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翎做了陆则修五年的完美替身情人,只因他心尖上的白月光沈清漪体弱多病需要静养。
她模仿她的打扮,学习她的腔调,甚至在他午夜梦回唤错名字时,也要扬起最温柔的弧度应着。
她本以为心早成了冰,直到生日那晚,他让她穿上白月光的旧裙,在满城烟火下,只为拍一张像她的背影。
阿修,我好像……有了。电话里,沈清漪虚弱又喜悦的声音犹如惊雷。
温翎看着镜子里妆容完美却眼神空洞的自己,第一次,那片坚冰裂开一道缝隙——凭什么
三个月后,她干净利落地签下分手协议,烧掉所有模仿品,消失在雨夜。
陆则修却疯了。他这才惊觉,没有温翎的日子,连呼吸都是错的。他将整个城市翻遍,也只找到温翎蜕变的踪迹——新锐独立设计师翎光。
盛典红毯,她明艳不可方物。而他,满身狼狈只为见她一面。
温翎……这个……他捧出当年强扣在她腕上的、象征所有权的手链,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求你回来……
温翎漫不经心转动着新得的奖杯,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高跟鞋尖精准地碾过那串昂贵的水晶链,碎裂声清脆入骨。
陆先生,她红唇轻启,字字如冰,对着我的影子痴心妄想的样子——真贱啊。
(正文开始)
午夜,临江公馆顶层主卧。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熏香混合酒气的奢靡味道。窗帘厚重地垂落,隔断了窗外都市的光怪陆离,只在床边留了一盏昏黄暧昧的壁灯。
陆则修靠在床头,闭着眼,英挺的眉宇间锁着驱不散的疲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晦暗。温翎依偎在他身边,丝绸睡裙的肩带滑落,露出纤细优美的肩颈线。她的呼吸放得很轻,指尖却冰凉一片。
他的手,带着浓重的烟草味和威士忌的辛辣,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流连,带着几分醉意的混乱。薄唇翕动,梦呓般滚出一个名字:……清漪……
温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半秒。随即,她完美地侧过脸,脸颊轻轻蹭了蹭他滚烫的颈窝,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尾音带着一种精心训练过的、模仿了千百遍的柔媚颤音:嗯……我在呢,阿修。
陆则修含糊地应了一声,似乎被这熟悉的腔调安抚了,手上的动作更加肆意,带着纯粹的欲望,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怀里,唇胡乱地落在她的鬓角、耳后,气息灼热而混乱。
温翎顺从地配合着,任由他将自己当作盛放欲望的容器。只是,那双在昏暗中睁着的眼睛,却比窗外的冬夜更冷,更空。像两潭沉在深渊的寒冰,反射不出任何温度,只有一片虚无的麻木。
这样的日子,五年了。
她是陆则修道貌岸然的皮囊下,豢养的金丝雀。一个被他亲手塑造出来的影子,一个用来安抚他得不到白月光的躁动、填补空虚和满足欲望的——沈清漪的替身。
从十八岁那年被他带回这座豪华牢笼开始,她的存在就被打上了深刻的烙印:活得像沈清漪。穿她喜欢的素色衣裙,喷她惯用的冷香调香水,学习她温柔写意、轻声细语的腔调。梳她喜欢的中分长直发。
这一切的目的,仅仅因为陆则修心尖上那朵真正的白月光——沈清漪,是个体弱多病、需要长期在国外静养的娇花。陆则修深情缱绻,为了让她安心休养不受任何俗世打扰,更为了不辜负她的信任,他需要一个替代品,一个不会被沈清漪察觉、又能随时抚慰他身体和空虚灵魂的影子。
温翎,就成了那个天选的影子。
开始时是强迫。他不允许她穿别的颜色,不允许她大声说话,不允许她有任何属于自己的鲜明特征。稍有不符心意,便是冷暴力和无情的折辱。后来是麻木的顺从。为了温饱,为了陆则修提供的能让她那个重病母亲活命的昂贵医药费,她收敛了所有棱角,成为了流水线上最完美的清漪复刻版。
她的心早就被这种日复一日的模仿和剥离自我,磋磨成了一块坚冰。感受不到痛,也开不出花。
时光荏苒,又是一个四季轮转后的冬末。温翎二十三岁生日。
