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替嫁后我成了科技新贵 > 第一章

1
替嫁新娘
婚礼上,张欣怡闻见自己身上廉价香水味,混着昂贵婚纱的气息。
陆家只需要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继母的短信在手机屏幕闪烁。
她面无表情地替逃婚的妹妹戴上婚戒
新婚夜,丈夫陆沉故意带情人回家,将红酒倒在她设计的图纸上:陆太太的位置,你坐稳了
张欣怡捡起染红的芯片设计图微笑:当然,毕竟您名下最赚钱的专利——马上要归我了。
三个月后科技峰会,陆沉看着台上惊艳世界的AI芯片发布者,正是他法律上的妻子。
闪光灯下她递来离婚协议:陆总,股权和自由,我都要。
雨幕中他颤抖着抓住她手腕:如果我要你呢
张欣怡抽回手轻笑:收购我的公司,或许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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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廉价的气味,固执地黏在张欣怡的皮肤上,顽固地钻进鼻孔。它混合着身上这件价值不菲、缀满细碎水晶的定制婚纱散发出的崭新织物气息,还有空气里弥漫的昂贵鲜花芬芳,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这味道死死缠绕着她,像一张无形却挣不脱的网。
她站在巨大教堂的圣坛前,头顶是彩绘玻璃透下的斑斓光晕,打在脸上却毫无暖意。台下宾客衣香鬓影,低语汇成一片模糊的嗡鸣,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聚焦在她身上——这个突兀地、顶替了真正新娘站在这里的女人。
身旁的男人,陆沉,她法律上即将生效的丈夫。他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侧脸线条冷硬得如同雕塑,薄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他身上那种清冽的、带着距离感的木质男香,本该令人心旷神怡,此刻却像冰针,细细密密地刺着她的神经。他自始至终没有侧头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必须完成婚礼流程的道具,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他眼底深处那点毫不掩饰的冰冷审视和潜藏的嘲讽,即使没有目光接触,张欣怡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主婚牧师温和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询问着那些关于爱与责任的古老誓言。陆沉开口,声音低沉悦耳,每一个字却都像裹着冰碴,砸在圣坛光滑的大理石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轮到她时,张欣怡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紧,只发出了一个短促而模糊的音节。台下瞬间掠过一丝极轻微的骚动,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她清晰地捕捉到陆沉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弧度里全是轻蔑。
冗长的仪式终于熬到交换戒指的环节。伴郎递上那枚硕大的、切割完美的钻戒。陆沉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拿起戒指的动作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他执起她的手。他的手心干燥微凉,触感像上好的玉石,却毫无温度。当冰凉的指环套上她左手的无名指时,那沉甸甸的感觉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猛地收紧。她指尖几不可自控地一颤,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就在陆沉指尖离开她皮肤的瞬间,她贴身口袋里的手机,隔着薄薄的婚纱和衬裙,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震动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婚纱厚重的织物和她僵硬的躯壳。趁着陆沉转身面对牧师的刹那,张欣怡飞快地垂下眼睫,借着宽大婚纱袖口的掩护,手指在裙摆的褶皱里极其灵巧地一探,摸到了那只冰冷的金属方块。
指尖划过屏幕解锁。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没有储存名字、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陆家只需要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演好你的戏,你妈的医药费才能续上。别妄想不该想的东西。
冰冷的方块字体,每一个都像淬了毒的针。张欣怡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不足半秒。教堂里辉煌的水晶吊灯光芒似乎骤然变得刺眼而苍白,空气里弥漫的百合与玫瑰的浓香混合着她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猛地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眩晕。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无声地塞回原处,指尖冰凉,仿佛刚刚触碰的不是手机,而是一块寒冰。她抬起头,挺直脊背,目光越过陆沉宽阔的肩膀,投向教堂彩绘玻璃窗上模糊扭曲的圣徒像,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得像一尊精心雕琢的蜡像。
2
新婚夜的羞辱
一场盛大而空洞的婚礼晚宴终于结束。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滑入陆家半山别墅的庭院,碾过精心修剪的草坪边缘。车门被司机恭敬地拉开,张欣怡踩着足有十厘米的细高跟鞋,踏上冰冷的石板地面。婚纱沉重的裙摆拖曳在身后,像一道华丽的枷锁。她抬起头,眼前这栋灯火通明的现代风格建筑,线条冷硬,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室内辉煌的光和庭院里精心布置的景观,却透不出一丝暖意。这里不是家,更像一个用金钱和权势堆砌的巨大牢笼。
她沉默地跟在陆沉身后半步。他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场寻常的商业活动,径直走向那扇厚重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入户大门。管家早已躬身等候,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截然不同的喧嚣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张欣怡窒息。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强劲地撞击着耳膜,空气里充斥着昂贵的雪茄烟味、浓烈甜腻的香水味,还有酒精挥发后的微醺气息。巨大的挑高客厅里,水晶吊灯折射着炫目的光。几个穿着清凉、妆容精致的年轻男女或随着音乐扭动身体,或慵懒地陷在意大利真皮沙发里笑闹。酒杯碰撞声、暧昧的调笑声、口哨声混杂在一起。
