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靠边靠边！
保护现场！
靠！吵死本姑奶奶了！
我去……这啥情况路边咋躺着个人看着……贼眼熟！
等等！我飘着呢！下面被围起来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我凉了！
懵了,彻底懵了。
昨晚的记忆跟大坝开闸似的冲进脑子。
昨儿个,小长假前最后一天。牛马本马的我,为了赶进度,硬是干到晚上十点半！费劲巴力终于赶上那趟末班地铁。
出了站,街上静得吓人。
也对,五一了,有点钱的早溜出去浪了,谁像我这种苦逼还得摸黑回城中村……回出租屋要经过一条黑灯瞎火的胡同,我心里发毛,步子迈的更快了。
噔。
身后突然一声轻响,汗毛瞬间立正！
我停,那声儿也停。扭头,黑乎乎的,是猫不管了,撒丫子快跑！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打开手电。
光一打,地上影子怎么多了一个！当时魂儿都快飞了！死死抱住我的破背包,直接开跑！
美女~跑啥呀别跑呀~一个听着挺年轻的男声从后面飘过来。
跑！玩命跑！啊！
哈哈哈哈！别跑啊美女,哥哥送你回家呗那笑声在空巷子里回响,听得人头皮炸裂。再跑摔了可别怪我哦真不要送那我走啦
信你才有鬼！我特么跑得更快了！
结果,就在一个急转弯,脚下一绊……
砰！
2.
整个人飞了出去,直接栽进了旁边那条臭水沟！
我不会游泳啊！
扑腾！死命扑腾！水疯狂往嘴里灌……最后一点意识消失前,脑子里就剩一句：完了,芭比Q了……
结果……人,是真没了。但魂儿,它没散！
更离谱的是,我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拿起东西！
【起风了吗,树叶怎么起来了】原来别人看不见我,只能看见我拿的东西凭空乱动……整个鬼都麻了！
脑子一团浆糊。
那孙子到底是谁路过的小流氓
我一个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大好美人,996福报没成仙,一个跟头把自己弄没了……
第二天,爸妈从老家赶来了。
看见盖着白布的我,我妈当场就瘫了,哭得撕心裂肺,我爸背过身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不行！绝对不行！
我爸妈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不是让我这么不明不白交代在这臭水沟里的！
那个在后面追我、吓我、害我摔下去的孙子！
劳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仇不报,我特么魂飞魄散也不甘心！
你给姑奶奶等着！
3.
蹲点第五天！终于在我遇见他的那个路口等到了！那油腔滑调的声儿和台词,化成灰老娘都认得！
他旁边还有个姐妹,看着跟我差不多大,估计也是刚下班。
人渣身子往人家姑娘那边歪,美女,别着急,等等我~
下班这么晚呀自己回家怕不怕呀
哥哥就在附近住,哥送你吧
自己太危险了~
【你是风儿我是沙……】土掉渣的铃声炸响！
老公！你到哪了快点！姐妹接电话贼大声！挂断电话,姐妹直接开怼人渣：听见没我老公来了！离我远点！再跟着我,立马报帽子叔叔！
人渣还想哔哔：美女,我就好心,怕你……
我不认识你！少跟着我！姐妹火力全开！老公！这儿呢~~
看着姐妹跟着老公走远,人渣呸口水吐地上：得,今天又没当成白马王子！抬手在脖子那鼓捣了一下,挠着他那三天没洗的油头,骂骂咧咧走了。
破案了！就是这孙子追得老娘掉河里的！
他领口别着个啥玩意儿微型摄像机！看着人模狗样,原来是个尾随偷拍的变态！
要不是这人渣跟鬼似的追我吓我,我能慌不择路摔那臭水沟里！跟紧他！看他去哪作妖！
七拐八绕,到了一个烧烤摊。
梁哥！这儿！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家伙在招手。
瘦猴,杨哥呢人渣坐下问。
杨哥刚发消息,说再‘送’俩女的,这个月就满100了！让咱先喝着！
4.