陆则修难得早早回了公馆。餐桌上摆放着顶级的黑松露和鱼子酱,水晶杯里斟满了上好的勃艮第。烛火摇曳,气氛似乎有几分刻意的温情脉脉。温翎化着精致的淡妆,穿着一条陆则修早几天就让人送来的、沈清漪最爱牌子的白色蕾丝长裙,安静地坐在他对面。
尝尝这个。陆则修难得纡尊降贵地为她切了一块牛排。
温翎垂眸,细嚼慢咽。她清楚自己的角色,此刻只需要扮演一个被宠爱的、羞涩的情人。
餐后,陆则修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进入主题,反而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城市的璀璨灯火。良久,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温翎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审视和……近乎冷酷的期待
温翎,他开口,声音低沉,跟我去顶楼露台。
公馆的顶层是一个巨大的恒温玻璃花房改造的观景露台。此时玻璃顶棚完全打开,城市的冷空气裹挟着喧嚣灌入,但露台中央却设了昂贵的暖风系统,并不太冷。
站到那里去。陆则修指着靠近栏杆、背对灯火辉煌城市夜景的一个位置。
温翎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过去。夜风吹起她乌黑顺直的长发和白裙的裙摆。背景是整片城市的光海,浩瀚壮阔。
陆则修没有靠近她。他走到几米开外的一个矮几旁,那上面,放着一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专业单反相机。他调整着镜头,微微侧身,寻找着角度。
冰冷的快门声在寂静的露台上突兀地响起!一下,又一下。
温翎微微侧过脸,看向镜头方向。陆则修却立刻沉声道:别转头!背对我……侧着一点身,头微微低一点,看着下方……对,就这样,别动。
温翎的脊背瞬间僵硬。她明白了。他不是在拍她温翎的生日照,他是在捕捉一个角度——一个像沈清漪曾经某张经典背影照片的角度!他要把她当成一个没有灵魂的道具,定格成他心头白月光的影子,以另一种方式填塞进他求而不得的慰藉里。
她顺从地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指甲却深深陷进了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这点痛,甚至无法刺穿心底那层厚重的冰壳。
就在这时——轰——!轰——!城市的新年钟声敲响。漆黑的夜空瞬间被无数绚烂的烟花点亮!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陆则修专注地捕捉着镜头里那个纤细孤独的白裙背影,在烟火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缥缈。他眼中的光芒亮得惊人,那是一种病态的沉迷和狂热,仿佛在透过镜头,与遥远异国的沈清漪共同分享这盛大的庆典。他甚至拿出手机,似乎想立刻将拍好的照片发出去。
就在烟花声最鼎沸时,陆则修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震动了。这是一部特制的手机,铃声都是独特的。陆则修的神色骤变,眼底的沉醉瞬间褪去,被一种紧张和急迫取代。他立刻拿出那部手机,几乎是屏息凝神地接通,声音一瞬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只属于真正情人的慌乱:清漪怎么还没睡
烟花爆炸声太响,温翎听不清电话那端的声音。她只是背对着他,像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城市的灯火和喧嚣的烟火在她脚下奔腾,她却只感觉到透骨的凉意。
陆则修背过身,专心讲着电话,那温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我在外面……嗯,很安静……没,没别人……你还好吗……什么!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小心翼翼,你……你再说一遍!