陆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这混乱才是他归家的常态。他随手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看也不看地往后一抛。一个穿着亮片吊带短裙、身材火辣的女孩立刻像花蝴蝶般轻盈地扑过来,准确地接住衣服,顺势就挽住了陆沉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
陆少,怎么才回来呀我们等得花儿都谢了!女孩的声音又娇又嗲,带着刻意的甜腻,挑衅的目光却像小刀子一样,毫不掩饰地刮过张欣怡苍白的脸。
陆沉低笑一声,顺手揽住女孩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水晶杯,里面盛着猩红色的液体。他这才像是刚想起身后还跟着个人,侧过头,目光越过怀中女孩的发顶,落在张欣怡身上。那眼神是赤裸裸的玩味和冰冷的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刚送上门、不知底细的货物。
忘了介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背景的嘈杂,带着一种刻意的慢条斯理,这位,是陆太太。
陆太太三个字,被他念得异常清晰,又异常讽刺。
客厅里的喧嚣诡异地静了一瞬,所有的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瞬间聚焦在张欣怡身上。那个依偎在陆沉怀里的女孩更是夸张地噗嗤笑出声,涂着亮晶晶唇彩的嘴微微嘟起:哦就是那个替妹妹嫁进来的‘好姐姐’呀啧啧,陆少,你这新婚夜可真够热闹的!
肆无忌惮的笑声再次响起。
张欣怡站在原地。身上繁复沉重的婚纱与周遭的轻浮放荡格格不入,像一个闯入异次元的荒谬存在。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推上舞台的小丑,所有的尊严都被踩在脚下。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烧得滚烫,但指尖却冰冷麻木。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用那点尖锐的痛感提醒自己保持最后的体面。
陆沉似乎很满意她这副隐忍沉默的样子,欣赏猎物无措的神情是他恶劣的乐趣。他端着酒杯,搂着怀中巧笑倩兮的女孩,姿态闲适地踱步到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光可鉴人的黑曜石茶几旁。茶几上凌乱地散落着酒杯、果盘,还有几张被随意丢弃的、印着复杂电路图的纸张——那是张欣怡下午在书房角落找到废弃打印机纸,凭着记忆和仅剩的灵感勾勒出的下一代AI芯片核心模块的初步构想草图。
陆沉的目光随意地扫过那几张纸,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他像是忽然觉得碍眼,又像是故意要碾碎她最后一点无关紧要的念想。握着酒杯的手腕随意地一倾。
哗——
猩红的酒液,如同粘稠的血液,瞬间倾泻而下,精准地浇淋在那几张薄薄的图纸上。图纸上那些用铅笔精心描绘的精密线条、标注的微小参数符号,瞬间被酒液洇开、模糊、染成一片肮脏刺目的红褐色。浓烈的红酒气味猛地扩散开来,盖过了空气里所有的香水味。
陆太太的位置,陆沉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清晰地扎进张欣怡的耳膜,你觉得自己坐得稳吗他晃了晃手中空了大半的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残忍的痕迹,目光像冰冷的探针,锁在她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崩溃表情。
整个客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背景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鼓噪。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张欣怡身上,等待着一场好戏的开场——哭泣崩溃或者像那些不入流的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冲上去撕打
张欣怡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仿佛被那冰冷的视线和刺目的猩红击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劣质香水混合着浓烈酒气的味道呛入肺腑。她没有看陆沉,也没有看那些幸灾乐祸的旁观者。她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那几张被红酒彻底浸透、边缘卷曲、内容一片狼藉的图纸上。
几秒钟的死寂。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张欣怡动了。
她没有尖叫,没有流泪,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她只是微微弯下腰,动作甚至称得上从容。纤细的、戴着巨大婚戒的手指伸出,精准地捏住了那几张湿漉漉、沉甸甸、散发着浓郁酒气的纸的边缘。粘稠的红酒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滴落,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茶几面上,砸开一小朵一小朵暗红的花。
她直起身,将被红酒彻底毁掉的图纸举到眼前,仿佛在欣赏一件独特的艺术品。酒液还在顺着纸角滴落,在地毯上留下更深的污渍。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然后,她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陆沉那双带着审视和恶意的眼睛。她的嘴角,甚至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却异常清晰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和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当然,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却像一把淬炼过的薄刃,轻易地切开了客厅里凝滞的、等着看笑话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毕竟,陆总您名下最赚钱的那个‘神经突触仿生并行处理架构’专利——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陆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的眼神,唇边的笑意加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后半句,马上就要归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还在响着,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沙发上依偎的身影僵住了,端着酒杯的手指停在半空。