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做保镖他身份成谜
>沈家继承人沈昭在慈善晚宴被下药。
>保镖厉烬破门而入时,她正用碎玻璃抵着对手脖颈。
>处理干净。她喘息着扯开礼服后扣,顺便帮我找个假情人。
>他沉默着俯身,温热的掌心覆上她脊背拉链。
>家族晚宴上,厉烬搂着她的腰挡开所有试探。
>当子弹穿透玻璃,他却用身体将她压进怀里。
>病床前她掀开他染血的衬衫:军用子弹黑帮可弄不到这个。
>雨夜飙车时,她突然扯掉他的耳机:厉烬,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加密通讯的电流声在车厢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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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玻璃尖锐的棱角,死死抵在赵明轩脖颈跳动的青筋上。一滴温热的血珠,正沿着那锋利的边缘缓缓渗出,蜿蜒出一道细小的、刺目的红痕。赵明轩那张平日里人模狗样的脸,此刻憋成了难看的猪肝色,凸出的眼珠里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连半个字也挤不出来。
下药沈昭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被烈酒和药力灼烧过的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金属,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赵公子,沈家的酒,好喝么
她另一只手死死撑在冰凉的大理石洗手台上,指尖用力到发白,才勉强支撑住自己发软的身体。那股诡异的燥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正疯狂啃噬着她的意志,顺着血管一路烧灼。昂贵的晚礼服后背,精致的搭扣已经被她自己强行扯开了一颗,露出一小片细腻却绷紧的肌肤,在洗手间惨白的顶灯下,蒸腾着不正常的红晕。
赵明轩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试图辩解:沈…沈小姐…误会…
误会沈昭嗤笑一声,手腕猛地加力。玻璃尖更深地刺入皮肤,赵明轩顿时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看来赵公子对‘误会’的定义,很别致。她微微喘息着,灼热的呼吸喷在赵明轩惊恐的脸上。药力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她的神经,视野的边缘已经开始模糊晃动。不行,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厚重的橡木门板如同被攻城锤击中,猛地向内爆裂开来!
木屑飞溅中,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线。是厉烬。他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肩背线条如同冷硬的岩石。门板碎裂的巨大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但他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整个混乱的现场——狼狈惊惧的赵明轩,以及那个用碎玻璃抵着对方要害、身体摇摇欲坠却眼神狠戾如刀的女人。
他一步踏入,皮鞋踩在碎裂的木屑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空间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填满。他甚至没有多看赵明轩一眼,目光直接锁在沈昭身上,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沈小姐。
沈昭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厉烬的瞬间,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稍微松懈的支点。那股强撑的狠戾,在药力的持续侵蚀下,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她急促地喘息着,药效带来的眩晕和燥热感如同潮水般拍打着理智的堤岸,视野里厉烬的身影开始出现重影。
处理干净。她吐出四个字,声音里的沙哑更重了,带着一种筋疲力尽的虚弱。抵在赵明轩脖子上的玻璃片,终于微微松脱了几分。
紧接着,她做了一个让厉烬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的动作——那只刚刚还握着凶器、沾着血的手,竟直接探向了自己礼服后背。她摸索着仅存的几个搭扣,用力一扯!
刺啦——
细微的布料撕裂声响起。后背大片雪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优美的肩胛骨线条清晰可见,如同濒临破碎的蝶翼,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她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对抗体内那股几乎要将她焚毁的灼热。
顺便……沈昭的声音有些发飘,药力让她的思维变得迟滞而大胆,一个荒谬却又带着几分破釜沉舟意味的念头,在她混沌的脑海中成型,帮我找个假情人。她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惯性,要够格,能上台面…挡掉那些…苍蝇。
赵明轩趁机猛地向后一缩,脱离了玻璃片的威胁,瘫软在墙角,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喘息,看向厉烬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求助。
厉烬的目光在沈昭暴露的后背上停留了不足半秒。那片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不正常的绯红,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被投入了火中。他随即移开视线,落回赵明轩身上,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向前一步。
这一步,带着千钧的重量,让赵明轩刚喘匀的气瞬间又哽在了喉咙里。厉烬俯身,动作快如鬼魅,一手精准地捏住了赵明轩的下颌骨。力道之大,让赵明轩连痛呼都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四肢抽搐。
另一只手,则利落地探入赵明轩西装内袋,摸出一个极其小巧、几乎与衬衫纽扣融为一体的微型注射器。里面残留着一点可疑的、带着奇异香气的透明液体。
物证。厉烬的声音毫无温度,随手将那注射器揣进自己口袋。然后,他像拖一袋垃圾般,揪住赵明轩的衣领,将瘫软如泥的他从地上提起,毫不费力地拖向门口。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干脆利落得令人心悸。
当赵明轩像块破布一样被丢在门外走廊的地毯上时,厉烬已经转身回到了沈昭面前。洗手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弥漫着血腥味、酒气、还有沈昭身上那股被药力催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冷香。
沈昭的身体晃了一下,药效的洪峰终于冲垮了最后的堤坝。她眼前一黑,支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臂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整个人软软地向旁边倒去。
没有预想中撞击冰冷瓷砖的疼痛。
一只温热而异常稳定的手掌,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按住了她裸露的、颤抖的肩头。掌心传来的热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仿佛带着奇异的电流,瞬间击穿了被药力搅乱的神经末梢。
沈昭低低地吸了口气,混沌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刺激得清醒了一瞬。
厉烬没有看她。他微微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压迫感的安全感。那只按在她肩头的手移开,目标明确地探向她后背——那排被扯开搭扣、凌乱敞开的礼服拉链。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带着长期握枪磨砺出的薄茧。当那带着粗粝感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滚烫敏感的背脊肌肤时,沈昭的身体难以抑制地绷紧了,细微的战栗顺着脊椎一路蔓延开来。
厉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犹豫,精准得像在执行一项精密操作。冰凉的金属拉链头被他稳稳捏住,然后,缓慢地、不容置喙地向上拉拢。
嗤啦——
拉链闭合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洗手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意味。那冰冷的链条贴合上她灼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短暂的、战栗般的清凉。
后背那片裸露的、脆弱的肌肤,终于被重新包裹进昂贵的丝缎之下。仿佛一道屏障重新竖立。
拉链彻底合拢的瞬间,厉烬托着她手臂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彻底扶稳。他的手掌很快撤离,那坚实而温热的力量感也随之消失。
沈昭站稳了,体内翻腾的药力似乎也因这短暂的惊扰而平息了少许,虽然眩晕感仍在,但视野总算清晰了一些。她抬起头,对上厉烬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她此刻狼狈却又强撑的身影。刚才那番肌肤相触的惊涛骇浪,似乎没有在他眼底留下任何涟漪。
假情人厉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只是在确认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指令。
