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和萧凌在冷宫里相依为命十年,在他登基那天,贵妃给他下了合欢散。
药效控制下,我和他一夜荒唐。
清醒以后,他第一次打了我,不知廉耻！我中了药不清醒,你也糊涂吗！
为了断了我的妄念,萧凌将我扔到漠北和亲。
与其想这些不该有的心思,你不如和亲回报家国！
漠北苦寒,北人野蛮,我忍辱负重平衡各方势力,收集各种情报。
只有收复失地,证明自己,才能再见他一面。
可我还是死了,死在了与他重逢那刻。
他拿起弓箭对准城楼上的我,一箭穿心。
黑白无常来带我走时,慌张跪下。
阅心仙子渡劫未成,怎么便死了小的助您以魂体回阳,请尽快渡劫成功。
他们给了我三天时间,让我回到尘世间渡完情劫。
再次睁眼,眼前不是苦寒的漠北,不是繁华的京城。
而是我与萧凌曾经窝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冷宫。
其实萧凌不知道,我一直都能读心,早早心生妄念的,不是我。
是他。
01
从小我就知道,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在重大刺激的情况下,我可以知道他人心中所想,只是读心的内容不可告知他人。
所以我早早地知道萧凌对我的特殊感情。
只是萧凌并不知道,只是费劲心思在护我周全。
当年萧凌外祖家因势力过大,被先皇网罗罪名连根拔起。
而我家与他外祖父家交好,受此牵连被判满门抄斩。
将军府仅剩我一个幼女入宫为奴。
在深宫,他护着我,一步步谋划,走向了那个权利的最高处。
平反将军府冤案后,萧凌不顾众大臣反对,将我封为公主,赐姓萧。
在他登基前一天,他双目含泪,轻轻抚摸着我的脸。
我的阿瑶是大姑娘了,我曾经发过誓,会保护你一辈子。
在我及笄以后,萧凌再也没有这样亲昵地抚摸过我,甚至躲着我。
因为他爱上了我。
为了逃避压下这样的妄念,他疏远了我。
于是在合欢散的作用下,萧凌双眼迷蒙地把我压在身下,我没有反抗,反而迎了上去,紧紧抱住他。
因为我也在这样日夜的互相依靠下,爱上了他。
正是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导致现在的局面。
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房梁,收回思绪。
我现在不在苦寒的漠北,也不在繁华的京城,而是躺在昔日冷宫里的小床上。
那张我和萧凌曾挤在一起拥抱取暖的小床。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我晃晃悠悠地走出冷宫,打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就听到两个小宫女在树林后嚼舌根。
我军大捷,漠北灭国,三天后就是帝后大婚,这几日真的是好事连连。
可惜长公主失踪了,离奇的是皇上居然找都不找。
我敛眸悄悄转身走开,原来他要大婚了,难怪一箭射死我以后,他连为我收敛尸骨都不愿意,还对外宣称我失踪了。
当年他对我的些许妄念,经过这些日子恐怕已经尽数化为厌恶,我就是他成为一代明君路上的污点,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本以为,完成了在漠北的任务以后,我能再见萧凌,能再被他抱在怀里轻哄。
阿瑶真棒,你想要什么奖励
如今看来,不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说这些都没意义了,我本是阅心仙子下凡来历情劫,黑白无常也只给我三天时间斩情缘。
三天后,尘归尘,土归土。
一切都归于虚无。
第二章
02
萧瑶
曾经心心念念,无数次想要听到的声音在此刻响起,让我心头猛然一颤
。
我转头看到身后是我想念了足足三年的男人,萧凌。
他眉头紧紧地皱着,脸上满是不虞。
你故意的是不是装失踪很好玩吗
什么装失踪我疑惑地看着他,准备提问,他却不给我机会。
战后怎么也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居然先回宫了！将士们现在都还在漠北千辛万苦地找你,你倒好,悄无声息地回宫了！
如今分明是盛夏,我却犹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血液几近凝固。
和亲漠北三年,他没问我过得如何,也没关心那一箭射在我身上疼不疼,甚至没注意到我身上的衣服还带着那个血窟窿。
他只是武断地斥责我,说我不配。
难堪、痛苦充斥着我的身体,我难以开口解释些什么,毕竟在他看来都是狡辩。