‘送’听着就不对劲！难道这些人渣尾随女生还有KPI杨哥牛逼啊！这月PK咱肯定干翻K5那帮！
跟着梁哥杨哥混,我是走了狗屎运！瘦猴边说边给他倒满小啤酒。
几瓶黄汤下肚,正主儿来了！你俩吃上了~来人花衬衫,板寸头,精瘦,皮肤黝黑,看着就不是善茬。
俩人赶紧起身：哟！杨哥辛苦！快坐！
梁田,今天‘收获’咋样啊杨哥坐下就问。
原来追我那人叫梁田。挺好一名,配他白瞎了……
梁田一脸晦气：别提了！今天街上单蹦儿的妞儿少,好不容易蹲到一个,结果人家对象,来得飞快,没搞成……
杨哥脸一沉：你这可不行！月底了！咱要是输给K5那群喽啰,狗哥那儿怎么交代别卡着任务量混！得多干！干得多才有甜头！懂不懂杨哥猥琐地拍了拍梁田肩膀。
梁田赶紧举杯：哥教训的是！明天我早点出去扫街,一定向哥看齐！
这是一窝人渣啊！
酒足饭饱,三坨垃圾分道扬镳。
继续死盯梁田！
跟着他到了离我生前出租屋不远的一处平房。推门进去,我yue了！屋里跟垃圾场似的,无处下脚！
梁田这孙子倒头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
好机会！知道他窝在哪了！赶紧飘回家告诉我爹妈！
靠！怎么飘不出这胡同！刚出去没多远,咻一下又给我拽回这了！之前我可以自己飘啊,怎么跟了梁田一天,走不了了
悲催地飘回屋里,看着床上那死猪一样的人,恶向胆边生！
5.
拽起旁边臭烘烘的棉被……
就是现在！
老娘兜头就给他蒙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一屁股狠狠坐上去！压死他！
唔……唔……死猪被闷醒了,这孙子力气不小,竟然把我和被子一起掀飞了！行！算你命大！姑奶奶现在出不去,也投不了胎,咱们杠上了！看我怎么玩死你！
第二天。
梁田要出门,我赶紧跟上。
这次居然能跟着他飘出胡同了！
狂喜！铆足劲往家的方向冲！没飘多远,又被扯回去了！活动范围跟他绑定了！
只能悻悻地飘回梁田身边,被迫开启跟屁虫模式。
跟了他一天……
不是约几个狐朋狗友打牌赌钱,就是在街上瞎晃荡,专门尾随、搭讪落单的年轻姑娘。
看着那些姐妹的反应,真是……
有的像我当初一样,吓得尖叫狂奔,还好人家没我那么倒霉掉河里；有的强装镇定,不说话不跑,按自己路线走；有的直接摇人,喊朋友家人来接；还有超级猛的姐妹,对着梁田就是一顿乱拳输出加臭骂,打完就跑！
碰上这种硬茬,梁田这怂包没敢追也没敢还手,就嘟囔句无聊,灰溜溜走了。
【叮叮叮叮】梁田那破手机响了。
喂,杨哥行行行！店里见是吧好嘞！
跨上他那辆8手小摩托,突突突杀向城西一家夜店。
梁哥来啦！门口服务生都认识他,熟门熟路进了一间包房。
沙发上,杨哥正抱着个姑娘嘬呢。
哟哟哟！杨哥,弟弟来的不是时候哈！梁田假惺惺要退。
嗨！自家兄弟,装什么外道！杨哥推开那姑娘,圆圆,你先出去玩儿,哥等会儿找你。
叫圆圆的姑娘出去了。
梁田坐下,一脸谄媚：哥,火急火燎叫我,有好事
看见刚才那妞儿没杨哥叼着烟。
新嫂子梁田试探。
杨哥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猪脑子！不开窍！这特喵的是肥肉！懂不懂！
梁田一脸懵逼：肥肉哥……咱不是跟K5那帮人打PK,还拍‘送美女回家’的视频发网上赚钱吗这妞……
啪！又是一巴掌！这点钱你就满足了！够你买大奔还是住大别野！
杨哥凑近梁田,压低声音,眼珠子冒绿光：这妞儿,是老子拍‘送你回家’时‘捡’回来的！
这种‘迷途小白花’,稍微‘引导’一下,转手到店里,或者弄到南边场子里……那才是大钱！懂了吗臭小子！
老娘在天上听得血都凉了！这帮畜生！原来不光是偷拍！还干诱导女性陪酒或更恶劣的勾当！
6.