沈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和残留的眩晕。她挺直脊背,下巴微抬,重新拾起沈家继承人的威仪,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得惊人。
对。她吐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现在。你,厉烬,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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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橡木大门无声地滑开,水晶吊灯流泻而下的璀璨光芒,瞬间将门外的昏暗吞噬殆尽。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水味、雪茄的醇厚气息、以及精心烹调的珍馐美味混合成的、属于顶级名利场的独特气味。男人们低声交谈,带着不动声色的计算;女人们巧笑倩兮,珠宝在颈间腕上折射着冰冷的光。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无瑕,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浮世绘。
沈昭挽着厉烬的手臂,踏入这片光华之中。
她换了一身象牙白的露肩长裙,简约而极具力量感的剪裁勾勒出优美的身形,颈间只点缀了一串颗粒饱满的南洋珠,低调却压得住场。脸上的妆容精致妥帖,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前一夜残留的苍白和疲惫,只余下属于沈氏掌舵人的那份凛然与疏离。
而身边的厉烬,依旧是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他没有刻意装扮,但颀长挺拔的身姿、行走间无声无息却带着强大存在感的气场,让他站在沈昭身边,非但没有丝毫保镖的违和感,反而奇异地契合。他像一把收入鞘中的名刀,沉默,却无人能忽视其潜在的锋芒。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锐利却不咄咄逼人,只在有人视线停留过久时,才会投去一个极淡的、带着无形警告意味的眼神。
厉先生,幸会。一个端着香槟、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率先迎了上来,目光在两人相挽的手臂上飞快地打了个转,没想到沈小姐身边,竟藏着如此青年才俊。他伸出手,试图与厉烬握手,姿态放得很低。
厉烬微微颔首,礼节无可挑剔,却并没有伸手回应那只悬在空中的手。他的手臂自然地环在沈昭腰侧,一个看似亲昵实则充满保护意味的姿势,将沈昭不着痕迹地带离了对方过近的距离。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周董过誉。昭昭的事,就是我的事。
昭昭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自然而熟稔,仿佛已唤过千百遍。
沈昭心底微微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对那位周董露出一个标准的社交微笑,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甜蜜:周叔叔,阿烬他不太习惯应酬,您多包涵。
周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打了个哈哈,识趣地退开了。
这只是开始。
沈总,这位是……端着酒杯围拢过来的面孔越来越多,目光都带着探究和评估。
沈小姐,厉先生在哪里高就看着气度非凡啊!
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知何时能喝到喜酒
试探如同无形的蛛丝,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那些目光,或好奇,或羡慕,或审视,更多的,则是隐藏在笑意之下的精明算计——关于沈家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关于沈昭这块巨大的利益版图可能的变动。
厉烬始终站在沈昭身侧半步的位置,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站位。他的手臂稳稳地环着她的腰,那力道不轻不重,既提供了坚实的支撑,又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意味。每当有人试图过分靠近,或者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冒犯时,他的手臂便会微不可察地收紧一分,将沈昭更自然地护向自己身侧,同时,一个平静无波的眼神递过去,往往就能让对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后面的话咽回去。
他话不多,只在必要时开口。当有人旁敲侧击厉家的背景时,他会淡淡一句家族事务,不便多谈,便将话题轻巧带过。当有人试探他对沈氏产业的了解时,他又能精准地抛出几个关键数据或行业术语,点到为止,既不失礼,又绝不深入,分寸感拿捏得炉火纯青。那份沉稳从容的气度,滴水不漏的应对,让那些浸淫商场多年的老狐狸也一时摸不清深浅。
沈昭只需在他构建的这方无形壁垒中,扮演好一个被未婚夫呵护备至的、偶尔流露出依赖的小女人。她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带着几分甜蜜的微笑,目光扫过那些或探究或嫉妒的脸庞,心里却异常清明。厉烬的表现,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他不仅是个完美的盾牌,更像一个深谙此道的高手。这份游刃有余,让她心头那点关于他身份的疑云,又悄然聚拢了几分。
阿烬,沈昭微微侧过头,靠近厉烬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那边的王董,似乎对城东那块地很感兴趣。
厉烬没有立刻转头,目光依旧沉稳地落在前方,只是环在她腰间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捏了一下,示意收到。随即,他自然地带着她转向王董的方向,脸上适时地挂起温和有礼的浅笑:王董,关于城东项目,昭昭之前还提起您的一些高见……
就在沈昭的目光掠过厉烬宽阔的肩头,落向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正低声交谈的家族旁支成员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淹没在悠扬弦乐声中的异响,猛地刺入了她的耳膜。
那声音太过微弱,太过短暂,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琴弦骤然断裂的尾音。若非沈昭从小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长大,对危险的感知近乎本能,几乎就要忽略过去。
她的心脏骤然一缩!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眼角余光瞥见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外——一道极细微的、几乎被夜色完美吞噬的暗红轨迹,如同死神的笔触,在昂贵的、号称防弹的特种玻璃上,点开一个细小却狰狞的孔洞!
目标,直指她!
所有思维在万分之一秒内冻结。身体的本能快于大脑的指令。她想闪避,想卧倒,想尖叫示警……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子弹的速度,超越了人类反应的极限。
就在那毁灭性的冲击即将穿透玻璃、撕裂空气的刹那——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山倾海啸,骤然从侧面狠狠撞来!
是厉烬!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致命的威胁来自何方。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他凭借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对死亡气息的直觉,做出了唯一的、也是最本能的反应。
沈昭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拦腰撞上。所有的空气瞬间被挤出胸腔,惊呼卡在喉咙里。天旋地转之中,她整个人被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地、彻底地压进了厉烬坚硬如铁的怀里!
他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钢箍,死死锁住她的后背和后脑,将她整个身体都包裹进他宽阔的胸膛之下。他用自己的脊背,对着那面破碎的落地窗,对着那未知的、致命的威胁!
砰——哗啦——!!!
震耳欲聋的枪声与玻璃轰然爆裂的巨响,几乎是同时炸开!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宴会厅所有的优雅与祥和!
无数细小的、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带着恐怖的动能,向厅内疯狂激射!
子弹穿透了玻璃,却没能穿透厉烬的身体。沈昭被他死死按在怀中,脸颊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心脏沉重而急促的跳动,如同密集的战鼓。同时,她也听到了几声令人牙酸的、沉闷的噗嗤声——那是高速飞溅的玻璃碎片,狠狠扎入血肉的声音!
温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肩膀处的薄薄衣料!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头顶上方传来,带着极力克制的痛楚。
厉烬的身体猛地一震,抱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用血肉之躯筑成最后一道防线。
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翻倒的碰撞声……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地狱般的混乱。
沈昭被他死死护在身下,视野被他的胸膛完全遮挡,只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微微的颤抖。鼻尖萦绕着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他身上那种独特的、如同冷冽松针般的气息。那血腥味,是从他身体里涌出来的!