我低垂着头,跪下对他行了个大礼,您说的是,萧瑶知罪。
你......他愣了愣,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认罪。
皇上怎么这么大火气赵晴从后头好奇地探出头来,还有三天,她将成为我的皇嫂。
见是我,她也愣住了,是阿瑶啊,皇上你别生气,她定然不是故意装失踪骗你的,不过是小女孩心性,怨你射了她一箭罢了。
哼,她还敢怨我这都是她应做的！萧凌冷哼一声,漠北人拿她威胁朕,一人性命与百万士兵性命,怎么选她这个长公主知道！
他变扭地瞪了我一眼,何况朕特意把箭射向左边,根本不会致命,不过一些皮肉伤罢了！
可是萧凌,我是阅心仙子下凡,我的心脏与旁人不同,它正正好长在了我胸腔的左边。
一箭穿心。
赵晴挽着萧凌,柔夷轻抚他的胸膛给他顺气,皇上莫气,气坏了身子如何是好长公主不过是想你紧张下她罢了。
闻言萧凌火气愈盛,你就在跪在这里给朕认错！全军将士陪你过家家吗没朕命令不许起来！
遵旨。我依言低头,面无表情朝着他恭敬地磕头。
萧瑶！你......我的态度不知为何激怒了萧凌,他越发震怒,明明我都听他的话了。
你喜欢跪就跪个够,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他一把将赵晴揽在怀里,怒气冲冲地走了,留下个小太监监督我是否跪得恭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烈日曝晒,汗水打湿了我的衣衫,双腿已经跪到发麻,没有了知觉。
哗！
一盆冷水忽然从头到脚淋了下来,浇得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哎呀,长公主,你没事吧赵晴怪模怪样地叫唤起来,皇上念及兄妹之情,让我来给你降暑,这一不小心水倒多了。
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我心知肚明。
骤热骤冷,我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了,眼前恍恍惚惚看到一些画面。
十二岁那年我发起了高烧,药石无用,险些丧了命。
是萧凌日日夜夜守在我身边,他去下跪求贵妃给了一些冰水,他昼夜不眠给我额前降温。
他那时和我说：瑶儿,你就是我的命,你别死,你要是死了,我也死了。
萧凌那时的眼神,我永远忘不掉,我也是在那一次才读到他的心声。
他心悦我。
我好像又要看到了那时满心满眼都是我的萧凌向我张开双臂,将我揽入怀中。
萧凌。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双臂,却又无力地坠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三章
03
再次醒来,我回到了冷宫的床上。
睁开双眼却只见到赵晴戏谑地看着我。
皇上说,去了漠北三年还学不乖,特令长公主在冷宫反省。
我恍惚了一瞬,是了,萧凌早就对我避之不及,怎么会在我罚跪的时候抱我。
那时是跪太久,神志不清了。
给我找个火盆来。
我不理会赵晴的阴阳怪气,她却蹬鼻子上脸。
指挥我做事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被皇上放在心尖宠的镇国长公主吗
你如今早就被厌弃了！
我左右开弓两个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本宫是大黎的镇国长公主,你如今还不是皇后！哪怕现在我惹了萧凌不高兴,你见我依旧要下跪行礼！
赵晴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你敢打我！我要告诉皇上！
火盆是吧,好好好,我满足你！
她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令人取来了九十九个火盆,将屋子堆得满满当当。
热气在这个盛夏烘得我汗如雨下。
这个破败的宫殿,曾经是我和萧凌唯一温暖的家。
只是如今一切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扯下当年他亲手给我编织的兰纹床帘,扔进了火盆里。
黑白无常说了,我要渡情劫便要斩断在阳间的一切联系。
火势越来越旺,我往里面扔的东西越来越多,像是没有尽头。
每一样东西我都能数出来它的来历,承载着我和萧凌什么样的回忆。
算了,都烧了吧。我抬头望了望这个宫室,连墙上都刻着我们当年量个子的划痕。
我火盆全部踢翻,任由火势蔓延,不一会儿整个冷宫就变成了火的海洋。
