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尖婚纱设计师撞见未婚夫出轨,试衣间里小三穿着她设计的婚纱被杀。
凶手留下血字:下一个是你。
触碰凶器时,她看到碎片记忆——每次使用能力,就会遗忘一段自己的过去。
办案刑警是她分手十年的初恋,卷宗显示所有死者都穿过她设计的礼服。
高定婚纱暗藏非法记忆移植,富豪借婚礼窃取他人天赋。
她发誓复仇,却在镜中看见另一个自己微笑:脏了的回忆,剪碎就好。
冰冷的金属抵着后腰,林晚整个人都僵了。
刚才还滚烫的、因为撞见未婚夫周扬和另一个女人在试衣间里纠缠而几乎要炸开的血液,瞬间冻成了冰碴子,顺着四肢百骸往下掉,砸得她骨头缝里都在疼。
别动。
那声音贴着她后颈,又低又哑,像生锈的铁片刮过水泥地。
她动不了。眼睛死死钉在试衣间里。
周扬不见了,像一滴水蒸发在空气里。
只剩下那个女人,穿着林晚亲手设计、缝制了整整三个月的月神之吻。
华美繁复的蕾丝层层叠叠,珍珠在顶灯下泛着昂贵却冰冷的微光。
可现在,那件圣洁的婚纱,胸口位置,一大片刺目的猩红正疯狂地洇开,像朵开得过盛的、邪恶的花。
女人歪倒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眼睛空洞地睁着,映着林晚自己惨白如鬼的脸。
抵在后腰的力道猛地一撤。
林晚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空荡荡,只有更衣室厚重丝绒门帘还在微微晃动。
那人走了像一道没留下痕迹的鬼影。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得叫人!得报警!
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音节也挤不出来。
她踉跄着扑到那女人身边,手指颤抖着想去探她的鼻息。
指尖还没碰到皮肤,先蹭到了地毯上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
一把裁缝剪。
她再熟悉不过的吃饭家伙,此刻刀尖上凝着暗红的血珠。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她。
眼前的一切——血红的婚纱,女人惨白的脸,丝绒的门帘——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揉碎、搅乱。
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声音、气味,蛮横地冲进她的脑海,几乎要撑裂她的头骨!
……刺鼻的消毒水味……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用力地、稳定地握着那把裁缝剪,狠狠捅了下去
……剪刀抽出时带出的、令人作呕的黏腻声响……
一张模糊的、只有下半张脸的轮廓,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快意……
呃啊!
林晚猛地抽回手,像是被那剪刀烫到了。
她大口喘着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刚才那是什么幻觉不,太真实了!
那手套的纹理,那捅下去的狠厉力道,那嘴角扭曲的弧度……真实得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撑着发软的双腿,强迫自己站起来,只想离那尸体和那把诡异的剪刀远一点。
目光扫过光洁的落地镜面,镜子里映出她身后华丽的白色背景墙。
墙上,有人用猩红的、尚未干透的液体,涂抹着几个歪歪扭扭、触目惊心的大字:
下一个是你。5
那血红的5,像一只狞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林晚的胃猛地一抽,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才压住那几乎冲破喉咙的尖叫。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裂了空气。
杂乱的脚步声、人声迅速包围了这间城市顶级婚纱定制店月影的VIP试衣区。
拉起的警戒线像一道惨黄色的伤口,隔绝了外面惊惶窥探的目光。
林晚裹着一条不知哪个店员递过来的薄毯,蜷缩在角落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
毯子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却带不来半点暖意。
她眼神发直,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那把剪刀捅下去的画面,还有镜子里那个血红的5。
每一次回想,都像有冰冷的针扎进太阳穴。
混乱的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
她迟钝地抬起头。
逆着顶灯的光线,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
深蓝色的警服笔挺,肩章上的银色徽记闪着冷硬的光。
光线勾勒出他深刻的下颌线,鼻梁很高,薄唇紧抿着。
那双眼睛,曾经盛满少年时最滚烫的星火,此刻却像封冻了千年的寒潭,深不见底,平静无波地落在她身上。
江临。
十年了。
这个名字像一颗沉在心底淤泥里的石子,此刻被这滔天的变故狠狠搅起,带着尖锐的棱角,猛地撞上她的心壁,闷痛得让她瞬间忘了呼吸。
他身后跟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一脸严肃的法医,还有一个拿着记录本的年轻警员。
林晚
江临的声音低沉平直,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纯粹是公式化的确认。
林晚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痛,只发出一个破碎的
嗯。
身份确认,第一发现人。
江临对身后的警员说了一句,视线重新落回林晚脸上,
我需要你详细描述发现死者时的所有情况。时间、地点、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任何细节,哪怕你觉得无关紧要。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像对待任何一个陌生报案者。
林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她避开江临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盯着他警服上第二颗冰冷的金属纽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大概…大概下午三点四十左右。我来店里…取修改好的礼服。店员说周扬…我未婚夫,在VIP3试衣间。我过去找他……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段不堪的画面再次清晰浮现:
门没关严……我看见……看见他和那个女人……
她说不下去了,耻辱和愤怒让她指尖冰凉。
然后
江临追问,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深潭似的眼睛,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暗流。
然后……
林晚吸了口气,努力回忆那个冰冷的声音和触感,
有人……有人从后面用东西顶住我的腰。声音很低……让我别动。我看不清是谁,那人很快就消失了,从门帘那边……然后我就看见她……
她指了指试衣间的方向,
穿着那件‘月神之吻’,倒在镜子前……胸口全是血……
你碰过尸体或者凶器吗
江临的问题精准而直接。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那把冰冷带血的裁缝剪仿佛再次出现在她指尖。
那诡异的记忆碎片……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触碰过剪刀的手指,指甲掐进掌心:
我……我想看看她还有没有救……手指……可能不小心碰到了地毯上的剪刀……
她声音越来越小。
江临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蜷起的手。
这时,之前一直蹲在尸体旁检查的法医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正是那把染血的裁缝剪。
法医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
江队,初步看,凶器就是这把专业裁缝剪。手法…很利落。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小姐,我们初步检索了死者身份。另外,在近期的卷宗里,发现了一些…关联点。
林晚的心倏地提了起来。
法医的声音清晰而冰冷:
加上今天的死者苏娜,最近三个月内发生的三起手法相似的凶杀案,所有受害者,无一例外,都穿着由‘月影’,也就是林小姐您设计的定制婚纱或礼服。
嗡——
林晚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穿着她设计的衣服被杀三起
她设计的婚纱……成了死者的裹尸布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比刚才抵在后腰的凶器还要冰冷刺骨。
不可能!
她失声叫出来,声音尖利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不可能!只是巧合!我的客人那么多……
巧合
江临打断她,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但那平静之下,似乎蕴藏着某种沉重的力量。
他上前一步,距离拉近,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瞬间压了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近距离地锁定了林晚苍白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问:
那么,林晚,告诉我。昨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也就是案发时间段,你在哪里有谁能证明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晚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曾经她以为能读懂里面所有的星光和暖意,如今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审视和怀疑。
十年时光轰然倒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只剩下血腥的现场和致命的质询。
我……
林晚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江临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毫不留情地刺穿她试图维持的镇定。
证明昨天下午
她昨天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顶层的工作室里,像疯了一样赶制一件新的高定订单。
那件衣服的灵感来得凶猛又诡异,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黑暗美感,死死攫住了她所有的神经,让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她没见到任何人。
工作室隔音极好,连助理送咖啡都是放在外间敲敲门就离开。
完美的、孤独的不在场证明。
完美的……嫌疑犯处境。
我在工作室。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沙漠里的风,
顶层,一个人。画图,打版……没人能证明。
她说完,甚至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弧度。
江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有审视,有研判,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下去的什么他直起身,没再追问这个,转而抛出了另一个炸弹:
你和死者苏娜,认识吗
苏娜。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林晚的心脏。
试衣间里那两具纠缠的身体再次撞入脑海。
她闭上眼,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和尖锐的痛楚,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认识。她是我未婚夫周扬的助理。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在咀嚼碎玻璃,
也是……他出轨的对象。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在那里面。
她抬手指向那扇已经被警戒线封住的试衣间门帘。
巨大的落地镜映着现场忙碌的警察和刺目的警戒线,像一幅扭曲的讽刺画。
江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他身后的年轻警员飞快地记录着。法医则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
周扬人呢
江临问。
不知道。
林晚摇头,声音疲惫,
我冲进来,看到他们……然后就被……
她没再说下去,抵在后腰的冰冷触感记忆犹新。
我们会找到他。
江临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另外,那把作为凶器的裁缝剪,是你工作室的常用工具吗
来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蜷缩在毯子里的手指下意识地又捻了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把剪刀冰冷的金属和上面黏腻血液的触感,以及随之而来的、那恐怖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冲击。
是。
她无法否认,
那种型号的‘金剪’,是我专用的,工作室里只有几把。每一把刀柄上都有我名字的缩写‘LW’激光雕刻。
她甚至能想象出证物袋里那把剪刀刀柄上,被血污半掩着的、清晰的LW字样。
这简直是给她量身定做的罪证!