一片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照亮了半边天幕,也短暂地照亮了陆则修猛然转过来的脸。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竟激动得有些扭曲,眼底闪烁着温翎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炽热光芒!那光芒,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电话另一端传来的一个消息。
……真…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清漪!我马上安排!我立刻去看你!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还在露台上、保持着清漪姿态的温翎,兴奋地在原地踱步,对着电话那头一遍遍地确认和安抚,声音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温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夜风吹得她裙裾猎猎作响,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拂过她冰冷的脸颊。她就站在那里,站在漫天烟火为她盛放的壮阔背景下,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个为了另一个女人的一个电话而欣喜若狂的男人。
他的喜悦如此真实,如此外露,如此不加掩饰。像一个得了全世界的孩子。这样的陆则修,温翎在过去的五年里,从未见过分毫。他给她的,只有冷漠的指令,带着欲望的粗暴,和无处不在的、提醒她是替身的刻薄。他对温翎最大的温情,可能只是多给一笔钱,让她能继续支付母亲的医药费。
她以为的坚冰,在心脏最深处的位置,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的铁弹,发出极其轻微、却足以震彻灵魂的咔嚓声!一道细微的裂痕,在那片被冻结了五年的冻土上悄然蔓延。一种名为凭什么的疑问,带着被压抑了太久太久、几乎已经腐朽的愤怒,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
凭什么……她温翎,就活该成为一个影子
凭什么……她的青春,她的自我,就注定要被践踏成泥
凭什么……她耗尽心力扮演别人,却永远得不到一丝作为人的、最起码的爱与尊重
又凭什么……沈清漪的一个电话,就能让他激动如斯而她温翎的五年付出,换来的却是在生日当晚,站在寒风里扮演另一个女人的笑柄
这一刻,温翎清晰地感觉到,心底那块坚冰在碎裂的声音。痛是的,如同灵魂被强行撕裂般的痛!可伴随这剧痛而来的,还有一种前所未有、让她浑身都控制不住想要颤抖的东西——一种快要冲出囚笼、渴望烧毁一切的暴戾和……觉醒!
陆则修挂断电话,脸上的狂喜还未褪去,转身想向温翎描述他的巨大喜悦,目光却在触及温翎眼睛的刹那,骤然凝固!
不再是往日的温顺、麻木和空洞。那双映着漫天烟花的眼睛里,此时翻涌着一种陆则修极其陌生的情绪。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他刺穿的锋芒!像一块坚冰终于被淬炼成了碎裂的冰棱,闪烁着危险的寒光。那眼神里,甚至没有了恨,只有一种更彻底的——了悟,和一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毁灭性的审视!
温翎陆则修心头莫名一悸,下意识地唤她名字,声音里还带着刚才的激动,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警惕
温翎没有回答他。她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冰冷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嘲讽弧度却并非笑容的弧度。然后,她移开了视线,越过他,径直走向通往室内的通道,白裙在夜风里划开一道决绝的弧线。
陆则修被她那一眼看得心头发堵。那感觉,就像他一直掌控在手的玩偶,突然自己动了,还亮出了能刺伤主人的针。
第二天清晨,陆则修天没亮就离开了。他要去国外看他的白月光和那个意外之喜了。公馆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温翎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映出的,依然是那张精心修饰过、完美贴合沈清漪气质的脸。乌黑长直发,素净的妆容,温婉的眉眼。这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赝品。
她久久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由最初的冰冷审视,渐渐变得空洞,最后凝聚成一片坚硬的决心。
手,终于缓缓抬起。她没有拿起昂贵的护肤品,而是拿起了……剪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肌肤传来。她看着一缕乌黑柔顺的发丝被刀刃切断,轻飘飘地落在光洁如镜的桌面时,心口那块坚冰彻底粉碎!随之而来的不是痛,而是一种沉睡了太久、陡然惊醒的狂怒和痛快!
凭什么!
凭什么我温翎要做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五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的喜怒哀乐,她鲜活的灵魂,被一点点剥离、磨平,最后只剩下一具精致模仿他人的皮囊!
咔嚓!又是一刀,毫不犹豫!大把大把的长发应声而落!
咔嚓!咔嚓!咔嚓!
剪刀翻飞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和决然。乌黑的发丝如雨飘落,堆叠在她脚边的羊绒地毯上,像是祭奠死去的过去。
镜子里,那个温婉柔顺的清漪复制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短发凌乱,眼窝深陷,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人!那眼底的火焰不再是空洞的模仿,而是熊熊燃烧的、属于自己的生命力和决绝的恨意!