厉烬!她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惊怒。
光线昏暗混乱,她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瞬间渗出的、细密的冷汗。他紧抿着唇,脸色在破碎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初,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混乱的人群和破碎的窗口方向,似乎在搜寻可能的后续威胁。
别动!他低喝一声,声音因为剧痛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手臂如同铁钳,牢牢禁锢着她,不让她有丝毫暴露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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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冰冷而刺鼻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与仪器单调规律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医院特护病房特有的、令人神经紧绷的背景音。
厉烬靠坐在病床上,上半身赤裸着,缠满了厚厚的绷带。几处较深的伤口集中在肩背处,绷带下隐隐透出暗红的血色。失血和疼痛让他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但那双眼睛依旧沉静锐利,如同深潭,看不出多少虚弱。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他却没有去动,只是安静地闭目养神。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昭走了进来。她换下了晚宴上那身华丽的礼服,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色裤装,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蕴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她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步履无声地走到病床边。
她没有说话,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从厉烬缠满绷带的肩背,缓缓移到他沉静的脸上。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空气仿佛凝固了。
伤口怎么样沈昭终于开口,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皮肉伤,不碍事。厉烬睁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沈昭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她将手中的文件夹随意丢在雪白的被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然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肩背的绷带上,那上面暗红的血渍格外刺眼。
为了演好‘未婚夫’,厉先生真是下了血本。她往前一步,靠近病床,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纤长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抬起,猛地探向厉烬胸前的绷带边缘!
厉烬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格挡,动作快如闪电。但他的伤势显然影响了速度和力道。
沈昭的手腕灵巧地一翻,如同游鱼般滑过了他的阻挡,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扣住了他胸前绷带的一角!指尖甚至擦过了他胸口温热的皮肤。
嘶拉——
绷带被她用力向下一扯!缠裹的纱布瞬间被撕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了下面尚未完全愈合、狰狞翻卷的伤口边缘!
厉烬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而瞬间绷紧,额角青筋隐现,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沈昭,带着震惊和隐忍的怒意。
沈昭却置若罔闻。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暴露出的伤口上,那里面,嵌着一枚刚刚被医生小心翼翼取出的、扭曲变形的金属弹头。此刻,它就放在床头柜一个干净的医用托盘里,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黄铜色的哑光。
她伸出另一只手,用两根指尖,极其精准地拈起了那枚还沾着干涸血迹的弹头。
指尖冰凉,弹头更冷。
她将那枚小小的致命金属举到厉烬眼前,几乎要贴上他苍白的鼻尖。
7.62x51mm
NATO弹。沈昭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冰面下涌动的暗流,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气,北约制式,军用狙击步枪标配。她盯着厉烬骤然紧缩的瞳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厉烬,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问,黑帮还是哪个不长眼的竞争对手你告诉我,哪个‘苍蝇’,能随手弄到这种级别的‘见面礼’她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锥子,狠狠凿向他深不见底的眼底,试图从那片平静的寒潭之下,挖出被刻意掩埋的真相。病房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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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的咆哮声撕碎了雨夜的死寂,如同受伤猛兽的嘶吼。黑色的防弹轿车如同一尾巨大的、暴怒的鲨鱼,在暴雨倾盆的滨海公路上疯狂甩尾漂移!
车尾灯在湿漉漉的沥青路面上拖曳出两道猩红刺目的光轨,瞬间又被狂暴的雨幕吞噬。轮胎疯狂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激起大片浑浊的水雾,模糊了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敌人轮廓。
左转!上引桥!沈昭的声音在剧烈的颠簸中依然保持着一丝可怕的冷静,她紧盯着平板电脑上调出的实时城市地图,雨水冲刷车窗的哗啦声和引擎的轰鸣几乎要将她的指令淹没。
厉烬双手死死扣住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湿透的黑色衬衫紧贴着他绷紧的肌肉线条,肩背处渗出的血迹在深色布料上洇开一片更深的暗色。每一次大幅度的转向,都牵扯着肩背的伤口,剧痛让他的下颌线条绷得像刀锋,冷汗混着雨水从鬓角滑落。但他操控车辆的动作却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节奏感。
他没有丝毫犹豫,方向盘猛地向左打死!
车身在巨大的离心力下剧烈倾斜,几乎要侧翻过去!沈昭的身体被狠狠甩向车门,安全带瞬间勒紧,骨头都在呻吟。
砰!砰!
两声沉闷的撞击声从后方传来,是追得太紧的敌人车辆在湿滑路面上失控撞上了隔离墩,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火光在雨幕中一闪而灭。
后视镜里,追兵暂时少了一辆。但另外两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如同跗骨之蛆,引擎咆哮着,再次拉近了距离。
前方三公里,废弃码头区!沈昭迅速报点,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将一条狭窄的、堆满集装箱的路径高亮标出,穿过去,甩掉他们!
厉烬没有回应,只是眼神更冷。油门被他踩到了底,仪表盘指针疯狂跳动。车辆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前方那片被暴雨笼罩、如同钢铁怪兽骨架般的废弃码头区域冲去!
雨点疯狂地砸在车顶和前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位,疯狂地左右摇摆,也只能勉强在玻璃上刮出两道短暂的清晰扇形视野,旋即又被狂暴的雨水模糊。车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橡胶轮胎摩擦的焦糊味、还有冰冷的雨水气息。
沈昭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从后视镜里那两辆紧追不舍的越野车上移开,缓缓转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厉烬的侧脸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危机四伏的道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计算和生存本能。仿佛身后那致命的追兵,只是棋盘上需要清除的棋子。
然而,沈昭的视线却牢牢锁在了他左耳——那里,塞着一个极其小巧、颜色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微型骨传导耳机。在她被剧烈甩向车门、身体被安全带狠狠勒紧的那一瞬,她清晰地看到了,当后方车辆撞击失控时,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极其细微地放松了一丝,喉结甚至难以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那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像是一种……确认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沈昭的心脏,越收越紧。所有的疑点——那枚军用子弹,他过分专业的应对,他深不可测的背景,甚至此刻他面对生死追杀时那种近乎非人的冷静——都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决堤的洪流!
就在车子即将冲入那片如同迷宫般的集装箱区域、厉烬再次猛打方向盘准备进行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极限甩尾入弯的刹那——
沈昭动了!
她解开了安全带!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在车辆剧烈倾斜带来的巨大惯性中,非但没有被甩出去,反而借着这股力量,猛地扑向驾驶座!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凶狠!
厉烬!一声尖利的怒喝在狭小的车厢内炸响!
她的左手如同铁爪,狠狠抓向厉烬的左肩!那里,正是他伤口的位置!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厉烬的身体,让他操控方向盘的手臂不可避免地一僵!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僵滞瞬间,沈昭的右手,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精准无比地探向他的左耳!
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指,猛地扣住了那枚紧贴皮肤的微型耳机!狠狠一扯!
滋啦——!
连接耳机的、几乎透明的细线被硬生生扯断!一声刺耳无比、混杂着强烈电流噪音的爆响,如同无数钢针,猛地从那被扯断的耳机断口处喷射出来!
那绝不是普通的通讯电流声!那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带着强烈干扰和加密特征的尖锐蜂鸣!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刺得人耳膜生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车子失去了瞬间的精准控制,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尾失控地向外甩去!巨大的离心力将沈昭狠狠掼回副驾驶座!