那个贴在陆沉身上的女孩,脸上的媚笑凝固,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陆沉脸上的玩味和嘲弄像退潮般迅速消失。他揽在女孩腰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那双深邃的、总是带着疏离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掀起了剧烈的波澜。惊愕、审视,还有一丝被触碰到核心利益时本能的、冰冷的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地钉在张欣怡平静无波的脸上。
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眼前这个穿着可笑婚纱、浑身散发着廉价香水味、刚刚被他当众羞辱的女人。她湿漉漉的手指捏着那几张被红酒糟蹋的废纸,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嘴角甚至还噙着那抹刺眼的、冷静的微笑。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红酒。
时间似乎被拉长、扭曲。几秒,或者十几秒。陆沉眼底的惊涛骇浪缓缓平复下去,最终沉淀为一种更深、更冷的探究。他没有暴怒,没有质问,只是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
很好。他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目光锐利如刀,刮过张欣怡的脸,看来我的‘新婚妻子’,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不再看张欣怡,也仿佛彻底失去了对这场混乱派对的兴趣,眼神冰冷地扫过客厅里呆若木鸡的众人。那目光带着无形的威压,所及之处,音乐声识趣地戛然而止,调笑声彻底消失,连空气都仿佛低了几度。
都给我滚出去。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主宰一切的力量。那几个穿着清凉的男女如梦初醒,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的东西,低着头,像一群受惊的兔子,仓惶地、无声地从巨大的客厅里鱼贯而出。那个一直依偎在陆沉身边的女孩,临走前不甘地狠狠剜了张欣怡一眼,却在对上陆沉毫无情绪的视线时,吓得一哆嗦,飞快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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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复仇的序幕
厚重的隔音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声响。瞬间,空旷得近乎死寂的巨大客厅里,只剩下陆沉和张欣怡两人。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倾泻下来,照亮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烟酒气息,也照亮了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陆沉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张欣怡。昂贵的皮鞋踩在厚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带来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他在她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木质冷香,此刻混合着未散的烟草和红酒气息,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一寸寸地剖析着张欣怡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说说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你是怎么知道‘神经突触架构’的又是凭什么认为,它‘马上’就是你的了
张欣怡没有后退。她甚至没有避开他极具压迫感的逼视。红酒还在顺着她捏着图纸的手指往下滴,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眼神清澈、平静,深处却燃烧着一种陆沉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执拗的火焰。
陆总,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丝毫颤抖,您名下的‘深蓝科技’,三年前以一笔惊人的价格,从一家濒临破产的‘晨曦微电子’手中,买断了一项名为‘类脑神经脉冲并行处理模型’的基础专利及其所有衍生权利。合同条款极其严苛,晨曦微电子的创始人,张明远,也就是我的父亲,在签下那份合同的三个月后,积郁成疾,突发脑溢血去世。
她的语速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故事,但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深潭。
陆沉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张明远……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那个被他用资本和手段轻易碾碎、最终潦倒病逝的固执老头。但他从未将那个失败者,和眼前这个被家族推出来当替身新娘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张欣怡没有停顿,继续说道:那份合同,第七项补充条款,附加了一项极为罕见的‘权利回溯条款’。它规定,在特定触发条件下——比如,买方(也就是深蓝科技)的核心控制权发生非正常变更,或者买方连续三年未能基于该专利实现商业化落地——该项专利的全部所有权及未来所有衍生权益,将自动无条件地、永久性地回归原始发明人张明远及其法定继承人所有。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像出鞘的剑锋,直指陆沉:很不巧,陆总。您为了规避监管和转移风险,在上个月完成了对‘深蓝科技’的复杂股权重组和法人变更,这完美地触发了‘非正常变更’的条件。而更不巧的是,您名下的‘深蓝科技’,在过去整整三年里,除了拿着这项专利去资本市场圈钱讲故事,从未真正推出过一款基于此专利的、实现大规模商业化落地的产品!
