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二年,梅雨时节的江南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像是上天打翻了砚台,将整个天地都浸在湿漉漉的墨色里。齐明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青布长衫早已湿透,冰凉的布料紧贴着脊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上爬行。他望着官道上越积越深的水洼,浑浊的水面倒映着他憔悴的面容——连续三日的急行让这个书生看起来活像个水鬼。
这位公子,可是要寻住处
声音像一柄薄刃划破雨幕。齐明远猛地转头,雨帘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座青砖黛瓦的宅院,朱漆大门上铜兽衔环泛着幽光。门缝里立着个戴银色面具的少女,只露出尖俏的下巴和樱唇。她手中提着的白纱灯笼在风中摇晃,映得门楣上藏绣坊三个鎏金大字忽明忽暗,那笔画转折处竟渗出暗红色,宛如凝固的血迹。
这...齐明远喉头发紧,来时路上分明没有宅院。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一滴雨水落在少女手背,竟顺着肌肤滑落而不沾分毫。雨点突然变得密集,砸在青石板上溅起铜钱大的水花,打湿了他本就残破的靴子。
坊主说,淋了寒雨要落下病根的。绣娘侧身让出通道,面具在灯笼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白,公子莫怕,我们这儿专收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她说话时嘴唇几乎不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山谷里飘来的回声。
跨过门槛的刹那,一股奇异的香气钻入鼻腔。不是寻常绣坊的熏香,倒像是陈年檀木混着麝香与某种药材的味道,闻得人头晕目眩。天井里七八个绣娘正在收晾晒的绸缎,清一色银面具在暮色中闪烁,竟无一人交谈。她们移动时裙裾纹丝不动,仿佛飘在水面上的纸人。
坊主在花厅等您。引路的绣娘突然停步。齐明远这才发现回廊尽头的雕花木窗透出暖黄的光,窗纸上映出个端坐的人影,那人影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正微微前倾着身子。他整了整衣冠正要上前,忽听身后咔嗒一响,大门落了锁,那声音清脆得像是什么东西咬合在了一起。
花厅里的女子背对着门,云鬓间一支银簪缀着泪滴状的红玉,在烛光下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听到脚步声,她转过来的瞬间,齐明远手中的书箱咚地砸在地上,箱中笔墨纸砚散落一地——这分明是他梦里常见的那张脸,连左眼角那颗朱砂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公子认识我女子葱白的手指抚过案上绣绷,那半幅并蒂莲鲜活得仿佛要滴出血来,花瓣边缘竟真的沁着暗红。见齐明远呆立不语,她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金铃相击般的清越:奴家苏挽晴,是这绣坊的主人。说话时她腕上银镯轻响,那镯子内侧刻着细密的符文,在烛火下时隐时现。
齐明远喉结滚动,三年前那场大病后,他便时常梦见个穿藕荷色衫子的姑娘在月下刺绣。最清晰的一次,那姑娘将染血的银针递到他手中,说:等君来解同心结。醒来时他掌心竟真有一道红痕,三日方消。
苏...苏姑娘。他慌忙作揖,衣袖带起的风让烛火猛地一跳,在下齐明远,赴京赶考途经此地...
知道。苏挽晴突然打断,又急急抿住嘴唇,那唇色比案上绣的牡丹还要艳上三分,我是说,雨天留客乃常理。她起身时裙角掠过地面,齐明远注意到她没穿绣鞋,雪白的罗袜上沾着几点暗红,随着她的移动在地砖上留下淡淡的印子,像是一串凋零的梅花。
晚膳出奇丰盛,八宝鸭、鲈鱼脍、蟹粉狮子头...都是江南名菜,却不见其他绣娘。苏挽晴执壶斟酒时,齐明远瞥见她腕内侧有道狰狞疤痕,蜿蜒如蜈蚣,疤痕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坊里规矩多。她似乎察觉他的目光,广袖倏地垂落,遮住了那道伤痕,西厢已收拾妥当,公子切记子时后莫要出屋。说这话时,窗外恰好传来更鼓声,惊飞檐下一只乌鸦。
梆子敲过三更时,齐明远被簌簌声惊醒。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那光斑边缘赫然映出个人影的轮廓。他屏息靠近门缝,看见个绣娘正用长指甲刮擦门板,那指甲足有三寸长,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的光。她的面具歪斜着,露出小半张脸——那脸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黏液。
阿芷,回去。苏挽晴的声音突然在走廊尽头响起。那绣娘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竟四肢着地倒退着爬走,裙裾拖过地面时留下黏腻的痕迹。齐明远倒退时撞翻铜盆,再抬眼,苏挽晴已站在床前,唇色比白日更艳,像是刚饮过血,而更可怕的是——月光穿透了她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
她们...不是人齐明远声音发颤,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苏挽晴冰凉的手指突然捂住他的嘴,那手指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莫问。明日我送你离开。她袖中滑出根银针,针尾缀着的红丝线在月光下像条细小的血蛇,拿着防身,若听见哭声,就把针插进门缝。
后半夜齐明远攥着银针不敢合眼。那针尖时不时自己颤动,仿佛有生命般想要挣脱他的手指。天蒙蒙亮时,他溜出房门,循着若有若无的腐味摸到后院。推开柴房的瞬间,十几张人皮齐刷刷转过来——每张都保持着死前惊怖的表情,脖颈处缀着的银色面具在晨光中闪烁。最骇人的是,这些人皮的内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脚,像是被人用绣线重新缝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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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来这的。苏挽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齐明远转身时撞倒烛台,火光窜上她衣袖,竟照不出影子。她叹息着抚过燃烧的袖口,火焰诡异地缩了回去,像条被驯服的蛇:现在你知道了,我们都是...
