嗓子依旧有些发颤,否则会杀臣妇全家!
这话说完,一石激起千层浪。
离我不远的太子,手紧握成拳,手背上此刻已然青筋暴起。
我缩了缩脖子,拼命用手把脸捂得更紧了些。
皇帝慢慢踱步过来。
他的龙爪在太子的脑袋瓜上来回盘旋。
这几日还有大臣上折子,说太子勤政爱民,这就是你勤政爱民的证据
太子浑身哆嗦得不成人形。
父,父皇......儿臣,儿臣......
朕命令你,把手放下来!
皇帝威严的声音,吓得众人胆寒。
我哆哆嗦嗦地把手移开一点缝隙。
想着把手放下来。
不许给本宫放下!
身穿凤袍的皇后娘娘顾不得端庄,疾步走了过来。
她身边跟着的嬷嬷,着急忙慌地拿出披风。
把光溜溜的汝阳公主连带着裴清玄死死裹住。
更有小宫女,捡起兜帽,直接盖上了我的脸。
太子和汝阳公主看到了救星,齐齐松了口气。
皇帝面有不悦。
皇后!后宫不得干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皇后满脸焦急。
臣妾知道,可这事涉及女子,与朝堂无关,恳请圣上把这件事交给臣妾处置吧!
皇帝面有狐疑地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
圣上!朝会要紧,您别为了这等小事误了朝堂大事。
皇后又急急说。
皇帝皱了皱眉头。
便有谏议大夫出来谏言。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公主享天下养,乃是我朝的门面。
汝阳公主与有妇之夫有染,已涉及律法通奸之罪,按律当重打八十大板,流放三千里。
这已经不是寻常后宫小事了!
又何况堂堂太子,竟扬言要杀别人全家。涉及一国储君的德行,这恐怕也非小事了!
本朝律法,不杀言官。
谏议大夫们自然敢直言死谏。
臣附议!
几位耿直的大臣纷纷拱手。
皇帝蹙了蹙眉头。
此事就不劳皇后费心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皇后带着人退回后宫。
皇后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竟当着众大臣的面,突然跪倒在地。
圣上!臣妾求你!这件事就交给臣妾吧!
皇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万难更改。
如今皇后这是怎么回事,竟当着众大臣的面,要违逆圣旨不成!
圣上!圣上!您,您看在臣妾侍奉二十多年的份儿上,臣妾求您......
皇后字字哀切。
7
这话听得众大臣一头雾水。
更听得我心凉如冰。
连皇帝都觉得不可思议。
皇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事,竟值得你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皇后垂泪哀泣。
可她如今已不是哭起来梨花带雨,让夫君见之心疼的少女了。
男人人到中年,尤其是皇帝。
比起女人的眼泪,他更在意自己的权威遭到了挑战。
皇帝毫不留情地略过皇后,直接对身边的公公吩咐。
李福全!给朕把那女子的围帽摘下来!
只听皇帝一声令下。
便有太监三下五除二地摘掉了我的围帽。
众大臣的目光全都望了过来。
所有人在看到我的脸时,皆是齐刷刷地抽了口凉气。
这......这眉目鼻唇竟......竟跟圣上生得一般无二!
有个嘴快的大臣开口说道。
我仰起脸,向台阶上的明黄龙袍望去。
看到当朝皇帝的脸。
瞬间明白太子和皇后严令禁止我在京中把脸露出来的缘故了。
像!
太像了!
比起说我像皇帝亲生的。
不如说我像皇帝亲自生的。
难怪皇后娘娘去省亲一趟,便认了这姑娘为义女。
这女子面貌极似圣上,身形却好似跟皇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瞧便是圣上和皇后的骨血啊!
可皇后不是只孕育过太子和汝阳公主这一子一女吗
没听说何时又诞下一位公主
瞧这女子,年纪跟汝阳公主约莫相当,倒是公主跟圣上皇后半分相似也没有。
所有人都是长了眼睛的。
我这张脸摆在这里,已经不需再多说什么。
皇帝看看我,又看看汝阳。
整个人再不复方才的镇定。
连裴清玄也懵了!
