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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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学典礼的不合时宜
真是吵死了。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努力想把院长那冗长又空洞的致辞从耳朵里赶出去。
什么艺术的殿堂,什么未来的大师,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环顾四周,大礼堂里灯火辉煌得有些刺眼,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嗯,怎么说呢,一种混合了香水、发胶和成功学鸡汤的诡异味道。
新生们大多眼神晶亮,像一群误入名利场的兔子,对未来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老油条们则三五成群,端着香槟,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所谓的大人物之间,交换着名片和虚伪的笑容。
我,苏晚,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T恤,像个误入派对的清洁工,与这浮华的场景格格不入。
晚晚,发什么呆呢快看,那是‘Art
Four’的龙泽！闺蜜苏小小捅了捅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和……崇拜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台上那个穿着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家伙,就是龙泽。
学生会主席,院长的心尖宠,据说家里有矿,画廊已经签了好几家。
他正口若悬河地吹嘘着自己的艺术成就和商业头脑,时不时还甩出几个英文单词,引来台下一阵阵低低的惊叹和掌声。
呵,艺术商业
我撇了撇嘴,低头摆弄着自己磨得有些起毛的帆布包带子。
……我们搞艺术的,不能只埋头苦干,更要懂得经营自己,拓展人脉,毕竟,艺术最终是要走向市场的……龙泽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礼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然后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当然,那些不识时务,只知道闭门造车,还抱着‘穷酸艺术家’幻想的人,注定会被时代淘汰。
我猛地抬起头,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这个方向。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眼神里的轻蔑和……挑衅
这家伙,是在含沙射影我吗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晚晚,别当真,他就是那样的人,狂得很。苏小小赶紧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劝道。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火气。
犯不着,在这种场合,跟这种人计较。
典礼终于在冗长的掌声中结束了,接下来的自由交流酒会,更是将这种浮躁的氛围推向了高潮。
我端着一杯没什么味道的果汁,躲在角落里,看着苏小小像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穿梭,努力地想把我拉进那些她认为重要的圈子。
晚晚,这位是XX画廊的策展人李老师,快来认识一下！
晚晚,这位是XX集团的张总,他很喜欢收藏青年艺术家的作品！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敷衍地打着招呼。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龙主席吗久仰久仰！一个尖嘴猴腮,一看就是龙泽跟班的家伙,挤开人群,谄媚地凑到龙泽面前。
龙泽被一群人簇拥着,像个高高在上的国王,他漫不经心地瞥了那跟班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那跟班似乎受到了鼓舞,眼珠子一转,突然提高了声音,指着我这边：龙主席,您看那位同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安静,是不是对您的观点有什么不同看法啊还是说,您觉得艺术不需要市场
唰！
所有的目光,一瞬间都聚焦到了我身上。
我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声。
苏小小急得脸都白了,不停地给我使眼色。
龙泽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挑衅,仿佛在说：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能慌,苏晚,不能让他们看扁了。
我放下果汁杯,缓缓抬起头,迎上龙泽的目光,平静地开口：艺术首先是表达,然后才是商品。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如果一心只想着市场,那不过是流水线上的工匠,算不上真正的艺术家。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龙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转为恼怒。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穷酸学生,竟然敢当众反驳他。
哦他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这位同学看来很有见地嘛！
他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蚁。
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他环视四周,刻意放大了音量,就赌这次学院的年度画展,看谁的作品更能得到市场和评委的认可
输的人,他拖长了语调,一字一句地说,要当众承认自己的艺术理念是错的,并且,向对方鞠躬道歉！
哗——
人群中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他的跟班们立刻开始起哄：赌！赌！龙主席必胜！
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跟着瞎起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苏小小急得快哭了,一个劲儿地拉我的衣角,嘴里小声念叨着：晚晚,别冲动,别上他的当……
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直视着龙泽那双盛气凌人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赌注可以。
龙泽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低头认输的狼狈模样。
但是,我话锋一转,道歉就不必了。
龙泽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艺术理念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是否忠于内心。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如果我输了,我会公开承认,你的作品在‘市场认可度’上,确实胜过我。
但如果你输了,我微微扬起下巴,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你只需要承认,艺术的价值,并非只有市场一个标准。
我巧妙地将赌局的焦点从个人羞辱,转向了理念的探讨。
这下,轮到龙泽骑虎难下了。
周围的议论声变得微妙起来,一些人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轻视,多了一丝审视和……好奇
而且,我乘胜追击,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我听说龙主席已经有签约画廊了,拿未来的商业作品和我们这些新生的习作比市场认可度,似乎……不太公平吧
我故意顿了顿,观察着他的脸色。
不如,我们就比纯粹的学院画展作品,如何
这句话,无疑是点出了他利用信息不对称和地位优势,想让我难堪的企图。
他那所谓的必胜挑战,一下子就显得有些胜之不武了。
龙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生,竟然这么牙尖嘴利,还敢当众给他下套。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就依你！
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和恼怒。
希望到时候你的作品,能像你的嘴一样‘有想法’！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试图挽回一点面子。
说完,他拂袖而去,留下一个略显狼狈的背影。
他的跟班们也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这么暂时平息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发现手心已经全是汗。
晚晚,你……你太帅了！苏小小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眼睛里闪着小星星,不过,你也太冒险了！那可是龙泽啊！
我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静了。
在这个所谓的艺术殿堂里,想要安安静静地做自己,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难得多。
不远处,角落里那个同样穿着朴素,之前一直默默观察着一切的女生——夏禾,朝我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也许,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个念头,让我的心里,稍微有了一丝暖意。
但更大的,还是那份沉甸甸的压力,和对未来的未知……
年度画展吗
那就,来吧！
2
第二章
画室琴声的不和谐
一个普通的下午,阳光懒洋洋地洒进画室,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特有的味道。
我喜欢这种味道,它让我安心,让我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画板上,年度画展作品的草稿还只是几根凌乱的线条,脑子里的想法却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极简……还是抽象……或者,干脆来个印象派我叼着画笔,对着空白的画布发呆。