所以,张欣怡微微扬起下巴,沾着红酒的手指捏着那几张废纸,姿态竟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依据那份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的合同,从下个月一号零时起,‘神经突触仿生并行处理架构’专利及其所有衍生权利,将不再属于深蓝科技,更不属于您陆沉。它将完完整整地,回到张明远唯一的法定继承人——我,张欣怡的名下。
死寂。
陆沉脸上的最后一丝玩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骇人的冰冷。他盯着张欣怡,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她身上廉价的香水味还在,婚纱的裙摆狼狈地拖在地上,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一点婚礼留下的疲惫。但她的眼神,那里面燃烧的东西,冷静、锐利、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破釜沉舟的疯狂光芒,竟让他心底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掌控的寒意。
他低估了她。远远低估了。这不仅仅是一个被家族牺牲的棋子,更是一个带着血仇、蛰伏多年、精准地抓住了他唯一命门的复仇者。
呵……陆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瘆人。他直起身,不再俯视她,而是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审视和警惕的目光重新打量她。精彩,真是精彩。张欣怡……看来这场替嫁,不是结束,而是你精心策划的开始
张欣怡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沾着红酒的废纸在她指间微微晃动,像一面染血的旗帜。
三个月的时间,在陆家这座巨大而冰冷的牢笼里,既像被拉长到无限,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张欣怡彻底撕掉了那层替嫁新娘温顺怯懦的伪装。陆沉新婚夜那场刻意的羞辱,和她随后抛出的专利炸弹,像两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至今未平。陆沉不再带那些莺莺燕燕回来碍她的眼,但也彻底收起了那点虚假的客套。偌大的别墅里,两人如同生活在平行时空。他占据顶层奢华的主卧和书房,她则把自己关在光线充足、但位置稍偏的东侧套房里,那里被她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工作间。
两人唯一的交集,是在那张象征着家族权力、冰冷坚硬的红木长餐桌两端。早餐通常是沉默的角力场。陆沉翻阅着财经报纸或平板电脑上的简报,姿态优雅,动作精准得像一台机器。张欣怡则安静地吃着她的东西,偶尔会摊开几张打印出来的技术文档或草图放在手边,目光专注地扫过那些复杂的图表和公式,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划动。
空气里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有时,陆沉的目光会从屏幕上方抬起,越过餐桌中央昂贵的插花,落在对面女人低垂的眉眼上。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高领毛衣,长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专注的神情让她苍白的侧脸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她看的那些东西……他认得。是市面上能找到的、关于他那个神经突触架构专利最前沿的公开研究资料,甚至还有一些深蓝科技早期发布的、并不涉及核心机密的参考设计文档。她像一块干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一切她能接触到的信息。
还在做无用功陆沉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放下手中的平板,端起骨瓷咖啡杯,杯沿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探究。专利所有权还没正式生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证明,你比深蓝养的那群专家更懂它
张欣怡翻动纸张的手指顿住。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他,没有愤怒,也没有被戳穿的不安。了解对手,了解战场,是基本功课,陆总。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何况,它很快就不再是深蓝的专利了。我只是提前预习一下‘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陆沉嗤笑一声,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托盘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就算所有权归你,没有深蓝积累的工程化经验,没有匹配的生态链,没有庞大的资金投入,那几张纸,不过是废纸。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鹰隼,张欣怡,你到底想做什么拿着它向我复仇还是想用它,换你母亲的医药费,再换一个离开我的自由身