厉烬在剧痛和突如其来的干扰声中猛地回神,凭借着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将濒临失控的车头拽了回来!车轮在湿滑的地面上擦出两道长长的黑痕,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个巨大的废弃吊机基座。
车子终于暂时稳住,引擎发出粗重的喘息,在暴雨中微微颤抖。
车厢内,只剩下狂暴的雨点砸落声,引擎粗重的喘息,以及那断掉的耳机里,持续不断发出的、刺耳诡异的加密电流蜂鸣声,如同无数只金属昆虫在疯狂振翅!
沈昭靠在副驾驶座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因刚才的搏斗和惊吓而更加苍白。她的右手死死攥着那枚扯下来的、带着一小段断裂透明导线的耳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那尖锐的电流噪音,如同实质的嘲讽,狠狠刮擦着她的神经。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燃烧的冰焰,死死钉在厉烬那张骤然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窗外,暴雨如注,将整个世界冲刷成一片模糊的、冰冷的水幕。
厉烬,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灼热的愤怒和冰冷的绝望,告诉我——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冰冷的雨水疯狂抽打着车窗,密集如鼓点。废弃码头的探照灯穿透雨幕,在厉烬苍白失血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枚被沈昭攥在手里、断裂的微型耳机,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虫,仍在发出刺耳的、加密电流特有的尖利蜂鸣,持续撕裂着狭小车厢内紧绷到极限的空气。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沈昭的声音嘶哑,裹挟着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厉烬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椅背上,肩背处绷带洇开的暗红血迹在湿透的黑色衬衫上缓慢蔓延。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紧握方向盘的、骨节发白的手背上。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似乎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剧烈的波澜在深处翻涌,最终被一种近乎悲怆的疲惫取代。
国际刑警特别行动组,‘夜枭’。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沙哑,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代号,K。
国际刑警!沈昭的瞳孔骤然缩紧,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敌对家族豢养的王牌杀手、某个隐秘地下组织的双面间谍、甚至可能是政府某些特殊部门的暗桩……唯独没料到,竟会是这个代表着所谓正义的跨国执法机构!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于股掌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所以,从一开始,接近我,保护我,甚至替我挡子弹……她猛地倾身向前,染着血污的指尖几乎戳到厉烬的鼻尖,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都是任务!都是为了拿到扳倒沈家的证据!厉烬,你好大的局!好深的心机!
不是!厉烬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受伤的孤狼,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保护你……从来都不是任务的一部分!
那是什么!沈昭厉声质问,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冰寒,一时兴起还是国际刑警先生泛滥的同情心
是本能!厉烬几乎是低吼出来,胸膛剧烈起伏,牵扯到伤口,额角的冷汗混着雨水涔涔而下。他死死盯着沈昭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一字一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洗手间看到你握着碎玻璃、后背绷得像要断裂的弓弦那一刻……在晚宴上子弹穿透玻璃的瞬间……把你压进怀里,就是本能!
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几乎要灼伤人的赤诚,像一道强光,狠狠刺穿了沈昭层层包裹的愤怒和猜忌。她呼吸一窒,攥着耳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松了松,尖锐的电流噪音似乎也微弱了几分。本能一个顶级卧底的本能
任务目标,从来不是你,沈昭。厉烬的声音重新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透支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是‘深蓝’。
‘深蓝’沈昭的眉头紧紧拧起,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脑中激起层层涟漪。她隐约记得,这是父亲生前一个极其隐秘、讳莫如深的生物医药项目代号,投入巨大却产出寥寥,最终被列为失败项目封存。怎么会和跨国犯罪组织扯上关系
‘深蓝’项目,表面是研发新型抗癌靶向药。厉烬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但核心团队早已被渗透、控制。他们在利用沈氏庞大的资金链、顶尖的实验室和全球运输网络,秘密研发一种新型的、具有高度成瘾性和破坏性的神经毒素——代号‘海妖之歌’。并通过沈家遍布全球的港口和物流体系,伪装成普通药品或化工原料进行运输和分销。
他顿了顿,看着沈昭瞬间变得苍白的脸,继续道:赵明轩,只是这个庞大组织推出来试探、接近你,并试图控制沈家这条运输线的马前卒。晚宴上的刺杀,也并非单纯为了除掉你。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在混乱中,将一份关键样本植入你体内或随身物品,再利用沈家的渠道运出去。那晚的狙击手,用的是军用弹,但开枪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制造混乱,掩护样本转移。我的任务,是找出‘深蓝’实验室的核心位置,拿到‘海妖之歌’的完整配方和分销网络名单。
沈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父亲倾注心血的项目,沈家引以为傲的运输网络,竟然成了滋养毒瘤的温床!而她,沈家的继承人,竟一直蒙在鼓里,甚至差点成为毒药扩散的帮凶!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耻辱感让她浑身发冷。
那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沈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冰冷如刀,审视着厉烬,良心发现还是……你的任务失败了
厉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那笑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任务没有失败,但也……无法完成了。他抬起手,沾着雨水和血迹的手指,指向自己左耳那个被扯掉耳机后留下的细微凹痕,以及沈昭手中那枚仍在微弱作响的断线耳机。
刚才那声加密电流爆响……是最高级别的紧急清除指令。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我暴露了。不是因为你扯掉耳机,而是……组织内部有叛徒。或许从一开始,我的身份就被更高层泄露给了‘深蓝’背后的人。狙击手的目标,从来就不止你一个。那颗军用子弹,既是试探,也是警告,更是清除障碍的信号。我的上司,恐怕已经和‘深蓝’背后的势力……达成了某种交易。我,成了弃子。
弃子沈昭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厉烬肩背狰狞的伤口,扫过他苍白却依旧刚毅的脸。一个被组织背叛、身份暴露、还带着重伤的国际刑警卧底……他的价值在哪里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没错,弃子。厉烬迎着她的审视,眼神坦荡得近乎赤裸,所以,沈昭,我接下来的话,你可以选择不信,当作一个走投无路的叛徒的垂死挣扎。他深吸一口气,不顾伤口的剧痛,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滚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
但‘海妖之歌’一旦大规模扩散,后果不堪设想。它不仅仅是毒品,它会在短期内摧毁人的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引发大规模的社会动荡和暴力事件!最终受益者,只会是那些藏在阴影里、操纵一切的魔鬼!而沈家,将是第一个被推出来承担所有罪责、被彻底碾碎的祭品!