就在这时,隔壁琴房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叮叮当当,像一串生了锈的钥匙掉在地上,刺耳又烦躁。
我皱了皱眉,努力想忽略这不和谐的噪音。
晚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苏小小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我一跳。
她端着两杯奶茶,笑嘻嘻地凑过来：喏,给你带的,你最爱的珍珠奶茶,少冰七分甜。
谢啦。我接过奶茶,吸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还在为画展的作品发愁呢苏小小在我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探头看着我的画板。
嗯,没什么头绪。我叹了口气。
我跟你说啊,我打听过了,这次画展的评委,有好几个都喜欢那种……嗯,比较有视觉冲击力的作品,色彩要大胆,构图要新颖,最好再带点哲学思辨……苏小小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我听得头大：停停停,你这是让我去迎合评委,还是让我搞创作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嘛！你跟龙泽的赌约可还没完呢！苏小小提醒我,他那个人,肯定会卯足了劲儿弄个大场面出来,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提到龙泽,我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隔壁的钢琴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急躁,像是在跟谁较劲儿似的,反复在几个高难度的段落卡壳,然后重重地敲击琴键,发泄着不满。
这谁啊弹得跟拆迁似的。我忍不住吐槽。
嘘——小声点！苏小小赶紧捂住我的嘴,压低声音说,是顾影,‘Art
Four’的那个音乐才子,据说家里背景不简单,脾气也怪得很,你可别去惹他。
顾影
我想起来了,也是个风云人物,仗着有几分音乐天赋,在学院里横着走,眼睛长在头顶上那种。
他弹奏的曲子,技巧确实华丽,但听起来空洞洞的,没有一点感情,像一堆冰冷的音符在炫耀。
这种噪音,简直是在污染艺术的纯粹性。
我努力想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画作上,但那刺耳的琴声像魔音灌耳,搅得我心烦意乱,刚刚冒出来的一点灵感,瞬间被冲得无影无踪。
砰！
一声刺耳的巨响从隔壁传来,顾影似乎在一次高难度琶音失败后,烦躁地猛砸了一下琴键。
我忍无可忍了。
晚晚,你要干嘛苏小小看我站起身,一脸紧张地拉住我。
我去跟他‘交流’一下音乐心得。我甩开她的手,径直走向琴房。
夏禾在画室的另一个角落画画,听到动静,抬起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看好戏
我敲了敲琴房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顾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耐烦地看着我：谁啊有事
他的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同学,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你的琴声很有技巧。
顾影的眉毛挑了挑,似乎对我的恭维有些意外。
但是,我话锋一转,似乎缺少了点东西,听起来……有点吵。
顾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他是学院公认的音乐天才,走到哪里不是鲜花和掌声,什么时候被人当面说过吵
你一个画画的,懂什么音乐他嗤笑一声,语气轻蔑,我的演奏是给懂的人听的,不是给你这种俗人制造噪音的！
我确实不懂太多乐理,我没有被他激怒,反而微微一笑,但我知道,真正的艺术是能触动人心的,而不是仅仅堆砌技巧。
你的琴声,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听起来很努力,但没有灵魂,像一台精准的机器。如果只是为了炫技,那和马戏团的表演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可能存在的困惑和瓶颈。
顾影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一直以技巧自傲,但内心深处,或许也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创作遇到了瓶颈,缺乏真情实感。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触碰到了他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
你……你胡说八道！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
砰！
他猛地关上琴房的门,力道之大,震得门框都晃了晃。
画室里的人都听到了这声巨响,纷纷朝这边看来。
苏小小张大了嘴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了一样。
夏禾则放下画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赏。
神奇的是,那之后,琴房里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回到画板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拿起画笔。
刚才那场小小的交锋,非但没有打乱我的思绪,反而让我对接下来要创作的作品主题,有了一丝更清晰的感悟。
艺术的纯粹与匠气……
也许,这就是我要表达的东西。
我看着空白的画布,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看来,有时候,坚持自己的标准,是需要一点直接表达的勇气的,即使可能会得罪人。
苏小小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晚晚,你……你没事吧顾影他……他不会报复你吧
我摇了摇头：放心吧,他现在估计正忙着怀疑人生呢。
真正的艺术家,是会反思的。
如果他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也不配称之为艺术家了。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画室里弥漫着熟悉的味道。
我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年度画展,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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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图书馆的秘密与匿名举报
年度画展的日期一天天临近,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又兴奋的味道。
我的作品构思已经基本成型,但总觉得还缺点什么,缺一点理论上的支撑,缺一点更深层次的表达。
于是,我一头扎进了学院的图书馆,希望能在那些积满灰尘的故纸堆里,找到一丝灵感。
艺术类藏书区在图书馆的最角落,光线有些昏暗,人也很少,正合我意。
我抱着一本关于现代艺术流派的厚重画册,在书架间慢慢踱步,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突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在最里面的一个书架拐角,一个人正背对着我,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临摹着什么
我好奇地放轻脚步,悄悄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那人是研究生学长,秦朗。
学院里有名的学术明星,据说研究深入,观点新锐,是好几位导师争抢的香饽饽。
此刻,这位学术明星正全神贯注地对着一本摊开的画册,手里的铅笔在速写本上飞快地勾勒着。
我瞥了一眼他正在临摹的画作,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那是一幅风格极其诡异的暗黑系画作,画面充斥着一些扭曲的符号和令人不安的禁忌元素。
这种风格,在学院里算是相当小众和边缘的,而且,据我所知,这似乎并不是秦朗学长导师的研究方向。
他临摹得非常仔细,连原作中一些细微的笔触和阴影都力求还原。
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秦朗学长临摹这幅画,真的是出于纯粹的学术研究吗还是……想通过这种奇特的作品来博取眼球,甚至,存在抄袭、挪用他人创意以快速出成果的嫌疑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在我心里疯长。
如果连学术圈都充斥着这种投机取巧的捷径,那我跟龙泽的那个赌约,我坚持的所谓原创和真诚,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站在原地,看着秦朗的背影,内心天人交战。
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
就在这时,秦朗似乎完成了临摹,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合上画册,将原作放回原位,然后迅速将自己的临摹稿塞进了包里。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得意
看到我站在他身后,他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苏……苏晚学妹他推了推眼镜,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你也来查资料啊
嗯,秦学长好。我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他似乎不想多说,匆匆忙忙地从我身边走过,脚步有些凌乱。
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我更加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我默默记下了那本画册的名称和作者,以及秦朗刚才临摹的那幅画作的特征。
回到宿舍,我立刻打开电脑,开始查阅关于那幅争议画作的相关资料和评论。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幅画作的原创作者是一位颇具争议的国外艺术家,其作品因为涉及敏感题材和版权纠纷,在学术界一直备受争议。
如果秦朗真的将这幅作品的元素借鉴到自己的创作中,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晚晚,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苏小小端着一碗泡面,从外面走进来。