走水了！走水了！长公主还在里面！宫人害怕地大喊,连忙提水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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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站在冷宫的最中间,一动不动,看着火势将我包围,火舌舔上我的皮肤。
萧瑶你疯了！萧凌听了禀告,连忙冲进火场,将我抱了出去。
你要不要脸！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就烧掉了我们家！你以为你这样伤害自己我就会心软吗！
我抬头望向他,认真地说：家不是家了,所以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萧凌,你会有另外的家的。
他顿了顿,神情冷漠,压低了声音,你还在痴心妄想吗
反正没多少时间了,我直言不讳。
你本来就与我没有血缘关系。
萧凌瞳孔一缩,脸上满是震惊与苦楚,跟朕置气也要有个底线！
不许给她找太医！既然喜欢放火,就让她自己尝尝这个被火烧的滋味！
我拧着眉想告诉他我不是置气,他误会了我的意思,萧凌却不再听我辩解。
他捏着我的下巴威胁道：两日后我和赵晴的成婚大典你别给我生事,否则别怪我不顾念兄妹之情。
我的指甲死死地掐住手心,渗出血来,绽开一个笑。
圣上放心,我都知道。
似是被我冷漠疏离的态度哽住,萧凌愣了愣。
片刻沉默后,他才开口,别置气了,好自为之,成婚大典那日我让人来接你。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没有他的吩咐,所有人也不敢给我安排新的住处,我便在经历过烈火后的废墟里躺下。
被火灼烧过的肌肤火辣辣地疼,甚至开始溃烂发脓。
我抬手捂了捂心口,魂魄也是会心痛的,只是这两日里痛的次数太多了,如今已经感受不到了。
第四章
04
最后一日,萧凌难得地吩咐人来给我梳妆。
毕竟我是镇国长公主,帝后大婚我必须出席。
当宫人在废墟里找到形容狼狈的我时,都惊呆了。
帝后大婚,无尽的奢侈和荣光。
萧凌把最珍贵、最美好的一切双手奉上给赵晴。
我和众人一样,跪在地上,恭贺他们百年好合。
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抬头看着高台上琴瑟和鸣的萧凌和赵晴,眼角不自觉滑落一滴血泪。
再见萧凌,和你一起度过的二十五年,我无怨无悔。
只是如今,我也有我该去的地方了。
情劫已过,恭迎阅心仙子归位！
黑白无常出现了,高台上出现了一道升仙光束吸引着我。
我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两步,我越跑越快。
长公主！
公主,你不能去！
我略过了跪拜的人群,穿过了庆贺的仪仗,我奔向那金灿灿的高台。
够了！不许胡闹！下去跪着！你还像个公主吗！
我跑到了萧凌跟前,他牵着赵晴的手,看向我的眼神满是不耐烦。
我没有回答他,头也没有回,步履不停地奔向最高处。
他对我而言,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刺眼的阳光晃得我有些目眩,我片刻不停地爬上了宫墙。
原本对我围追堵截的宫人霎时停住了脚步,无人再敢上前。
他们好像终于意识到我想要做什么。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萧凌颤抖的嗓音,瑶儿！
他松开了赵晴的手,踉踉跄跄地踏上高台,神色破碎。
瑶儿,你别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先下来。
他这样的神情,倒真像是当初那个爱我入骨的好哥哥。
自他登基以后,我再也未从他的脸上见过半分害怕。
如今,他害怕我从这高台跳下去。
他的嗓音中满是乞求,他好像害怕下一秒我会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赵晴也跑了过来,长公主,你向来任性,仗着皇上的宠爱胡作非为。如今他不过略施小惩你就要死要活地,何必如此作态搏他可怜。
那些被你失踪戏耍的将士可还在漠北苦苦寻找你的尸体呢！
萧凌闻言脸色一变,他也觉得我为了争宠,惺惺作态罢了。
我就说你怎么那天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你就不能有一天不给我惹事吗