你父亲……厉烬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沉重,他并非对‘深蓝’的异变毫无察觉。他试图阻止,试图将核心数据和原始样本封存转移。这就是他……遭遇那场‘意外’的原因。我追查‘深蓝’多年,掌握了一些外围线索,但始终无法触及核心。直到以保镖身份进入沈家,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体,从贴身的口袋里,摸索出一个比指甲盖略大、包裹在防水密封袋里的微型黑色U盘。那U盘看起来极其普通,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承载着致命秘密的重量。
这是我用命换来的投名状。厉烬将U盘递向沈昭,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滴落在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上。里面,有我能接触到的、所有关于‘深蓝’异常资金流向的证据副本,几个关键中转仓库的位置坐标,还有……一份指向赵明轩背后某个大人物的加密通讯片段。虽然不足以彻底扳倒他们,但足以撕开一道口子,证明沈家的清白,并……让真正的凶手付出代价。
他紧紧盯着沈昭的眼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沈昭,我知道这很荒谬,也很危险。一个被国际刑警通缉的‘叛徒’,一个手上沾着血、身份不明的保镖,向你递出这样一份‘礼物’……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或者把我交给任何你觉得安全的地方。U盘你拿走,里面的东西,足够你自保,甚至……重创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
他将U盘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中控台上,发出细微的一声轻响。随即,他收回了手,身体重重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又像是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雨水冲刷着车窗,将他苍白的侧脸映照得如同易碎的琉璃。肩背的伤口在湿冷的衣物下阵阵抽痛,但更深的,是一种灵魂被彻底掏空的疲惫和孤寂。
车厢内,只剩下狂暴的雨声、引擎粗重的喘息,以及那枚断线耳机里,最后残存的、如同呜咽般的电流杂音。
沈昭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反复扫过厉烬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那深陷的眼窝,紧抿而失血的唇,眉宇间化不开的沉重疲惫,以及闭目时微微颤抖的、沾满雨水和血污的睫毛。没有表演的痕迹,只有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被彻底榨干后的真实。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枚静静躺在中控台防水袋里的黑色U盘上。冰冷的金属外壳,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下,泛着微弱而冷酷的光泽。投名状一个国际刑警叛徒的礼物荒谬绝伦!
可父亲那场疑点重重的意外……赵明轩背后若隐若现的黑手……晚宴上那颗军用狙击弹精准的警告……还有厉烬背上,那几处深可见骨、至今仍在渗血的、为她挡下的玻璃碎片伤口……无数碎片在沈昭脑中疯狂旋转、碰撞,最终,定格在厉烬刚才那双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睛里。
本能……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心脏深处某个坚硬冰冷的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凿了一下,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厉烬依旧闭着眼,呼吸轻浅,仿佛已经认命。
突然!
啪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响打破了沉寂。沈昭不知何时,从贴身的暗袋里摸出一个极其小巧、形如口红管的金属物体。她拇指用力一推顶端的暗扣,一小截闪烁着幽蓝冷光的锋利刀片无声弹出!刀锋薄如蝉翼,却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厉烬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并未睁眼。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引颈就戮。
沈昭握着那柄微型利刃,身体前倾。冰冷的刀锋,带着雨水的湿气,精准无比地贴上了厉烬的颈侧大动脉!
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金属的森然凉意和锋利的压迫感。只要她手腕轻轻一抖,割断那脆弱的血管,一切秘密、背叛、危险和……这荒谬的本能,都将随着喷涌的鲜血而终结。
厉烬的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沈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他的侧脸、颈项、被雨水和血浸透的衬衫下绷紧的肌肉线条。她的声音,比刀锋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
厉烬,K,她刻意加重了那个冰冷的代号,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了。
厉烬猛地睁开眼!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
沈昭手腕却猛地一转!刀锋没有割开他的喉咙,而是快如闪电般向下,精准地挑开了他肩背处湿透、黏连着伤口的衬衫布料!
嘶啦——
布料撕裂。狰狞翻卷、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暴露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厉烬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而绷紧。
沈昭看都没看那伤口一眼,另一只手快如鬼魅地探出,精准地抓起中控台上那枚冰冷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那小小的金属块硌着掌心的软肉,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掌控命运的实感。
她的目光重新锁定厉烬震惊的眼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锋利、如同女王般不容置疑的弧度。
这份‘投名状’,我收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绝对力量,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国际刑警K。你只是沈昭的保镖,厉烬。
她微微俯身,靠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冰冷的耳廓,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冰锥:
你的债,用命来还。你的命,归我支配。听懂了吗,保镖先生
厉烬的胸膛剧烈起伏,雨水和汗水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美丽、冰冷、如同淬火的利刃,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他从未见过的、孤注一掷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能焚尽一切阴谋与黑暗。
他喉结滚动,咽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最终,极其缓慢、却无比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言语,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臣服,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追随。
沈昭直起身,收回刀锋,利落地将微型利刃复位收好。她不再看厉烬,目光投向车窗外那片被暴雨笼罩、如同巨兽骸骨般的废弃码头深处,那里,隐约可见被集装箱堆叠出的、如同迷宫般的通道。
还能开车吗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对峙从未发生。
厉烬咬紧牙关,忽略肩背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深吸一口气,双手重新稳稳地握住了冰冷的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却重新凝聚起属于顶级战士的锐利锋芒。
能。一个字,斩钉截铁。
很好。沈昭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调出码头的详细结构图,一个闪烁的红点被她迅速标记出来。穿过七号集装箱区,尽头有一个隐蔽的旧船坞。那里有我提前准备的一条快艇,直通公海接应点。
她抬起眼,目光如同淬炼过的寒星,扫过厉烬:甩掉尾巴,活下去。然后……
她的指尖,重重地点在平板屏幕上那个代表旧船坞的红点上。
我们,去掀了那帮杂碎的桌子!
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饱含力量的咆哮!黑色的轿车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猛地窜出,一头扎进暴雨倾盆、危机四伏的集装箱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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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海,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
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线条流畅的银灰色中型游艇,如同幽灵般静静漂浮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船舱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沈昭穿着干爽的黑色作战服,长发束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冰冷而亢奋的火焰。她面前的战术桌上,摊开着几张放大的卫星照片和港口地图,旁边连接着电脑的屏幕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滚动。
厉烬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赤裸的上半身重新缠裹了干净的绷带,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一个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中年医生刚刚为他处理完伤口,正在低声交代注意事项。
伤口深度感染,必须尽快上岸进行系统清创和抗感染治疗。弹片残留的位置靠近神经,手术风险很高……医生的话被沈昭抬手打断。
知道了,林叔。辛苦。沈昭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岸上的安全屋和手术室准备好了吗
大小姐放心,三号安全屋已激活,医疗团队待命。被称作林叔的中年男人恭敬地回答,他是沈家最核心、也最隐秘的医疗资源负责人,只对沈昭一人负责。
林叔退下后,船舱内只剩下两人。海浪轻轻拍打着船体,发出单调的声响。
U盘里的东西,初步解析出来了。沈昭终于抬起头,看向厉烬,眼神复杂。她将电脑屏幕转向他。资金流向最终指向了离岸的几个空壳公司,层层嵌套,手法极其老练。但其中一个隐蔽的关联账户……属于‘寰宇资本’。
厉烬的瞳孔猛地一缩!寰宇资本那是沈家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之一,其幕后掌舵人周正雄,更是沈昭父亲生前的挚友,在沈昭接手集团初期给予过关键支持!一个在商界德高望重、几乎被视作沈家盟友的人物!