温翎!她是温翎!不是谁的影子!
她猛地起身,拉开那个占据一面墙的巨大衣帽间!目光所及,尽是各种素雅昂贵的白色、米色、浅蓝色衣裙。陆则修为沈清漪而准备、而她只配穿这些复制品的地方。
她面无表情地扯出那些价值不菲的裙子、鞋子、包包……像对待垃圾一样粗暴地丢在客厅中央,堆成了一座冰冷的清漪坟场。
她又冲回主卧,从床头柜最深处,翻出那个被锁住的小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条手工编织的、缀着几颗细碎水晶珠子的手链——那是很多很多年前,在她那个破旧的小出租屋,母亲身体还好时,用省下的零花钱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后来母亲病重,陆则修用天价医药费为饵,诱她戴上沈清漪替身的枷锁,她也曾为了讨好他、显得更像,把它束之高阁,生怕玷污了他的品味。
此刻,她紧紧攥着这条廉价的手链,指节泛白。这才是她的东西!独一无二!属于温翎的东西!
她猛地抓起梳妆台上那个陆则修曾经亲手挑选、号称清漪同款的打火机。冷银色的金属在她指尖转了个圈。
回到客厅。站在那座衣山鞋海前。温翎的眼神冰冷得像淬火的匕首。
啪嗒。打火机窜出幽蓝的火苗。
她手一扬,火苗落在了那堆承载着她五年屈辱的衣料上。轻薄的丝绸遇火即燃,迅速蔓延开来!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昂贵的蕾丝、柔软的羊绒、光滑的皮革……
浓烟开始升起,警报器发出刺耳的尖啸!价值不菲的复制品在烈火中扭曲变形,发出噼啪的哀鸣,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织物、皮革燃烧的焦臭气味。
温翎站在火焰前,凌乱的短发在热浪和浓烟中飞舞,精致的脸被火光映照得一半光明一半阴影。她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心疼,只有一片复仇般的冰冷和解脱般的快意!那些火光,仿佛同时在焚烧她心湖上凝固了五年的坚冰,带来一种炽痛的苏生!
很快,物业保安提着灭火器冲了进来。温翎漠然地让开,看着他们将火迅速扑灭。客厅一片狼藉,昂贵的古董地毯焦黑一片,四周墙壁被熏得黢黑。那座衣山鞋海只剩下扭曲焦黑的残骸,像一片荒芜的战场遗迹。
温翎走到茶几旁,拿起一支笔。那份陆则修让律师拟好、以备不时之需的分手协议安静地躺在那里。她没有丝毫犹豫,在右下方的空白处,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温翎。不再是模仿谁的笔迹,而是属于她自己的、充满了锋棱的笔迹!
签完字,她拿起那份协议,啪地一声,狠狠拍在那堆焦糊的衣物上!
再没有看这片狼藉的第二眼。温翎换上了一件很久以前自己买的、陆则修嫌俗气而从未允许她穿过的酒红色大衣,背起那个用了多年、边缘都磨白了的帆布包。包里只装了自己的证件、几张陆则修这些年给她的几乎快被遗忘的存了钱的备用卡、她母亲唯一的旧照片,和她手腕上那条廉价却温暖的手链。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带着深冬彻骨的寒意。
温翎推开公馆厚重的雕花大门,没有丝毫眷恋地踏入冰冷的雨幕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短发、脸颊、大衣。她却没有丝毫停顿,踩着高跟鞋,挺直着脊梁,一步一步,走向被大雨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深处,走向彻底未知、却只属于她温翎自己的未来,将那片燃烧过的废墟牢笼和那个不堪的替身生涯,永远地、彻底地抛在了身后。
没有回头。
陆则修在国外待了将近两个月。
他沉浸在与沈清漪重逢的喜悦中,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刚刚发现的爱情结晶,享受着一种苦尽甘来的圆满感。沈清漪依旧温柔美好,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依赖和劫后余生的感动。他沉浸在构建着一家三口的美梦里,几乎忘记了那个乖巧听话的影子温翎,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直到他的特助,那个深知他所有秘辛的林助理,在国外的一个深夜,迟疑地拨通了他的越洋电话。语气凝重,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崩溃:陆总……出事了。温小姐她……烧掉了衣帽间所有东西,签了分手协议……走了。
陆则修脸上的温情瞬间冻结:走了去哪了
不……不清楚。查不到任何出城记录。公馆的监控……在她走前一晚莫名其妙坏了关键部分。我们只查到她把您给的卡里所有的钱都转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城敬老院……那是她母亲生前住过、后来去世的地方……
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攫住了陆则修的心。走了她能去哪她除了依附他,还能有什么能力钱转给敬老院装什么清高!