我把自己的发现和担忧告诉了苏小小。
秦朗学长不会吧苏小小一脸惊讶,他可是我们学院的学术标杆啊,经常发表论文,听说好几个导师都想让他读自己的博士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存在学术不端的行为,而我们知情不报,那就是对艺术和学术的亵渎。
那……那我们怎么办直接去举报他苏小小有些犹豫,万一搞错了,得罪了这位学长,以后在学院里可不好混了。
我沉默了。
直接举报,风险确实很大,而且,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秦朗一定会抄袭。
但如果放任不管,我又良心不安。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定采取一个相对稳妥的办法。
我打开邮箱,给我的导师写了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里,我并没有直接点名秦朗,也没有提及抄袭的事情,只是含糊地表示,最近在图书馆发现有同学在临摹一些可能存在版权争议或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作品,担心这种行为如果被不当利用,可能会对学院的学术声誉造成不良影响,希望导师能够关注一下相关的学术规范问题。
写完邮件,点击发送,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依然七上八下的。
几天后,学院召开了一次研究生学术研讨会。
我的导师,一位治学严谨、看重学术原创性的老教授,在会上就学术原创与借鉴的边界、如何看待艺术创作中的禁忌题材等问题,展开了深入的讨论。
他还意有所指地强调,学术研究来不得半点虚假和投机取巧,任何试图走捷径的行为,最终都会付出代价。
最后,导师要求所有研究生提交一份关于近期研究方向和参考资料的详细报告。
我注意到,坐在台下的秦朗学长,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神也有些闪烁。
研讨会结束后,我听说秦朗学长在提交报告时,犹豫再三,最终并没有将那幅争议画作列为自己的研究参考,也暂时搁置了利用该画作出成果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我的那封匿名邮件是否真的起到了作用,但至少,一场潜在的学术不端风波,似乎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我为自己坚持了原则而感到心安,但也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在这个看似纯洁的象牙塔里,想要维护一份干净的创作环境,是多么的不容易。
它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智慧,和那么一点点……不那么直接的策略。
年度画展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龙泽,你准备好了吗
4
第四章
年度画展的异类登场
万众期待的学院年度画展,终于在喧嚣和浮华中拉开了帷幕。
学院最大的展览厅被布置得焕然一新,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甜腻、高级香水的馥郁,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毕竟,这不仅仅是一场画展,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名利场的前哨站。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T恤,站在自己那幅名为《呼吸》的作品前,像个误入奢华宴会的服务生。
我的画,一如既往的不合时宜。
没有浓墨重彩的视觉冲击,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繁复技巧,只有大片的留白,和几根看似随意却蕴含力量的线条,勾勒出一个蜷缩着的人形,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又像在安静地沉睡。
它被孤零零地挂在展厅最不起眼的角落,与周围那些色彩斑斓、极尽炫技的作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晚晚,你怎么还穿这身啊苏小小穿着一身精致的小礼服,像只焦急的蝴蝶一样飞到我身边,压低声音抱怨,今天可是大日子！你看人家龙泽,那一身行头,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走红毯呢！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展厅最中央,最显眼的位置,龙泽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像个骄傲的孔雀。
他的作品是一幅色彩浓烈、技巧华丽的巨幅油画,主题是都市的欲望,画面上充斥着扭曲的霓虹灯、交错的高楼大厦和迷茫空洞的人群,极具视觉冲击力,也……非常符合当下流行的审美趣味。
他正春风得意地与几位评委和媒体人谈笑风生,不时指着自己的画作,侃侃而谈,引来一阵阵低低的赞叹和闪光灯的追逐。
看到了吧人家那才叫‘作品’！你再看看你的……苏小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就不能画点……嗯,热闹点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苏晚同学是吧一个略显苍老但温和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看到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正站在我面前,仔细地端详着我的画。
是林院长,学院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是这次画展的主要评委之一。
林院长好。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打招呼。
苏小小也赶紧收起刚才那副嫌弃的表情,乖巧地站在一旁。
《呼吸》……林院长缓缓念出我作品的名字,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很有意思的构图,很大胆的留白。能跟我说说你的创作想法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林院长,我觉得,在现在这个喧嚣浮躁的时代,我们每个人都被太多的信息和欲望裹挟着,喘不过气来。我希望通过这幅画,表达一种对宁静和本真的渴望,一种……想要自由呼吸的呐喊。
林院长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嗯,有想法。他点了点头,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我的画,然后转向苏小小,温和地笑了笑,这位同学,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苏小小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林院长会突然问她,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觉得……挺、挺特别的……
林院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了下一幅作品。
吓死我了！苏小小拍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晚晚,你说林院长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是夸你呢还是……
谁知道呢。我耸了耸肩,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至少,有人看懂了我的画,不是吗
不远处,夏禾也站在她的作品前。
她的作品是一幅充满力量感的黑白木刻,刻画了一双布满老茧、青筋暴露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支画笔,背景是破碎的镜子,映照出无数双迷茫的眼睛。
她的画,和我的画,被安排在了相邻的位置,像两个沉默的异类,在角落里相互取暖。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哟,这不是苏晚同学吗大作《呼吸》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是龙泽。
他端着一杯香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他的跟班,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轻蔑。
龙主席过奖了。我淡淡地回应,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印象深刻,是因为……太空了吧龙泽夸张地张大了嘴巴,指着我的画,这么大一块画布,就画了那么几根线,苏晚同学,你这是在致敬极简主义呢,还是……单纯地想省颜料啊
哈哈哈……他的跟班们立刻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苏小小气得脸都红了,刚想开口反驳,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艺术的价值,不在于用了多少颜料,而在于表达了什么。我平静地看着龙泽,一字一句地说,如果龙主席只看得到颜料的多少,那未免也太……肤浅了。
龙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恼怒。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在他眼里一向不识时务的穷酸学生,竟然敢当众顶撞他。
肤浅他冷笑一声,提高了声音,我的作品,得到了评委和市场的一致认可！你这幅连初学者都不如的涂鸦,也配谈艺术的价值
是不是涂鸦,不是你说了算。我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市场认可的,也未必就是真正的艺术。有时候,它只是资本的游戏,和审美的泡沫。
你！龙泽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我的手都有些发抖,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等画展结果出来,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拭目以待。我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龙泽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概觉得跟我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争论,实在是有失身份,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他的跟班们也悻悻地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朝我投来几个鄙夷的眼神。