他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软肋。张欣怡捏着纸张边缘的指节微微泛白。母亲躺在特护病房里,靠着天价药物维持生命体征的画面瞬间刺痛了她。那笔庞大的、持续不断的医药费,是继母勒在她脖颈上最粗的那根绳索,也是陆沉此刻可以轻易拿捏她的筹码。
那是我的事。她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依旧维持着平静,不劳陆总费心。
陆沉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行。有骨气。他不再看她,重新拿起平板,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疏离,那就让我看看,你拿着这把‘钥匙’,能打开什么样的‘宝藏’。别到时候,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早餐在更加压抑的沉默中结束。张欣怡收起她的资料,起身离开餐厅,背影挺直,却透着一丝孤绝。
陆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才缓缓收回。他点开平板电脑上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手指飞快地输入指令。
4
科技峰会的逆袭
查清楚。张欣怡在晨曦微电子时期,具体参与过哪些项目,什么角色。尤其是,和‘类脑神经脉冲并行处理模型’相关的所有细节。我要知道她手里到底握了多少底牌。
三个月后的深城,天空被高耸入云的摩天楼切割成几何形状。城市的心脏地带,国家会议中心巨大的玻璃幕墙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镶嵌在钢筋水泥森林中的一块璀璨水晶。这里正举行着一年一度的全球人工智能与芯片技术峰会(GAIC
Summit),科技界的目光聚焦于此。
巨大的主会场内,人头攒动。来自全球顶尖科技公司、研究机构、资本巨鳄的代表们汇聚一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而兴奋的电流。巨大的环形屏幕环绕会场,实时滚动着会议信息和赞助商LOGO。背景是低沉而富有未来感的电子音乐,混合着各国语言的交谈声、笑声,以及相机快门连绵不绝的咔嚓声。
陆沉坐在会场最前排的VIP区域。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姿态一如既往的从容矜贵。他微微侧着头,听着身旁一位硅谷巨头低声的交谈,偶尔颔首,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掌控一切的微笑。作为国内AI芯片领域的领军人物,他的深蓝科技是这场盛会的核心赞助商之一,即将压轴发布他们筹备已久、被寄予厚望的昆仑系列新一代AI训练芯片。
镁光灯不时扫过他英俊而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是这场科技盛宴当之无愧的焦点之一。
主持人充满激情的声音透过顶级音响系统响彻全场: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峰会的重磅环节——‘未来芯’特别发布单元!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一家神秘而充满活力的新锐公司,他们将在全球首次展示其突破性的AI芯片技术!让我们有请——‘启明科技’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张欣怡女士!
启明科技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陆沉周围的业界大佬圈子里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和低语。没听过,完全陌生的名字。是哪家巨头扶持的秘密项目还是哪个学术大牛下海创业众人脸上写满了好奇与探究。
陆沉原本带着淡笑、正准备为下一个环节鼓掌的手,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骤然僵在半空。
张欣怡!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他的脊椎窜上头顶。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般射向舞台中央。
环形巨幕的画面瞬间切换。幽深的蓝色背景上,一个简洁而充满力量感的银色LOGO浮现——那是一个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不断生长延伸的神经元网络图案,核心处,隐约可见三瓣梅花的抽象轮廓。正是启明科技的标识。
紧接着,舞台侧方的通道亮起。追光灯精准地落下,打在那个缓步走出的身影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倒吸冷气的声音和相机快门疯狂连响的咔嚓声。
是她。
张欣怡。