废物!他低声怒斥,查!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没有我的允许,她休想离开!
陆则修笃信温翎只是闹脾气,或者知道了沈清漪的事在耍小性子。一个影子罢了,离开了主人还能翻天不成他加派人手搜寻,同时继续耐心陪伴在他真正的爱情结晶身边。时间在等待沈清漪的身体稳定和搜寻温翎的下落中流逝。
三个月后,沈清漪的孕相似乎并未明显。面对陆则修日渐焦灼的疑虑和对温翎下落的执着,沈清漪终于在一天清晨,脸上褪去了所有伪装,带着刻薄的鄙夷开口:则修,你怎么还在想着那个替身她除了模仿我,还会什么走了不是更好清净!再说……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丝算计的精光,她一个孤儿,离了你,根本活不下去的。等她撞了南墙,吃了苦头,自然会像条丧家犬一样爬回来求你的!
这话如同醍醐灌顶。陆则修焦灼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下来。是啊,温翎离不开他。她那点本事,那些钱,迟早会用光。外面残酷的现实会逼她认清自己的位置,会让她乖乖回来继续做他的影子!这样想着,他甚至带着一种冷酷的期待。
然而,又一个四个月过去。
温翎如同人间蒸发,没有半点消息。陆则修的搜寻如同石沉大海。他心中的烦躁越来越盛。更糟糕的是,一些关于他公司旗下某个重要设计部门创意被内部泄露的流言蜚语开始出现。就在这个节骨眼,沈清漪终于流产了。陆则修赶到医院时,只看到沈清漪惨白的脸上写满愤怒与指责,对着一个无辜的小护士破口大骂,指责对方害死了她的孩子。言语尖刻恶毒,动作粗鲁不堪,全然没有半分平日的温柔美好。
陆则修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她此刻面目狰狞、歇斯底里的模样,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强烈的陌生。他心底深处那完美无瑕的白月光形象,裂开了一道丑陋的缝隙。他开始对沈清漪的虚弱感到疲惫,对流产的消息也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他开始疯狂地想要逃离,却不知道去哪里。这时,他才惊恐地发现,生活里早已被温翎填满的那些习惯性空白,此刻变得如此冰冷难熬。
没有人在深夜为他留着那盏熟悉的灯;
没有人在他带着酒气疲惫回家时,恰好递上温度刚好的醒酒茶;
没有人记得他挑剔的口味,把餐盘里不该出现的东西悄然挑走;
甚至公馆里那种只有温翎在时才会弥漫的、带着一点冷调的柔和气息也消失了,只剩下空旷和刺眼的消毒水味道。
他被这种无处不在的空虚感啃噬着。尤其在偶然翻阅财经新闻时,视线瞥见一张年度十佳新锐独立设计师提名名单上某个一闪而过的名字时,心脏更是骤然停跳——
翎光(Ling
Guang)。
陆则修的手颤抖着点开那张模糊的官网照片链接。加载出来的瞬间,他的瞳孔猛缩!
照片上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一头利落到近乎锋利的银灰色短发,干净地露出线条流畅的额头和颧骨,几缕挑染成叛逆的亮蓝色。她的妆容也极其锐利,上挑的眼线勾勒出猫一般的妩媚,唇色却是一抹大胆热烈的莓果红。身穿一件设计感十足、线条极简却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黑色西装裙,内搭同样是几何切割感的酒红色衬衫,露出纤细的锁骨和胸前别着的一枚抽象金属羽毛胸针。
照片里的她,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的白色高脚椅上,翘着二郎腿,黑色的尖头高跟鞋在空中随意地一点一点,眼神睥睨地直视着镜头。那眼神不再是模仿的温顺,而是充满了野性的光芒、不羁的自信,和一种仿佛看透一切的锐利冷嘲!