江临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重量,压得林晚几乎喘不过气。
他示意旁边的警员:
小张,带林小姐去隔壁休息室,做个详细的笔录。注意态度。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那个叫小张的年轻警员走过来,语气还算客气:
林小姐,这边请。
林晚机械地站起身,薄毯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她跟着小张,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走出这片血腥的混乱中心。
经过江临身边时,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侧脸上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探究,也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深藏的复杂。
她没回头。
十年的时光鸿沟和此刻的血腥泥沼,让她失去了回望的力气。
警局的询问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年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照得林晚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壳子,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对面是江临和那个叫小张的警员。
姓名。
林晚。
职业。
‘月影’婚纱定制工作室,设计师兼老板。
……
基础信息像机械程序一样问答完毕。
江临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夹,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
说说你和周扬的关系。什么时候订婚最近有没有矛盾
一年半前订婚。
林晚的声音干涩平板,
矛盾
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疲惫,
昨天之前,我以为最大的矛盾是他总说我工作太投入,忽略了他。现在
她顿了顿,迎上江临审视的目光,眼底是死水般的沉寂,
矛盾是他背叛了我,和他的助理,在我的婚纱上,在我的试衣间里。
她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询问室的地板上。
小张警员飞快地记录着。
江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他继续问:
苏娜呢除了工作关系,私下有交集吗
几乎没有。
林晚摇头,
她是周扬招进来的助理,负责对接客户和工作室的杂务。偶尔送文件到工作室,仅此而已。我甚至……记不太清她的样子。
这倒是实话,在撞破那不堪的一幕之前,苏娜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模糊的、穿着职业套装的背景板。
昨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你确定一直在工作室顶层
江临的问题又绕了回来,像一把精准的锉刀,锉在林晚最薄弱的环节。
确定。
林晚强迫自己迎视他的目光,
工作室有门禁记录,只有我一个人刷卡进入。顶层只有一部内部电梯直达,电梯也有监控。你们可以查。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昨天在赶一份急单,灵感……很集中。
她避开了那灵感中带着的、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的黑暗气息。
江临点了点头,示意小张记下。他放下文件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带着无形的压力:
最后一个问题,林晚。关于那把剪刀。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你当时说,你触碰了它。仅仅是不小心碰到地毯上的凶器,还是有其他原因触碰的瞬间,你感觉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林晚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触碰的瞬间……
那混乱恐怖的记忆碎片——
刺鼻的消毒水、黑色的皮手套、狠厉捅刺的动作、那模糊嘴角的诡异快意——
再次蛮横地冲撞她的意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针扎似的疼。
同时,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发现,当那些碎片记忆强行闯入时,一些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像被橡皮擦擦去的铅笔痕迹,正在迅速变淡、模糊、直至消失!
她拼命回想昨天中午自己吃了什么。
三明治沙拉还是根本没吃一片空白!
像从未存在过!
她试图抓住和周扬订婚那天,他笑着给她戴上戒指的画面……可那戒指的款式、他当时的笑容,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概念!
我……
林晚的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这诡异的能力和可怕的代价,比凶杀案本身更让她毛骨悚然。
她不能说!她不敢说!谁会相信她能通过触碰凶器看到杀人片段
谁又会相信这能力的代价是吞噬她自己的记忆
说出来,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疯狂和被动!
我……只是吓坏了。
她垂下眼睑,避开江临洞悉般的目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碰到冰凉的金属,吓了一跳而已。什么……都没感觉到。
询问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小张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某种倒计时的催促。
江临没有再追问。
他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轻响。
那声音一下下,敲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
良久,他才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公事公办:
好了,基本情况我们了解了。近期请不要离开本市,保持通讯畅通,我们可能随时需要你配合调查。另外,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林晚毫无血色的脸,
出于安全考虑,建议你暂时不要单独行动。毕竟,凶手留下了指向性很强的威胁。
下一个是你。5
那血红的字迹再次在林晚眼前闪现。
她打了个寒颤,僵硬地点了点头。
走出警局大门,城市的喧嚣热浪扑面而来,却丝毫驱不散林晚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她拒绝了警车送她回去的提议,只想一个人待着。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周扬的名字,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直接关机,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工作室的地址。
车子启动,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片晃动的色块。
林晚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眼睛。
不能坐以待毙。
凶手指向的是她,警察怀疑的也是她。
还有那个诡异的5……是倒计时吗
她必须弄明白!必须找到那把钥匙!
那把能打开所有谜团,也能证明她清白的钥匙!
一个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清晰——那把剪刀!
那把作为凶器、被她触碰过、带给她恐怖记忆碎片和记忆流失的裁缝剪!
它被当作重要证物收走了,她不可能再碰到。
但是……凶器,不止一把!
林晚猛地睁开眼。
对!凶手!凶手一定还接触过其他东西!
案发现场,或者……他(她)自己身上!
如果她能再次触碰到与凶手直接相关、残留着强烈印记的物品,是不是就能看到更多
看到那个人的脸看清那场杀戮的真相
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在她心里燃烧起来,压过了对记忆流失的恐惧。
她需要接近核心证物!需要触碰与凶手紧密相关的东西!而眼下,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只有……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
只有江临。他是负责案子的刑警队长,他掌握着所有的线索和证物。
只有接近他,才有可能接触到那些关键物品。
可是……接近江临
那个十年前决绝离开,如今用冰冷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的江临
这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讽刺。
出租车停在月影工作室楼下。
林晚付了钱,推开车门。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她抬头望着工作室顶层那扇漆黑的窗户,那里曾是她梦想和灵感的王国,如今却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陷阱的牢笼。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
没有退路了。为了活下去,为了找回被吞噬的记忆,为了弄清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她必须回去。
必须……回到那个染血的起点。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一层层跳动。
林晚掏出员工卡,刷开了通往顶层工作室的专用电梯门禁。
那件衣服,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她昨天疯狂赶制的作品。
一件颠覆了她以往所有风格的婚纱。
林晚一步步走过去,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冰冷的金属链条。
昨天那种被汹涌黑暗灵感攫住的狂热感似乎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陌生感。
这真的是她设计的吗
在未婚夫背叛的当天
在……苏娜被杀的前夕
一阵强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
她踉跄一步,扶住工作台冰冷的边缘才勉强站稳。
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空洞和茫然。她努力回想,拼命回想昨天构思这件婚纱时的情景。
……一片空白。
她记得自己坐在工作台前,记得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记得缝纫机单调的嗡鸣……但设计图是怎么画出来的
那些颠覆性的、带着毁灭美感的灵感是从哪个角落蹦出来的
完全想不起来!
那段记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她的脑海里干干净净地抹掉了!
林晚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又来了!记忆的流失!
比上一次更快,更彻底!
仅仅是因为触碰了这件昨天完成的、带着强烈印记的婚纱吗
这件婚纱……和那把剪刀……和苏娜的死……到底有什么联系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她跌跌撞撞地冲到巨大的落地镜前,双手撑在冰凉的镜面上,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眼神里充满了惊惶、恐惧和深不见底的茫然。这就是现在的她
一个正在被自己诡异能力吞噬记忆、被警察怀疑、被凶手追杀的可悲女人
就在她绝望地凝视着自己的倒影时,镜中的影像,似乎……极其细微地晃动了一下。
林晚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更大,死死盯着镜子。
镜中的自己,那张写满疲惫和恐惧的脸,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一个微笑。
一个冰冷、嘲讽、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微笑。
那不是她!绝对不是她此刻的情绪!
谁!
林晚失声尖叫,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工作台上,钝痛传来。
镜子里,只有她惊骇欲绝、仓皇后退的倒影。
那个冰冷的微笑,如同从未出现过,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只是她精神崩溃前的幻觉。
但林晚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冰冷的嘲讽感,像毒蛇的牙印,清晰地烙在了她的神经上。
她浑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她不敢再看镜子,不敢再停留在这个突然变得无比诡异的空间里。
她抓起扔在沙发上的包和手机,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顶层工作室,冲进了下行的电梯。冰冷的金属轿厢飞速下降,失重感让她胃里翻腾。
她只想逃离这里,
立刻,马上!
回到那个能提供一点点虚假安全感的家。
电梯门在地下停车场打开。
林晚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那辆白色的轿车。手指哆嗦着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键。
滴——
车灯闪烁了一下。
就在这闪烁的光影中,林晚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
就在她车子斜后方不远处,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后面,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她的血液瞬间冻结!
有人!有人在停车场!在盯着她!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甚至不敢回头确认,用尽全身力气拉开车门,钻进去,反锁,发动!
直到车子汇入主干道明亮的车河,林晚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一点,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透过后视镜死死盯着后方,试图找出任何可疑的跟踪车辆,然而车流如织,每一辆都面目模糊。
就在这时,被她塞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沉闷的震动。
林晚的心猛地一提。她瞥了一眼屏幕。
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深更半夜,陌生来电。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犹豫了几秒,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屏住呼吸。
听筒里,没有任何人说话的声音。
只有一种极其规律的、微弱的、仿佛带着某种冰冷韵律的——
咔嚓…咔嚓…咔嚓…
是剪刀开合的声音!