赵晴听了继续煽风点火,就是,长公主你大闹帝后成婚大典,这不是把皇家的面子扔在地上踩吗
萧凌还想要说什么,我却打断了他。
萧凌,再见。
然后我冲他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向后倒去。
萧凌彻底失态,他几欲发疯地扑到宫墙边上想要抓住我,却只留住了一片衣角。
瑶儿！
我像只折了翅膀的鸟儿,振开双翅却直直往下坠。
八百里加急,边关急报！找到长公主的尸体了！
第五章
05
萧凌愣愣地站在高台,保持着抓我衣角的姿势。
他向城楼下望去,地上干干净净,一滴血污也没有,更没有我的尸体。
好像方才我当着他的面跳楼不过是他的幻觉。
皇上,八百里加急！找到长公主尸体了！
见萧凌没反应,报信的将士又重复了一遍。
萧凌僵硬地转过身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你们开什么玩笑朕的瑶儿刚刚还在这里参加帝后婚典。
胡说八道,来人,拖下去砍了！
可是没有人执行他的命令,所有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
皇上,节哀啊,请您保重龙体！丞相看不过去,一撩袍子下跪请罪。
萧凌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不可能,你们是不是又和她一起联合捉弄朕！
变戏法吗刚刚她还在我面前,如今却无影无踪。萧凌的神色有些癫狂,让她立马出来请罪！我还能饶了她！
在场所有人都不言不语,只是默默下跪,纷纷高呼,皇上节哀。
萧凌摇了摇头,完全无法接受,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
骗子,都是骗子！你们都在骗朕,尸体都没有,萧瑶她明明活得好好的！
她前两天还有精力烧冷宫呢！
左右太监对视一眼,压低声音,皇上,两日前冷宫确实遭遇大火,不过那是天雷所致啊。
皇上,臣妾知您心中痛苦,可是也请您振作起来啊。赵晴膝行两步规劝道。
在大婚之日被我的死讯打扰,她的心中愤恨不已。
长公主已死,她生前为国为民,想必是不愿意铺张浪费的,不如就尽快让她在漠北入土为安,薄葬即可。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口吐鲜血,心窝处结结实实地挨了萧凌一脚。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非议朕的皇妹！
如今的萧凌双眼通红,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皇上,这是长公主的遗物,她的尸身也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报信将士低头呈上一枚玉佩,太监正准备上前去取,就被萧凌一把推开。
他跌跌撞撞地走下高台,亲手拿起这枚玉佩。
这是我十岁生辰那日,他送我的礼物,是他亲手雕刻为保我平安的,我从不离身。
如今玉佩沾满了血污,还缺了个角。
怎么和朕置气还要拿平安玉佩做局,萧瑶,你给朕出来！你怎么舍得！
他的声音回荡在皇宫上空,却没有人回答。
萧瑶你出来！我不怪你了,你出来！
我不该罚你,不该和你生气,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萧凌彻底慌了,身边人怜悯的眼神他不是看不到,他只想快点把不懂事的妹妹叫出来,连朕都忘了自称。
可是依旧寂静一片,万人朝拜的殿前一点声音也没有。
第六章
06
长公主萧瑶为国捐躯,当尸首运回京城时,万人空巷,百姓自发地在两道迎接公主灵枢。
萧凌也来了,他站在宫门,等待着我。
启禀皇上,臣不负使命,寻回镇国长公主遗体。
领队的将军跪下禀告,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半晌,终于听到萧凌冷漠的声音。
朕不管长公主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朕知道她没死,速速让她出来见朕！
将军面色为难,嘴里发苦。
早就听说皇上并不接受长公主离世的事实,没想到过去那么久了还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起身指向那个黑色的棺椁,皇上,长公主在那。
萧凌皱紧眉头,萧瑶,你怎么如此任性,躺在棺材里也不嫌晦气,让众多将士陪你演这出戏,你真的太让朕失望了！
无人回应。
萧瑶！朕真的是宠坏你了！
萧凌嘴上斥责着,却还是走向了棺椁。
等朕把你揪出来,看朕怎么罚......