陆则修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那张脸……那眉眼轮廓……是温翎!是脱胎换骨、将过往所有印记都焚烧殆尽的温翎!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模仿别人的影子,她身上绽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到几乎刺眼的光芒!
翎光……翎光……陆则修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他明白了!那不是简单的改名!那是浴火重生后,以光之名宣告的新生!那枚胸针——羽翼的形状!
一股混杂着巨大震惊、被愚弄的羞辱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瞬间席卷了他!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彻底失控了!
而关于陆氏核心设计理念被提前泄露的流言,也隐隐指向了这个叫翎光的设计工作室!那份温翎临走前签的分手协议,更像是她无声地切断了所有联系,也宣告着对这五年变相囚禁的反击!陆则修越想越心惊,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猛地起身,厉声命令林助理: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楚这个‘翎光’的所有信息!找到她!立刻!马上!
他要见温翎!他必须立刻见到她!他要用最严厉的手段让她明白背叛他的代价!要让她为离开他付出代价!要将这个已经展翅的凤凰,重新折断羽翼锁回金丝笼中!
林助理脸色为难:陆总,翎光小姐……呃,温小姐的行踪非常谨慎。我们只知道,她获得了‘光华设计盛典’年度新锐设计师的提名颁奖礼邀请函。盛典就在下周五晚,盛世大剧院……
陆则修的眼中瞬间燃起了偏执的火焰!
光华设计盛典,业界的顶级盛会。
红毯铺陈,华灯璀璨,镁光灯如银河倾泻。衣香鬓影,名流云集。
陆则修没有走贵宾通道。他刻意选在红毯仪式进行过半、媒体和嘉宾注意力都高度集中的时候,才让司机将车开到红毯入口。林助理递给他请柬时,手都在抖:陆总,您确定要这样进去您的形象……
陆则修根本没听。他对着车内后视镜,试图整理仪容。然而,镜中映出的是一张疲惫不堪的脸。眼底是浓重的青黑,鬓角甚至有了一丝凌乱,昂贵的西装上也带着连日奔波留下的褶皱。这种狼狈的姿态,在他运筹帷幄的上半生里几乎从未有过。但现在,他顾不上了。他只想在那个女人最闪耀的时刻,出现在她面前!质问她!逼迫她!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车门,强装镇定地踏上红毯。
然而,他的出现并未引起预想中的轰动。媒体记者的长枪短炮在扫过他时,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这不是他们今天等待的重点目标。只有几个认识他的商界人士投来诧异的目光。
就在这时,红毯入口处掀起了一股巨大的热潮!浪潮般的尖叫和掌声骤然爆发!闪光灯的频率瞬间提高了几倍,将入口处映得如同白昼!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刚刚从一辆低调纯黑的商务车上下来的身影上。
——正是翎光!
不,是温翎!涅槃重生的温翎!
她穿的不再是素雅的长裙,而是一身她个人品牌的镇店之作——涅槃系列的主打晚礼裙。裙身主体是燃烧烈火的赤红色与陨落星辰的墨黑色交织渲染,如同凤凰撕裂黑暗浴火重生的轨迹。不对称的设计,一边是利落流畅的无肩带抹胸,露出形状完美的锁骨和肩颈线条;另一边则由黑色与赤红的轻纱层叠缠绕,形成斜肩和一只夸张的、如同烈火羽翼般的巨大袖摆。
那头标志性的银灰色短发被打理得根根分明,闪耀着冷光。猫眼眼线斜斜上挑,勾勒出女王般的气场。最震撼的是她的唇色,不再是模仿的清漪色豆沙粉,而是一种深沉如血、又燃烧着烈焰光芒的浆果红!灯光下,她如同坠入凡尘的复仇女神,带着摧毁一切的野性之美,步步生芒!