清晰、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一下,又一下,透过电波,直接钻入她的耳膜,刺进她的心脏!
林晚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
她猛地挂断电话,像扔掉一块烧红的烙铁,把手机狠狠丢在副驾驶座位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得几乎控制不住方向。
那个5,像血红的烙印,再次灼烧在她的视网膜上。
时间……不多了。
车子在她居住的高档公寓楼下停稳。
林晚几乎是虚脱地靠在方向盘上,急促地喘息着。
刚才停车场那惊悚的一瞥,电话里冰冷的剪刀声,还有镜子里那个诡异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正在向她收紧。
她需要帮助。
她不能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可她能找谁警察江临那个把她当作头号嫌疑人的前男友
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周扬那个此刻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的、背叛了她的未婚夫
她只觉得恶心。
一个名字,带着微弱的希望之光,浮现在她混乱的脑海——徐曼曼。
她工作室的首席助理,也是她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朋友。
曼曼心思细腻,做事稳妥,最重要的是,她一直跟进工作室的所有订单和客户资料。
或许……她能从那些穿过她设计的婚纱后被杀害的受害者身上,找到某种关联
找到那个该死的5的线索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和疲惫,重新抓起被丢在一旁的手机。
手指还有些抖,她划开屏幕,找到徐曼曼的名字,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林晚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那边终于接通了。
喂晚姐
徐曼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显然是被吵醒了。
曼曼,
林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是我。抱歉这么晚吵醒你。出事了……工作室这边,出了大事。苏娜……在VIP3试衣间……被人杀了。
她艰难地说出这个事实。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几秒钟后,传来徐曼曼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睡意全无:
什么!苏娜!被杀!天啊!晚姐你……你没事吧警察怎么说
我没事……暂时。
林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警察在调查。曼曼,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非常重要!
晚姐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徐曼曼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帮我整理一份名单。
林晚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带着迫切,
整理出最近半年内,所有在我们‘月影’定制过婚纱或重要礼服的客户名单。要最详细的,包括她们定制礼服的名称、取货日期、联系方式,还有……
她顿了一下,心脏揪紧,
尤其是……那些已经……已经遇害的客人信息。警察提到,不止苏娜一个。
电话那头又是几秒的沉默,显然徐曼曼也被这个信息震惊了。
好,好!我明白了晚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马上开电脑查!系统里都有记录!我整理好就发给你!你……你一定要小心啊晚姐!那个‘下一个是你’……
我知道。
林晚打断她,声音低沉下去,
曼曼,拜托你了。尽快。
她挂了电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希望,也许就藏在那些名单里。
回到冰冷的公寓,林晚反锁了所有门窗,拉紧了厚重的窗帘,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那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她不敢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蜷缩在客厅沙发最深的角落里,像一只受惊的困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那血红的婚纱、冰冷的剪刀、镜子里诡异的微笑和电话里咔嚓咔嚓的声音。
手机就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屏幕漆黑,像一个沉默的炸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邮件提示音。
林晚几乎是扑了过去,手指颤抖着划开屏幕。是徐曼曼发来的加密邮件!
她迅速输入密码,点开附件。
一份详尽的Excel表格跳了出来。表格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清晰地列出了过去半年内月影所有的高定客户信息。
林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滚动着屏幕,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些熟悉又刺眼的名字。
苏娜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跟着她定制的月神之吻和取货日期——正是昨天!
她的目光继续上移。
李薇。定制星河之恋,三个月前取货。
林晚对这个名字有模糊的印象,一个笑容温婉的钢琴老师。
新闻……她隐约记得,大概两个多月前,本地新闻确实报道过一起单身女性在家中被害的案子,受害者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当时她还在工作室感叹过世事无常……
赵妍。定制晨曦微光,两个月前取货。
一个家境优渥的富家女,性格有些骄纵。
她……好像是在一次自驾游途中,车子失控坠崖……当时报道说是意外!
林晚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冰冷一片。
不是意外!警察的卷宗不会错!加上苏娜,三个月,三个受害者!都穿着她设计的礼服!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表格最上方,时间最早的那一栏。
顾晓雯。定制永恒誓约,半年前取货。
后面跟着的客户信息标注着:顾宏深之女。
顾宏深!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林晚混乱的脑海!宏深集团的掌门人,科技新贵,本城最顶尖的富豪之一!他的女儿顾晓雯
林晚对这个名字印象不深,只记得半年前顾家确实在月影定制了一件极其昂贵的婚纱,据说是为顾晓雯准备的。
但后来……似乎没有后续婚礼的消息她当时忙于其他订单,并未特别留意。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顾晓雯……这个名字为什么让她有种莫名的心悸她拿起手机,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搜索框里输入顾晓雯
宏深集团。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置顶的是一条半年前的本地新闻快讯,标题冰冷刺目:
宏深集团千金顾晓雯突发急病离世,疑为罕见遗传性神经系统疾病!
急病离世半年前穿着她设计的永恒誓约!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林晚猛地丢开手机,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不对!这感觉不对!
警察的卷宗里,顾晓雯是穿着她的婚纱被杀!
绝不是新闻里轻描淡写的急病离世!
有人在掩盖!
用宏深集团滔天的权势和财富,掩盖了一场谋杀!
顾宏深……富豪……记忆移植……
那个被刻意忽略的、来自大纲深处的行业阴谋伏笔,带着狰狞的面目,轰然撞入林晚的脑海!高定婚纱暗藏非法记忆移植技术富豪借婚礼窃取他人天赋!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顾宏深,这个失去女儿的富豪,他利用女儿的婚礼……想窃取什么顾晓雯的急病离世,是窃取失败
还是……杀人灭口!
而其他受害者,李薇、赵妍、苏娜……她们的天赋,是否也曾是目标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之前的思路完全错了!
凶手的目的,也许根本不是她林晚个人!
而是她设计的这些婚纱本身!
是那些被选中的、穿着婚纱的新娘们所拥有的……特殊天赋!
那个5……顾晓雯是第一个李薇、赵妍、苏娜……那第四个是谁!第五个……就是她自己!
就在这时,被她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再次毫无征兆地亮起!
又是那个陌生号码!
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只有屏幕中央跳动的、无声的召唤。
林晚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又是他(她)!那个拿着剪刀的人!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但这一次,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疯狂,猛地压过了恐惧!她不能退缩!
她必须知道!必须看到!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按下了接听键。
没有剪刀声。
听筒里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林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但又不是。那声音带着她从未有过的冰冷、慵懒,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玩味。
呵……
一声轻笑,清晰地传来,带着冰冷的呼吸声,
找到方向了还不算太笨嘛。
林晚的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那个声音,那个属于她又完全陌生的声音,继续慢悠悠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她的耳膜:
顾家的‘永恒誓约’,藏着第一个‘芯片’。可惜啊,顾晓雯那蠢货的脑子,承受不了我的‘天赋’转移,直接烧坏了……真浪费。
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惋惜和残忍。
李薇的手指,弹钢琴多漂亮啊……赵妍那与生俱来的空间感,飙车多刺激……还有苏娜,
那个声音顿了顿,发出一声极其愉悦的喟叹,
她偷男人的本事,也挺有‘天赋’的,不是吗尤其是……偷你的男人。
林晚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呕吐出来!是她!那个在镜子里对她冷笑的她!
你到底是谁!
林晚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质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这灭顶的恐惧和荒谬感。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而愉悦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问题。
我是谁
那个声音慢条斯理地重复着,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惬意,
我就是你啊,亲爱的。是你被背叛时撕心裂肺的恨,是你被羞辱时想要毁灭一切的怒,是你那懦弱的主人格……不敢做却又渴望得要命的一切!
脏了的男人,就该丢掉。脏了的回忆……
那个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就该像那块没用的破布一样——剪碎!烧掉!一点渣滓都不剩!
你疯了!
林晚失声尖叫,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
那些是无辜的人!
无辜
那个声音嗤笑一声,充满了不屑,
穿上你的婚纱,成了顾宏深那些秃鹫的猎物,还谈什么无辜她们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而我,只是在废物利用,顺便……帮你清理垃圾。
至于第五个……
那个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猜猜看,会是谁呢是那个背叛你的、肮脏的周扬还是……
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亲昵和诱惑,
那个你念念不忘的、多管闲事的……江警官
哦对了,
那个声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轻快而残忍,
告诉你个有趣的小秘密。你以为顾宏深只想要别人的天赋太天真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他宝贝女儿顾晓雯脑子里……那份宏深集团最新一代神经植入体的核心加密数据!可惜,那蠢丫头临死前,居然把数据碎片,藏进了她最恨的、你设计的那件‘永恒誓约’的芯片冗余区里……现在嘛,大概……就在你工作室的某个角落
所以啊,
那个声音发出最后一声冰冷的轻笑,
好好找。时间……可不多了。‘5’在等你。我们……也在等你。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冰冷的忙音敲打着林晚的耳膜,像死亡的倒计时。
她握着手机,僵坐在沙发上,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镜子里那个诡异的微笑,电话里那个冰冷残忍的自己……分裂人格!