此后三日,齐明远发现绣坊处处透着诡异。白日里绣娘们安静地刺绣,可她们的绣绷上永远只有红色丝线;夜里她们聚在天井,对着月亮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那些精美绝伦的绣品,背面全藏着用黑线绣的符咒,摸上去竟能感觉到脉搏般的跳动。
唯独苏挽晴不同。她教齐明远辨绣线时,指尖会有温度;听他念诗时,眼角会弯成月牙。这日黄昏,齐明远忍不住问:苏姑娘为何独独待我不同话音未落,苏挽晴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绽开一朵血花,那血色在素绢上晕染开来,竟形成半朵莲花的形状。
因为...她指着自己心口,那里隐约透出一点金光,百年前有个书生,也是这样雨夜来借宿。她解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一道狰狞的伤疤,疤痕中央嵌着半截金簪,他临走前,在这里刺了一剑。
院墙外突然传来锣鼓喧天。苏挽晴脸色骤变,一把推开窗户——只见官道上行过一队迎亲队伍,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胸前红花红得刺目。快走!她拽着齐明远往密室躲,月圆之夜她们要换皮!话音刚落,天井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啸,绣娘们纷纷摘下面具,露出腐烂的面容,那些溃烂的皮肉下竟蠕动着细小的银针。
密道关闭前,齐明远看见苏挽晴被几个绣娘按在地上,一支金簪正刺向她心口。她挣扎着抛来个绣囊,鲜血在月光下划出凄艳的弧线:找...锁魂针...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光点,被夜风吹散在满月之下。
齐明远在破庙醒来时,天光已大亮。手中的绣囊散发着幽幽冷香,倒出来的半幅血帕上,永宁街柳宅五个字歪斜如蚯蚓,每个笔画都像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帕角绣着半朵并蒂莲,花蕊处缀着颗米粒大的珍珠——这分明是新娘嫁衣上才有的装饰。
永宁街尽头,柳家废园的铁门早已锈蚀。齐明远拨开齐腰的荒草,在祠堂残垣下挖出口黑棺。棺盖移开的刹那,腐臭中混着一缕奇异的檀香——棺中女尸面容如生,云鬓间斜插着苏挽晴那支银簪,怀中紧抱的本发黄账册上,赫然用血写着《绣魂录》三字。
造孽啊!街尾算命的老道士抢过账册,枯瘦的手指抖得厉害。他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时而娟秀时而狂乱,像是不同人在不同时期所写。乾隆元年,这绣坊接了桩大活计...老道士的嗓音突然变得年轻,要绣百子千孙帐贺知府大人弄璋之喜...
齐明远突然注意到,老道士耳垂上有颗朱砂痣——与苏挽晴眼角那颗一模一样。老道士似有所觉,猛地合上册子:柳小姐嫉妒绣娘手艺,在丝线里掺了砒霜...十二个绣娘全烂了脸...
后来呢齐明远声音发颤。账册末页的血手印突然开始渗血,老道士的瞳孔剧烈收缩:后来他撕开道袍前襟——心口处赫然是个碗大的疤,苏挽晴带着姐妹,用绣花针把全府七十二口人皮都剥了...话音未落,账册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半枚羊脂玉佩,正是齐明远自幼佩戴的那块。
齐明远突然想起梦中歌谣:血线穿,银针渡,负心郎君皮作布...他踉跄奔回绣坊,朱门紧闭,门缝里渗出黑血。暴雨中传来苏挽晴的轻笑:齐郎终于想起来了声音忽远忽近,当年那个许诺凤冠霞帔的书生,就是你前世啊...