她从容地走上红毯,微微扬起下颌,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自信凌厉的笑容。那笑容不再是曾经的温顺模仿,而是充满了强烈的个人风格和震慑人心的魅力!她的右手自然地搭在左腕上——那上面,戴着的不是什么名贵珠宝,而是一条再普通不过、却被她细心保养的编织手链,链子上挂着一颗小小的金属羽翼坠饰。
红毯两旁的尖叫和快门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翎光!看这边!
翎光小姐!太美了!
请问您创立‘翎光’的灵感是源自凤凰涅槃吗
无数的问题抛向她。温翎(翎光)步伐不疾不徐,微微侧头,对着声音最大的一个方向,红唇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破茧重生,不破不立。声音清越从容,掷地有声。
她像一颗最耀眼的星辰,将整条红毯的光华都吸聚于一身。与她相比,连曾经高高在上的陆则修,此刻站在红毯中段,像是一颗迅速黯淡下去的背景板。
陆则修就站在那里。人群的狂热,媒体的追捧,还有温翎(翎光)身上那种他从未见过的、足以刺伤双眼的万丈光芒!这一切像无数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他脑中一片混乱,五年来那个温顺的影子、和眼前这个光芒四射的独立女王,两种形象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撕扯!嫉妒、不甘、被愚弄的暴怒和被光芒灼伤的刺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看着温翎在红毯尽头签字、拍照,然后姿态优雅地在主办方高层的亲自迎接下步入璀璨的颁奖大厅,陆则修双眼赤红,再也按捺不住,推搡着试图阻拦他的保安和工作人员,疯子一般地冲进了内场通道!
颁奖大厅内,气氛热烈。奖项揭晓,翎光(温翎)凭借着主题名为破茧的先锋设计系列,毫无悬念地摘得年度最具商业价值和艺术突破两项大奖!
恭喜翎光小姐!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回荡在大厅。
掌声雷动!温翎(翎光)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微笑着起身,步履从容优雅地走向灯光聚焦的舞台中央。聚光灯追随着她,银发、红唇、火焰般的礼服,美得惊心动魄,气场强大如同女王登基。她走到颁奖嘉宾面前,微微颔首,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两尊象征着至高荣誉的水晶奖杯。沉甸甸的奖杯握在手中,感受着冰凉的金属触感,她的笑容更深了。这是属于翎光的荣耀,更是属于温翎的新生!
颁奖礼结束。兴奋的人群开始散去,或者留在场内进行交流晚宴。
温翎并未多做停留。她一手托着奖杯,一手拿着主办方赠予的象征着荣誉的银色流苏晚装手袋,在几名穿着干练套装的工作室助理的簇拥下,神情放松地从后台的VIP通道准备离开。这里是通往地下专属停车场的通道,比起前厅的清冷了许多。
然而,就在通道的出口不远处,一个高大却显得格外狼狈的身影死死地堵在那里。
陆则修!
他精心梳理过的发型散了,昂贵的西装外套被不知在哪里蹭上了灰黑的污渍,昂贵的领带歪斜。那双曾经只有冷漠和高傲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痛苦、绝望、不甘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从通道里走出来的、像太阳一样耀眼的短发女人,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她手中崭新的、闪闪发光的奖杯,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倦意却无比满足的笑容,看着她被下属尊敬簇拥的姿态……这一切都像尖锐的玻璃碎片在他心中碾压、摩擦!