那个大纲里看似荒诞的结局反转,竟然是真的!
她身体里,住着一个复仇的恶魔!
一个用她设计的婚纱作为陷阱、用杀戮作为手段、将记忆和天赋当作交易筹码的疯子!
而顾宏深……那个失去女儿的富豪,他真正的目标,竟然是藏在她设计的婚纱里的核心数据!
混乱、恐惧、荒谬……种种情绪像狂暴的旋涡,几乎要将林晚撕碎。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客厅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无论是身体里那个她的疯狂计划,还是顾宏深对那份数据的觊觎,最终都会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必须拿到证据!
拿到那份藏在永恒誓约里的数据碎片!
那是唯一能证明顾宏深罪行、也许……也许能解释这一切阴谋的关键!
也是唯一可能让江临相信她并非真凶的东西!
可永恒誓约……那件半年前为顾晓雯定制的婚纱,早就在婚礼取消后被顾家派人取走了!
它现在在哪里顾家还是被顾宏深秘密销毁了
林晚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送死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成型——顾家!
她必须想办法进入顾家!找到那件婚纱!找到藏在里面的数据碎片!
接近顾宏深……这念头本身就让她不寒而栗。
那个电话里的她说过,顾宏深是秃鹫。
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的危险和冷酷。
怎么接近以什么身份一个被警方怀疑、自身难保的婚纱设计师
林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被她扔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
屏幕漆黑,映着她自己苍白扭曲的脸。江临……
那个名字,带着沉重的枷锁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再次浮现在脑海。
只有他。只有他警察的身份,才有可能接触到顾宏深这个层面的调查,或者……成为她进入顾家的掩护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屈辱和苦涩。
利用他利用那个十年前被她伤害、如今用冰冷目光审视她的前男友
可是……她有选择吗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拿起手机,找到了那个白天刚刚存入的、属于江临的警局工作号码。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微微颤抖。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后,她闭了闭眼,用力按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接通音。
嘟……嘟……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响了五六声,就在林晚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电话被接通了。
喂。
江临低沉平直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背景里似乎还有模糊的交谈声和纸张翻动的声音,他还在警局。
江临……
林晚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一丝走投无路的脆弱,
是我,林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的寂静,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什么事
江临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林晚似乎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白天的紧绷。
我……
林晚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打磨,
我想……我想见你。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告诉你。关于……关于案子。关于……顾晓雯。
当顾晓雯这个名字说出口的瞬间,电话那头,纸张翻动的声音骤然停止了。
一片死寂。
当顾晓雯三个字清晰地从她齿缝间挤出来时,电话那头,所有背景杂音——交谈声、纸张翻动声——瞬间消失了!
几秒钟后,江临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口吻:
地址。我过去。
二十分钟后,林晚公寓的门铃响了。
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走过去打开门。
江临站在门外。
他没有穿警服外套,只穿着深蓝色的执勤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深刻而冷硬的轮廓,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带着强烈的存在感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第一时间锁定了林晚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以及她眼中那混杂着恐惧、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复杂光芒。
他没有立刻进门,视线越过林晚的肩膀,快速扫视了一遍客厅,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进来吧。
林晚侧身让开,声音依旧干涩。
江临走进来,反手带上了门,但没有落锁。
他站在玄关处,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说吧。顾晓雯怎么了
他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目光沉沉地落在林晚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她转身走向客厅,江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觉得我疯了。
林晚在沙发边站定,转过身面对他,双手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但请你……听完。
江临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之前……我接到一个电话。
林晚的声音开始发颤,回忆起那冰冷的剪刀声和自己的声音,让她浑身发冷,
电话里……是‘我’的声音。但又不是我!她……她说她是‘我’,是被背叛时的恨,是想毁灭一切的怒……
江临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锐利了几分。
‘她’告诉我,
林晚强迫自己直视江临的眼睛,尽管那目光像冰锥一样刺人,
顾晓雯根本不是急病死的!她是穿着我设计的‘永恒誓约’,在所谓的‘婚礼’上,被顾宏深非法植入了什么‘海马-7’神经植入体!顾宏深想窃取她脑子里的一份核心加密数据!但实验失败了,顾晓雯脑死亡……顾宏深为了掩盖,伪造了急病离世的新闻!
江临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了些。
‘她’还说,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尖锐,
李薇、赵妍、苏娜……她们被杀,是因为她们都穿过我设计的婚纱,成了顾宏深那些‘秃鹫’的猎物!顾宏深想要她们的天赋!钢琴、空间感、甚至……偷情的本事!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荒谬感和自我厌恶。
至于‘永恒誓约’……
林晚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她’说,顾晓雯临死前,把那份核心数据的一部分碎片,藏进了那件婚纱的某个……芯片冗余区里!现在,那数据碎片,很可能就在顾宏深手里,或者……还在那件婚纱里!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江临沉默了。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像是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又像是在消化这过于惊悚的信息。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研判,甚至……有一丝林晚无法理解的、深沉的痛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林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不信。
他一定觉得她疯了!被压力逼出了妄想症!或者……是在编造荒谬的故事为自己开脱!
就在林晚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江临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惊涛骇浪。
宏深集团,‘海马-7’神经植入体项目,是最高机密。
江临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该项目因重大伦理风险和安全事故,半年前被内部紧急叫停。项目主要负责人之一,就是顾宏深的女儿,顾晓雯。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他……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顾晓雯的死亡报告,
江临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如重锤,
法医给出的初步结论是急性脑组织坏死,诱因不明,但存在多处无法解释的微小颅内创伤,与已知的意外或疾病损伤模式不符。我们……一直有怀疑。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林晚震惊到失语的脸:
但缺乏关键证据。顾家的势力太大,手眼通天,所有调查都举步维艰。那份所谓的核心数据,更是如同石沉大海。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原来……原来警察不是毫无察觉!只是被顾宏深这只巨鳄死死压着!她不是第一个怀疑顾晓雯死因的人!江临他……一直在暗中调查!
至于你……
江临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像解剖刀一样刺向林晚,
苏娜案发现场留下的血字‘下一个是你’,指向性明确。三位死者都穿着你设计的礼服,作案时间你均无不在场证明。凶器是你的专用工具。还有……
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林晚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你刚才提到的那个‘电话里的你’……
江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寒意:
林晚,告诉我。触碰那把裁缝剪的时候,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她’让你做了什么
轰——!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什么!关于她的能力关于暗影!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仿佛那冰冷的剪刀触感还留在指尖。
那恐怖的记忆碎片——
刺鼻的消毒水、黑色的皮手套、狠厉捅刺的动作、那模糊嘴角的诡异快意——
再次蛮横地冲撞她的意识!
同时,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她惊恐地发现,一些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关于她和江临大学时第一次牵手的那条林荫道,关于那条路旁盛开的紫藤花是什么颜色——正在迅速变淡、模糊!
我……
林晚的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记忆流失的恐慌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看到了碎片!混乱的碎片!像幻觉!
她语无伦次,拼命摇头。
混乱的碎片
江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质问,
那件在你工作室的、昨天刚完成的婚纱!那件和你以往风格截然不同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婚纱!它的灵感也是‘混乱的碎片’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死死钉在林晚骤然失血的脸上:
林晚!回答我!在你‘看到’苏娜被杀的记忆碎片时,在你设计那件黑暗婚纱时,在你接到那个‘自己’的电话时……‘她’,是不是就在那里就在你身体里!
不!没有!
林晚失声尖叫,巨大的恐慌和被揭穿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
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分裂!我没有杀人!是顾宏深!是‘她’!是……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江临的眼神变了。
那不是怀疑,不是审视。
那是一种……深沉的、浓得化不开的……痛楚还有一丝……了然
江临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林晚心胆俱裂。
他没有再逼问,而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吐出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林晚最后的防线:
司法精神病鉴定中心的初步评估报告,今天下午送到局里了。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
关于你的。
嗡——!
林晚只觉得天旋地转!
司法精神病鉴定初步报告!
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做的评估!她完全不知道!
报告显示,
江临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宣判着,
你存在严重的解离性症状,具有高度攻击性次人格显现的临床指征……以及……显著的创伤性记忆缺失。
创伤性记忆缺失!他果然知道了她的能力代价!
巨大的羞辱、恐慌和被彻底看穿的无力感,瞬间将林晚淹没!
她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江临冰冷的目光下!一个怪物!一个被体内恶魔操控、记忆破碎的疯子!
所以……
江临看着她瞬间崩溃的表情,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但声音依旧冷硬,
你想见我。告诉我顾晓雯和‘永恒誓约’的事。你想做什么林晚
他叫了她的全名,带着一种冰冷的距离感。
林晚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抑制不住地向下滑。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和绝望的疯狂,声音嘶哑地低吼,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帮我!江临!帮我进顾家!我要找到那件‘永恒誓约’!我要拿到里面的数据碎片!那是唯一能证明顾宏深罪行的东西!也是唯一……唯一能证明我……我没有完全疯掉的东西!求求你!这是最后的机会!那个‘5’……它在倒计时!下一个……下一个真的是我!或者……或者是你说的……那个‘她’!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
客厅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回音。
江临沉默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里闪烁着幽深难辨的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林晚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挣扎、痛楚、决断……还有一丝深藏的、难以言喻的沉重。
时间仿佛凝固了。
过了许久,久到林晚几乎以为他拒绝了,久到她眼中的最后一点光都要熄灭。
江临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那动作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一道惊雷在林晚死寂的世界里炸响!