杨哥我错了,您说要我干什么
我们在拍视频的时候,再主动点！拍完视频留个联系方式,后面多带着来店里玩！要到不给联系方式的也没事,咱不是还有视频吗总之,视频和带人回来,双管齐下！
人带回来,出来玩的多了,看看有没有可以卖酒陪酒的,或者……
隔着距离我都看见梁田脸都绿了！
杨哥说完就走了,梁田一个人在包厢里跟神经病似的自言自语：【当时不是说就是给狗哥的传媒公司,提供点搭讪美女的视频吗】
【怎么现在又要把人带回来陪酒还要……逼良为C】
【这特么不行吧……帽子叔叔要是抓了,老子不得进去蹲着】
我当时就飘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杨哥这伙人,让梁田到处忽悠小姑娘,带到他们那个夜店去！管你是拍擦边视频,还是哄骗陪酒,甚至是更脏的……只要能卖钱,他们都干！人拉得越多,这帮人抽成吃得越肥！
而后的几天,我发现这人不对劲了。
晚上蹲街边拦独行小姐姐,跟打卡上班似的,一点不积极。就蔫了吧唧问一句：美女需要送你回家吗人家不理他,他屁都不放一个,更别说像之前追着我那样死皮赖脸了。
呵,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我小命都没了！越想越气。开始扣他脚下的土……终于他成功掉花池子里了。
这才哪到哪,老娘气还没出呢！
第20天,梁田这货终于绷不住了。傍晚没去上班,直接滚去了那家夜店找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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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飘进去,就听见梁田跟个哈巴狗似的：杨哥,兄弟以后一定为您当牛做马……
行了！杨哥拍着梁田的狗头,假惺惺的,咱俩是老伙计了,这次我跟狗哥说了好久,才让你来店里的。以后找妹子的活,我在找几个人干,你跟着狗哥看店,机灵点！
7.
是是是,一定听狗哥安排！
杨哥交代完,又出去当他的诱骗犯了。梁田这算是从外勤转岗成内场了
接下来一个月,我就跟着梁田窝在黑店里。
这一个月杨哥那帮人又陆陆续续往里送了二十来个姑娘！
有那种本身就爱玩、放得开的,来了第一天就跟着红红、莉莉她们下海捞钱了。
但更多的是看着挺正经的女大学生,听她们私下聊天,都是家里条件不太好,想挣点快钱补贴家里,被杨哥那副知心大哥的嘴脸骗来的,说是在这儿做服务生,工资高又轻松。
真是太天真了,这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洞！
有天听见几个穿着清凉的服务生小妹躲在角落咬耳朵：喂喂喂！特大新闻！小梅下海了！一个叫艳艳的压低声音。
别瞎说！短发妹一脸不信,小梅看着就是老实的好学生,不可能！她跟红红她们不是一路人！
我骗你干嘛艳艳急眼了,小梅看着老实,路子野着呢！我亲眼看见的！刚在1003包厢,一个秃顶老色批抱着她,那咸猪手都快掏进她XX里了！小梅就硬忍着,动都不敢动！
嘶……旁边一个大波浪倒吸一口凉气,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小梅都被拿下了,咱们赶紧攒钱,能跑多远跑多远吧！别一不留神也交代在这了！
对对对,早点溜！几个人疯狂点头,脸上都是恐惧。
小梅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穿着朴素、看着特别安静清纯的女生。学霸被秃头咸猪手好奇心瞬间爆棚！直接飘出去找她。
果然,在后巷找到了她。
她一个人蹲在那儿,肩膀一抽一抽的,压抑的哭。
突然,她手机响了,猛地擦了下脸,深吸一口气,按了接听键,声音带着哭腔却强装镇定：妈,钱明天就打过去。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小梅突然崩溃：我知道！我知道你要给小亮盖房！我知道你要给他娶媳妇！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猛地挂了电话,啪的把手机摔在了墙上。
捂脸大哭,哭过后,她还是捡回了那个几百块的老年机。
我飘在她旁边,感觉自己的阿飘魂都要气炸了！又是这套！重男轻女的妈为了给儿子盖房娶媳妇,把女儿推进火坑！
8.