萧凌抓起棺椁的一角,奋力掀开,黑重的棺材板摔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未竟的话语咽了下去,他站在棺材前一言不发。
眼前的尸体被昂贵的冰块包围着,没有半分腐败,除去苍白的脸色和胸前的血窟窿,眼前的女尸就像睡着了一般。
呵,还挺像的。萧凌忽然冷笑出声,你们从哪找的替死鬼,居然和萧瑶长得一模一样。
皇上,这确实是长公主本人,臣等已令仵作验明正身,公主的心脏长在左边异于常人,陛下一箭穿心。
将士们齐齐下跪禀告。
萧凌一箭将我射死以后,漠北人为了泄愤,将我肢解,把我的残肢四处乱扔,将士们找了许久才将我拼凑起来,令仵作缝好。
这样的尸体腐败得很快,哪怕有冰块保温,可是并不能久放,需要尽快下葬。
将军跪下再次劝慰,请皇上节哀,让公主入土为安吧。
萧凌并不理会,低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漠北太冷了别怕,阿瑶,我们回家了。
起来！你给我起来！
他疯狂地抱着我的尸身痛苦呐喊,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忽然,他发现在我的手中紧紧抓着一封信。
07
萧凌的心猛地剧烈跳动,他直觉这封信里有令他懊悔终生的内容。
他拿起那封信,看着里面的字眼,手指用力到泛白。
脑袋里充血似的突突直跳。
第七章
【萧凌,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过情劫,魂归仙位了。】
【你那一箭准头极好,我当场毙命。好在我是阅心仙子下凡历劫,因此有三天时间与你道别,斩断尘缘。】
【当年你母妃受惊早产,早就预料到皇帝对她的忌惮,于是将瞒天过海将小公主送出了宫。送到了将军府。
【原本想要谎称将军夫人产双生子,可公主体弱,不幸早夭。我并不是你的亲生妹妹,我告诉过你,可惜你不信我。】
【如今尘缘已了,我们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胡闹！简直荒唐！
信纸被他蹂躏成球,径直扔到了我的尸身上。
萧瑶,你为了和我置气,连这种谎话都编的出来！
可他力道大,纸团一砸,原本缝好道别尸体便开了线,我的右手脱落了下去。
有个小士兵看不下去了,冒着砍头的风险喊道：镇国长公主为国捐躯,圣上何故侮辱她的尸身
萧凌转头便呵斥他们难道都看不到我留下的信吗
一定是我的恶作剧,就是为了报复他当初让我去和亲,我实在是自私自利。
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有斗胆的将士捡起那个纸团展开,脸色苍白地递给其他同袍看,众人传阅过后,颤颤巍巍地问：圣上,这,这是一张白纸啊！哪里有字
此话一出,萧凌脸色骤变,怎么可能！
他紧捏着信纸,眼睛死死的看着,似乎想要将它盯出个洞来
。
方才还写满字的纸张,如今已经空白一片。
萧凌的心猛地一沉,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明明写满字迹的信纸,怎会片刻就变成白纸一张。
仿佛之前所见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李丞相！你擅长书法,你来看看这封信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萧凌事到如今都认为,这封信只是我用什么秘法让字消失了。
假死吓人,秘术消字,萧瑶你胆子真的是养大了,是我太纵容你了,你现在起来我还能饶了你。
他紧咬牙关斥责我的尸身,始终不愿相信我已死了。
李丞相颤颤巍巍地接过信纸,仔细研究了半晌,无奈叹气。
圣上,纸上没有任何秘法,也没有一点写过的痕迹。
萧凌浑身一颤,犹如坠入了无底冰渊,发不出一丝声音。
怎么可能
他的手不住地颤抖,轻轻撩开我额前的头发,在右额角出有个细细的疤痕。
那是幼时在冷宫,我替他挡了一个小太监的刁难留下的伤疤。
萧凌轻轻抚摸这道疤痕,低声道：怎么连疤痕都做得那么像
瑶儿！
圣上！众人齐齐惊呼。
萧凌一声悲鸣后便口吐鲜血,身子一软,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第八章
08