明天下午三点,
江临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顾宏深会出席宏深集团一个半公开的新能源技术发布会。我会以补充调查顾晓雯生前社会关系为由,申请对他进行‘非正式’问询。地点在他的私人休息室。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地刺向林晚,
你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吗在那种地方在顾宏深的眼皮底下
他的潜台词无比清晰:这机会是用他的职业前途甚至安全换来的!只此一次!
而且,拿到证据的希望渺茫得如同大海捞针!
林晚靠着墙壁,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她看着江临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为她撕开一道裂缝的眼睛,一股混杂着绝处逢生的希望和更深沉恐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
能!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种被逼到极限的狠厉,
我能!只要……只要让我接触到那件婚纱!或者……或者接触到顾宏深身上残留着强烈‘印记’的东西!我就能‘看到’!我就能找到!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在汲取力量,也仿佛在对抗着体内那个因这疯狂计划而蠢蠢欲动的暗影。
江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没有再问看到意味着什么,也没有质疑这匪夷所思的能力。他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契约。
我会安排你混进去,作为我的……‘技术顾问’。
江临的声音恢复了平直,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
记住,林晚,你只有一次机会。拿到东西,立刻离开。其他的,交给我。
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带着最后的警告,
控制住‘她’。别让‘她’毁了这一切,也……毁了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深蓝色的背影挺直依旧,却仿佛背负着无形的千钧重担。
门被拉开,又轻轻关上。
咔哒。
轻微的关门声,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像开启潘多拉魔盒的最后一声轻响。
林晚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在她体内激烈交战。
江临答应了!他给了她一个进入虎穴的机会!
但……控制住她
林晚下意识地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镜子里那个冰冷嘲讽的微笑仿佛再次浮现。
身体深处,那个名为暗影的存在,似乎因为这疯狂的计划而彻底苏醒过来,带着一种嗜血的兴奋和残忍的玩味,在她意识的深渊里低低地、愉悦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终于要开始了……游戏……有趣……
宏深集团总部大楼顶层,顾宏深的私人休息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在脚下的繁华夜景,灯火璀璨如星河倒悬。
顾宏深就坐在那张宽大的深棕色皮沙发上。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袅袅青烟盘旋上升。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久居上位的、近乎冷漠的平静。
但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刀锋,毫不掩饰地、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落在站在江临身后的林晚身上。
江临挺直地站在沙发前几步远的地方,深蓝色的警服在暖色调的奢华装潢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一块冰冷的铁。
他的汇报声平稳、公式化:
……综上所述,顾先生,关于顾晓雯小姐生前的一些社会关系细节,特别是她最后阶段与‘月影’工作室的业务往来,我们需要补充核实。这是我们的技术顾问,林晚小姐,她对设计细节和客户沟通流程更熟悉,希望能协助我们……
技术顾问
顾宏深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玩味的腔调,打断了江临。
他缓缓吸了一口雪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林晚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逡巡,最后停留在她那双极力压抑着惊惶、却又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睛上。
林晚小姐……最近可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苏娜的案子,还没了结吧
他慢悠悠地说,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毒针。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能感觉到江临身体的瞬间紧绷,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她强迫自己迎上顾宏深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顾先生,
林晚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没有太多颤抖,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冰冷的镇定,
苏娜的案子,警方自有公断。我今天来,只为协助江警官,厘清与令爱相关的设计细节。‘永恒誓约’是顾小姐最重要的礼服,每一处细节都关乎她的心愿,我想……您也希望关于她的回忆,是清晰完整的。
她刻意加重了回忆和完整两个词。
顾宏深的目光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像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但瞬间又恢复了深潭般的死寂。
他弹了弹烟灰,没有立刻回应,视线却转向了江临:
江队长,辛苦。不过,晓雯的东西,都收在她生前的房间里。她的……遗物,我不希望有太多外人打扰。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理解。
江临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林晚捕捉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
我们只需要核对一些设计图纸和沟通记录,不需要触碰顾小姐的私人物品。林顾问只是协助确认一些专业问题,不会打扰太久。
短暂的沉默。
顾宏深的目光在江临和林晚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一盘棋局。
最终,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
也好。
顾宏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晓雯的房间在顶层西侧。张秘书,
他对着空气般吩咐了一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刻板如同石雕的中年男人无声无息地从侧门出现,
带江队长和林……顾问上去。只限图纸和相关文件。
他强调了一遍,眼神带着警告扫过林晚。
是,顾先生。
张秘书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机会!唯一的机会!顾晓雯的房间!
那件永恒誓约很可能就在那里!
或者……顾宏深身上,一定有残留着强烈印记的东西!
她跟在江临和张秘书身后,脚步有些虚浮。
电梯无声地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江临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张秘书如同一个幽灵,目不斜视。林晚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电梯门在顶层无声滑开。
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异常安静的走廊展现在眼前。
光线柔和却冰冷。
张秘书一言不发,径直走向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木门。
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股混合着淡淡花香、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过去的封闭气息扑面而来。
顾晓雯的房间。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
房间很大,装饰是优雅的欧式风格,但一切都蒙着一层灰败的死寂。
梳妆台上昂贵的化妆品整齐地排列着,却再无人使用。衣帽间半开着门,隐约可见里面挂着华美的衣裙。
房间中央,一张铺着蕾丝床罩的公主床,空荡荡的,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祭坛。
张秘书停在门口,如同门神,声音平板:
设计图纸和相关文件在靠窗的书桌抽屉里。请尽快。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定着林晚。
江临走向书桌,动作沉稳地拉开抽屉,开始翻找文件,发出轻微的纸张摩擦声。
他高大的身影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张秘书的部分视线。
林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的目光如同雷达般快速扫过整个房间!没有!没有看到那件婚纱!
它不在这里!巨大的失望瞬间攫住了她!
怎么办!难道在顾宏深身上!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门口如同石雕的张秘书。
这个男人……他是顾宏深的贴身心腹!
他身上……一定有顾宏深残留的强烈印记!触碰他!触碰他或许也能看到!
这个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装作好奇地走向衣帽间方向,同时用眼角余光死死盯住张秘书。
林顾问
张秘书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警告。
我……我只是看看顾小姐的衣帽间风格,也许对理解她的喜好……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脚步却没停。
就在她距离张秘书只有一步之遥,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古龙水和冰冷气息的味道时——
站住。
张秘书的声音陡然转冷,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无声无息地搭在了林晚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她瞬间无法动弹!
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林晚浑身一僵!就在这触碰发生的瞬间!
嗡——!!!
那股熟悉的、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猛地攫住了她!
眼前的一切——张秘书冰冷的脸、江临翻找文件的背影、华丽的梳妆台——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揉碎!无数混乱、尖锐、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蛮横地冲进她的脑海!
……刺鼻的消毒水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比苏娜案那次强烈十倍!
……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术器械!无影灯刺目的白光!
……一个模糊的、躺在手术台上的身影!被各种管线缠绕!发出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是……顾晓雯!
……一只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正拿着一枚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芯片,冷酷地、精准地
……向那个身影的太阳穴位置
……按下去!
……芯片接触皮肤的瞬间,手术台上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仪器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
……一个声音在咆哮,充满了暴戾和残忍:
废物!这点刺激都承受不住!数据!我要的是数据!给我剥离出来!
——是顾宏深的声音!扭曲变形,如同恶鬼!
……画面破碎!变成一片猩红!警报声、惨叫声、仪器倒地的碰撞声
……混乱不堪!
……最后定格的画面:一只沾着暗红色液体的手(不是手套!是皮肤!),正粗暴地、泄愤般地,将一件华美的、沾着点点暗红的白色婚纱——永恒誓约!——塞进一个银色的金属密码箱!
呃啊——!!!
林晚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滚落!
太阳穴如同被钢针反复穿刺,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同时,一股更深的、冰冷的空虚感从心底升起——一段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关于大学时代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和江临在图书馆窗边安静看书时,窗外飘来的玉兰花香……彻底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
林晚!
江临猛地转过身,声音带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看到了林晚瞬间的异常和张秘书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
我没事!
林晚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声音嘶哑变形。
她猛地挣脱开张秘书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她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
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地狱般的场景!顾宏深的罪恶!还有……那个银色的密码箱!藏匿永恒誓约的密码箱!
密码箱……
她喘息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破碎的气音喃喃,
银色……密码箱……
林顾问似乎不太舒服。
张秘书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晚,眼神却冰冷如毒蛇,
需要叫医生吗
不用!
林晚猛地抬起头,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眼神死死盯着张秘书,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我看到了!在……在实验室!银色的密码箱!顾晓雯……那件婚纱!在密码箱里!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
江临瞳孔骤缩!