一场小小的风波,再次因为我的不合时宜而起。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微妙,一些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不解,当然,也少不了一丝幸灾乐祸。
晚晚,你……你真是……苏小小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就是这个脾气。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担心。
我知道,这场赌约,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但我更知道,有些东西,比输赢更重要。
画展持续了三天,每天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我的画,依旧静静地待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像一个被遗忘的孤儿。
偶尔会有人驻足观看,但大多是匆匆一瞥,然后带着疑惑或者不屑的表情离开。
只有夏禾,会时不时地走过来,和我一起,默默地看着那些在喧嚣中迷失的人们。
终于,到了公布获奖名单的时刻。
所有人都聚集在展厅中央,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龙泽站在最前面,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仿佛金奖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我的心,也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不是因为期待获奖,而是因为……那个赌约。
如果我输了,我真的要当众承认,我的艺术理念是错的吗
不,我没错。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主持人走上台,开始宣布获奖名单,从优秀奖,到三等奖,二等奖……
每一个名字的念出,都伴随着一阵掌声和议论声。
龙泽的名字,毫无意外地出现在了二等奖的名单里。
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带着一丝矜持和……不甘,走上台领奖。
接下来,就是最激动人心的一等奖和金奖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主持人的身上。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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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橄榄枝与迷雾
我叫苏晚,一个在艺术学院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异类。
年度画展那场小小的风波,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我想象的要大。
那幅极简到几乎只有一片留白的《白》,以及那位退隐老艺术家的意外点评,让我在一夜之间成了校园里的话题人物。
这几天,宿舍楼下、食堂角落,总能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目光,以及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就是她,苏晚,画那幅《白》的。
听说连林院长都对她赞不绝口呢！
切,我看就是运气好,碰巧入了那位老先生的眼。
苏小小比我还兴奋,整天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在我耳边播报各种最新消息。
晚晚,你知道吗好几家画廊都来打听你了！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我,眼睛亮晶晶的。
还有个什么艺术沙龙,想邀请你去做分享呢！
我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小小,这些都还八字没一撇呢。
怎么没有一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苏小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得到的关注,你可倒好,一点都不上心。
我不是不上心,只是这些突如其来的橄榄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有些不安。
画展上的胜利,更多的是一种理念上的认可,我从未想过要借此博取什么名利。
夏禾倒是比我冷静得多。
晚晚,别被这些表面的热闹冲昏了头。她在学院的咖啡厅里,搅动着杯中的咖啡,语气平静。
有些机会,看着光鲜,背后可能藏着你看不到的代价。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夏禾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
不过,她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能让龙泽吃瘪,想想还是挺痛快的。
提到龙泽,我忍不住也笑了。
画展那天,他那张铁青的脸,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听说他这几天都挺沉寂的,不像以前那样招摇了。
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果然,没过几天,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就开始在校园里流传。
苏晚那幅画,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吧
听说那位老艺术家是她家的远房亲戚呢。
难怪呢,不然就凭她,怎么可能画出那种‘意境’
这些流言蜚语,像夏日午后的蚊蚋,嗡嗡作响,虽然不致命,却也让人心烦。
苏小小气得直跺脚。
肯定是龙泽那帮人搞的鬼！太卑鄙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吧。
我更在意的,是那些主动找上门来的机会。
其中一家名为时代先锋的商业画廊,表现得最为积极。
负责人是一位姓王的女士,打扮精致,说话滴水不漏,一看就是商场上的老手。
她约我在学院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见面,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
苏小姐,我们非常欣赏您的才华和潜力。王女士优雅地端起红酒杯,向我示意。
我们愿意与您签约,并承诺投入大量资源推广您的作品,让您成为艺术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苏小小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直了,激动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我。
我礼貌地笑了笑,没有立刻回应。
王总监过奖了。我放下手中的刀叉,我对贵画廊的商业运作模式还不太了解。
王女士显然早有准备,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制作精美的画册。
这是我们画廊成功推广的一些年轻艺术家,苏小姐可以参考一下。
画册上的作品,大多色彩浓烈,构图复杂,充满了视觉冲击力,与我的《白》截然不同。
当然,王女士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补充道,我们尊重艺术家的创作个性。不过,苏小姐,您也知道,艺术品最终还是要面向市场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恳切。
我们希望您在接下来的创作中,能够适当考虑一下大众的审美趣味,创作一些……嗯,更具视觉冲击力,更容易被市场接受的作品。
我明白了。
所谓的橄榄枝,其实是有条件的。
他们看中的,或许并非我的艺术理念,而是我身上短暂的话题性。
如果我接受签约,就意味着要改变自己的创作风格,去迎合所谓的市场潮流。
那还是我吗
那还是我当初创作《白》时的初衷吗
回到宿舍,苏小小还在喋喋不休地劝我。
晚晚,这么好的机会,你还在犹豫什么啊
你想想,一旦签约,你就能有自己的工作室,有稳定的收入,再也不用为材料费发愁了！
我沉默不语,心情有些烦躁。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苏晚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沙哑,但还算熟悉的男声。
是顾影。
自从上次画展后,我就没再见过他。
是我。我有些意外,有事吗
有点事,想当面跟你说。顾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关于时代先锋画廊的事。
我心中一动。
我们在学院后门的小树林见了面。
顾影还是那副不羁的样子,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却比以前清澈了些。
时代先锋画廊,是龙泽家有股份的。他开门见山,语气平静。
我愣住了。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我本就混乱的心湖。
他们找你签约,条件开得再好,你也要小心。顾影看着我,眼神复杂,龙泽这个人,睚眦必报。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影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不是龙泽的朋友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顾影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我只是……不想看到真正有才华的人,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毁掉。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苏晚,你的画,很好。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坚持你自己的东西,别被他们带偏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没有给我再问话的机会。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顾影的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被机会冲昏的头脑。
也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心中的迷雾。
晚上,导师也找我谈了话。