他虽说有个成平伯的爵位。
但这不过是仰赖祖荫的虚职。
真正的实职,不过是个末流小官。
有机会上朝堂,也是站在最后,平日里离皇帝三丈开外。
根本不曾真正得见天颜。
现下近距离瞧清楚皇帝和我相似的长相。
再看看怀里的汝阳公主,简直悔不当初。
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龙颜之上,已经掩不住的愠怒!
皇后、太子!事到如今,你们还不交代,是要罪犯欺君吗
皇后和太子颓然摔倒在地。
脸上一片灰败,如丧考妣。
汝阳公主的脸色更是如死人一般。
整个人躺在冰凉的石砖上,闭上了眼。
在皇帝要杀人的目光威逼下。
皇后娘娘不得不把事实说了出来。
原来,十六年前。
皇后有孕时,乔装改扮,轻装简从去观音庙进香。
谁知那日天降暴雨,观音庙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皇后娘娘被拥挤的人群挤得提前动了胎气。
便在观音庙后堂生产。
当日,也有位农家妇人胎动生产。
那农妇见皇后穿戴富贵,便知是有钱人家。
见她生产后昏死了过去。
身边的丫鬟婆子又去取热水。
一时错了主意,便把自己的女儿与皇后所生的公主掉了包。
那农妇所生的女孩,便是被皇后金尊玉贵养大的汝阳公主。
而真正的公主我,被农妇抱回了村里。
阴差阳错过了十六年。
8
直至前些日子,皇后带着太子和汝阳公主回娘家省亲。
在路上遇见了正在山上割猪草的我。
方才抓了当年的农妇,问清了真相。
我与汝阳本该各归其位。
皇后却舍不得自己在身边养了十六年的女儿汝阳。
太子更是嫌我粗陋不堪,不配做他妹妹。
不认也算了。
偏偏皇后也舍不得我这么个亲生骨血流落乡野。
便同我说,要认我做义女。
带我到京中享福。
这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父皇,就算这臭丫头是亲生的又怎么样!
汝阳跟我自小一起长大,我心里只认汝阳这一个妹妹!
啪!
皇帝清脆的巴掌抽在太子脸上时,他就住嘴了。
胆大包天的混账,你敢混淆皇室血脉!
皇后眼泪流了满脸。
她膝行过去,去求皇帝。
圣上!汝阳也是无辜的,当时她只是个孩子呀,她什么也不知道。
您就看在她在您膝下承欢了这么些年的份儿上,原谅这一回吧。
事情已然如此了!就让她也嫁给裴清玄做平妻算了。
我平静地看着皇后。
她可真是一位慈母。
是汝阳的慈母!
只可惜脑子是个拎不清的。
莫说是皇帝,就连我们村的里正老爷。
都知道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和烂了名声丢人现眼的养女之间该怎么选。
哼!皇帝都气笑了。
她无辜她什么也不知道,倒是会说,只要是江禾穗的,她都要抢过来呢!
还会无辜地教唆裴清玄欺辱江禾穗,毁了她的脸呢!
我皇室公主怎么会有她这般不知廉耻的淫贱荡妇!
太子不以为意。
那只是汝阳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太害怕了!
父皇,汝阳她还是个孩子呀!
太子太傅使劲扯了扯太子的袖子。
殿下慎言,汝阳公主似是已经能与男人生孩子了。
太子看了一眼到现在还和光溜溜的男人缠在一起的汝阳。
不禁闭了闭眼。
他找不到方法帮汝阳公主,便厉声吩咐我。
江禾穗你说句话啊!要不是汝阳心软,同意将你带回来享福,你早就被配给杀猪的,做个杀猪婆了!
做人应该知道感恩戴德!你还不快替汝阳求求情!
太子太傅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绝望地闭了闭眼。
把自己的官帽摘下来,抱在了怀里叹气。
这太子大抵是废了!
要不还是先想办法把他们两个分开吧。我讪讪地开口。
众人看着叠王八一般摞在一块的两个人。
面上皆是一言难尽。
皇帝大概也觉得这实在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皱着眉头挥了挥手。
他身边的太监便疾步请了太医来。
太医院院首带着一行十数个太医。
围着光着腚的裴清玄和汝阳来回转圈。
哎呀,这耽搁得太久了。
公主和裴大人连在一起的地方已经快烂了。
这西域进贡的强力胶,咱们这也没法子啊。
看来只能借宫里给太监净身的刀,把两人胯下相连的地方切掉了!