张秘书那如同石雕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惊愕!然后是极致的冰冷杀意!
林小姐,
张秘书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你精神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我建议你立刻离开,好好休息。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墙壁压向林晚。
不是幻觉!
林晚豁出去了,声音尖利地嘶喊,手指颤抖地指向张秘书,
是你!你也在那里!你帮着他!把婚纱塞进箱子!那消毒水的味道!那警报声!顾晓雯在惨叫!顾宏深在咆哮!我都看到了!你们杀了她!你们剥离她的数据!你们……
够了!
一声低沉、冰冷、带着绝对权威和暴怒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在门口炸响!
顾宏深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敞开的房门口!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冷漠和审视,而是燃烧着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一丝被彻底戳穿秘密的惊怒!
江队长,
顾宏深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目光像两把利刃刺向江临,
这就是你所谓的‘技术顾问’一个精神错乱、满口疯话、诽谤我杀害自己女儿的疯子!
他猛地转向林晚,眼神如同在看一只令人作呕的虫子,
把她带走!立刻!否则,我不保证她的‘精神问题’会不会进一步恶化!
最后几个字,带着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顾先生!
江临一步挡在林晚身前,身体紧绷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
林晚是本案重要关联人!她刚才的话涉及重大案情!我要求立刻……
你要求
顾宏深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打断江临,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掌控一切的傲慢,
江临,你以为你是谁一个靠伪造证据才能勉强摸到门槛的小警察
他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巨石压下,
看清楚形势!她的话,是疯子的呓语!没人会信!而你……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江临肩章,
包庇一个精神失常的重大嫌疑人,甚至带她擅闯私人禁地,编造耸人听闻的谎言诽谤合法商人……你的警徽,戴到头了!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
无形的杀气在奢华的房间里弥漫!
张秘书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顾宏深侧后方,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牢牢盯住林晚和江临。
林晚躲在江临身后,浑身冰冷,恐惧如同毒藤缠绕心脏。
完了!彻底撕破脸了!顾宏深要下死手了!那个密码箱……在哪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呵呵呵……
一个冰冷、慵懒、带着极致嘲讽和残忍快意的笑声,突兀地、清晰地,在林晚自己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是她!那个暗影!在这种时候苏醒了!
干得不错嘛,小可怜。
暗影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愉悦,
终于把这层虚伪的皮撕下来了不过,指望这个自身难保的警察救你天真!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绝对的掌控欲,
把身体……交给我!现在!密码箱我知道在哪里!那个散发着恶心消毒水味道的……地下实验室!
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意志,如同黑色的潮水,猛地从林晚意识的最深处汹涌而出!
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和嗜血的兴奋!瞬间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防线!
不……滚开……
林晚痛苦地抱住头,发出微弱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暗影在抢夺控制权!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仿佛要去抓住什么并不存在的东西!
林晚!
江临猛地回头,看到林晚瞬间扭曲痛苦的脸和涣散的眼神,他的脸色骤变!他太清楚这种征兆意味着什么!
控制住!别让她出来!
控制
顾宏深敏锐地捕捉到了江临的紧张和林晚的异常,他脸上的怒意瞬间被一种冰冷的、洞悉般的玩味所取代。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林晚的挣扎,嘴角勾起一个残忍而了然的弧度。
原来如此……
顾宏深的声音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怪不得……怪不得你能‘看到’实验室……怪不得你的设计风格在顾晓雯之后变得……那么有‘趣’。
他无视了挡在前面的江临,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林晚痛苦扭曲的脸:
林晚,或者……我该叫你身体里的那个‘小东西’你吞噬了晓雯残留的脑波数据碎片,对不对那份‘海马-7’的失败实验数据,刺激了你的‘天赋’,也……唤醒了你心底那头复仇的野兽
他的话像冰冷的子弹,一颗颗精准地射入林晚混乱的意识!吞噬数据碎片!
唤醒暗影!
林晚痛苦地摇着头,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暗影的疯狂争夺让她濒临崩溃!
可怜虫。
顾宏深的声音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残忍,
你以为‘她’是你的武器是你的复仇女神错了!‘她’不过是我失败实验的一个意外产物!是我剥离晓雯天赋时逸散的能量,混合了你被周扬背叛时那点可怜又扭曲的恨意,催生出来的……一个寄生在你脑子里的、不稳定的、充满攻击性的……病毒!
病毒!
林晚如遭雷击!身体里暗影的疯狂争夺也因为这石破天惊的指控而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顾宏深的声音如同魔咒,带着摧毁心智的力量,
被一个实验失败的残次品操控!像个提线木偶!李薇、赵妍、苏娜……她们的‘天赋’笑话!那不过是‘她’——这个由我实验残渣和你负面情绪糅合出来的怪物——在模仿!在拙劣地重复晓雯实验失败的过程!她在用杀戮寻找稳定自身的方法!而顾晓雯的数据碎片,就是她最渴望的‘稳定剂’!她想要完整地吞噬它!
他指向林晚,如同在宣判:
你!林晚!你不过是一个可悲的容器!一个承载着我实验废料和你自身污秽的垃圾场!‘她’要的从来不是复仇!她是要借着你的手,完成我未能成功的实验!彻底占据你,然后……成为新的‘完美作品’!
闭嘴!老东西!!
一声尖锐、扭曲、充满暴戾的嘶吼猛地从林晚喉咙里爆发出来!那不是林晚的声音!是暗影!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嗜血、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林晚的主人格被这巨大的冲击和暗影的狂暴彻底压制了下去!
完美作品你也配!
暗影操控着林晚的身体,发出刺耳的尖笑,带着绝对的嘲讽和恨意,
你女儿那个蠢货,连我逸散的万分之一都承受不住!她的数据碎片,是钥匙!是打开这具身体真正潜力的钥匙!杀了你!拿到完整的碎片!我就能……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贪婪而狂热。
就能怎么样取代她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顾宏深冷笑着,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捕捉着暗影话语里的每一个信息,
痴心妄想!你只是一段失控的数据流!一堆扭曲的神经元放电!离开这个容器,你什么都不是!你永远只能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寄生虫!
闭嘴!!!
暗影彻底被激怒,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林晚的身体猛地绷紧,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杀意!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仿佛要去抓挠眼前这个揭露她本质的男人!目标直指顾宏深!
林晚!不要!
江临惊怒交加,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她!
动手!
顾宏深眼神一厉,对着张秘书断喝!
张秘书如同鬼魅般动了!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的目标不是暗影操控的林晚,而是旁边的江临!
一只戴着特制绝缘手套的手,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抓向江临的后颈!
那里是警服防护的薄弱点!
江临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失控的林晚身上,猝不及防!
他只来得及侧身,张秘书那蕴含着恐怖力道的手爪便重重地擦着他的颈侧划过!
嗤啦!警服衣领被撕裂!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但江临毕竟是顶尖刑警!
生死搏杀的本能刻在骨子里!在受袭的瞬间,他身体猛地一矮,一个凶悍的肘击如同炮弹般向后撞去!同时厉声喝道:
林晚!醒过来!他在激怒‘她’!控制权在你!
激怒控制
暗影操控的林晚发出刺耳的尖笑,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反而趁着江临被张秘书缠住的瞬间,像一头捕食的猎豹,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猛地扑向顾宏深!
老东西!去死吧!你的密码箱!你的实验室!你的数据!都是我的!
顾宏深看着扑来的、眼神疯狂的林晚,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冰冷的狞笑!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按下了藏在沙发扶手上的一个隐蔽按钮!
滴——!
一声尖锐的电子音响起!
就在暗影扑到顾宏深面前,手指几乎要触碰到他昂贵西装的瞬间——
滋啦——!!!
一道肉眼可见的、幽蓝色的、细密的电弧网,毫无征兆地从顾宏深脚下的地毯边缘瞬间弹射而出!如同一个巨大的、瞬间张开的捕兽夹,将扑过来的林晚整个笼罩其中!
呃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林晚喉咙里爆发出来!
是暗影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惊骇!
强大的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她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剧烈地抽搐着、痉挛着!
头发根根竖立!皮肤表面瞬间焦黑!浓重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林晚!!!
江临目眦欲裂!看到林晚被高压电网击中的惨状,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完全不顾身后张秘书再次袭来的致命攻击,像一头暴怒的雄狮,猛地撞开张秘书,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幽蓝色的死亡电网!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被高压电流疯狂折磨、意识在剧痛中濒临溃散的林晚,在那片撕裂灵魂的幽蓝光芒和暗影凄厉的惨嚎声中,
她的主人格——那个被压制、被冲击、被真相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林晚——在极致的痛苦和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最后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求生的嘶吼!
滚出去——!!!
这声嘶吼并非出自喉咙,而是响彻在她意识的最深处!
用尽了她被背叛的痛、被追杀的恐惧、被利用的愤怒、被当成容器的屈辱,以及对江临那复杂难言却在此刻燃烧成唯一光亮的……最后信任!
嗡——!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精神风暴,以林晚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不是物理的冲击,而是意识层面最惨烈的碰撞和驱逐!