暴雨如注,齐明远跪在棺前。女尸心口的金簪突然嗡鸣,与他怀中银针产生共鸣。老道士抖开账册夹层的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在雨水中竟不濡湿。
这《绣魂录》记载着真相...老道士的嗓音突然变成女声。齐明远凑近辨认,忽然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涌来:乾隆元年春雨夜,书生齐琰叩响绣坊大门。苏挽晴连夜为他补好赶考衣裳,指尖被针扎得鲜血淋漓。临行前,齐琰将祖传玉佩掰成两半:待我金榜题名,必以凤冠霞帔迎卿...
后来呢齐明远按住太阳穴。老道士撕下人皮面具——竟是位妙龄女子!她指向最后几行狂草:柳小姐爱慕齐琰,假传他战死的消息。苏姑娘悬梁那日...她突然咳血,恰是齐琰高中归来时...
账册突然自燃,火中浮现当年场景:齐琰抱着苏挽晴的尸身,将金簪刺入自己心窝。鲜血溅在绣绷上,那幅未完成的并蒂莲突然绽放光华...
原来我真是...齐明远喉头腥甜,吐出口黑血。血珠滴在女尸唇上,那具百年不腐的尸身竟睁开了眼睛——瞳仁里映出齐明远前世的面容。
子时更鼓响起时,齐明远攥着金簪奔回绣坊。朱门大敞,天井里十二绣娘围成圈,中央的苏挽晴被血绳悬在半空,藕荷色衫子浸透鲜血。她心口的伤痕里,半截金簪随着心跳微微颤动。
齐郎终于来了。苏挽晴轻笑,嘴角溢出的血丝化作红绳,在空中织成网状,百年前这一簪...绣娘们齐声尖笑,银色面具龟裂,露出爬满银针的面容——每根针尾都缀着红线,连向苏挽晴心口。
齐明远突然冲向人圈,金簪直指自己心窝:这命还你!簪尖入肉三分,鲜血顺着金纹流淌。狂风骤起,绣娘们的红线纷纷断裂。苏挽晴跌落在地,惊惶地抓住他染血的手:你...当真甘愿
金簪突然迸发红光,柴房传来皮囊爆裂声。那些悬挂的人皮化为灰烬,灰烬中飞出无数萤火,照亮了苏挽晴泪流满面的脸:诅咒要的不是命...她颤抖着抚过齐明远心口的伤,是要负心人甘愿赴死的真心...
黎明前的绣坊静得可怕。苏挽晴倚在齐明远怀中,心口伤痕正缓缓愈合。她忽然抓住齐明远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没有心跳:其实柳小姐...
我知道。齐明远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就是柳小姐。怀里的苏挽晴猛然抬头,眼中闪过惊诧。齐明远苦笑:老道士才是真正的苏挽晴,对不对她为赎罪修行百年...
晨光穿透云层时,绣娘们的面具接连掉落。每张完好如初的脸上都淌着血泪,身体渐渐透明。锁魂针锁的是执念...假苏挽晴——真正的柳小姐取下银簪,当年是我下毒害她们烂脸,又逼苏姐姐自尽...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齐明远惊恐地看着她开始消散——原来真正的诅咒是施咒者必须魂飞魄散。等等!他疯狂抓取那些光点,却只接到一句:等杏花雨时...随着最后一点荧光熄灭,他掌心里多了颗朱砂痣。
三年后的清明,齐明远在绣坊旧址栽下第十二棵杏树。细雨沾湿他手中的鸳鸯帕——帕角的并蒂莲不知何时已经绣完,针脚与三年前截然不同。
公子,这帕子...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转身时,杏花纷扬处立着个撑油纸伞的姑娘,藕荷色衫子,左眼角一粒朱砂痣。她腕间的银铃随动作轻响,惊落一地花瓣。
像是落了一针呢。姑娘抚过帕角,指尖与齐明远相触的刹那,伞沿红璎珞突然无风自动。远处传来老道士的摇铃声,那姑娘闻声回头——齐明远看见她后颈上若隐若现的银色面具纹路。
雨丝忽然变密,姑娘的油纸伞微微倾斜:奴家姓苏,是新来的绣娘...她耳语般的声音混着雨声,公子可要...进来避避雨朱漆大门在她身后无声开启,门内传来若有若无的银铃笑声。
齐明远望向她伸来的手——那腕内侧有道蜈蚣状的疤。他忽然笑了,将半枚玉佩放在她掌心:这次,换我等你。姑娘怔忡间,玉佩突然焕发金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当光芒散去时,原地只余一地杏花,和一把缓缓收拢的油纸伞。
后记:血绣坊之今生并蒂莲
2023年清明,省博物馆特展厅。
齐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考古队员的工作牌在他急促的呼吸中轻轻摇晃。展柜内,那块乾隆年间的素白绣帕正发生着科学无法解释的变化——血色纹路如同苏醒的血管,在丝绸经纬间蜿蜒伸展,逐渐勾勒出一朵并蒂莲的轮廓。
齐老师!助手小林气喘吁吁地跑来,平板电脑上显示着光谱分析图,红外检测显示绣线中含有血红蛋白,但...这怎么可能她的声音在发颤,这块绣帕入库二十年,昨天布展时我还亲自检查过,明明是...