很讽刺,对吗沈昭的声音冷得像冰,我那位‘和蔼可亲’的周叔叔。晚宴上,他还端着香槟,笑着恭喜我找到了‘好归宿’。她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海妖之歌’的运输链,核心枢纽就在他控制的星洲港三号码头地下仓库。而那份加密通讯片段……她敲击键盘,一段经过处理的、带着明显电子干扰的音频播放出来。
一个经过变声处理、但语调带着独特傲慢腔调的声音响起:……样品已植入目标载体,混乱中转移……‘夜枭’的处理必须干净,他查得太深了……让‘医生’准备好‘海妖’的最终测试场……
另一个声音更低沉模糊,但其中一个词却异常清晰:……‘方舟’医疗船……
‘方舟’医疗船厉烬的眉头紧紧锁死,国际红十字会注册的大型海上流动医院他们竟敢……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沈昭关掉音频,眼底寒芒更盛,打着人道救援的旗号,利用其全球航行的便利性和豁免权,进行‘海妖之歌’的人体活体试验和最终定型……真是好算计!好大的手笔!她猛地一拳砸在战术桌上!周正雄……还有他背后那个只闻其声的‘大人物’……他们想用我沈家的血,铺就他们的‘方舟’!
厉烬看着沈昭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沉声道:‘方舟’的行程是公开的,三天后将停靠星洲港进行补给和人员轮换。这是他们转移核心样本和关键研究人员的最佳窗口,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没错。沈昭站起身,走到舷窗边,眺望着东方海平线上那抹即将撕裂黑暗的鱼肚白。冰冷的玻璃映出她决绝的侧影。星洲港是周正雄的老巢,戒备森严。强攻等于送死。我们需要一个能让他们主动打开核心仓库大门、登上‘方舟’的身份。
她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落在厉烬苍白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厉烬,你的‘投名状’我收了。现在,该我这个‘新老板’,给你派第一个任务了。
她走回桌边,拿起一个平板,调出一份加密档案。照片上是一个五十岁左右、气质阴鸷的白人男子,眼神锐利如鹰。
汉斯·克劳泽,‘方舟’医疗船本次航行的首席安全顾问。前GSG9(德国边防军第九反恐大队)指挥官,因手段激进被除名,后被‘深蓝’网络,是周正雄最信任的爪牙之一,负责‘方舟’上所有‘特殊项目’的安全。沈昭将平板推到厉烬面前,他将在明天下午抵达星洲港,与周正雄进行最后的项目确认。而他的替身……已经准备好了。
厉烬的目光扫过照片上汉斯·克劳泽的脸,又看向沈昭推过来的另一张照片——一个与汉斯面容有七八分相似、但眼神明显呆滞的男人,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素材。
你要我……取代他厉烬的声音低沉下去。这种潜入任务,需要极其精密的伪装、对目标行为模式的深度模仿,以及……在核心敌人环伺下孤军奋战的强大心理素质。风险之高,无异于刀尖跳舞。
不是取代。沈昭纠正道,她的指尖点在汉斯照片上那双阴鸷的眼睛上,是‘成为’他,进入星洲港地下仓库,拿到‘海妖之歌’的原始样本和完整配方。然后,登上‘方舟’,找到他们的核心实验室和活体试验证据。她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厉烬,只有你,K,或者说,只有前国际刑警‘夜枭’的身份和能力,加上我们提供的完美伪装和情报支持,才能骗过汉斯身边的人,骗过周正雄那条老狐狸,骗过‘方舟’上那些吃人的魔鬼!
她将一枚特制的、内含微型高爆炸药的金属纽扣放在桌上,推到厉烬手边。这是你的退路,也是最后的保险。如果暴露……你知道该怎么做。
厉烬看着那枚冰冷的纽扣,又抬眼看向沈昭。她的眼中没有逼迫,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和……不容失败的决绝。船舱内很安静,只有海浪声和仪器低微的嗡鸣。肩背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他伤势的沉重和任务的凶险。
他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枚纽扣,而是拿起了平板,手指划过汉斯·克劳泽那张阴鸷的脸,目光沉静如水。
汉斯的详细行为模式分析、声纹特征、人际关系网、以及他抵达星洲港后的完整行程,我需要最详细的情报。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讨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还有,准备一套合身的GSG9旧式作训服,他习惯在非正式场合穿那个。领口第二颗纽扣,他习惯解开。
沈昭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她没有废话,立刻对着通讯器下达指令:阿夜,调取‘屠夫’(汉斯的行动代号)所有S级档案,行为模式深度分析,同步到K的终端。准备一套符合要求的作训服,领口第二颗纽扣保持解开状态。要快!
指令迅速被传达出去。
厉烬站起身,动作因伤势而略显滞涩,但脊背挺得笔直。他走到舷窗边,望着外面汹涌的墨色大海,以及东方那抹越来越亮、预示着风暴将至的曙光。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他额前微湿的黑发。
沈昭,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传来,如果我回不来……
没有如果。沈昭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同样投向那片孕育着黎明与毁灭的海洋,你欠我的命,只能由我来收。任务结束之前,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
她侧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厉烬缠着绷带的侧影上,一字一句,如同烙印:
记住,保镖先生。你,是我沈昭的‘东西’。我沈昭的‘东西’,就算是阎王,也别想轻易收走!
厉烬的嘴角,在沈昭看不见的角度,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一种将自身彻底交付于这惊涛骇浪的决绝。
他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凝望着那即将破海而出的朝阳。苍白的脸庞被初升的曙光照亮,深黑的眼底,却翻涌着比这黎明前的深海更加幽暗、也更加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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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洲港,三号码头,地下三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铁锈和陈旧货物的混合气味,冰冷刺鼻。惨白的LED灯光线勉强照亮堆满巨大货箱的逼仄通道,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厉烬——此刻的他,从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汉斯·克劳泽的阴鸷与冷酷。挺括的GSG9旧式作训服,领口第二颗纽扣随意解开,露出小片古铜色的皮肤。步伐带着军人特有的、精确到厘米的稳定与力度,脸上每一道细微的表情,眉梢每一次习惯性的下压,眼神里那种鹰隼般审视一切的锐利和漠然,都与资料中那个屠夫分毫不差。
两名全副武装、神情冷硬的守卫跟在他身后半步,如同沉默的影子。
克劳泽先生,这边请。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周正雄的心腹,代号账簿)微微躬身,引着厉烬走向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合金大门。门旁,虹膜和掌纹双重扫描仪的红光幽幽闪烁。
账簿熟练地完成扫描。沉重的合金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灯火通明、宛如科幻电影场景的巨大空间。
一排排恒温保险柜如同冰冷的墓碑矗立着,中央区域,则是一个被高强度防弹玻璃墙隔离出来的无菌实验室。几个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的身影正在里面忙碌,操作着精密的仪器。实验室角落,一个特制的低温保险箱格外醒目。
原始样本S-001,以及‘海妖之歌’的最终稳定配方,都在里面。账簿指着那个低温保险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密码和掌纹密钥,只有周先生和您拥有完整权限。
厉烬(汉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仓库的安保布置——无死角的监控探头、隐藏在暗处的自动武器平台、以及实验室玻璃墙外那两队荷枪实弹、气息彪悍的守卫。滴水不漏。他抬步,径直走向那个低温保险箱。
输入密码,掌纹验证通过。保险箱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开启,一股冰冷的白雾涌出。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支闪烁着诡异幽蓝色泽的密封试剂管(原始样本),以及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数据接口光芒的黑色金属数据方盒(配方)。
厉烬伸出手,动作稳定,精准地拿起那三支幽蓝的试剂管,冰冷的触感透过特制手套传来。他将其小心地放入随身携带的特制金属恒温手提箱内固定好。接着,他拿起了那个黑色的数据方盒。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保险箱内部感应区的瞬间——
滴!滴!滴——!!!