被高压电流重创的暗影,在这股由主人格濒死意志点燃的、玉石俱焚般的冲击下,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尖啸!
不——!!!
那尖啸声如同玻璃碎裂,瞬间消散!
笼罩着林晚身体的幽蓝色电弧网,也在同一时间啪地一声,熄灭了。
林晚焦黑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昂贵的地毯上,一动不动。焦糊味浓烈刺鼻。生死不知。
整个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江临扑到林晚身边,双手颤抖着,甚至不敢去碰触她焦黑的身体,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嗬嗬声。
顾宏深站在电网范围之外,冷漠地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林晚,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看着实验品报废的冰冷评估。
张秘书无声地站回顾宏深身后,如同忠实的影子。
死寂。
只有地毯上那具焦黑身体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起伏,证明着生命最后的顽强挣扎。
江临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毁灭一切的疯狂,死死盯住顾宏深,从牙缝里挤出嘶哑到极致的低吼:
你……杀了她……
江临跪在林晚身边,双手悬停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他不敢碰她。
那焦黑卷曲的皮肤,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像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反复捅刺着他的心脏。
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硬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啧。
顾宏深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甚至略带遗憾的腔调。
他掸了掸西装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地上生死不知的林晚,像是在评估一件报废的仪器。
失控的实验残次品。可惜了这具还算不错的容器。
他抬起眼,看向跪在那里的江临,眼神里只剩下彻底的、居高临下的冰冷和掌控,
江队长,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关于你伪造证据,擅闯私宅,包庇、甚至协助这个精神失常、意图谋杀我的凶手……
他话音未落。
吼——!!!
一声如同受伤濒死野兽发出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滔天怒火的咆哮,猛地从江临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撕心裂肺,震得房间的玻璃都嗡嗡作响!
下一秒,江临动了!
他直接撞了过去!
用肩膀!用整个身体!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砰!!!
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炸响!
猝不及防的张秘书,这个如同磐石般的高手,竟被江临这舍弃一切防御、纯粹以命换命的狂暴冲击撞得一个趔趄,重心瞬间失衡!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破绽出现的刹那!
江临的右手如同毒龙出洞!快!准!狠!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目标不是张秘书!而是他腰间枪套里的警用配枪!
拔枪!上膛!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冰冷的、黑洞洞的枪口,在张秘书稳住身形、厉喝出手的前零点一秒,已经如同死神的眼眸,稳稳地、死死地,抵在了顾宏深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太阳穴上!
金属枪管的冰冷触感,透过薄薄的皮肤,瞬间刺入顾宏深的颅骨!
他脸上那掌控一切的冷漠和傲慢,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裂痕,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身体瞬间僵硬!
别动!
江临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从齿缝里挤出来,冰冷刺骨,
动一下,我保证,你的脑浆会喷满这面墙!
他的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力压制着立刻扣下去的毁灭冲动!
张秘书硬生生刹住了扑击的动作,僵在原地,眼神惊怒交加,死死盯着江临抵在顾宏深太阳穴上的枪口,投鼠忌器!
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一丝火星就能引爆!
顾宏深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枭雄,最初的惊骇过后,脸上迅速恢复了那种冰冷的镇定,只是眼神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
江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为了一个疯子一个实验失败的……
闭嘴!
江临猛地将枪口向前狠狠一顶!坚硬的金属撞得顾宏深的头猛地一偏,额角瞬间红了一片!
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女儿!
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和痛楚,
她不是实验品!从来都不是!她是林晚!她是活生生的人!是被你!被你们!逼到绝境的受害者!
他嘶吼着,目光扫过地上那焦黑的身影,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密码箱!‘永恒誓约’!还有你女儿的核心数据!交出来!现在!立刻!否则,我们一起下地狱!
他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施加压力,那细微的机械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惊雷!
顾宏深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太阳穴上那冰冷的死亡威胁是如此真实。他能感觉到江临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志,这绝不是虚张声势!
张秘书!
顾宏深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去!把西侧密室……那个银色密码箱……拿过来!
张秘书眼神剧烈闪烁,显然极其不甘,但在顾宏深严厉的目光和那黑洞洞的枪口下,他只能狠狠地剜了江临一眼,转身,快步走向房间深处的暗门。
等待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暗门滑开。
张秘书提着一个大约半米长、三十公分宽高的银色金属密码箱走了出来。
箱子表面光洁冰冷,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组复杂的机械密码锁。
打开它!
江临厉声喝道,枪口再次用力一顶!
顾宏深的脸色铁青,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在密码锁上快速输入了一长串数字。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开声响起。箱盖自动向上弹开一道缝隙。
就在箱盖弹开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粘稠的、带着强烈死亡和绝望气息的印记,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从箱内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是如此浓烈,如此邪恶!
仿佛浓缩了顾晓雯临死前所有的痛苦、恐惧和不甘!
它瞬间穿透了空间,无视了距离,狠狠地撞进了意识濒临溃散的林晚的感知中!
嗡——!!!
即使处于深度昏迷的边缘,即使身体被重创,林晚的意识深处,那属于暗影的、被高压电流重创而蛰伏的残存意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被这同源而出的、强大的死亡印记瞬间激活了!
一股微弱却极其阴冷、充满贪婪和渴望的意念波动,如同毒蛇的吐信,猛地刺向那个打开的密码箱!
而与此同时,江临的目光也投向了箱内!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件被小心折叠起来的华美婚纱。
正是永恒誓约!
只是那圣洁的白色蕾丝上,沾染着几处早已干涸、变成暗褐色的可疑污渍!
在婚纱胸口位置,镶嵌着主钻的衬布里,一个极其微小的、已经碎裂的、泛着黯淡幽蓝光芒的芯片基座,被暴力地撕扯开,暴露在外!
几根断裂的、比发丝还细的透明传导纤维无力地耷拉着!
数据碎片!
顾晓雯临死前藏匿的核心数据碎片!
就在这里!在婚纱的残骸里!
江临的心脏狂跳!证据!这就是扳倒顾宏深最致命的铁证!
就在他心神被箱内物证吸引的这万分之一秒的松懈!
一直如同毒蛇般等待时机的张秘书,眼中厉芒爆闪!
动手!
顾宏深同时发出一声暴喝!
张秘书动了!速度快到极致!
他并非扑向江临,而是猛地将手中打开的密码箱,连同里面那件染血的婚纱和暴露的芯片,狠狠地向江临的面门砸去!
同时,他的身体如同鬼魅般侧滑,一只戴着绝缘手套的手,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掏江临持枪手腕的脉门!
角度刁钻狠辣!
江临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密码箱内的证据上,张秘书的暴起发难又精准地抓住了他心神最松懈的瞬间!
沉重的密码箱带着风声砸到眼前,他本能地侧头闪避!
就是这一闪!
张秘书那致命的手爪,已经如同跗骨之蛆,精准无比地扣住了江临持枪手腕的脉门!一股蕴含着恐怖阴柔力道的劲气瞬间透入!
呃!
江临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剧痛,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手指不受控制地松开!
啪嗒!
那把致命的警用手枪,脱手飞出,滑落到几米外的地毯上!
糟了!江临心中警铃大作!左手下意识地挥拳反击!
但失了先机,又被扣住脉门,他的动作慢了半拍!
张秘书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得意,另一只手如同毒蛇吐信,五指并拢如刀,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辣无比地直插江临毫无防护的咽喉!这一下若是插实,喉骨立碎!
眼看那致命的手刀就要刺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江临避无可避的瞬间!
地上!
那具一直毫无声息、如同焦炭般的身体——林晚的身体——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那不是林晚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痛苦,没有迷茫,没有属于林晚的任何情感!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幽暗!瞳孔深处,一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地狱深处点燃的鬼火!充满了极致的怨毒、贪婪和一种非人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是暗影!在被顾晓雯死亡数据碎片强烈刺激下,在江临陷入绝境的刺激下,它竟然强行压榨了这具濒死身体最后的一丝潜能,短暂地、彻底地苏醒了!
嗬……一声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非人的嘶哑声音从林晚焦黑的喉咙里挤出。
在张秘书那致命手刀即将刺中江临咽喉的前一刹那!
暗影操控着林晚那焦黑、残破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股超越极限的力量!她像一具从地狱爬出的骷髅,无视了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无视了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从地上一弹而起!
目标!不是张秘书!也不是顾宏深!
而是那个被张秘书砸出、此刻正翻滚着落向地面的银色密码箱!以及箱子里暴露出来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碎裂芯片基座!
她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带着一种不顾一切、歇斯底里的贪婪!焦黑的手爪,直直地抓向那枚承载着顾晓雯最后意识、也蕴含着她(暗影)渴望的稳定剂的数据碎片!
数据……我的!
暗影的声音扭曲而狂热,响彻在所有人脑海!
然而!
就在林晚(暗影)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碎裂芯片基座的瞬间!
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精准无比地,踹在了那个翻滚落地的银色密码箱上!
是顾宏深!