齐铭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描摹。在展柜的反光中,他看见一个梳着堕马髻的少女背影,那支银簪垂落的红璎珞,与他七岁起反复梦见的信物一模一样。突然,一阵尖锐的耳鸣袭来,他听见丝绸撕裂般的轻语:
齐郎,杏花开了...
整个展厅的灯光开始频闪,游客们的惊叫变得遥远。齐铭扶住展柜,冷汗浸透了衬衫后背。在灯光彻底熄灭前的刹那,他分明看见玻璃上映出的少女转过头来——左眼角一粒朱砂痣,正对他浅浅微笑。
非遗博览中心B区,苏晚正在演示失传的错金绣技法。银簪毫无征兆地坠落,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越的回响。
苏老师!学员小鹿捡起银簪时突然僵住,这、这簪子...原本光洁的银簪表面,此刻浮现出细密的缠枝纹,莲心处一点暗红如凝固的血珠。
苏晚接过银簪的瞬间,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血珠渗入簪头莲心时,她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绣绷上未完成的鸳鸯,摇曳的烛火,还有门外纷沓的脚步声...
当晚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苏晚撑着油纸伞跑向博物馆时,雨水已经浸透了绣着缠枝纹的布鞋。在转角处,她撞进一个带着檀香味的怀抱。那人腕间的金属表带勾住了她的银簪,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小心。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哭过。苏晚抬头,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心底升起——这双眼睛,与她梦中那个满身是血的书生重叠在一起。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在他们身后的展柜里,古绣帕突然无风自动,血色的并蒂莲在电光中妖冶绽放,宛如三百年前那个雨夜的复现。
齐铭的越野车停在绣坊遗址时,暴雨仍在继续。苏晚坐在副驾驶座上,金线在她指间流转,正在复原《绣魂录》的最后一页。不知为何,今天的每一针都带着心脏被攥紧般的痛楚,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牵引她的动作。
这是今早出土的。齐铭打开密封袋,青铜同心锁上齐琰&苏挽晴的刻字在车灯下泛着幽光。苏晚的针尖突然偏离轨迹,扎破食指。血珠滴落在锁孔处的刹那,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火光中,藕荷色衣衫的女子将银簪刺入心口。鲜血喷溅在绣绷上,染红了那对未完成的鸳鸯。当书生踹开燃烧的房门时,女子的身体正化作无数杏花,随着热风飘向夜空...
原来...不是他负她。苏晚的泪水打湿了衣襟。齐铭颤抖着从颈间取下从不离身的半截银针,当它与锁芯中的另半截完美吻合时,两人十指交握处迸发出耀眼的金光。车窗外,暴雨中的杏树林沙沙作响,仿佛百年前那些未说出口的告白。
婚礼当日的阳光格外温柔。苏晚对着梳妆镜别上那支银簪时,莲心处的暗红已经化作绽放的并蒂莲。齐铭站在她身后,手指轻抚过她发间的银簪,三百年的时光在这一刻终于圆满。
绣魂工作室的正堂中央,复原的古绣帕在特制展框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帕角新补的诗句用金线绣成:
百年血泪化金线,再绣人间并蒂莲。
窗外,当年齐明远栽下的第十二棵杏树花开正艳。风吹过时,纷纷扬扬的花瓣穿过窗棂,落在苏晚雪白的头纱上。她低头刺绣时,发现自己的针法不知何时变成了《绣魂录》记载的血影针,每一针落下,绣绷上的并蒂莲就鲜活一分。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时,齐铭在满座宾客的见证下,将一枚青铜同心锁系在苏晚腰间。锁芯里,那根完整的银针正泛着温柔的光。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