瑶儿！
萧凌睁开眼睛,猛然抱住面前娇小的女子。
瑶儿,对不起,我再也不会骂你,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他的双手紧紧禁锢住眼前人,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咳咳,皇上,你弄疼臣妾了。
怀里人有些喘不过气,萧凌连忙松开手。
你没事吧,瑶......他看着面前人愣住了,怎么是你瑶儿呢
赵晴低下眉眼掩住自己眼里的恨意,皇上节哀,长公主已经去了,她在天有灵一定也不希望你这样。
你再胡言乱语朕就砍了你的脑袋！萧凌的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怒意,你分明也见过瑶儿,那日在御花园,朕罚她下跪,还让你去给她解暑。
可赵晴却惊讶道：那日皇上你不是让臣妾去御花园浇花吗
臣妾从未见过长公主。她摇了摇头,臣妾知道你和长公主相依为命,兄妹情深,只是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她的葬礼还需你把关。
啪！
一个狠厉的巴掌落在了赵晴脸上,她的脸瞬间肿了起来,跌落在地上,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凌。
我是你亲封的皇后！
朕说过,你再胡说八道就砍了你,看来你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
萧凌冷漠地看着赵晴,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呵,皇后来人啊,传旨,废后！
赵晴死死地抓住萧凌的裤脚,怎么也不肯放开,哭叫着哀求他不要这样残忍。
萧凌却不为所动,一脚将赵晴踢开,呵斥她不知所谓。
赵晴被萧凌这一脚踢得不轻,趴在地上半晌没有起来,等她终于缓过劲时,她抬头死死地盯着萧凌,目露怨毒。
你如今装这幅兄妹情深的模样有什么用你要是真的疼萧瑶,你会让她去漠北和亲吗
她在漠北遭遇了多少折辱,陪睡卖笑才能换来一封封情报,你又何时心疼过她
她寄回来的求救信你不是都收到了吗你当时怎么说来着,你说她假意求救不能吃苦,不配当长公主！
好一个兄妹情深,深到你一箭将她穿心,是你亲手杀了她！如今却怪到我头上来
赵晴无法忍受这样癫狂的萧凌,一股脑将她心中的不满全都宣泄出来。
萧凌起初愣了愣,旋即满腔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厉声呵斥。
来人,将这个胡说八道的疯女人拖下去砍了！我怎会不心疼她,我登上这个皇位就是为了保护她！
赵晴被定在了原地,侍卫上前把她压在地上,她还不死心露着猩红的眼死死瞪着萧凌。
你的保护就是把她送去和亲,再一箭射死她！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忽然对她态度大转变,你爱上她了萧凌,你爱上了她对不对
萧凌和我的境遇在宫中凄凉万分,从小就相依为命,提防各种冷枪暗箭。
他总说：阿瑶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萧凌像一只护着幼崽的孤狼,恶狠狠地报复所有欺负我的人,将我护在怀中。
他对我的愧疚和情谊早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道。
听着赵晴的猜测,萧凌的气息越发粗重,眼里也带上了杀意。
既然你不怕死,那么就由朕来送你上路！
正当他高举利剑,准备一剑果结赵晴的时候,门外锦衣卫忽然回报。
启禀圣上,经查证,镇国长公主确实是将军府血脉！并非皇室血脉！
第九章
09
哐当
萧凌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他睁大了眼睛,眼神甚至有些癫狂,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你再说一遍。
锦衣卫跪在下首,战战兢兢地禀告,镇国长公主确实是将军府血脉,与您没有血缘关系。
与我在信中说的一样,锦衣卫查到的内容也是如此。
当年宫廷动荡,萧凌也只来得及知道只言片语。