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
密码箱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踹得如同炮弹般改变了方向!不再下落,而是呼啸着,狠狠地撞向正扑向它的、林晚(暗影)的胸口!
砰!!!
沉重的金属箱角,如同重锤,结结实实地撞在林晚(暗影)焦黑脆弱的胸膛上!
咔嚓!
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响起!
呃啊——!!!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致的惨叫从林晚(暗影)口中爆发!她扑向密码箱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向后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红色鲜血狂喷而出!
噗通!
她的身体重重地摔回之前倒下的位置,甚至更远。
焦黑的身体蜷缩着,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胸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一大块。
那点刚刚亮起的、属于暗影的猩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了几下,迅速黯淡、熄灭。
那双冰冷的、非人的眼睛,也缓缓地、无力地闭上了。这一次,再没有一丝气息波动。
彻底的死寂。
顾宏深缓缓收回脚,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彻底失去声息的焦黑躯体,仿佛只是踢开了一块碍事的垃圾。他转向惊魂未定、刚刚摆脱张秘书钳制、正要去捡枪的江临,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江队长,
顾宏深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游戏结束了。袭警,拒捕,意图谋杀……哦,还有亲眼目睹嫌疑人‘意外身亡’。你的警徽,连同你的自由,到此为止了。张秘书……
张秘书立刻会意,脸上露出狞笑,再次扑向赤手空拳的江临!
江临看着地上那具再无生息的焦黑身体,看着胸口那恐怖的塌陷,看着地毯上那滩刺目的黑红血迹……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灵魂的剧痛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吞没!世界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
他放弃了抵抗。甚至放弃了去捡那把近在咫尺的枪。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林晚……死了。
被顾宏深一脚踹死了。就在他眼前。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待张秘书那致命的一击。
然而!
就在张秘书的手爪即将触碰到江临后颈的瞬间!
异变再生!
地上!
那具被认为彻底死透的、胸口塌陷的焦黑身体——林晚的身体——那只焦黑蜷缩的手,极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
唔……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带着巨大痛苦的呻吟声,极其艰难地从那焦黑的、布满血沫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声音很轻,很破碎。
但江临听到了!顾宏深听到了!张秘书也听到了!
三人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住!
江临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向地上那具身体!
顾宏深脸上的傲慢和残忍瞬间凝固,瞳孔再次骤然收缩!
张秘书的手爪硬生生停在江临后颈一寸之处!
在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地上那具焦黑、残破、胸口塌陷的身体,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不是暗影那种充满力量和疯狂的弹起!
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微弱到极致的挣扎!
她的睫毛,沾满了焦灰和血痂,极其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如同濒死的蝴蝶,在寒风中最后一次扇动翅膀。
接着,那双眼睛……竟然……极其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很小,里面布满了血丝和浑浊。眼神空洞,茫然,涣散……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
没有暗影的冰冷和疯狂。没有林晚主人格的绝望和恐惧。
只有一片彻底的、劫后余生的、婴儿般的……茫然和脆弱。
是……林晚!
主人格!在身体遭受如此毁灭性重创、暗影被彻底击溃的绝境下……她……她竟然……活了下来!
而且……似乎暂时夺回了控制权!
这怎么可能!
顾宏深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裂痕!
那是一种计划彻底失控、超出认知的惊骇!他精心策划的一切,致命的电网,最后的补刀……竟然没能彻底杀死这个容器
甚至……让那个懦弱的主人格在毁灭的废墟中重新冒了出来!
不……不可能……
顾宏深失声低语,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而江临,在最初的巨大震惊和狂喜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心疼、后怕和决绝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林晚还活着!她还活着!那个真正的林晚!
林晚!
江临不顾一切地嘶喊出声,就要扑过去!
抓住她!
顾宏深也同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指向地上那具正在极其微弱地挣扎、眼神茫然的焦黑身体,
别让她再有机会!处理掉!立刻处理掉!
他的声音因为惊怒和失控而尖锐变形!林晚的复活,彻底粉碎了他掌控一切的假象,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张秘书眼中凶光爆闪!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江临,猛地转身,如同扑食的秃鹫,带着凌厉的杀意,五指成爪,狠狠地抓向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林晚的脖颈!他要直接拧断这最后一丝顽强的生命之火!
不——!!!
江临目眦欲裂,爆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
眼看张秘书那蕴含恐怖力道的手爪就要抓碎林晚脆弱的喉咙!
就在这最后的、千钧一发的瞬间!
地上,眼神涣散、痛苦茫然的林晚,似乎被张秘书那凌厉的杀气和扑来的身影刺激到了。她下意识地、极其微弱地侧了一下头,焦黑的手无意识地抬了一下,似乎想挡住那致命的攻击。
而她那只抬起的手,指尖……好巧不巧地……轻轻地……擦过了张秘书抓来的、戴着特制绝缘手套的手腕边缘!
触碰!
极其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
但就在这触碰发生的瞬间!
嗡——!!!
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混乱、都要暴戾的恐怖吸力,如同宇宙黑洞般,猛地攫住了林晚濒临崩溃的意识!
不!这次不是吸力!更像是一场毁灭性的精神海啸!
一场由无数死亡记忆、痛苦碎片和暗影最后溃散时遗留的疯狂执念混合而成的、终极的、毁灭性的精神风暴!
眼前的一切瞬间被彻底撕碎!消失!
她看到了!
不是片段!不是碎片!
是洪流!是地狱的全景图!
……刺鼻的消毒水如同实质的浓雾!
冰冷的手术器械反射着无影灯刺目的白光!
……顾晓雯躺在手术台上,身体被管线缠绕,剧烈抽搐!
口中发出非人的惨嚎!
眼睛瞪得几乎裂开!
……顾宏深扭曲的脸在咆哮:
废物!剥离!把数据给我剥离出来!
……张秘书冷漠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将一管猩红色的液体,冷酷地推进顾晓雯的静脉!
……顾晓雯的身体猛地弓起!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了下去!眼睛失去了最后一点光!
……画面破碎!变成一片猩红的噪点!警报声尖锐刺耳!
……张秘书沾着暗红液体的手,粗暴地将染血的永恒誓约塞进银色密码箱!
……画面再次破碎!切换!
……李薇惊恐的脸!在黑暗的公寓里,一把冰冷的裁缝剪带着残忍的快意捅进她的胸口!鲜血喷溅!
视角……是第一人称!
是暗影的视角!
那快意……是她的!
……赵妍扭曲在变形的驾驶座里!车子翻滚时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和
……一丝扭曲的兴奋!又是暗影!
……苏娜在试衣间镜子前惊恐的眼神!还有周扬那张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脸!冰冷的剪刀举起……捅下!那瞬间的
……满足感!
……最后!最后定格的画面!不是影像!而是一个冰冷、扭曲、充满无尽怨毒和贪婪的声音,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林晚的意识最深处!
那是暗影最后溃散时留下的、最深的诅咒和执念!
数据……我的!容器……是我的!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吃了他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超越人类极限、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惨嚎,猛地从林晚的喉咙里爆发出来!这声音不再是林晚的!
甚至不再是暗影的!而是无数痛苦灵魂被碾碎时发出的、混合的终极悲鸣!
所有属于林晚的记忆——快乐的、痛苦的、关于江临的、关于设计的、关于她自己是谁的一切——在这毁灭性的精神洪流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纸片,瞬间被彻底点燃、吞噬、化为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绝对的、冰冷的……虚无感,如同宇宙初开的黑暗,瞬间淹没了她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她不再是林晚。
她不再是谁。
她只是一具……承载了太多死亡和疯狂印记的……空壳。
张秘书那致命的一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至极的变故,硬生生停在了林晚脖颈前一寸!
他惊骇地看着地上这具身体,饶是他心狠手辣,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废物!还等什么!
顾宏深的咆哮再次响起,带着极致的惊怒,
快动手!
张秘书眼神一狠,不再犹豫,手爪再次发力抓下!
住手!!!
一声如同雷霆般的怒吼,伴随着刺耳的破门声,猛地从门口炸响!
数名全副武装、手持防爆盾和武器的特警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涌入房间!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顾宏深和张秘书!
警察!放下武器!立刻举手投降!
为首的警官厉声大喝,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地上焦黑抽搐、如同厉鬼的林晚,跪在一旁、状若疯狂的江临,还有脸色煞白的顾宏深和僵住的张秘书!
江临在听到破门声的瞬间,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狂喜淹没!
他顾不上其他,连滚爬爬地扑到林晚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依旧不敢触碰她恐怖的身体,只能对着冲进来的警察嘶声力竭地大喊:
救她!快叫救护车!救她啊——!!!
顾宏深看着涌入的特警,看着指着自己的枪口,看着地上彻底崩溃的林晚,看着状若疯魔的江临……他脸上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精心构筑的帝国,在最后的疯狂和失控中,轰然倒塌。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举起了双手。眼神空洞,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张秘书也在枪口下,不甘地松开了手。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
地上,那具彻底停止了抽搐、如同焦炭般的身体,那双扩散的、死寂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轻轻地、轻轻地……闪动了一下。
像遥远的星火,在无垠的黑暗虚空中,最后一次……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