补好妆,挂上职业假笑,扭着腰就回了夜店。
结果刚进门！一个从包厢晃出来的油腻男,抬手就狠狠捏了把她屁股！
哎哟~孙哥！抓疼人家了,坏死了~小梅声音瞬间甜得齁死人,纤纤玉指一把拽住油腻男的领带,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贴进对方的大啤酒肚,您可好久没来找人家了~
小宝贝儿！老子早想来了！油腻男嘴咧到耳根,咸猪手顺势往她腰上摸,家里那母老虎看得紧……走走走,进去跟哥好好叙叙旧！搂着小梅又钻回了包厢。
看见没！我就说她下海了！艳艳那帮人在远处指指点点。
散了散了其他人赶紧散了。
CPU都快干烧了！前一秒崩溃嘶吼要给弟弟盖房娶媳妇,后一秒就能对咸猪手笑脸相迎主动投怀送抱！这心理素质,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这地方到底把人扭曲成什么样了！
这阵子我也没闲着！虽然弄不死梁田,但日常给他添堵也是可以的！主打一个阴魂不散,物理骚扰！
关厕所！趁他撒尿,哐当把隔间门从外面锁死,让他在臭气熏天的厕所思考人生！
泼冷水！精准控制水龙头,哗啦给他来个透心凉,发型秒变落汤鸡~
最绝的是栽赃！瞅准一个刚被客人揩油的暴躁小妹,对着她翘臀轻轻那么一戳……
梁田！我×你大爷！小妹瞬间炸毛,回头对着懵逼的梁田就是一顿输出,老娘刚侍候完那些秃头老板,现在连你个鳖孙也敢吃老娘豆腐！紧接着就是一套九阴白骨爪加佛山无影脚！
梁田捂着被抓花的脸,一脸窦娥冤：我……我真没碰啊！手都没抬！
放屁！就你站老娘后面！暴躁小妹火力全开,梁田百口莫辩,抱头鼠窜。
哈哈哈哈！飘在旁边看戏的我简直笑出猪叫！该！让你当初追着老娘拍！
不过说真的,自从梁田这货从外场转岗成内场,人好像没那么猥琐了。跑跑腿,拉拉架,偶尔还敢说句人话。呸！老娘才不会被假象迷惑！
直到那天晚上,出大事了！
9
巡场的梁田路过一个包厢。
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不要！张总求求你放过我！我不要……
装什么清高！今天跟哥几个玩好了,票子少不了你的！不要也得要！
接着是布料撕扯和挣扎扭打的声音！
梁田哐当一声推门冲进去！眼前景象简直血压飙升——那个叫张总的裤子已经脱了一半,正把小梅压在沙发上！旁边还有俩男的举着手机在拍！
住手！梁田一声吼,上去一把薅住张总的后脖领子,把他从小梅身上拽了下来！
裤子还卡在膝盖的张总一脸懵逼加暴怒：什么玩意儿！谁TM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梁田动作快,语气却怂得一批,老板！实在对不住！这……这服务员她今天真不方便！给您换几个懂事的姑娘,包您满意！酒水算我的！
换尼玛！老子就要她！张总提上裤子,狠狠推了梁田一把,指着瑟瑟发抖的小梅,你！给老子乖乖躺下！
大哥！您看她真不行……梁田还想挡。
不要！张总您放过我吧！小梅像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拽住梁田的胳膊。
眼看要僵持,包厢里一个拍视频的马仔溜出去大喊：经理！经理死哪去了！有人闹事！
几分钟后,经理点头哈腰地来了：哎哟张总！消消气消消气！手下人不懂事！一会儿送瓶好酒给您压压惊！
转头对着梁田和小梅,脸瞬间拉得比驴长,跟我出来！怎么回事！
小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经理……他们……他们想……我！还强迫我拍视频……
啪！经理反手一巴掌抽小梅脸上,指着她鼻子骂：你第一天出来啊！顾客就是上帝！让上帝满意是你的本分！懂不懂规矩！
可……可是我不……小梅还想辩解。
闭嘴！经理粗暴打断,收拾一下！再带两个‘懂事’的姑娘,进去好好给张总赔罪！
10
说完又瞪着梁田：还有你！梁田！你算老几让你看场子是维持秩序,不是让你打顾客的脸！今天这事我一定上报狗哥！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经理骂骂咧咧走了。
梁田气得拳头捏得嘎嘣响。