一阵尖锐刺耳、如同防空警报般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疯狂地响彻了整个地下仓库!刺眼的红光从仓库各个角落爆闪而出!
最高入侵警报!!
账簿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失声尖叫,封锁所有出口!!
实验室外的守卫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枪口齐刷刷抬起!隐藏在暗处的自动武器平台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致命的红点瞄准光束在仓库内疯狂扫射!
厉烬的心脏猛地一沉!暴露了!怎么可能!
克劳泽先生!!
账簿惊恐地看向厉烬,眼神充满了怀疑和恐惧,您的权限……
厉烬(汉斯)猛地转头,脸上瞬间布满被触怒的暴戾和杀意,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控制台上!合金台面瞬间凹陷!
废物!!他咆哮道,声音嘶哑暴怒,带着浓重的德语口音,完全是汉斯暴怒时的腔调,系统被入侵了!有人篡改了核心验证协议!立刻切断主电源!启动备用隔离!!他一边怒吼,一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迅速将那个黑色的数据方盒也塞进手提箱,猛地合上锁死!
他的反应快如闪电,暴怒的姿态完美无缺,瞬间将账簿和守卫的怀疑引向了外部入侵。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他合上手提箱时,一个米粒大小的信号发射器被巧妙地黏在了箱体内部夹层。
切断主电源!快!!
账簿如梦初醒,对着通讯器嘶吼。
整个仓库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应急通道指示灯发出幽绿的微光,以及自动武器平台启动备用电源后发出的、更令人心悸的嗡鸣和转动声!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
厉烬没有丝毫犹豫,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和空间感知,如同鬼魅般向最近的紧急疏散通道扑去!手提箱被他紧紧抱在胸前。身后,传来守卫混乱的呼喊和自动武器平台因失去目标而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扫描声。
他在那里!拦住他!!黑暗中,有人看到了他移动的身影。
砰!砰!砰!
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骤然响起!打在旁边的金属货柜上,溅起刺目的火花!厉烬的身体在黑暗中做出不可思议的扭曲规避,子弹擦着他的作战服呼啸而过!他猛地撞开一扇沉重的防火门,冲入了紧急疏散楼梯间!
追兵的脚步声和枪声紧追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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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洲港外海,方舟医疗船巨大的白色船体如同漂浮的冰山。
一间被严密监控、伪装成高级医疗观察室的房间内。
沈昭穿着方舟船员的白色制服,脸上戴着足以以假乱真的仿生面具,此刻的她,是船上的高级数据分析师艾米丽。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面前数个监控屏幕上。
其中一个屏幕上,代表厉烬身上微型追踪器的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星洲港三号码头的地下结构图中移动!而另一个屏幕上,方舟医疗船核心区域的监控画面,正被一层极其隐蔽的循环影像覆盖着——这是她利用账簿的权限后门和厉烬植入的干扰程序制造的短暂视觉盲区。
突然,她面前的加密通讯器屏幕亮起,一个复杂的密码验证框弹出。
沈昭眼神一凛,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几秒钟后,验证通过。一份经过多重加密的数据流,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地涌入方舟医疗船的主数据库!正是厉烬在地下仓库警报触发前最后一刻、冒险利用接触保险箱的瞬间,通过特制手套内的微型传输装置,强行破解并发送出来的——关于海妖之歌人体活体试验的初步影像证据和部分受害者名单!
数据流注入成功!覆盖核心数据库防火墙!耳机里传来技术支援组阿夜压抑着激动的声音。
启动‘净化’程序第二阶段!沈昭的声音冰冷如铁。她按下了一个猩红色的虚拟按钮。
瞬间,方舟医疗船内部,所有连接着核心实验室和特殊项目区域的内部通讯频道、监控系统、甚至部分生命维持系统的备用电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切断、干扰!刺耳的警报声在真正的核心区域响起,却无法传递到甲板以上的常规区域!
混乱,在方舟的心脏地带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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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洲港,三号码头,紧急疏散楼梯间。
厉烬在黑暗中向下狂奔!沉重的脚步声和枪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荡,如同死神的鼓点!子弹不时打在墙壁和扶手上,碎石飞溅!肩背的伤口在剧烈的奔跑和闪避中彻底崩裂,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绷带和作战服,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剧痛和失血的冰冷!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到子弹破空的尖啸!
冲下最后一段楼梯,前方就是通往港口装卸区的厚重防火门!那是唯一的生路!
砰!!!
一发子弹狠狠擦过他的手臂,带起一溜血花!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一个趔趄!
抓住他!!追兵的吼声近在咫尺!
厉烬眼中厉色一闪!他猛地将那个沉重的金属手提箱向后狠狠砸去!同时身体借着惯性向前猛扑!
轰隆!!
手提箱砸中了冲在最前面的追兵,引起一片混乱和痛呼!厉烬的身体也重重撞在了防火门上!他强忍着剧痛,摸索到门边的紧急开启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压下!
嘎吱——
沉重的防火门被推开一条缝隙!港口潮湿冰冷的海风瞬间灌了进来!
厉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眼前是堆满集装箱的广阔装卸区,远处,星洲港的探照灯光柱在夜空中交错扫射!更远处,漆黑的海面上,方舟医疗船巨大的白色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他没有任何停顿,朝着预先计划好的、停泊在隐蔽泊位的一条高速快艇方向亡命狂奔!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和后背不断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身后的追兵也冲出了防火门,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而来!
他在那里!!
拦住他!!
快艇就在前方不到五十米!厉烬甚至能看到驾驶座上接应人员焦急的脸!
突然!
咻——!!!
一声极其尖锐、不同于普通枪弹的破空厉啸,撕裂夜空!
厉烬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他几乎是凭借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身体在高速奔跑中强行向侧前方扑倒!
轰!!!
一团炽烈的火球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猛烈炸开!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破碎的混凝土块和金属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
是RPG!!