苏晚啊,最近风头正劲啊。导师笑呵呵地看着我,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老师,您就别取笑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取笑,是肯定。导师收起笑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但是,孩子,艺术这条路,不好走啊。
他语重心长地说：诱惑太多,陷阱也太多。一不小心,就可能迷失了方向。
老师,我明白。我点点头。
时代先锋画廊的事情,我听说了。导师看着我,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将自己的顾虑和顾影的提醒,都告诉了导师。
导师听完,沉默了片刻。
顾影这孩子,本性不坏。他叹了口气,只是以前跟错了人。
至于龙泽家和画廊的关系,我也有所耳闻。商业上的事情,错综复杂,我们搞艺术的,还是简单点好。
苏晚,记住,作品才是艺术家的立身之本。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
导师的话,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我约了王总监见面,婉拒了她的签约邀请。
王总监,非常感谢贵画廊对我的认可。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而坚定,但我现阶段,还是希望能更专注于纯粹的艺术创作,暂时不考虑过多的商业合作。
王总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性的客气。
苏小姐,我理解您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我们画廊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
苏小小知道后,气得差点跟我绝交。
苏晚！你是不是傻啊！这么好的机会,你就这么放弃了
夏禾却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晚晚,做得好。这才是你。
拒绝了画廊的签约,我反而感到一阵轻松。
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我知道,龙泽的图谋暂时落空了,但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未来的路,还很长,挑战也还很多。
但至少在这一刻,我守住了自己的初心。
真正的机会,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自己创造的。
坚守本心,比任何光鲜的标签都重要。
只是,顾影的转变,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他,会成为朋友吗还是……另有目的
迷雾,似乎并未完全散去。
6
第六章
工作室的风波与信任危机
拒绝了商业画廊的橄榄枝,我反而觉得一身轻松。
我和夏禾商量了一下,决定向学院申请一间废弃的仓库,改造成我们自己的工作室。
虽然简陋,但至少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地创作,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学院很快就批准了我们的申请。
那间仓库在校园最偏僻的角落,积满了灰尘,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与学院里其他光鲜亮丽的画室相比,这里简直像个被遗忘的角落。
但我和夏禾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晚晚,你看这里,采光其实还不错,把窗户擦干净就行了。夏禾挽起袖子,干劲十足。
墙壁我们可以自己粉刷,刷成我们喜欢的颜色。
我们还可以去旧货市场淘点便宜的家具,自己动手改造。
我们俩就像两只筑巢的小鸟,每天一有空就泡在仓库里,清理、打扫、规划。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但也充满了创造的激情和对未来的憧憬。
苏小小来看过一次,撇着嘴说：你们俩真是自讨苦吃,放着好好的画室不用,非要折腾这个破仓库。
你不懂,我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这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连顾影也偶尔会来探班。
他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话不多,但会默默地帮我们搬东西,或者提一些很实用的建议。
有一次,他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张几乎全新的画架,说是朋友画室淘汰下来的。
我和夏禾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感激。
只是,他与我们之间的互动,总带着一丝微妙和不自在。
我知道,龙泽不会轻易放过我。
他大概觉得,我拒绝画廊签约,又另起炉灶搞工作室,是对他权威的又一次挑衅。
果然,麻烦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先是申请水电的时候,后勤处的人百般刁难,一会儿说手续不全,一会儿说线路老化。
拖了好几天才勉强给我们接通。
然后,我们辛辛苦苦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一些工具和材料,莫名其妙地丢失了。
紧接着,又有人匿名举报我们噪音扰民,消防不合规。
后勤处的人三天两头跑来检查,鸡蛋里挑骨头,搞得我们不胜其烦。
我和夏禾都明白,这背后肯定是龙泽在捣鬼。
这个龙泽,真是阴魂不散！夏禾气得把手中的刷子往地上一扔。
他就是见不得我们好过！
我心里也憋着一股火,但更多的是无奈。
龙泽在学生会和学院里都有自己的人脉,想给我们下绊子,简直易如反掌。
顾影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欲言又止。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些麻烦……可能跟龙泽有关。
我们知道。我叹了口气。
他这个人,手段向来不怎么光明。顾影的语气有些复杂,你们要小心。
苏小小也带来了一些外界的消息。
晚晚,我听说学院里有人在传,说你们俩不合群,特立独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哼,肯定是龙泽那帮人散布的谣言！夏禾不屑地说。
尽管困难重重,但我和夏禾还是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把工作室打理得有模有样。
墙壁刷成了清爽的米白色,破旧的窗户擦得锃亮,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
我们还用捡来的木板搭了几个简易的置物架,摆上了我们的画具和一些淘来的小摆件。
看着焕然一新的工作室,我和夏禾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们决定,等工作室彻底弄好,就举办一个小型内部开放日,邀请一些朋友来看看。
然而,就在开放日的前一天,一张措辞严厉的通知,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们所有的热情。
兹接到举报,编号XXX废弃仓库存在严重结构安全问题,为保障师生安全,现决定立即封锁该仓库进行安全评估。请相关使用人员立即停止使用,并于三日内搬离所有物品,逾期将予以清场处理。
落款是学院后勤处,盖着鲜红的公章。
我和夏禾都傻眼了。
结构安全问题我们都用了这么久了,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夏禾气得浑身发抖。
肯定是龙泽搞的鬼！他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通知单,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愤怒,无力,还有一丝绝望,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难道就要这样付诸东流吗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独立的决定,是不是真的过于理想化了。
晚晚,别泄气！夏禾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
我们试图向学院申诉,但负责接待的老师只是公式化地表示会向上级反映,然后就没了下文。
我们去找后勤处理论,却被告知这是领导的决定,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处处碰壁。
那几天,工作室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我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顾影在暗中传递消息给龙泽。
毕竟,他曾经是龙泽圈子里的人,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真心想帮我们。
这种猜忌,让我心里很难受。
限期搬离的最后一天到了。
我和夏禾相对无言,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我们这段时间的汗水和心血。
放弃,真的太不甘心了。
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突然站起身,眼神坚定,我们必须反击！
夏禾看着我,眼中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对！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们决定,把工作室改造过程中的所有记录,包括照片、视频、采购单据,以及与后勤处沟通的邮件,都整理出来。
顾影之前也提供了一些关于龙泽滥用职权、打压异己的间接证据,比如其他同学类似的遭遇,虽然缺乏实证,但也能作为佐证。
我们打算把这些材料,通过校园论坛的匿名版或者社交媒体曝光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龙泽的卑劣行径。
就在我们手忙脚乱地整理材料时,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和夏禾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
难道是后勤处的人来催我们搬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那位在图书馆提醒过我的年长图书管理员。
他穿着朴素的灰色工作服,头发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
两位同学,打扰了。他微微一笑,目光温和。
老师,您怎么来了我有些惊讶。
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们工作室的事情。图书管理员走进工作室,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很不错的空间,可惜了。