9
太医们研究了半天,总算是给出了解决方案。
所有人面上的表情都透着一股难言的情绪。
皇帝清了清嗓子,那就切吧。
仔细下刀,别伤了公主。
皇后说完这一句,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不敢看我。
裴清玄杀猪般的哭嚎声从卧房里传来。
圣上!圣上饶命啊!我裴家九代单传,我还没儿子啊!
圣上!我祖上也是为朝廷流过血献过命的啊!
您别叫太医切我啊!
汝阳在房里跟他吵。
闭嘴!不切你,难道切本公主!
你是哪门子公主!不过是个乡村野妇生的冒牌货!
你这个冒牌货不死!难道让我这个祖上有功勋的死!
吵架声、叫骂声、互相扇巴掌、啐唾沫的声音不绝于耳。
最终是太医院院首打断了这场吵闹。
把他们两个打晕!
太医院院首拎着净事房的割鸡刀。
对着裴清玄和汝阳相连的地方,一刀一刀又一刀。
等这两个人醒来时。
裴清玄痛失了创造子子孙孙的工具。
汝阳痛失了半边生产鲜奶的工具。
好在是分开了呀!
被鬼掐了一般的嚎叫,不停的回响。
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直接崩开了。
血糊糊的一片浸染了白色的寝衣。
又得重新包扎了!
皇后心疼地抱着不停发疯的汝阳公主,哭个不停。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丧夫了呢。
裴清玄被抬回了伯府。
皇帝说我不用跟着回去。
满朝堂所有人都知道,我与裴清玄并未做真正的夫妻。
他为我择了封号——昭阳!
裴清玄和汝阳的伤口恢复情况很不好。
这两位一位是伯爵府公子,一位贵为公主。
他们享受惯了,完美惯了!
如何能忍受自己身体上出现这样惨不忍睹的残缺。
伤口反反复复,好了又长,长了又裂。
如此数日反复之下,伤口竟开始化脓。
太医给涂上最好的金疮药也无济于事。
未至半月,两人的伤口开始腐烂!
腐肉一层层蔓延,最后竟然落得个不治而亡!
皇帝嫌汝阳实在丢人现眼。
没许她葬入皇陵。
废除了她公主的封号。
随便找了个小山坡把她埋了。
皇后娘娘果然是个好母亲。
她因为汝阳公主的死,悲痛欲绝,从此一蹶不振,不过数月的光景竟也跟着去了。
至死也没再见我一面。
不过,谁又关心呢
皇后既然心底里不要我这个女儿。
我自然也打心底里不认她当娘。
太子醉醺醺地拎着酒壶来看我。
哦,他如今已经不是太子了。
父皇以他行事荒唐为由,把他从太子之位上踢了下来。
贬黜到最偏远的封地,此生不必再回京。
他头一回没有用嘲弄鄙夷的目光面对我。
醉意朦胧的脸上,眼睛却格外真切。
江禾穗,我是不是一直小瞧你了
我笑着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胳膊上有柳条抽的伤,有烧火棍烫的伤,密密麻麻叠在一起。
你不愿意睁眼看看我十六年受的苦难。
所以蠢到拿殴打了十几年的江家那些败类来威胁我。
那些疤看得他头皮发麻。
他从前至多以为我只是吃穿不好。
怎么也没想到汝阳的亲生父母会苛待我至此。
江家人怎么会等到我十六岁,才想着把我嫁给杀猪的呢
他们早几年就想把我卖给瘸子、瞎子、六十岁的老光棍了。
不过我自己聪明,一次次寻到了求生的路。
我要是等人来救,我早死了。
他对上我平静的眼睛。
突然觉得来问我,汝阳和裴清玄的事是不是我设计的,显得很蠢。
他拼命吞咽下一口口水。
难怪现在你是父皇最喜欢的孩子。
昭阳,你若是男子,他日必不可限量。
我望着他踉跄而去的背影,只觉得好笑。
我是女子,日后也必定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