他转头对小梅说：小梅！这行你真不能干了！我知道你是X大的高材生！为什么要在这烂泥潭里打滚啊！
小梅擦了把混着泪和妆的脸,低声道：梁田……谢谢你。
听我的,赶紧走！这地方吃人！
我先进去了。小梅避开了他的目光,低着头,像赴刑场一样重新走向那个魔窟包厢。
第二天,杨哥的夺命追魂Call来了：梁田！你特么怎么回事！狗哥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说你多管闲事,非要让你滚蛋！
梁田赶紧把昨晚的事解释了一遍。
电话那头杨哥沉默几秒,语气阴冷：田儿啊,不是哥说你。你在那混口饭吃,有些事,得学会装瞎！装聋！装哑巴！
再说,那些妞出来卖的,伺候好客人不是天经地义吗
这次哥帮你压下去了。再有下次……杨哥的声音透着寒气,不光你这工作保不住……哥怕连你这个人……都保不住！懂吗！
嘟……嘟……
电话挂了,梁田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在街上晃荡。梁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抬头一看,居然是小梅！正跟朋友逛街。
小梅让朋友先走,主动提出：梁田,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个饭,谢谢你昨晚……帮我。
吃饭行,我请你！梁田赶紧说。
别客气了,走吧。小梅笑了笑,那笑容里全是疲惫。
饭桌上,小梅主动问起：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做事啊
一个大哥……杨哥介绍的。你呢
我……小梅眼神黯淡,也是‘认识’了一个人,说这里做服务生,工资高我就来了。
你有学历！找个正经工作不行吗梁田急了,那里面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这里……来钱快啊。小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11
她放下筷子,像在讲别人的事：我家在川省山区,家里条件不好,我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个弟弟。上学全靠自己半工半读。拼了命才考上这X大。
爸妈看我进了大城市,以为到大城市就有钱了。三天两头电话轰炸‘你弟要盖房了！’‘你弟要娶媳妇了！钱呢快打钱！’
我不打他们就闹到学校来！系里老师都知道了……我丢不起这人！
她苦涩地摸了摸脸。
梁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菜。
又是华灯初上,本美少女依然在梁田身边阴魂不散。跟了这货这么久,心态有点崩！
他好像真没我想的那么十恶不赦
不是那种天生坏种的小混混,就是学历、没手艺,被杨哥忽悠瘸了的底层打工人。除了当初追老娘那事罪该万死,在夜店里干活还算本分,遇到服务员被欺负,偶尔还敢硬着头皮帮一把。
唉……报不报仇好纠结！
梁田！小梅慌慌张张找到正在搬酒水的梁田,一把将他拉进空包厢：我……我刚才看见狗哥他们……在给一个新来的女孩拍那种视频！
哪种！梁田心一沉。
就是……强迫拍的那种！那女孩看着很小,现在还在包厢里哭呢！他们手里有照片胁她！
卧槽！拍照威胁！本阿飘瞬间原地爆炸！一个闪现冲到事发包厢！
眼前的景象让我鬼火直冒！
一个看着不大的小姑娘,被两个壮汉死死按在沙发上！狗哥叼着烟,举着手机对着女孩上下其手地拍！旁边还架着专业摄像机！一个男的还在摆弄女孩的姿势！
哭哭个屁！钱是你花了吧钱花了,就给老子乖乖听话！
12
狗哥骂骂咧咧。
老娘忍不了了！虽然物理攻击力是渣,但搞破坏老娘是专业的！
看看墙上的开关,瞬移关灯,又拿起桌上的冰桶,连冰带水一起浇在了灯上。
转身抢走了拍摄的手机,扔进了桌上的大号酒杯里。
谁关灯！
哎哟！谁撞我！啊！我的脚！踩我手了！黑暗中人仰马翻。
有人摸到开关狂按,吊灯呲呲啦啦闪了几下火花,彻底报废！
狗哥！灯坏了！
坏了就去找电工！先把人给我看住了！别让她跑了！狗哥气急败坏。