但,完全不是陆沉记忆中那个穿着廉价裙子、沉默隐忍、浑身散发着被胁迫气息的影子。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利落的珍珠白色裤装,面料挺括,线条流畅,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形。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眉目清晰,唇色是沉稳的正红。她步履从容而坚定,高跟鞋踩在光洁的舞台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追光灯下,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冷冽而强大的气场,像一把终于出鞘的绝世名剑,锋芒毕露,光华夺目。
她走到舞台中央的发言台前,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丝毫怯场。当她的视线掠过最前排的VIP区,与陆沉那双写满震惊、难以置信、甚至有一丝失态的瞳孔对上时,她甚至微微停顿了一下,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友好的笑容。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胜利者的无声俯视。
陆沉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周围那些大佬们投来的、带着疑惑和询问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第一次在这种掌控全局的场合,感到了失控的眩晕。
张欣怡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清越而冷静的声音通过顶级音响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清晰得如同冰泉击石:
各位下午好。我是张欣怡,启明科技的创始人。今天,站在这里,我将向世界展示一项足以重塑AI算力格局的技术——‘星火’AI芯片。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瞬间切换出令人震撼的画面: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被无限放大,展现出其内部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结构。亿万计微小的晶体管和模拟神经元单元,以一种前所未见、充满生物灵性的拓扑方式交织连接,形成一片璀璨的星空。
传统的冯·诺依曼架构瓶颈日益凸显,而现有的类脑芯片,受限于效率和精度,始终难以走出实验室。张欣怡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星火’的突破,在于我们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神经形态计算’与‘存算一体’的完美融合。
屏幕上画面流转。复杂的动态数据流模拟演示开始。一条代表传统架构的数据流,如同在拥挤的高速公路上艰难爬行的车队,频繁堵塞、停滞。而另一条代表星火架构的数据流,则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神经元脉冲网络,信息沿着最优路径并行不悖地光速传递、处理、存储,整个系统高效、灵动、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协调之美。
我们独创的‘脉冲时序编码自适应路由算法’,让芯片内部的每一个计算单元都像一个‘活’的神经元,能够根据任务需求,实时、动态地建立最优化连接路径,彻底打破了传统芯片固定流水线的枷锁。她的语调沉稳而自信,每一个技术术语都掷地有声,同时,我们革命性地采用了‘忆阻器’阵列作为核心存储与计算单元,实现了物理层面上的‘存算一体’,将数据搬运的功耗与时延降至近乎为零!
会场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屏幕上那匪夷所思的数据流和令人瞠目的性能参数图表牢牢钉在了座位上。那些代表算力提升倍数(1000%+)、能效比提升倍数(2000%+)的巨大红色箭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认知上。
不可能……陆沉身边一位白发苍苍的半导体泰斗失声低喃,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大屏幕,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将那图像刻进脑子里。
张欣怡的目光再次扫过台下,在陆沉那张已经彻底失去血色、震惊到近乎扭曲的脸上停留了更久的一秒。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锐利的锋芒:
‘星火’的核心架构,并非空中楼阁。它的基石,正是基于一项沉寂多年、但潜力无穷的基础专利——‘类脑神经脉冲并行处理模型’。
屏幕上适时地打出了那份专利的原始文件封面和编号,以及张明远的署名。
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赋予了它新的生命和无限的可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力度,‘启明科技’的目标,不仅是推出一款高性能芯片,更是要构建一个开放的、全新的AI计算生态!‘星火’,就是点燃这场燎原之火的第一颗火种!
短暂的、仿佛真空般的死寂后——
轰!!!