老师,我们……夏禾刚想说什么,被图书管理员抬手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遇到了麻烦。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这个,或许能帮到你们。
我和夏禾都愣住了。
前几天,我无意中听到了后勤处那个姓张的副主任,和龙泽的通话。图书管理员缓缓说道,他们提到了你们的工作室,还有那个所谓的‘安全隐患’。
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把他们的通话录了下来。
他把录音笔递给我。
这里面,有他们密谋陷害你们的证据。
我和夏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老师,太感谢您了！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举手之劳而已。图书管理员摆了摆手,我在这学院工作了几十年,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颠倒黑白的歪风邪气。
孩子们,坚持你们认为对的事情,不要怕。
有了这份关键的录音证据,我们立刻改变了策略。
我们没有选择在网络上曝光,而是直接将所有材料,包括那段足以让龙泽身败名裂的录音,一起提交给了学院的纪律委员会,同时也抄送了一份给我的导师。
学院高层对此事高度重视,迅速成立了调查组。
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
龙泽利用学生会主席的职权,勾结后勤处副主任,捏造事实,恶意打压同学的卑劣行径,被彻底曝光。
学院的处理结果很快就下来了。
龙泽被暂停学生会主席职务,并受到全院通报批评和记过处分。
后勤处那位副主任,也被调离了原岗位。
听说龙泽试图动用家庭关系来摆平此事,但在确凿的证据和汹涌的舆论面前,也无济于事。
那几天,龙泽成了全校的笑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暂时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们的工作室,也终于保住了。
阳光重新洒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我和夏禾相视而笑,眼中都闪烁着喜悦的泪光。
这场风波,让我们深刻体会到,坚持正义虽然艰难,但总会得到支持。
我也为自己曾经对顾影的怀疑,感到深深的愧疚。
而那位挺身而出的图书管理员,则成了我们心中最尊敬的人。
信任,是战胜困难最坚实的基石。
只是,龙泽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我总觉得,事情还没那么简单。
7
第七章
新生的火花与旧日的阴影
龙泽那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平息后,我们的工作室总算步入了正轨。
我和夏禾、顾影商量了一下,给工作室起了个响亮的名字——火花工作室。
寓意着我们三个不同个性的人,碰撞在一起,能激发出无限的艺术火花。
工作室虽然简陋,但经过我们一番精心布置,也算是焕然一新,充满了艺术气息和活力。
阳光透过擦拭干净的窗户洒进来,照在墙上我们各自的作品上,也照亮了我们对未来的憧憬。
凭借着之前积累的一些小名气,以及苏小小不遗余力的宣传,工作室渐渐在小范围内有了一些口碑。
这天,我们接到了一个颇具挑战性的合作项目——为一个新兴的独立设计师品牌创作一系列艺术装置或视觉形象。
品牌负责人是一位年轻的创业者,很有想法,但资金有限。
他看中的,正是我们工作室的原创精神和不拘一格的创作风格。
苏小姐,夏小姐,顾先生,设计师姓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斯文而有礼,我看过你们之前的作品,非常惊艳。我相信,你们一定能为我的品牌注入新的活力。
我和夏禾、顾影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和跃跃欲试。
这对于刚刚起步的工作室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然而,在具体的合作洽谈中,我们三个人之间,却因为不同的艺术理念和性格差异,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张力。
夏禾专注于木刻和雕塑,她的作品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和对生命本质的思考。
她对商业合作持谨慎态度,担心过度迎合市场会消磨艺术的纯粹性。
这个品牌的设计理念,我不太认同。夏禾皱着眉头,看着陈设计师提供的品牌资料,太浮躁,太追求表面的东西了。
顾影则不同。
他在音乐创作之外,也开始尝试跨界合作。
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对市场的了解,为工作室寻找机会,但他有时过于强调效率和效果。
夏禾,现在是商业社会,艺术也不能完全脱离市场。顾影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语气有些不以为然,这个项目如果做好了,对我们工作室的知名度提升有很大帮助。
我作为工作室的核心人物,既要把握创作方向,也要处理对外合作的事务,不自觉地扮演起了调停者的角色。
夏禾,顾影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可以尝试在商业需求和艺术表达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我试图缓和气氛。
关键是,我们如何用我们的艺术语言,去诠释这个品牌,赋予它更深层次的内涵。
就这样,工作室内部就合作方案进行了多次激烈的讨论。
每一次讨论,都像一场小型的头脑风暴,充满了观点的碰撞和思想的交锋。
我努力引导大家,希望找到一个既能满足商业需求,又不失艺术性的平衡点。
夏禾坚持自己的艺术底线,不肯轻易妥协。
顾影则从市场推广和资源整合的角度分析利弊,试图说服夏禾做出一些让步。
争论最激烈的时候,夏禾甚至一度想退出合作。
如果只是为了迎合市场,去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东西,那我宁愿不做！她把手中的设计稿往桌上一摔,语气坚决。
顾影也有些火大：夏禾,你能不能现实一点我们工作室刚起步,需要机会,需要曝光度！
我夹在他们中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团队的友谊和合作关系,似乎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而外部的压力,也接踵而至。
陈设计师那边,不断催促我们尽快拿出方案,并暗示如果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可能会寻找其他合作方。
苏小小也带来消息,说学院内其他一些工作室或团队,对这个项目虎视眈眈,都想分一杯羹。
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龙泽的阴影,似乎又一次悄然笼罩过来。
顾影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到,龙泽的姐姐,龙氏集团旗下某个投资公司的负责人,最近对这个独立设计师品牌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并有投资意向。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我们心头。
如果龙泽家族真的介入,以他们的财力和手段,我们这点微不足道的努力,恐怕会不堪一击。
他们甚至可能利用资本优势,直接把这个项目从我们手中摘桃子。
我们不仅要面对内部的理念冲突,还要警惕外部的潜在威胁。
在与陈设计师最后一次谈判前,工作室内部的矛盾几乎激化到了顶点。
夏禾已经打定主意要放弃,她觉得这样的合作,已经背离了她的艺术初衷。
顾影也有些心灰意冷,他觉得夏禾过于理想化,不接地气,这样的团队很难走远。
我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是坚持三人合作,还是为了保住项目而牺牲部分原则,甚至……牺牲夏禾
那晚,我一个人在工作室待了很久。
看着墙上我们三个人的作品,回想着我们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心中百感交集。
放弃妥协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火花工作室,缺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再是完整的火花。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开始重新构思合作方案。
我必须找到一个破局之道,一个能够将我们三人的艺术特点巧妙融合,既保留艺术内核,又兼顾商业传播性的方案。
那一夜,我几乎没有合眼。
第二天,我分别找到了夏禾和顾影,把我熬夜赶出来的新方案拿给他们看。
夏禾,你看这个部分,我指着设计稿上的一处细节,我们可以用你擅长的木刻元素,来体现品牌的质感和匠心精神。这与你的艺术追求并不冲突,对吗
夏禾看着设计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顾影,这个部分的视觉呈现和音乐配合,就需要你的专业了。我又转向顾影,我们可以利用多媒体互动的方式,增强作品的趣味性和传播性,这正是你擅长的。
顾影仔细看着方案,脸上的不耐和烦躁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兴奋和好奇。
我坦诚地分析了各自的优势,以及团队的共同目标,希望他们能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再给工作室一个机会。
我们是一个团队,我看着他们,语气坚定,遇到困难,我们应该一起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互相指责,轻易放弃。
夏禾和顾影沉默了片刻,最终都点了点头。
在与陈设计师的最后谈判中,我沉着冷静地展示了我们的新方案。
我详细阐述了方案的创意理念,以及如何将我们三人的艺术特长与品牌精神完美结合。
陈设计师听完,眼前一亮,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太棒了！苏小姐,这个方案太棒了！他激动地站起身,这正是我想要的！既有艺术的深度,又不失商业的巧思！
最终,陈设计师不仅完全接受了我们的新方案,还给予了我们高度的创作自由。
我们三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完成了这个项目。
夏禾的木刻装置,充满了张力和生命力,完美地诠释了品牌的匠人精神。
顾影的多媒体影像和原创音乐,则为整个作品增添了时尚感和现代气息。
而我,则用我擅长的绘画和整体构思,将这一切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和谐而富有冲击力的艺术整体。
作品展出后,获得了市场和口碑的双重认可。
陈设计师的品牌,也因此名声大噪。
火花工作室也因为这次成功的合作,在业内站稳了脚跟。
至于龙泽家族那边,听说他们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对那个设计师品牌的投资意向。