幸好包厢够大够黑！等他们摸到门口,老子早溜了！要是让他们看到冰桶和手机自己飞起来……估计能当场吓尿几个！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几个小弟打着手电筒冲进来：老大！电工马上到！您先移步隔壁包厢！这女的我们看着！
看好了！回头再收拾她！狗哥挺着肚子骂骂咧咧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老子的手机呢！
狗……狗哥……手机……掉……掉啤酒扎里了……出来开不了机了……小弟声音发颤。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手机都拿不稳！
剩下几个小弟面面相觑,心有余悸：刚才……谁撞的我感觉有人绊我还踩我……
邪门了……明天早上去上香！
老娘在旁边飘着,冷笑三声：烧香烧纸还差不多！再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本阿飘天天晚上给你们表演灵异事件大放送！
溜回梁田那。
梁田听完小梅的话,一脸凝重和无力：小梅……要有证据吗最近来了好多新人,我也觉得不对劲……可是我……这事你别管了。
13
小梅看懂了他的窘迫,眼神暗了暗：我明白……你先忙吧。
梁田急忙拉住她,压低声音：小梅！千万千万别冲动！你自己也找机会赶紧走！在这陪酒就是慢性自杀！
小梅点点头,身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梁田靠在冰冷的墙上,痛苦地抓了抓头发,【我也想帮她们……可我就一臭看场的……杨哥靠狗哥吃饭,肯定指望不上……得想办法……得等机会……】
嗡——我飘在空中,感觉自己的阿飘三观再次被刷新！
梁田这货……居然真有良心！他还真在琢磨怎么救人！
这仇老娘还报不报了！该死的杨哥狗哥,还有这操蛋的世界！老娘做鬼都好难啊！
后面几天,狗哥他们变本加厉往魔窟里塞年轻妹子,不听话就毒打、羞辱！
梁田像打了鸡血,顶着巨大风险疯狂偷拍、录音……本阿飘也火力全开给他打辅助：有人起疑想搜身啪！走廊灯全灭！
狗腿子要进关键包厢哐当！门自动锁死！
打手想追逃跑的妹子咣叽！踩中我扔的香蕉皮、酒瓶子,摔个狗吃屎！
梁田手里终于攒够了能把这黑店捅个窟窿的证据！
人潮汹涌的深夜！
不许动！手里东西放下！抱头蹲下！随着一声声炸雷般的怒吼,一群帽子叔叔冲进了纸醉金迷的魔窟！那些被囚禁、被强迫的姑娘们,终于被解救了,她们的隐私也被销毁！
常在店里蹦跶的狗哥团伙和在外面当街溜子拍视频的杨哥团伙,一个没跑掉！审讯结果更是震碎三观！
14
杨哥他们早就不满足拍视频那点蝇头小利了！
直接升级成暴力线！
专挑年纪小、涉世未深的女生下手,假意交朋友,带她们吃喝玩乐刷爆卡！等妹子们晕乎乎,就骗她们签下天价贷K合同！
狗哥这边就上线了：你花的都是老子借你的钱！不还钱老子就去你学校、找你爸妈！让你身败名裂！
大部分女孩哪见过这阵仗吓都吓傻了！接着被逼拍下隐私,彻底沦为他们的赚钱工具！
正义审判虽迟但到！狗哥杨哥那帮畜生,因非法……等N项罪名,喜提缝纫机大礼包！
那家吃人的夜店也被K5低价收了！现在是个普通KTV。
但梁田没留在那是非地。
麦当当。
小梅……我……我要走了。
去哪
想去学门手艺……彻底离开这行。你呢还在这
我也走。去南方,离那个家越远越好！小梅眼里第一次有了光,不再是死气沉,再当‘扶弟魔’我彻底烂在臭水沟里了！
挺好！梁田挤出笑,那……祝你一帆风顺！
你也是。
走出麦当当,梁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背影那叫一个落寞沮丧。
我飘在旁边,听见他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人家小梅离开这是非地还有大好前程！老子要啥没啥,屁都给不了！算了！攒钱！买房！买车！娶媳妇！老子也要当人上人！】
这俩人,怕是此生再难相见了。
看着他唉声叹气,我这阿飘心里也堵得慌。
而且……最近感觉好累啊！魂儿都发虚。黑白无常那两个摸鱼仔,终于想起要收我了
有时命运比八点档还狗血！
15
两个月后,几个帽子叔叔突然找上门！
你是梁田吗