巨大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会场!掌声、惊叹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瞬间爆发,几乎要掀翻会议中心的穹顶!镁光灯疯狂地闪烁,交织成一片耀眼的白光,将舞台中央那个身影彻底笼罩。
张欣怡站在光与声的浪潮中心,微微抬起下巴,接受着来自全球科技界的瞩目与震撼。她的眼神明亮、锐利,如同淬火的星辰,穿透炫目的灯光,精准地锁定在台下那个僵硬的、脸色铁青的男人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陆沉感觉自己像是被那目光钉在了耻辱柱上。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眼前是张欣怡那耀眼到刺目的胜利姿态,而屏幕上那枚小小的星火芯片,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他引以为傲、视为禁脔的神经突触架构,在她手中,竟然绽放出了他从未想象过的、颠覆性的光芒!而他精心准备的昆仑芯片发布,在这场星火的燎原之势面前,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如同一个拙劣的笑话。
愤怒、震惊、被愚弄的耻辱感,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耀眼才华所击中的悸动,如同毒藤般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张欣怡在如雷的掌声中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没有退场,而是从容地走下了发言台,在助理和安保人员的簇拥下,径直穿过激动的人群和闪烁的镁光灯,目标明确地走向了最前排的VIP区域。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所有的镜头都追随着她。
她停在了陆沉的面前。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新锐科技女王与老牌芯片巨头的首次公开对峙。会场里的喧嚣声浪诡异地低了下去,只剩下无数相机快门的疯狂连响,像一场骤雨。
陆沉坐在那里,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他抬起头,迎上张欣怡俯视的目光。那张曾经在他眼中苍白怯懦的脸,此刻在聚光灯下,线条清晰,眉目凛然,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神性的光芒和冰冷的距离感。他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潭深水,平静之下,是燃烧了多年、此刻终于燎原的火焰。
张欣怡没有说话。她只是微微侧头,向身旁的助理示意了一下。助理立刻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恭敬地递到她手中。
那是一份文件。白色的封皮,在刺眼的灯光下异常醒目。
张欣怡伸出手,将那份文件,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放在了陆沉面前的桌面上。文件封面上,几个加粗的黑体字清晰无比地刺入他的眼帘:
**离婚协议书。**
陆沉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几个字上,仿佛要将纸张烧穿。周围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份突然出现的文件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探究。镁光灯更是疯了似的闪烁,记录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张欣怡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清晰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陆总,股权和自由,我都要。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冰锥,直刺陆沉眼底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
属于我的东西,我拿回来了。这场交易,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锋利如刀的弧度,到此为止。
5
雨夜的对峙
说完,她不再看陆沉一眼,甚至不再看那份放在他面前的离婚协议书。她利落地转身,珍珠白的挺括裤装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在助理和安保的护卫下,她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通道,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在寂静得可怕的会场里回荡,一步步走向后台出口的方向,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口,会场里凝固的空气才猛地炸开!巨大的哗然声、议论声、相机快门声再次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比之前更加汹涌。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陆沉和他面前那份刺眼的离婚协议书上扫来扫去。
陆沉依旧僵坐在座位上。那份薄薄的协议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眼前,更烫在他的心上。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只有额角隐隐跳动的青筋和眼底深处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暗红风暴,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滔天巨浪。
羞辱、愤怒、被彻底击垮掌控感的失控……还有一股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尖锐刺痛,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他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丝毫无法平息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混乱情绪。
峰会后续的流程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陆沉代表深蓝科技上台发布昆仑芯片时,尽管他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和专业,声音依旧沉稳有力,但台下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还停留在刚才那场震撼的发布和戏剧性的离婚宣战上。昆仑芯片的性能参数在星火那令人匪夷所思的数据面前,显得苍白而缺乏惊喜。掌声礼貌而疏离,镁光灯闪烁的频率也远不如之前热烈。
陆沉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敬畏和仰望,而是夹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探究、同情、幸灾乐祸……他第一次在这种掌控全局的场合,品尝到了被彻底边缘化和被审视的滋味。
峰会结束后的私人晚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陆沉却感觉像身处冰窟。那些带着虚伪笑容前来试探寒暄的人,话语里藏着的机锋,都让他烦不胜烦。他勉强应付了几拨人,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场。
走出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深城秋夜的凉意瞬间包裹上来。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冰冷地打在脸上。司机早已将黑色的宾利慕尚停在门口等候。
陆沉没有立刻上车。他独自站在酒店巨大的廊檐下,昂贵的西装很快被飘进来的雨丝洇湿了一片深色。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流淌成模糊的光河,远处高楼的光点如同坠落的星辰。他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冰冷的尼古丁气息吸入肺腑,却无法驱散心头那团冰冷的乱麻。张欣怡那张在聚光灯下决绝冰冷的脸,还有那句股权和自由,我都要,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而熟悉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沉夹着烟的手指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
雨幕中,张欣怡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正从酒店另一侧走出来,显然也是提前离场。她换掉了发布会那身耀眼的白色裤装,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身形愈发纤长利落。伞沿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抹冷淡的唇色。她似乎并未注意到廊檐下的陆沉,径直走向路边一辆等候的黑色奥迪A8。
就在她拉开车门,准备弯腰上车的瞬间——
张欣怡!