温……翎光!陆则修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嘶哑扭曲。他无视了她身边那些警惕的目光,踉跄着向前一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一条光华熠熠、缀满了细碎水晶珠子的女式手链——正是五年前温翎十八岁生日那晚,他亲手为她戴上,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戴好,这是陆太太的信物的那一条!象征他绝对所有权的枷锁!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向她递过去,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好像捧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底满是破碎的哀求和卑微的希冀。
翎光……温翎……他语无伦次,声音哽咽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摇尾乞怜的姿态,这个……你当年……落下了……你看,我一直好好收着……回来……求你……我们回家……好不好
空气仿佛凝固了。
温翎——现在的翎光,脚步停了下来。她身后那些干练的助理们也立刻停下,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形成一个小小的屏障,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失态癫狂的男人,眼神带着职业化的警惕。
温翎微微侧过脸,目光终于落在了陆则修身上。
没有震惊,没有波澜,甚至没有一丝恨意。那双猫般妩媚又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冰冷的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仿佛看垃圾般的漠然嘲讽。就像在看马戏团里,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表演。
她没有伸手去接那条华丽的手链。
红唇边,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其浅淡、又带着毁灭性杀伤力的弧度。似笑非笑。
然后,在陆则修充满期待又绝望的目光中,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
温翎微微垂眸。目光扫过陆则修手里那条在通道幽暗灯光下闪烁着虚假华光的水晶手链。她的右脚——那只穿着极致简约、线条凌厉的黑色细跟高跟鞋的脚——缓缓地抬起。
动作优雅,如同舞蹈谢幕时不经意间的轻点。
然后,精准地落下!
细长锋利、如同女王权杖般的高跟鞋尖,带着千钧的力量和刻骨的蔑视,如同碾碎一只烦人的蝼蚁——
啪嚓——!!!
一声极其清脆、又带着玉石俱焚般碎裂感的声响,在空旷的通道里骤然炸开!
那串精致昂贵的、代表着他过去五年对她绝对统治的水晶手链,在她黑色的鞋尖下,瞬间分崩离析!细碎的水晶珠子如同被惊散的萤火,飞溅迸射向四面八方,滚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链子的主体部分,也在重压下扭曲变形,彻底报废!只留下满地狼藉的闪亮碎片和空气中弥漫的粉尘。
那一脚,不仅仅踩碎了一条手链。更是将陆则修所有的痴心妄想、所有的尊严、连同他那可笑又廉价迟来的深情,一起碾得粉碎!
陆则修的手还僵在半空,保持着递出的姿势。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狂喜凝固成最荒诞的绝望雕像!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闪闪发光的垃圾,又猛地抬头看向温翎,瞳孔涣散,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做完这一切,温翎——翎光,甚至没有再看陆则修第二眼。她漫不经心地抬起脚,仿佛只是轻轻掸掉鞋尖上的一粒尘埃。她姿态闲适地转动了一下手中那尊冰冷沉重、象征着她崭新身份与实力的水晶奖杯。奖杯在灯下折射出刺眼又冰冷的光芒。
红唇轻启,清冽又缓慢的声音,在通道的寂静里,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得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字字诛心:
陆先生,她微微歪头,那双魅惑的猫眼里,此刻荡漾着一种纯粹到残忍的嘲弄笑意,对着我的影子——痴心妄想的样子……
她的尾音拖长,带着一种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残酷愉悦感:
——真贱啊。
轻轻吐出这句致命一击,温翎(翎光)优雅地收回视线,对着身边早已等候的助理微微颔首:走吧。
高跟鞋踩踏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清脆规律的哒、哒声,如同胜利的鼓点。她头也不回地走向那辆早已在等候的黑色轿车,身影挺直而疏离。
陆则修还僵硬地杵在原地,伸着那只空荡荡的手,姿势可笑至极。巨大的屈辱、不甘、滔天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灵魂的绝望轰然炸开!他看着温翎消失在车门口的背影,看着她乘坐的车子绝尘而去。
通道里只剩下他,一地水晶碎片,和他那副被狠狠踩在烂泥里的、一文不名的狼狈尊严。
他猛地跌跪在地上!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他的膝盖和名牌西裤。他下意识地向那些碎片伸出手,手指却被尖锐的水晶断口狠狠刺破,沁出鲜艳的血珠。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终于冲破喉咙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在空旷冰冷的通道里疯狂回荡,带着穷途末路的凄厉和崩溃。而回应他的,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和满手被刺破的、连同迟来深情一样廉价的血污。
终究,是他自己,亲手把她逼成了光。又让她用最耀眼的光,照见了他迟来深情背后,那份令人作呕的——卑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