是……您有什么事梁田以为是狗哥案后续,紧张得手直搓衣角。他当初可是匿名举报的啊！案子都结了,还能有啥变故
2178年4月30日,晚上23点40分,你在哪在干什么
梁田一脸懵逼：太……太久了……记不清……那会儿……应该在大街上溜达……或者在家
现在怀疑你与当晚发生的一起命案有关,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轰隆！一道雷劈在梁田和我天灵盖！
原来是我父母和锲而不舍的帽子叔叔！他们始终不信我是意外落水！历经几个月大海捞针,终于从一个爱拍广场舞的老大爷手机里,翻到一段关键视频！
视频里清清楚楚拍到了：2178年4月30日23点39分！我金玲在前面拼命狂奔！梁田这傻逼在后面死命追赶！直到我拐过一个街角消失……老大爷当时以为我甩掉他了,镜头就转回去拍自己唱歌了。谁知道！老娘一拐弯就掉河里了！
审讯室里。
我看着梁田从震惊到煞白再到崩溃的脸,突然悟了：合着我这仇报了个寂寞！他压根不知道我掉河里了！还以为是心理素质超强屁！纯属傻人有傻福！
J官！我真不知道！我真不是故意害死她的！对不起！对不起啊！梁田痛苦地揪着自己头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冷静！现在跟你核对当晚细节……
梁田肉眼可见地老了好几岁,头发都白了几根。
我飘在旁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恨好像淡了。怨也说不清。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或许……我真的该走了。
法庭。
法官声音冰冷：
被告人梁田,因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X年！
梁田对他该负的责任,认了。他当庭对着我父母的方向,咚一声重重跪下：叔叔！阿姨！对不起！是我害死了金玲！对不起！！
16
我爸妈坐在原告席,曾经乌黑的头发已是一片霜白。
听到这句迟来的对不起,我妈终于崩溃嚎啕,我爸死死攥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我的狗带,梁田有甩不掉的责任……可这操蛋的命运,又该找谁算账
某监狱。
梁田！有人探监！
到！
铁窗内外。
小梅！你怎么来了！梁田看着玻璃窗外风尘仆仆却眼神明亮的女人,惊呆了。
来看你啊。小梅笑得温柔。
没有太多言语,临走前,她留下一句：好好改造……我等你。
这三年,本阿飘被迫围观了梁田的踩缝纫机生涯！
看着他积极劳动、认真上课、努力改造,从最初的颓废到后来眼里有了点光。
看着小梅在每一个节假日,跨越千里风尘仆仆地来看他。这姑娘……是来真的啊！
终于！熬到了出狱日！
一个阳光刺眼的冬日。沉重的铁门嘎吱打开。管教的声音响起：梁田！往前走！别回头！
一束还带着露珠的鲜花,猝不及防怼到他眼前！
恭喜啊！梁田同志！小梅笑靥如花,恭喜你开启新生活！
谢……谢谢！小梅……梁田眼眶瞬间红了。
客气啥小梅大大方方挽住他胳膊,老娘等你这块木头三年了！以后可得好好补偿我！
当然！梁田重重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
出狱当天！民政局！两个红本本新鲜出炉！梁田同志！成功上岸,娶到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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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这姑娘,彻底斩断‘扶弟魔’枷锁后,靠着勤劳和脑子,几年下来竟也攒了一笔小钱！两人拿着这血汗钱,在学校旁边盘了家小店,做起了早餐生意！
凌晨三点！当整座城市还在沉睡,这对小夫妻已经忙得热火朝天！
就为了赶在五六点,用热腾腾的早饭喂饱那些早起奔命的打工人和学生党。辛苦是真辛苦,但钱赚得干净、踏实！
这天收工,梁田看着累得直捶腰的小梅,犹豫着开口：
老婆……我……我想去看看金玲的爸妈……