他们的图谋,再一次间接地受挫了。
这次合作,让我深刻地意识到,团队合作不仅需要共同的目标,更需要有效的沟通和对彼此差异的尊重与包容。
我也更加坚信,真正的艺术力量,即使在商业环境中,也能找到自己的表达方式,绽放出独特的光彩。
工作室的氛围,也因为这次共同克服困难的经历,变得更加融洽和默契。
苏小小也因为这次项目的成功,对我刮目相看。
她不再只是把工作室当成一个玩票性质的小团体,而是真心实意地开始为我们出谋划策,利用她的社交能力,帮助我们进行宣传和推广。
看着工作室里忙碌而和谐的身影,我心中充满了希望。
我知道,前方的路依然充满挑战,龙泽的阴影也并未完全散去。
但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我们的火花,才刚刚开始燃烧。
8
第八章
国际青年艺术双年展的黑马与名利的圈套
凭借着与独立设计师品牌的成功合作,以及后续几个小型项目的积累,火花工作室在青年艺术圈内声名鹊起。
我们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在废弃仓库里鼓捣的小团体了。
我和夏禾、顾影商量后,决定联合创作一件大型装置艺术作品,报名参加备受瞩目的国际青年艺术双年展。
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也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如果能在这样的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对我们工作室未来的发展,将是不可估量的。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筹备和紧张创作,我们的作品终于完成了。
那是一件融合了东方哲学思辨和多媒体互动形式的装置艺术,我们给它取名为《尘埃与星辰》。
我们带着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踏上了前往国际大都市的旅程。
双年展的预展现场,设在市中心一座极具现代感的艺术展览中心。
来自世界各地的青年艺术家、策展人、评论家、收藏家云集于此,空气中弥漫着前卫、多元、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国际化艺术氛围。
我们的作品被安排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但当它被完整地布置出来,灯光亮起的那一刻,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尘埃与星辰》以无数细小的、悬浮在空中的金属颗粒,构成了一个不断变幻的宇宙星云形态。
观众可以通过特定的感应装置,与这些星辰进行互动,每一次触摸,都会引发星云的色彩和形态的微妙变化,象征着个体与宇宙之间既渺小又紧密的联系。
夏禾负责的金属雕刻部分,赋予了尘埃以坚硬的质感和冰冷的诗意。
顾影创作的背景音乐,空灵而悠远,完美地烘托了作品的意境。
而我,则将东方的禅意和留白融入整体的视觉设计,试图在繁复与极简之间,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预展期间,我们的作品获得了不少好评。
一位名叫亚历克斯的国际知名策展人,在我们的作品前停留了很久,并与我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你们的作品非常独特,充满了东方的智慧和现代的思考。亚历克斯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欣赏的光芒,我很少见到能将哲学思辨和视觉美感结合得如此完美的作品。
他的肯定,让我们备受鼓舞。
苏小小也作为工作室的编外宣传员,利用她的新媒体技能,在海外的社交平台上为我们的作品进行预热推广,吸引了不少年轻网友的关注。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我们渐渐感受到了一些不寻常的阻力。
原定的一家主流艺术媒体对我们的专访,被临时取消了,理由是版面调整。
作品展示区的灯光和音响效果,也被人为地调低了几个档次,使得作品的视觉冲击力和听觉体验大打折扣。
我们向组委会反映,得到的答复却是设备故障,正在抢修。
我和夏禾、顾影心里都清楚,这背后,恐怕又是龙泽在搞鬼。
他虽然在国内的事件中受挫,但其家族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依然不容小觑。
他这是想在国际舞台上,彻底把我们踩在脚下,以挽回他失去的颜面。
这个龙泽,真是阴魂不散！夏禾气得咬牙切齿,他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顾影的脸色也很难看,他试图利用自己认识的一些圈内人脉去打探消息,但收效甚微。
看来,这次他是铁了心要跟我们过不去了。顾影的语气有些沉重。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看着他们,我们不能因为这些小动作就影响了心情。作品的质量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在双年展一个重要的评选环节前夕,我们作品的核心装置部件,那个控制星云变幻的精密感应器,意外损坏了。
这意味着,我们的作品将无法完整呈现其互动效果,几乎等同于一件半成品。
更糟糕的是,就在同一天,一篇由双年展某位资深评委兼策展人卡洛斯授意的、措辞严厉的负面评论文章,在一家极具影响力的国际艺术媒体上发表了。
文章称我们的作品《尘埃与星辰》形式大于内容、缺乏国际视野、对东方元素的运用流于表面和刻板印象,企图在评选开始前,就将我们彻底扼杀。
双重打击,如同两座大山,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工作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夏禾第一个崩溃了。
我不玩了！她把手中的工具往地上一扔,眼睛通红,这根本就不是公平的竞争！他们就是想把我们往死里整！
她甚至开始收拾东西,想要放弃评选,带着自己的作品回国。
顾影也显得焦躁不安,他一边想尽一切办法联系厂家修复设备,一边试图联系那家媒体反驳负面评论,甚至冲动地想去找龙泽谈判。
龙泽！你给我出来！有种堂堂正正地较量,别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他对着空气怒吼,像一头困兽。
我看着他们,心中充满了无力和疲惫。
但我知道,我不能倒下。
我是工作室的主心骨,如果连我都放弃了,那我们就真的输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眼前的困境。
设备损坏,真的是意外吗
那篇负面评论,真的是卡洛斯评委的真实看法吗
我通过细致观察,发现感应器的损坏切口非常整齐,不像是意外磕碰造成的,更像是被人为破坏。
苏小小也通过她的网络信息搜集能力,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位卡洛斯评委,与龙泽家族旗下的某个基金会有着密切的商业往来。
之前对我们表示欣赏的策展人亚历克斯,也对我们的遭遇表示同情,并私下里暗示我们,卡洛斯在评委团内部一直在散布对我们不利的言论。
孩子们,有时候,艺术本身并不能决定一切。亚历克斯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但真正的艺术,总能找到发光的方式。
他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心中的迷茫。
评选日当天,我们的核心部件依然没能修复。
在众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我们走上了展台。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放弃,会灰溜溜地退场。
然而,我们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的评委和观众。
非常抱歉,由于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我们的作品《尘埃与星辰》无法以最完美的状态呈现给大家。
台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但是,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我们认为,艺术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其最终呈现的形式,更在于其创作的初衷、过程,以及它所承载的思想和情感。
今天,我们将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完成我们的作品。
说完,我向夏禾和顾影点了点头。
一场出人意料的行为艺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了。
我们利用那个损坏的感应器部件,以及现场一些废弃的包装材料,围绕着《尘埃与星辰》的创作理念和我们所遭遇的困境,进行了一场即兴的、充满张力和反思的现场表演。
我负责阐述作品的哲学内涵,以及我们对个体与宇宙、偶然与必然的思考。
夏禾则用她极具爆发力的肢体语言,时而蜷缩,时而伸展,时而抗争,时而呐喊,将我们内心的压抑、愤怒、不甘和坚守,表现得淋漓尽致。
顾影则用他随身携带的口琴和简单的打击乐器,即兴吹奏出一段时而悲怆、时而激昂、时而空灵的旋律,完美地烘托了现场的氛围。
我们的表演,没有华丽的道具,没有精心的编排,甚至有些粗糙和狼狈。
但其中蕴含的真诚、勇敢,以及对艺术困境的深刻反思,却像一把利剑,刺破了现场虚伪的平静,直抵人心。
整个展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们这场突如其来的行为艺术震撼了。
表演结束,我们三人并肩站立,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沉默片刻之后,雷鸣般的掌声,骤然响起。
策展人亚历克斯第一个站起来鼓掌,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当场给予了我们高度评价,并巧妙地引导媒体关注我们作品背后的故事和所遭遇的不公。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亚历克斯的声音有些激动,它不屈服于任何外在的压力,它拥有最顽强的生命力！
苏小小的现场直播,也将这一幕完整地传递给了全世界的网友。
火花工作室好样的！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风骨！
抵制黑幕！支持原创！
网络上的声援,如潮水般涌来。
那位卡洛斯评委的脸色,变得铁青,他试图辩解什么,但声音却被淹没在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质疑声中。
龙泽的图谋,以及他与卡洛斯之间的龌龊交易,在这一刻,初步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下。
虽然,我们的作品《尘埃与星辰》因为部件损坏,最终未能参与双年展的奖项角逐。
但我们,却以一种另类的方式,赢得了更广泛的尊重和认可。
我们成为了本届双年展上,最具话题性的无冕之王。
多家国际画廊和艺术机构,当场向我们发出了合作邀请。