巨大的冲击波将厉烬狠狠掀飞出去!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砸在几米外一个集装箱坚硬的棱角上!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厉烬口中喷出!眼前瞬间被一片血红和黑暗覆盖!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震碎,尤其是撞在集装箱上的左肩,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蜂鸣,世界的声音仿佛都离他远去。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摇摇欲坠。
他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几个黑影端着枪,正快速向他倒地的位置包抄过来。远处,那个扛着RPG发射筒的身影正在重新装填……
完了吗……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抬起手臂,去触摸作战服内袋里……那枚沈昭给他的、冰冷的金属纽扣。同归于尽,至少能毁掉手提箱里的样本……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内袋的瞬间——
嗡——轰!!!
一声更加沉闷、更加巨大、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恐怖爆炸声,从遥远的海面上传来!
整个港口的地面都为之震动!
厉烬艰难地转动模糊的视线,望向海面。
只见那艘如同白色冰山般的方舟医疗船,其靠近核心区域的位置,猛地腾起一团巨大无比、照亮了整个夜空的橘红色火球!紧接着,是第二团!第三团!猛烈的爆炸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在船体上接连绽放!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浓烟滚滚而起!凄厉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方舟……炸了!
是沈昭!她成功了!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所有冲向厉烬的追兵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惊骇地望向海面那末日般的景象!
就是现在!!
一股强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求生欲混合着无法言喻的狂喜,如同电流般击穿了厉烬濒临崩溃的身体!他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量,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和血腥味强行刺激着即将涣散的神经!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还能动的右手猛地撑地,拖着几乎报废的左半边身体,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快的速度,朝着近在咫尺的快艇扑去!
拦住他!!反应过来的追兵疯狂开火!
子弹擦着他的身体飞过!一发子弹甚至打穿了快艇的船舷!
厉烬如同炮弹般扑进了快艇船舱!接应人员毫不犹豫地猛推油门!
快艇引擎发出撕裂般的咆哮,船头高高翘起,如同挣脱束缚的箭鱼,在追兵绝望的射击和港口骤然响起的、更加混乱的警报声中,劈开黑色的海浪,朝着那艘正在剧烈爆炸燃烧的方舟医疗船方向,亡命狂飙!
冰冷的海水混合着鲜血,糊满了厉烬的脸。他瘫倒在船舱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剧痛。他艰难地转过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身后那片被方舟爆炸的火光映照得如同炼狱般的星洲港。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染血的、释然的弧度。
然后,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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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海,晨曦初露。
远离了星洲港那片混乱与火光的海域,一艘不起眼的远洋渔船在平静的海面上随波起伏。狭小却干净的船舱内,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气息。
厉烬躺在简易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几台便携式的生命监护仪。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左肩被厚厚的绷带和固定支架包裹着,胸口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但监护仪上跳动的波形,虽然微弱,却稳定。
沈昭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同样换下了那身白色制服,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衫。她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底却燃烧着一种劫后余生、大仇得报的冰冷火焰。她的目光落在厉烬沉静的睡颜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枚小小的、染着暗红色血迹的金属弹壳——那是医生从他肩背伤口深处取出的、7.62mm狙击弹的弹芯。
船舱门被轻轻推开,林叔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的报告,脸色凝重。
大小姐,K先生的伤势初步稳定了。左肩胛骨粉碎性骨折,背部肌肉和神经严重撕裂伤,失血过多导致多器官功能轻度损伤。万幸没有伤及主要血管和内脏。但……林叔顿了顿,他体内检测到一种极其隐蔽的神经毒素残留,代谢异常缓慢,具有强烈的致痛和抑制愈合效果。初步分析,和‘海妖之歌’的某种前体成分高度吻合。
沈昭捻着弹壳的手指猛地收紧!眼底瞬间结冰。什么时候中的毒
时间……应该就在他替您挡下玻璃碎片之后。林叔沉声道,毒素可能涂抹在那些玻璃碎片上,或者……在晚宴混乱时,通过其他方式植入。剂量不大,但足以持续折磨,影响判断和行动能力。
沈昭的目光再次落回厉烬苍白的脸上。原来那段时间他偶尔的失神和异常的冷汗,并非全是伤口的疼痛……是毒!是周正雄那帮杂种,从一开始就布下的双重杀局!
能清除吗她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需要时间,还有专门的解毒剂。我们手里有原始样本,破解配方后,应该能逆向研发出中和剂。林叔回答。
不惜一切代价。沈昭的声音不容置疑。
林叔点点头,将报告递给沈昭,又低声道:另外,刚收到的加密情报。星洲港大爆炸,‘方舟’核心区域彻底焚毁,周正雄在混乱中被倒塌的建筑掩埋,确认死亡。赵明轩在逃窜时被国际刑警逮捕,他为了减刑,正在疯狂咬人,供出了好几个‘深蓝’的高层保护伞。我们匿名提交的证据链,已经在国际层面引发地震。沈氏集团内部的大清洗……可以开始了。
很好。沈昭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周正雄的死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她接过报告,目光扫过上面关于厉烬体内毒素的分析数据,眼神深处翻涌着更加晦暗的波涛。
林叔退了出去。
船舱内恢复了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厉烬微弱的呼吸声。
沈昭静静地坐着,看着病床上那个气息微弱的男人。他不再是那个神秘莫测、身手强悍的国际刑警夜枭,也不是那个沉默可靠、为她挡下致命危险的保镖厉烬。此刻的他,只是一个重伤濒死、连呼吸都显得吃力的病人。
是她将他拖入了这必死的漩涡。他本可以抽身离开,却选择了留下,选择了将命交到她手里,然后被伤得千疮百孔,体内还残留着敌人恶毒的毒素。
一种极其陌生的、带着尖锐刺痛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沈昭的心脏,越收越紧。那不是愧疚,沈家继承人从不知愧疚为何物。那是一种……更沉重、更复杂的东西,混杂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一种近乎暴戾的保护欲。
她的东西,差点就被人彻底毁了。
不知过了多久,厉烬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最初是茫然的,失焦的,过了好几秒,才艰难地凝聚,对上了沈昭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眸。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气音般的嘶哑声响。
沈昭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握住了他没有受伤的右手。她的手很凉,他的指尖更冷。
厉烬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想确认什么。
沈昭俯下身,靠近他耳边。她的气息拂过他冰冷的耳廓,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掌控未来的绝对力量:
周正雄死了。‘方舟’没了。赵明轩在牢里啃地板。‘深蓝’……快了。
她顿了顿,感受到掌心里他手指极其微弱的回握力量。
你的债,她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宣告的意味,还没还完。
她直起身,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厉烬那双渐渐恢复清明的眼睛。
好好活着,厉烬。
以后,只做沈昭的保镖。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缠满绷带的肩头,动作近乎轻柔,眼神却冷冽如刀锋。
你的命,是我的。再敢弄丢……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加清晰,更加沉重。
窗外,一轮红日终于挣脱了海平线的束缚,跃然而出。万道金光刺破晨霭,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也透过舷窗,照亮了沈昭冰冷而坚定的侧脸,和厉烬苍白却不再迷茫的眼眸。
那光芒,如同熔化的赤金,既预示着昨夜的黑暗与血腥已被彻底焚尽,也昭示着一条更加莫测、却由他们共同开辟的道路,在脚下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