去啊！小梅想都没想,明天休息！上午买点东西,我陪你一起去！
第二天。金玲家楼下。
咚咚咚——
来啦来啦！我妈熟悉的声音传来。
门一开,看到小梅,她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哟！小梅来啦！快进来！外头冷！
小梅侧身让开。
当看到后面跟着的梁田时,我妈的笑容瞬间凝固！
噗通！梁田直接跪在了冰冷的楼道里！咚！咚！咚！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磕下去！
阿姨！叔叔！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金玲妹子！是我造的孽！
我妈愣了两秒,积压数年的悲痛和愤怒轰然爆发！
她冲上去,对着梁田的肩膀后背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捶打,边打边哭喊：你个混账东西！你追她干什么！啊！你追她干什么！我的玲玲……
我爸红着眼眶把小梅和我妈拉开。
小梅也含着泪劝：阿姨……阿姨您别这样……身体要紧……
我爸拍着我妈的背,声音沙哑：老太婆……别打了……再打……咱闺女也回不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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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阵安抚,几人才进了屋。
听着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梁田和我才知道,当年庭审,小梅其实悄悄回来了,目睹了全过程。
后来她千方百计打听到我父母的住处,没过几天就独自上门,替梁田道歉、赎罪！
一开始,我爸妈看见她就跟看见仇人似的！骂！轰！甚至拿扫帚赶！小梅身上挨过多少下,自己都数不清。
但她没放弃！今天拎点水果,明天帮忙扛袋米,知道我妈腿脚不好,就陪着去医院,家里东西坏了,她一声不吭就找人修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啊！我爸妈这块坚冰,硬是被小梅这温火慢炖的诚意,一点点焐热了！关系从仇人到熟人,再到如今……近乎亲人。
梁田听得泪流满面,他噗通又跪下了：阿姨！叔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二老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就是您儿子！小梅就是您儿媳妇！我们替金玲妹子,给您二老养老！
晚上,小两口的新家。
梁田紧紧抱着小梅,声音哽咽：老婆……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小梅回抱住他,轻声说：傻瓜……你是我老公啊。咱们……一起好好照顾叔叔阿姨,好好过日子。
看着屋里相拥的两人,计划着明天要给我爸妈送什么菜……
我飘在半空,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
【金玲。尘缘已了,该上路了。】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一黑一白两道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边。
黑无常：金玲,阎王念你无辜惨死,特多留你在人间一段,现在事了了……
白无常：该走了！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我短暂一生的人间……
父母眼中虽仍有悲伤,但看向梁田和小梅时,已经有了温度。
我释然地闭上眼。
爸,妈,别为我难过太久。
梁田,小梅,替我好好活着。
我的新生活……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