陆沉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和失控,穿透了淅沥的雨声。
张欣怡的动作顿住。她微微侧过身,伞沿抬起了一些,露出了那双清亮、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隔着迷蒙的雨幕,淡淡地看向他。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愤怒或怨恨,只有一种彻底的疏离和审视,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陆沉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甚至来不及感受指尖的灼痛。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地,大步冲进了冰冷的雨幕之中。细密的雨丝瞬间打湿了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顺着额角滑落,昂贵的西装肩头迅速洇开深色的水渍。
他几步就跨到了张欣怡面前,带着一身湿冷的雨气和浓烈的烟草气息。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往下淌,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那双总是深藏不露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无法掩饰的激烈情绪,有被彻底羞辱后的余烬,有掌控权崩塌的愤怒,还有一种更深、更陌生的、如同困兽般的痛苦与挣扎。
他猛地伸出手,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抓住了张欣怡撑伞的那只手腕!
伞柄被他粗暴的动作撞得一歪,冰冷的雨丝瞬间倾泻下来,打湿了张欣怡额前的几缕碎发。她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大得惊人,皮肤被攥得生疼,冰凉的雨水也顺着他的手指浸湿了她的袖口。
如果……陆沉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颤抖,如果我不要股权,不要自由……我要你呢!
雨声淅沥。冰冷的雨水顺着伞沿滴落,砸在张欣怡深灰色羊绒大衣的肩头,洇开一小片深色。她手腕被陆沉攥得生疼,那力道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透过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前襟,那双总是深沉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愤怒的余烬、掌控崩塌的狂躁,还有一丝深藏的、如同溺水者般的痛苦。
他问她,如果我要你呢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张欣怡平静的心湖里,只激起了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一圈涟漪,瞬间便归于沉寂。她看着他,隔着冰冷的雨幕,看着这个曾经将她视作尘埃、肆意羞辱、如今却被她亲手逼到失控边缘的男人。他眼底那份陌生的痛苦,并未能触动她心底分毫。
她甚至微微歪了下头,仿佛在仔细辨认他话语中的含义,又像是在确认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有多么荒谬。然后,她的唇角缓缓向上弯起。
那不是一个愉悦的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像初冬湖面上凝结的第一层薄冰,美丽,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清晰的嘲讽。
她甚至没有试图挣脱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腕,仿佛那点疼痛无关紧要。她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清冷、平静,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和商人谈判般的精准:
收购我的公司,她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目光如同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扫过陆沉狼狈而紧绷的脸,或许,能谈。
收购……公司陆沉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这过于冷静、过于商业化的回答彻底击懵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眼底翻涌的痛苦和挣扎瞬间凝固,被一种更深的错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从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报复的快感、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算计和清晰的界限感。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张欣怡手腕灵巧地一转,如同游鱼般轻松地从他滚烫而湿漉漉的钳制中滑脱出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冰冷的空气瞬间填补了两人肌肤相触留下的短暂空隙。
她甚至没有再看陆沉一眼,仿佛刚才那段失控的插曲从未发生。她只是从容地、稳稳地扶正了刚才被他撞歪的伞柄,重新将冰冷的雨幕隔绝在头顶的一方天地之外。深灰色的大衣衬得她身形挺拔而疏离。
她微微侧身,拉开车门。车内的暖光倾泻出来,勾勒出她线条流畅的侧影。
陆总,她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清晰依旧,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雨大,保重。
说完,她弯腰,利落地坐进车内。黑色的奥迪车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风雨和那个僵立在雨中的男人。车窗缓缓升起,贴了深色膜的车窗玻璃上,只模糊地映出路灯光晕的扭曲倒影和陆沉越来越小的、被雨水淋透的身影。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黑色的奥迪A8平稳地滑入被霓虹和雨水浸透的车流之中,尾灯闪烁了几下,迅速消失在迷蒙的夜色深处。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浇在陆沉的头上、脸上、身上。昂贵的西装彻底湿透,沉重地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前,不断有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带来酸涩的刺痛。他就那样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遗弃在荒野的孤岛,看着那辆载着张欣怡的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耳边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单调而冰冷地冲刷着这个灯火辉煌又无比孤寂的夜晚。
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掌心被指甲掐破的地方传来尖锐的痛,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彻底冰封、又被狠狠碾碎的荒芜来得猛烈。
收购……公司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雨夜,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洞的自嘲。
6
冰封的心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昂贵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