而那位卡洛斯评委,则因涉嫌学术不端和操控舆论,受到了双年展组委会的调查,声誉扫地。
龙泽的家族企业,也因为被牵扯进这场国际性的艺术风波,而形象受损,其在国际艺术圈的布局,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站在聚光灯下,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善意和肯定,我和夏禾、顾影紧紧相拥。
我们深刻地体会到,在名利的漩涡中,坚守艺术的真诚和勇气,比任何奖项都更重要。
我们也明白了,真正的艺术力量,能够超越形式的束缚,拥有穿透一切阴霾的力量。
这次国际双年展的经历,像一场洗礼,让我们褪去了青涩,变得更加成熟和强大。
只是,龙泽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我看着他从会场角落里愤然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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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归零的艺术展与无冕的加冕礼
国际青年艺术双年展那场行为艺术式的胜利,让我们火花工作室声名远播。
然而,随之而来的,并非鲜花与掌声,而是龙泽家族更疯狂、更不计成本的报复。
他们似乎被我们这种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彻底激怒了,决心要将我们从艺术圈彻底抹去。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们工作室的合作方,开始陆续收到来自龙泽家族的友好问候,暗示他们如果继续与我们合作,将面临难以预料的商业风险。
一些原本已经谈妥的项目,纷纷告吹。
网络上,也开始出现大量针对我们三人名誉的恶意中伤和谣言,试图将我们塑造成沽名钓誉、靠炒作上位的跳梁小丑。
甚至,龙泽的父亲,龙氏集团的真正掌舵人,也亲自出面了。
他以慈善捐赠为名,向我们所在的艺术学院施加巨大压力,要求学院开除我们,并收回我们的工作室。
理由是,我们的行为严重损害了学院的声誉。
一时间,我们仿佛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工作室的资金链彻底断裂,合作项目全面停滞,成员们身心俱疲。
我们又回到了最初那个略显破败,但充满回忆的仓库工作室。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和压抑,但也隐隐孕育着一丝绝地反击的决心。
难道我们真的要就这么认输吗夏禾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不甘,她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些天,她几乎没有合过眼,四处奔波,试图挽回一些合作,但都无功而返。
顾影则显得异常沉默,他把自己关在角落里,不停地抽烟,脚下已经堆满了烟蒂。
我知道,他内心的煎熬,一点也不比我们少。
他甚至私下里跟我说：晚晚,要不……我们暂时解散工作室吧。等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
认输我看着他,摇了摇头,顾影,这不是你的风格。
可是,我们现在还能怎么样顾影苦笑一声,龙家的势力太大了,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是啊,我们还能怎么样
放弃吗屈服吗
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乌有
眼睁睁看着那些卑鄙小人,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不！
我苏晚,绝不认输！
火花工作室,也绝不会就此熄灭！
我们还没输。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夏禾和顾影,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只要我们还有创作的欲望,我们就没有输。
可是,我们的作品卖不出去,没有人敢跟我们合作,我们连下个月的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夏禾的情绪有些激动。
那就办一场属于我们自己的艺术展。我一字一句地说,一场‘归零’的艺术展。
归零夏禾和顾影都愣住了。
对,归零。我点点头,把我们所有的作品,都拿出来展览。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我们自己,只为那些真正懂得欣赏我们艺术的人。
我们没有场地,没有资金,没有宣传渠道……顾影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感。
场地,就用我们的工作室。我说,资金,我们想办法凑。宣传,我们有苏小小,还有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朋友。
我的提议,像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他们眼中几乎熄灭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三个人,以及闻讯赶来帮忙的苏小小,都像上了发条一样,疯狂地投入到这场归零艺术展的筹备中。
我们把工作室重新布置,清理出最大的空间用来展示作品。
夏禾拿出了她最珍爱的一组木刻雕塑,那是她对生命轮回的感悟。
顾影则把他这些年创作的实验音乐,整理编辑成一段完整的声光影像作品,准备在展览现场循环播放。
而我,则把我从《白》开始,到《尘埃与星辰》,再到近期一些新作,都一一整理出来。
我们没有钱请专业的策展人,就自己动手设计海报,撰写作品说明。
我们没有钱做大规模的宣传,苏小小就利用她的新媒体平台,每天发布展览的筹备进展,讲述我们工作室的故事,以及我们所面临的困境。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我们的举动,竟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和共鸣。
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老艺术家、图书管理员、公正的策展人亚历克斯、独立设计师陈先生,都纷纷发声支持我们。
学院里的一些正直的导师和教职工,也在内部为我们争取,抵制龙泽家族的不正当影响。
甚至,连曾经Art
Four的其他成员,除了龙泽之外,像秦朗他们,也在关键时刻,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向我们提供了一些关于龙泽家族商业运作上的黑料,以及他们打压竞争对手的惯用伎俩。
这些信息,虽然不能直接帮助我们扭转局面,却也让我们看清了对手的虚弱和色厉内荏。
一场小小的归零艺术展,竟然像滚雪球一样,汇聚起了一股强大的正义潜流。
展览开幕那天,天气有些阴沉,但我们的工作室里,却挤满了人。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稚气未脱的学生,有衣着光鲜的白领,也有朴素平凡的市民。
他们或许并不都懂艺术,但他们都从我们的作品中,感受到了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一种对真善美的执着追求。
没有盛大的开幕仪式,没有媒体的长枪短炮,甚至没有一件作品被当场售出。
但我们却从每一位参观者真诚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比任何商业成功都更珍贵的认可和尊重。
龙泽也来了。
他带着几个保镖,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君王,倨傲地从我们的作品前走过,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他大概是想亲眼看看我们是如何狼狈收场的。
然而,当他看到展厅里络绎不绝的人群,以及人们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欣赏和感动时,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他或许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在他看来一文不值的垃圾,竟然能吸引这么多人。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这些被他逼到绝境的失败者,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沮丧和颓废,反而洋溢着一种平静而坚定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走到我的作品《白》面前。
她久久地凝视着那片几乎只有一片留白的画面,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泪光。
孩子,她转过头,拉着我的手,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让我想起了我年轻时候的梦想。
那时候,我也想画画,可是……家里太穷了,没条件。
后来,生活越来越忙,这个梦想,就渐渐被遗忘了。
今天看到你的画,我突然觉得,心里的那团火,好像又被点燃了。
我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艺术的意义,或许就在于此吧。
它不是高高在上的炫技,也不是曲高和寡的孤芳自赏。
它是我们与这个世界对话的方式,是我们与他人情感共鸣的桥梁。
它可以唤醒沉睡的梦想,可以慰藉受伤的心灵,可以赋予平凡的生活以诗意和光彩。
龙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最终,他没有说一句话,带着他的保镖,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有一种力量,是金钱和权势无法摧毁的。
那就是人性的光辉,和艺术的尊严。
归零艺术展,并没有在商业上取得任何成功。
但它却像一场无冕的加冕礼,为我们这些在逆境中坚守理想的小人物,赋予了最崇高的荣耀。
展览结束后不久,龙泽家族因为一系列的商业丑闻和不正当竞争行为,遭到了有关部门的调查,声誉一落千丈,龙氏集团的股价也应声大跌。
而我们火花工作室,则因为这场特殊的艺术展,获得了更多真正的关注和机会。
一些真正懂得欣赏我们艺术的机构和个人,开始向我们伸出橄榄枝。
我们的路,依然漫长,依然充满未知。
但我们知道,只要心中的那团火不灭,我们就能照亮前行的方向。
我和夏禾、顾影站在工作室的窗前,看着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城市。
未来,我们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吧夏禾轻声说。
肯定的。顾影笑了笑,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远方。
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那些打不倒我们的,终将使我们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