萧凌有些恍惚了,他的脑海中闪现着我与他那些年在冷宫里互相依靠,互相扶持的画面。
又想到自己以为自己不知廉耻爱上亲妹,为了逃避压下这样的妄念,不得不疏远我,甚至在和我一夜荒唐以后把我扔到漠北和亲,害我受尽苦楚。
瑶儿。
萧凌低声呢喃,心脏疼得好像有双大手在残忍地将它反复揉捏,直至破碎。
他的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可是即便如此,他的眼前还是反复地出现那封神秘的信里的内容。
若信中所说都是真的……
若信中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三天瑶儿回来找他时,他都对瑶儿做了什么！
他责骂他,罚她下跪,烧伤后不闻不问,甚至到最后一刻,他都是在斥责自己的心上人心机深沉。
噗
一股痛意涌了出来,鲜血从他的喉间喷涌而出。
我再次睁眼时,眼前已经是天上宫阙。
凡间的一切不用我特意探知便尽数落入我眼底。
在我死后,萧凌的种种懊悔与痛苦已经无法动摇我分毫,一切已经是过眼云烟。
我看着他喝的酩酊大醉,眼角滑落一滴血泪。
明明说过要护你一辈子,可我食言了。
你回来的那三天,我嘴上还在怪你,可你知道吗其实我心中很欢喜。
我不敢面对自己的龌龊,便把一切都推到你身上。
我是懦夫,我配不上你。只是瑶儿,你能否再回来看看我哪怕只一天
瑶儿,我不要与你永不相见,若是我早知你不是我亲妹妹,你就只会是我唯一的妻子,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已被大火燃尽的冷宫,看着满地的残垣断壁,满嘴苦涩。
瑶儿,我后悔了。
我不该让你去漠北受苦,不该无视你的求救信。
我只是怕自己一旦再见你,就会心软,溃不成军。
从一开始,他想要登上这个皇位,不过就是为了保护萧瑶一辈子不受人欺负。
可是最后,欺负萧瑶的人,偏偏是他。
所以他的瑶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回到天上去了。
最后,萧凌瘫坐在地上,握紧一支羽箭。
就是这支箭要了你的性命,瑶儿,我来陪你了！
箭矢刺入他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萧凌却像毫无所觉一样,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瑶儿,你来接我了。
【重霄四年,镇国长公主薨,帝大恸而吐血,幻觉公主音容笑貌,不愿发丧。
皇后言语不敬长公主,遂废后斩首。
帝建忆瑶楼以表哀思,日渐消瘦,于三月后驾崩,与长公主同葬皇陵,死生同穴。】
10
瑶儿……
我忽然听见一道熟悉又深情的声音,抬头望去,居然是萧凌。
我看着他,恍若隔世。
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面前。
位列仙班后,我的脑海中只有对过去的记忆,却没有半分情感。
幸会。我冲他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能在天庭见到他,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也是下凡历情劫的仙君,以后也是同事,理应打个招呼。
他却愣了愣,伤心地望着我,你为什么如此冷漠,是不是还在怪我要打要骂,我任你处置,你别冷着我。
我惊讶地望着他,看来萧凌不仅有凡间的记忆,甚至还有情感。
可惜,如今我什么也回应不了他了。
我已经不爱他了,爱他的是凡间女子萧瑶,不是我天上阅心仙子。
他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不信,明明我什么都记得,也有感情,你怎么会没有呢
我也无法解释,只能与他拉开距离,亮出我的法器。
神仙不得动情,否则天规处置！
瑶儿！他见状还要追上来,我狠狠一鞭抽了过去。
我不是萧瑶,叫我阅心仙子！
萧凌却不依不饶,非要纠缠我。
忽而一道天雷劈下,眼前的萧凌就消失不见。
【道心不稳,打入凡间,重新修炼。】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别管是什么,不要再纠缠我就好。
我转身走向了光明的升仙大道。